沉雪的眼皮越来越垂,痛到极致他已经感觉任何不到痛意,看着莺莺远去他只是很想笑。
到底还是不够强大啊,沉雪闭上眼睛时想。
在来北域前,他以为他足够了解莺莺了,所以他扮成柔弱无害的漂亮美人,吃定了莺莺会看上他把他带在身边,却不曾想她告诉他人命宝贵,要让他好好保护。
再一次,又一次,莺莺一次次用她的行动刷新沉雪对她的认识。无形中的温暖将他包裹,险些将他溺死在其中。
可是他的自以为是再次害了他,在带莺莺出来时,身边并没跟随一名暗卫。
熟悉的无助绝望感袭来,沉雪好似看到自己‘初见’莺莺的时候,大雪漫天,脏乱的街头,莺莺软声凑在他耳边说:“你长得太好看啦,出门在外一定要保护好你自己。”
没有缘由的,这句话就是触动了他的心房。
在漫长的生命里,从未又有人对他说过要保护好自己。原来他这么容易就能被人攻占心房,原来他对莺莺的心动始于这么早。
“好冷……”这是沉雪刚刚想讲给莺莺听的。
这雪天太冷了,冰的他浑身发寒吸取不到一丝丝温暖,他实在太害怕了,不愿让人再将他孤独的留在这冷冰冰的地方。
可惜莺莺不愿意听他说啊。
在彻底陷入黑暗前,沉雪恍惚听到奔跑的脚步声,不知是不是他最后的幻觉,竟看到莺莺又回来了……
.
莺莺的确又回来了。
不过她不是后悔想要去救沉雪,而是想确认他是不是真的死了。
等她回来的时候,地面血水染红了大片雪地,沉雪躺在血泊中已经停止呼吸。这画面着实恐怖,尤其莺莺还是制造出这一恐怖画面的罪魁祸首。
总之人已经死了,莺莺在松口气的同时心里又说不出的复杂,犹豫着转身离开时,有什么东西在沉雪手中滚落,莺莺定睛一看发现是自己先前送给他的环戒。
……他一直都带在身上吗?
莺莺蹲下身将戒指捡起,一点点擦拭干净上面的血迹。不知是不是沾染了沉雪身上的血,环戒上的红色宝石红的越发夺目,银色环戒泛着星星点点的亮光,像是被人珍惜呵护过。
目光落在沉雪的面容上,莺莺终是站起身将人拖出血雪。
寻了处干净位置,莺莺用干净的白雪覆盖了他的全身,在盖到头部时,莺莺用雪将她脸上的血擦拭干净,边擦边小声喃着:“不要再这么坏了,下辈子做个好人吧。”
这人做了这么多坏事,莺莺对他唯一的恻隐之心也只是想让他死的体面。
用最后一捧雪覆盖住沉雪的面容,莺莺左右环视了圈,拔了几株不算枯败的花草插在他的身边。再离开她没再回头,莺莺知道钦容那边定处理好了一切,正等着她回去。
一切都结束了。
随着沉雪的死,平沙和昊纹将不再是问题。
虽然钦容什么都没告诉她,但莺莺就是知道,钦容那些所谓的‘暴.君’举动都是在做戏,是故意演给沉雪看。
就算那时他不知沉雪是谁,也足以让沉雪掉入陷阱中,所以莺莺将计就计,在瞒着钦容和顾凌霄的情况下,与景顺荷联合除去了沉雪。
莺莺回到军营时,这场本该持久激烈的大战已经结束,钦容与顾凌霄里应外合围困攻占北域军营的平沙昊纹军,将他们瓮中捉鳖困的死死的。
没有沉雪的帮助,他们什么都不是。
莺莺从偏角溜入军营中,被眼尖的将领发现,顿时激动的喊了句:“娘娘回来了!”
莺莺并不知道,这群将领刚刚接到钦容的命令,正准备出去找她。
察觉到气氛有异,莺莺没顾得上换衣服,匆匆跑去钦容他们商议军情的帐篷。果不其然,钦容和顾凌霄都在里面,景顺荷苍白着脸色站在顾凌霄身后,一旁跪着的是哭的惨兮兮的晓黛。
“娘娘……”看到莺莺平安回来,晓黛才止了哭泣。
紧接着她发现莺莺一身的血,脸色大变不等反应,钦容就走至她的身边,莺莺连忙解释着:“我没有受伤,这些血都是别人身上的。”
生怕钦容怪罪,她抱住钦容的手臂提前邀功,“我把沉雪杀了,咱们再也不用担心他了。”
事实上一直惧怕沉雪的人是莺莺,钦容和顾凌霄从未将他放在心上。
钦容冷淡扫了她一眼不语,反倒是顾凌霄沉不住气训斥了她一句:“你太胡闹了!”
一碗水端平,在得知事情的全部真相后,顾凌霄也训斥了景顺荷一句:“明知她是什么水平,你也敢陪她一起胡闹。”
莺莺还没那么神通过大,她能猜到钦容的暴.君行为是做戏,也能猜出钦容怕她担心会隐瞒她行事,却猜不出钦容会如何行动。她之所以能在钦容被敌军围困时保持镇定,就是提前找景顺荷问清了全部计划。
沉雪带给莺莺的阴影实在太大了,她怕沉雪再次伤害到钦容和顾凌霄,所以执意将这件事隐瞒下来。景顺荷见她心意已决便给了她一把带毒匕首,替她在顾凌霄和钦容面前打了掩护。
三人约好了,若是莺莺没能再半个时辰后赶回来,晓黛会立刻赶去找景顺荷。只是她们低估了钦容和顾凌霄的能力,竟然战局在半个时辰内结束。
总归她人已经回来了。
在顾凌霄带着景顺荷离开后,钦容将莺莺打横抱回帐篷,丢入热气腾腾的浴桶中。
泡了个舒服的热水澡后,莺莺换好贴服的寝衣从屏风后出来,战局结束后钦容不再留于议事厅,他坐在桌边摆弄着棋盘上的棋子,落子时被莺莺一把抱住。
“三哥哥……”莺莺自身后拥着人,用温软的脸颊轻轻蹭着他。
她察觉到钦容的情绪极低,于是小心翼翼哄着人解释:“你都不知道,沉雪刺杀你的那次让我做了多久的噩梦,我好怕噩梦重演,所以不敢让你同他碰面。”
钦容再厉害又能怎样,肉体凡胎他终究只是一个凡人,也会受伤也会生病。
莺莺被钦容和顾凌霄护了太久了,就连怀孕的景顺荷都能站在他们身边与他们并肩作战,所以莺莺不愿再拖他们后腿。
“我只是想告诉你和哥哥,不只是你们可以保护我,我也可以站在你们背后保护你们。”
既然她能用这些话说动景顺荷,真情实意中这些话自然也能说动钦容。
在这之后,钦容对她的态度总算回暖。当晚军营中大摆宴席庆祝北域打了胜仗,钦容将莺莺抵在榻上极为缠绵,在听完莺莺的全部计划,钦容微撑起手臂与她低眸对视——
“你是说,雪儿就是沉雪?”这些天他的注意力只在莺莺和军营身上,并未关注过那位柔柔弱弱的小女孩儿。
他虽然派了暗卫盯着雪儿,而那群暗卫并未发现她身上的不对劲儿,再者沉雪伪装成雪儿时太聪明了,他很少在钦容眼皮子底下晃悠。
猜到了雪儿的可疑,唯独没猜到雪儿竟然是个男子。
想到前段时间莺莺与雪儿的亲密,他压低身体抬起莺莺的下巴,语气变得凉悠悠道:“孤记得,她经常抱你。”
莺莺浑身一僵,都没敢告诉钦容先前雪儿还想伺候她穿衣,不过幸好被她拒绝了。
“就、就只是抱了抱。”莺莺苍白无力解释着,殊不知这句话听在钦容心头有多刺耳。
“就只是抱了抱?”
钦容笑,指腹沿着莺莺的眉眼寸寸游移,不由想起她前世没有心肝时,被裘郁勾.引后还不知错,抽抽搭搭同他说就只是拉了拉裘郁的袖子,摸了摸他的脸颊。
“还是该罚。”眸色加深,钦容惩罚性在莺莺唇上咬了一口。
他的心思同前世一样,还是觉得把莺莺永远困在被珍宝堆满的金殿中,才最为安全。
“你是属于孤的。”只属于他。
沉沉夜色下,莺莺勾着钦容的手指睡去,并不知拥抱着她的男人,亲吻着她描绘了她多少遍容颜。
“……”
平沙和昊纹没几日就送来了求和书,他们在沉雪的煽动下本想同南音国瓜分北域,却不曾想最后空欢喜一场,到头来什么都没得到不说,还赔了夫人又折兵。
一战成名,钦容在军营中昏庸无能、残暴不仁的坏名声不攻自破,在返回皇城的那天纳桑城万人相送,死城复燃又恢复了昔日的繁华。
众人在纳桑城停留了一日,夜晚钦容陪莺莺闲逛在街时,莺莺路过一处灯光通明的高楼,莫名就想起了雪儿。
她记得雪儿说过,这座高楼是纳桑城最好的酒楼,里面还有异国来的舞娘,十分热闹。
脚步越走越慢,钦容察觉到后问她:“要进去看看吗?”
莺莺咬下颗色泽漂亮的糖葫芦,酸的皱起小脸道:“异域的舞娘有什么好看的。”
雪儿终究只是沉雪用来骗她的幻象。
带着钦容踏上雪儿曾阻止她前往的元香街,莺莺终于知道雪儿那日为何会打断李夫人的话了。因为李夫人想带莺莺去纳桑城的黑市去转转,而黑市里刚还有卖男子伪装女子的必须品。
伸手戳了戳那软绵绵极为仿真的两团,莺莺看了钦容好几眼,才按耐住想把那仿真月匈比到钦容身上的想法。
温温柔柔气质又有些冷清的大美人啊,换上红艳艳的衣裙再擦上些胭脂……莺莺想着想着就动了买下这东西的心思。
大概是看穿了莺莺的想法,钦容一把抓回莺莺放在那软绵绵上的手,笑得极为温柔问她:“莺莺在看什么?”
莺莺在一直看着他想不好的事情啊。
颤巍巍收回自己罪恶的手,莺莺断绝了把这东西买回去的念头,挽住钦容的手臂夸:“我就觉得三哥哥太好看了。”
是莺莺两辈子以来见过容貌最出众的人。
灯火阑珊下,莺莺望着钦容的脸再次被他勾了魂,两人越走越远,并没有注意到,在这卖仿真女子易容术的摊位角落还摆了一层薄薄的膜,那东西贴服即融,需要用凉水冲洗才能脱落。
纳桑城的城外。
偏僻的一角隆起的雪堆融化,雪水下安静横躺在雪地中的男人逐渐露出面容。有什么薄透的东西在他脸上脱落坠地,露出苍白俊美的睡容……
那是他最真实的模样。
第130章 囚一三十天
“……”
黑市越晚越热闹, 鱼龙混杂到处人挤着人,还有许多带着面具的奇怪之人。
莺莺并不是和钦容单独来的,随行的还有顾凌霄和景顺荷, 四人两两分组,在街角碰面时,景顺荷被顾凌霄揽在怀中有气无力, 莺莺见状吓了一跳:“小花嫂嫂怎么了?”
“没事。”见莺莺还极有精神,景顺荷不忍扫兴。而顾凌霄见不得景顺荷为难自己,就直言道:“她孕后易困,我先带她回去休息。”
这么晚别说是孕妇困了,就连寻常人也开始熬不住,钦容考虑后道;“一起回去罢。”
莺莺张了张口想要反驳, 抱住钦容的胳膊弱弱喊了他一声。
黑市这条街七拐八绕又长又深,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都有,莺莺还没有玩够。她不困也没有玩够, 很清楚他们明日就要启程离开, 所以还想再待久一些。
钦容一眼看穿她的心思, 不容拒绝道:“你该睡觉了。”
前世就是因为他太纵容她,才惯得她夜夜不睡通宵乱玩, 到了后来毁了身子。
“那、那三哥哥稍等一下, 我回去买样东西。”见劝说无果, 莺莺只能乖乖听话。在随着钦容他们离开时, 她又跑回之前逛过的摊位, 想要买那仿真软月匈。
尽管知道这东西她很可能用不上, 但不买她心里痒痒。
“老板……”生怕钦容跟过来,莺莺一路过的很快,在回到小摊前不小心绊了一脚。
想也不想就抓向身侧,莺莺稳住身形才发现自己抓住的是男人衣服。那人背对着她而站,身形高大肩宽窄腰,披在身上的衣服料子软凉像是上好的绸缎,一摸就知价格不菲。
她这是抓到了个什么人物?!
男人披垂着一头墨发,发尾扫过莺莺的手背,在这寒冷的冬夜里竟泛着雪意的潮湿,像是在发上泼了水。
莺莺道了声歉赶紧放下自己的手,却迟迟没有得到男人的回应。男人只是站在摊位前挑选着东西,脊背挺直,对于莺莺不小心的触碰像是没有察觉。
见此,莺莺没再说什么,几步走到摊位前指了指桌上的仿真软团子,让老板帮自己包起来。
“……要三个。”莺莺用手比了个数量,她也不知自己为什么要买这么多。
小摊老板原本招呼着华衣男子不怎么搭理莺莺,见莺莺一口气要的多,他马上换上热情笑容招呼莺莺。
莺莺这会儿与男子并肩而立,矮人家大半头的她也不敢随意抬头看。
寒风吹来时,莺莺裹了裹身上的披衣,忽然闻到一股好闻的香味。这香气甜腻中透着几分凉气,莺莺用力嗅了嗅,觉得这香气极为熟悉,一时却想不起来自己在哪儿闻过。
循着香气追去,她很快察觉这气息来自身侧的男人,不由就抬头看了他一眼。昏暗闪烁的烛火下,莺莺乍这么一看被吓了一跳。
“姑娘,您的东西打包好了!”老板笑着将东西递给莺莺。
莺莺回过神来接过,付了钱转身离开。
走出几步,她没忍住又回头朝男人看去,男人无声无息仍立在原地,他垂着面容捏起一片软薄似膜的东西,莺莺不知他拿的是什么,只看到他脸上遮了大半张面具。
除了裸.露在外的白玉下巴,面具凹凸不平遮满面容,像是一张哭泣的鬼脸。
“真奇怪。”莺莺收回目光小声喃了句,感觉这男人举止极为怪异。
更让她觉得怪异的是,她竟在这鬼脸面具男身上抓到几丝熟悉感。
莺莺并不知道,在她收回目光的同时,男人扶了扶脸上的面具偏头看向了她。莺莺只听到耳边脆响弹出:【恭喜宿主,新任务解锁成功!】
脚步停住,隔了这么久的时间,她险些忘了还有新任务这档子事。
“我记得你说,新任务是因为我要去西北才触发解锁的,几个月过去了,我们明天可就要离开西北了。”莺莺嘲讽了句。
系统没有被干扰到,它一心一意念出新的任务:【前往南音国保护太子燕宁,并助他顺利登上帝位。】
轰——
如同惊雷劈身,莺莺许久没回过神来。
“……”
西北战士大胜返程的消息传出后,皇城百姓夹道相迎处处张灯结彩,好不热闹。
莺莺他们到达皇城的那日,晴朗的天气又下起大雪,莺莺坐在马车里趴伏在窗前,伸出手恹恹接了片落雪。
钦容没有骗她,他承诺她要在这个冬天过去前带她回来看雪,就真的做到了。原本莺莺该高兴,可如今她满脑子都是新任务的事情,不仅提不起半分高兴,反而距离皇城越近越心乱。
……回到皇城后,她想要离开北域就很难了吧。
莺莺分神这般想着,并没注意到坐在她身侧的钦容看了她许久,见人皱着眉迟迟不回神,钦容倾身靠近把人往怀里抱,“在想什么?”
将下巴抵在了她的肩膀,钦容感受到怀中人微弱一动,倚靠在他身上温声解释:“没什么,就……看雪啊。”
大雪不停,所覆盖之处白茫茫一片,这本该是干净漂亮的雪景,如今落在莺莺眼中无端多了几分荒凉。
钦容随着她的目光看向窗外,“好看吗?”
莺莺心不在焉回:“好看。”
“那是我好看还是外面的雪景好看?”
莺莺扭头,总算将目光放在钦容身上。
望着面前这张过分俊美精致的容颜,莺莺脑海又浮现昨晚的场景,她呆愣愣站在黑市的人流中,系统对她说:【西北距南音不远,你若想尽快完成任务,最好是趁着这个机会逃走。】
【你要知道这任务对你来说有多重要,可钦容不会明白。你觉得回到北域后,他会放你离开吗?】
黑市嘈杂,在周遭说笑的乱声中,唯有系统的话如同利剑一直往她耳中钻,莺莺险些就动摇听了它的话,可她不能这么做啊。
她正等着回去参加哥哥和小花嫂嫂的婚礼,按照任务亲眼看着她的小侄儿出世,最重要的是,钦容如今对她这么好,她怎么舍得一句话不说就跑去南音,钦容还在原地等着她。
“你好看。”
莺莺很认真回了句:“雪景远不如你好看。”
正如同她拖着僵硬的腿在黑市中不知所措时,钦容拨开人群拉住她的手。月色与寒风中,他好看的面容温暖低垂,温柔直入她的心底。
除了钦容,旁的男人怕是再也入不了莺莺的眼中。
.
西北这一战,钦容不仅赢得了军心,更赢得了民心。
自他归来后,各方势力短时间内也不敢再轻举妄动,钦容借此机会拔除几派乱党,清洗大半个朝堂大力扶持自己的人,将帝位稳稳按在了身.下。
这些都与前世没什么不同,唯一不同的,大概就是莺莺的名声越来越好了。要知道,前世钦容大胜归来时,莺莺醉于美人榻将整个皇城搅得天翻地覆,百官积怨已久纷纷上奏,钦容一回来就被逼着废后。
如今一切似乎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不仅是军中人在夸赞莺莺,就连随行的将领也在大肆宣扬当今皇后有勇有谋,坊间更有茶馆酒楼编写莺莺寻回自家哥哥、铲除军营内奸的戏本子。
皇宫内,晓黛拿着几分拜帖走进寝宫,“刚刚又有几位夫人传话,想带着自家姑娘见见您。”
“哦对了,吏部尚书家的周夫人近日还得了件宝贝,明日她在华园设宴,问娘娘有没有时间过去。”
回到皇宫后,钦容下令修建的金殿已经建好,莺莺搬进去后正坐在殿内发呆。
伸手摸了摸结实的金柱,她伸手抠着镶嵌在上面的宝石问:“这是第几个了?”
晓黛数了数手中的拜帖,“奴婢手中拿了三份,刚刚翠儿说她手中也有几份,还没呈上来。”
莺莺啊了声有些烦,她是真不愿意见这些权贵家的妇人。
说来好笑,前世这群人都躲着她走,还暗地训诫自家姑娘少爷不要同她一起玩,生怕莺莺混不吝把人家家里的宝贝疙瘩带坏。
现在倒好了,随着莺莺名声好转,这群人蜂拥挤着往她眼前凑,总想自家女儿和她关系好些,再让莺莺给她们寻一门好亲事。
莺莺想到这里抱怨了句:“她们不怕自家女儿再上吊啊。”
晓黛没听清莺莺的话,茫然问了句:“娘娘说什么?”
“没什么。”
莺莺自然不能告诉她,前世就有一家夫人要死要活的非让她挑门好亲事指婚,莺莺见她明里暗里想要攀权,就如愿给她们挑了家权贵公子,结果那家一听名号哭闹不停,最后在出嫁的前一日上吊自杀了。
这件事莺莺何其无辜,最后却得了个毒后的称呼。
这一世,莺莺名声变好了也不敢在掺和这事,正要让晓黛回绝了这几份拜帖,晓黛翻开一帖忽然呀了声:“裘夫人也想见您一面。”
莺莺拒绝的话噎在喉咙。
裘夫人,也就是裘安安和裘郁的母亲。在顾凌霄与顺荷长公主的赐婚圣旨传遍皇城后,裘夫人近日正在给裘安安相看家世相配的世家公子。
“小花嫂嫂知道这事吗?”莺莺接过了晓黛手中的帖子。
刚刚回皇城,莺莺近日烦心事太多还没与裘安安见过面,只远远见过裘郁一面。
此次西北之战顾凌霄立了大功,钦容在朝堂对他进行一系列的封赏后,没给众人反应的时间就给他赐了婚。
一个是藏在心里爱又得不到的顾家哥哥,一个是自己掏心掏肺对待了多年的姐妹,莺莺不由想,在裘安安得知这门亲事时,该有多难过啊。
第131章 囚一三一天
……
景顺荷已经怀孕近两个月, 为了堵住外面的流言蜚语, 钦容把两人的大婚定在这个月中旬, 时间虽然仓促,但好在顾明致提前得知消息做好了准备,一切都来得及。
莺莺掐指算了算, 距离顾凌霄和景顺荷的大婚,已经不足十日了。
晓黛问她要不要见见裘夫人, 莺莺正犹豫着, 那边景顺荷红着眼睛找到莺莺面前,无措道:“已经好几日了,我只是想见安安一面同她解释,可她根本不肯见我。”
这在莺莺的意料之内,安抚拍了拍景顺荷的后背,她下了决定, “去告诉裘夫人, 明日本宫约她去华园。”
周家夫人既然请她去华园看宝贝,想必请的还有别家,到时候裘夫人定会带着裘安安一起出来,莺莺带着景顺荷前往,可以借机同裘安安把话说明白。
第二日。
莺莺带着景顺荷一同去华园,路上景顺荷一言不发,低垂着头看着面色很差。
“没事的。”莺莺答应过哥哥要好好照顾她, 于是去抓她藏在袖子中的手安抚, 不曾想摸到她一手心的汗。
景顺荷实在太紧张了, 她平日里不争不抢是个淡然无畏的性子,可如今做出的事让她无颜面对朋友,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我好怕,莺莺我真的好怕……”
刚刚景顺荷一直是在强装平静,如今被莺莺发现她的紧张,索性用手捂住脸颊呜咽哭了出来。前几日只身去找裘安安解释已经耗尽了她的勇气,如今她是真不敢再面对裘安安了。
“我觉得我是个坏女人,真的不配得到幸福。”
景顺荷对莺莺道出心里话:“她一直不肯见我,我心里着急很想把话同她解释清楚,又庆幸着还好她不肯见我。”
因为景顺荷太在乎裘安安了,她生于冷宫中自幼卑微,一路长来珍惜着每一个给过她温暖的人,恨不能将自己的全部献给他们。
“我不敢。”景顺荷道出心中恐惧:“我好怕安安不肯原谅我,怕看到她仇恨的眼神,更怕她以后再也不肯理我。”
如果可以,景顺荷更希望是裘安安不顾一切的远赴西北,这样她就可以祝福着裘安安和顾凌霄婚后美满,毕竟这两人都是她所珍爱之人,就算她心里再伤心,也会真心为他们二人高兴。
可一切怎么就变了呢?
如今的景顺荷很是痛苦,这种痛苦足以抵消她能嫁给顾凌霄的开心。
在去西北前,她去暗示过裘安安,可裘安安在担心顾凌霄的同时并没打算去西北找人,所以她才会不顾一切的前往。
“那个时候好多人都说他死了,尸体苦寻不到是因为被野兽分食,我不信他们的话,不信我的将军会死的这般窝囊。”
虽然嘴上依旧倔强,但其实景顺荷的心,在来到满目疮痍的西北就已经死了。她想着,自己一日寻不到顾凌霄的踪迹就一日不回皇城,却没想到自己那般轻易就找到了他。
“这大概就是缘分吧。”莺莺听着景顺荷讲述西北过往,知道这些都是景顺荷想要讲给裘安安的。
景顺荷一直都知道裘安安喜欢顾凌霄,所以为了自己的好友她甘愿藏于阴影中不争不抢。在找回顾凌霄后,她本想将他救治后送回军营,不曾想他竟失明失忆。
心这种东西,岂是自己说控制就能控制的?
爱上一个人亦是如此,就算嘴巴不说,喜欢也会从眼睛中冒出来。几乎是顾凌霄失忆醒来第一次对她笑,景顺荷就知道自己沦陷了。
她再也收不住自己的心,也不愿再捂住自己的喜欢。
“爱这种东西,怎么会是让出来的呢?”莺莺听完了全过程,只觉得景顺荷这一生战战兢兢付出了太多,却从未自己考虑过。
她没有做错,要非揪着说错,大概就是对裘安安隐瞒了自己对顾凌霄的喜欢。或许她自己心里也清楚,顾凌霄在对她对裘安安,明显是更喜欢她一些。
“小花嫂嫂,若裘安安真的把你当朋友,就不会怪你抢了她喜欢的人。”毕竟顾凌霄不爱她就是不爱她,如同前世那般,就算景顺荷让了位置,强迫走在一起的二人也不会幸福。
想起自己曾当着顾凌霄的面杀了裘安安和景顺荷,仔细回忆着那些场景,莺莺隐隐觉得,其实那时自己哥哥就已经爱上了景顺荷,只是不曾开口。
景顺荷被莺莺劝着宽心了些,却始终担心裘安安不肯原谅她。
“不原谅就不原谅吧。”莺莺如实说了句:“这种事也强求不来。”
不看缘由和苦衷,景顺荷背着好友与好友的心爱之人搞在一起是事实,这种事不看对错说出来总有几分尴尬。
“……”
为了照顾怀孕的景顺荷,马车晃晃悠悠行的并不快,等二人到华园时,裘夫人已经带着裘安安进去了。
比莺莺想象中的情况还不妙,裘安安精神萎靡气色极差,状态看起来比景顺荷好不了多少。见到莺莺二人,她眸中蹿着火光紧绷着面容,只一眼就移开目光,完全忽视了景顺荷的存在。
景顺荷险些站不住,最后还是莺莺扶了她一把才稳住心神。
“不要怕,安安性子要强,或许她一直在等着你去解释。”莺莺身为皇后身份引人注意,只能给她们二人制造见面的机会,再多的不好帮忙。
才同景顺荷说完话,她就被一群夫人簇拥着去看周家宝贝,而所谓的宝贝,不过是一把七彩寒冰琴。莺莺在看到这把琴时表情微凝,她对这把琴印象极深,因为前世她归莺莺所有。
“娘娘可喜欢这琴?”周夫人弄到这琴废了不小的功夫,说是邀莺莺前来赏琴,其实是想借机把琴送给莺莺。
看到这把琴,莺莺不由想起前世那位冤死的俊琴师,虽说她已经记不清那琴师是何模样,但她很清楚记得自己曾赏过他一把琴,就是这七彩寒冰琴。
“这琴……”撩起袖子,莺莺轻轻抬手触摸了下琴身,好久才憋出二字:“甚好。”
的确是好。
时间隔得太久,莺莺也记不起自己当初是如何拥有的这把琴的了,不过想来也是别人所赠,她喜欢的不得了,还缠着钦容教自己抚琴。
她弹得不好,被钦容拥在怀中时身体受缚又静不下心,于是没几日就失了兴致。但失去兴致并不代表她不喜爱这把琴,对待好看的事物她总是兴趣久些,于是就将琴摆在了寝宫,没事就让钦容抚给她听。
后来……
莺莺想着不由暗骂自己差劲,因为后来她宠的琴师看上了这把琴,她就随手把琴赏给了他,还把人招进内殿抚琴给自己听。
于是这把琴被钦容摔成了两半,连同抚这把琴的琴师,也成了钦容的剑下魂。
周夫人不知这琴的曲折经历,见莺莺摸着它久久不语,只当她喜爱的不行,就顺势把琴送给了莺莺。
莺莺哪里还敢再收这琴,推拒着正欲说不要,周夫人手脚麻利就已经让晓黛把琴包了起来,她讨好道:“先前是我家二姑娘不懂事,皇后娘娘莫要同她计较。”
周府在朝堂也算一方权臣,之前他家的二女儿跟着张家的张凌雪混没少针对了莺莺,如今眼看着莺莺越来越受宠,周夫人怕极了莺莺会为难二女儿。
今日这场宴席,说白了就是周府对莺莺的赔罪,莺莺把琴收了最好,她若不收,周府定当她没有消气,之后还会送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莺莺早就忘了她家二女儿是哪号人物,暗瞪了晓黛一眼气她多事,同时又只能先把琴收下。
算算时间,景顺荷应该已经同裘安安说上话了。
莺莺见裘夫人身旁位子空置,等了片刻才找借口退场。她放心不下景顺荷两人,于是偷偷找去了两人说话的地方,偏僻的角落里,裘安安远比莺莺想象中镇定,她板着脸听完景顺荷的解释,冷声问道:“所以这就是你同顾凌霄成婚的理由吗?”
景顺荷全程很慌,向来淡定木讷的她这会儿表现的像个孩子,慌乱下都开始口不择言,“我真的不是有意的。”
“安安你信我,在去西北前,我从未想过同你抢凌霄。我愿意把他让给你的,你对我那么好,我可以为了你付出一切,可现在、现在……”景顺荷说着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现在她怀了顾凌霄的孩子。
她最怕的还是发生了。
景顺荷在裘安安眼中看到明晃晃的愤恨,那种尖锐的情绪如同利刃刺入她的心里,搅得她浑身都疼。
“安安,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景顺荷试探着去抓她的袖子,心脏正在被顾凌霄和裘安安两个人互相拉扯,裂出一条条缝隙。
现在她实在太疼了,疼到不知如何是好,不敢再去看裘安安带着恨意的双眸,于是她闭上眼道:“等我生下孩子,我就让顾凌霄写休书。”
几个字说出让她脸上血色尽无,她几乎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把最后几个字补全:“你别不理我,我会把他还给你。”
啪——
这已经是景顺荷能给予裘安安和顾凌霄最后的东西了,可换来的还是裘安安一巴掌。
莺莺躲在树后看着这一幕,她按住想要冲出去的晓黛,平静说了句:“再等等。”
不只是裘安安,就连莺莺听到景顺荷这番话都想打她。爱在一些时候就是自私的,没有什么所谓的对错与补还,顾凌霄不是物品,而景顺荷说这番话时完全没考虑到他的意愿。
“你把顾凌霄当成了什么?”
“你喜欢了就要觉得亏欠了就借口把人推给我,可你怎么不问问我还愿不愿意要他,而顾凌霄又肯不肯被人当成物品摆布?”
裘安安是真的喜欢顾凌霄,喜欢了他太久太久,甚至曾对景顺荷害羞说过,除了他不再嫁给别人。
可少女时期的梦总会醒啊,当顾凌霄明确拒绝过她后,裘安安就不再奢求着除他终身不嫁,她可以追随着他的背影奔跑,但不再是一辈子。
毕竟喜欢一个不喜欢自己的人,实在太苦了,苦的她已经不知道还能支撑多久。
“难道你至今都看不出,我究竟是为何生气吗?”裘安安被景顺荷气的浑身发颤。
她指着她的鼻子道:“我当初把我喜欢顾凌霄的事情告诉你,是因为我把你当朋友,不是因为我想让你把他让给我!”
“你也喜欢他你告诉我啊,好朋友喜欢上同一个人有错吗?这说明我们眼光都好,你说出来咱们公平竞争,就算他选择了你我也会笑着祝福!”
可景顺荷怎么做的,她隐瞒了自己的心事退出争夺,这样就算裘安安最后追到顾凌霄,也像是景顺荷在委曲求全施舍给她的。
就算景顺荷不是这个意思,但她做出的行为很难不让人多想。
景顺荷如今贵为长公主又即将嫁给顾府将军,受了裘安安一巴掌没有半分恼怒。她觉得自己是该被打的,尤其是裘安安这一巴掌打的她恢复了清醒,至少不会再说胡话。
“对不起。”
“安安对不起。”
时至今日,景顺荷才知自己错在哪里,她望着裘安安喃喃解释:“你说我懦弱也好自卑也罢,我先前不敢同你说,只是太害怕失去你。”
景顺荷就只有裘安安这一个朋友,她实在是太害怕失去她。
裘安安咬着牙大吼:“你若真把我当朋友,就不会顾虑这些!”
可站在景顺荷的角度,敏感谨慎的冷宫小公主不得不有这些顾虑,因为她从未想裘安安那般拥有太多的东西,所以才更害怕失去自己仅有的东西。
话说到这里已经够清楚了,从头到尾裘安安气的不是顾凌霄要娶景顺荷,而是景顺荷对她有所欺瞒。
“你走吧,我现在还不想见到你!”裘安安心中的气还没撒干净,如今只要一想到自己的好友同自己心爱之人成了婚,她就浑身不舒服。
总之话已经说清楚了,景顺荷在裘安安的语气中也寻到几分余地,回宫时心情好了些。
莺莺心不在焉看着横放在马车内的七彩寒冰琴,在回宫后仔细嘱咐着晓黛:“把琴藏好了,千万不能让三哥哥看到。”
晓黛快要难为死了,想了很多地方实在不知要把琴往哪里藏。
金殿建好后,钦容亲自给它提字,依旧是叫‘湫莺殿’。莺莺回去时钦容正在殿里逗猫,看到莺莺回来,他意味不明来了句:“听说莺莺得了件宝贝?”
莺莺心里暗叫不好,走过去抱起一只小猫摸了摸毛,她本想转移话题,而钦容瞳眸暗沉不为所动,末了薄唇吐出三个字:“呈上来。”
“让孤瞧瞧,到底是什么好宝贝。”
莺莺没了办法,她本以为钦容早就知道了是何,不曾想他在看到那把七彩寒冰琴后,只悠悠念出:“是它啊。”
好似并不知莺莺得到的宝贝是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