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大姐大妈大婶可怜可怜我吧,我都四天没吃饭了,哎哟哟……”
“……”寒若慈不知如何自处的跑到孟晓柯对面伫立。
孟晓柯奄奄一息的伸出‘魔爪’,无力道,“娘子……快到为夫身边来……”
寒若慈充耳不闻、视而不见,原地蹲下、双腿环膝、抱头掩面,毫无犹豫的一气呵成。
孟晓柯抿唇一笑,悄声无息的爬到她脚边,蹑手蹑脚把那只大破碗摆放在她身前,然后偷偷摸摸的爬回席子上看好戏。
不一会儿,‘哐啷’一声脆响撞击在碗中,寒若慈听声响传在脚边,费解的抬起头,惊见那只大碗就在脚前,碗中一枚光亮亮的铜钱还在晃动不定,她先是一愣,瞪向笑得满地打滚的孟晓柯,咬住下唇怒道,“你!……”
“年纪轻轻的大闺女,便无路可走沿街乞讨,唉,世态炎凉啊”施恩老者唉声叹气缓缓离去。
“……”寒若慈拾起那枚铜线,捏在指尖欲哭无泪。
孟晓柯见寒若慈气得脸上一阵白一阵红,捶地狂笑,“哈哈哈——恭喜圈圈正式迈入乞讨生涯的第一步,哈哈哈——”
寒若慈顿时将那枚铜钱扔在孟晓柯身上,气急败坏呐喊,“我不要做乞丐!”
孟晓柯笑出眼泪,边拭泪珠边捡起那枚铜钱揣进怀里,朝对面的寒若慈喊去,“为夫帮你收好了,放心吧!咱不花,留着做纪念——”
寒若慈气得捏紧衣角,突然想起她身上还有一百两的银票未动,不管孟晓柯阴阳怪气的呼唤声,站起身找了个背人的角落将那张银票取出,她看看银票上的钱庄字号——德林钱庄。
“请问您,德林钱庄在何处?”她向一位百姓询问道。
百姓挠挠头,细细琢磨片刻,“德林钱庄?我们镇上没有叫这名的钱庄”
“那您知晓这家钱庄在哪个城镇吗?”
“不清楚,方圆百里只有一家钱庄,德林……”百姓又想了想,指向西面,“你向西边找找,那边有个大一点的县城,钱庄也很多”
寒若慈想起昨日那帮乞丐说他们并非本地人,所以无这钱庄也在情理之中,此刻她若去问孟晓柯,他肯定不会认真回答,只得心灰意冷的默默致谢。
希望破灭之后带来的失望更令人难以接受,她一个身无分文的失忆女子,唯有乖乖走回孟晓柯身旁蹲下。
“咱们又不是这里的居民,为何要停留?”
“乞丐本就是居无定所、四海为家啊,走到哪住到哪不好吗?” 孟晓柯喝了口酒解渴,低头拧酒葫芦盖时,一道黑影挡住了阳光,他反感的抬起头,眼前伫立一位公子哥打扮的男子,男子一手托鸟笼子,一手摸搓下巴,正色迷迷的盯着寒若慈打量,孟晓柯眉头紧蹙,随之挑衅开口,“我说这位大哥,你能不能别跟棵树似的正挡太阳?”
寒若慈听他口气不友善,闻声抬起头,正巧与那位公子四目相对,公子不去理会孟晓柯出言不逊,弯下身靠近寒若慈,一开口还是个结巴,“姑,姑,姑……”
“谁是你姑啊?!老大不小的人满街认姑?——”孟晓柯坐起身将寒若慈一拦手挡在身后。
寒若慈一听这话,原本的警惕感全无,忍不住轻笑出声。
色公子似乎这才注意到孟晓柯的存在,眼一瞪蛮横道,“你,你个臭,臭,臭乞丐!滚,滚,滚远点!”
孟晓柯悠然自得的打个哈欠,慵懒的靠躺在寒若慈腿上,不急不缓的学色公子说话,“这,这,这是,我,我媳,媳媳妇,再看把你眼珠子挖,挖,挖出来——”
寒若慈呛声一笑,打趣道,“你为何不说娘子?”
孟晓柯眼角一抽,“嘿?!我这爆脾气!你哪头的,这会儿还想着占我便宜?”
色公子见他俩把自己当成空气不理不睬,跳起脚召唤家丁下令,“给给给公子,我我我抢!”
语毕,两名膀大腰圆的壮汉扑上前,一个抓腿一个掐手将孟晓柯瞬间抬起脱离地面,两人喊着口号一二三——扔之!
孟晓柯随甩力,平地翻转,稳健落地,他扬声一笑,捋捋胸前大把的杂草乱须,向后退一步,紧接着十米冲刺跃身而起,左右脚一分横踢,将两名熊瞎子似的壮汉踢倒在地后,自己稳如泰山盘腿坐回那张凉席上,随之如方才那般躺在寒若慈腿上,孟晓柯朝目瞪口呆的色公子眨眨眼,不屑道,“色结巴,非等我打掉你门牙才肯走?”他边说还边看向寒若慈,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你说这人要是说话结巴又漏风,还有人样吗?”
“……”寒若慈不由自主睨了色公子一眼,抿唇,摇头,偷笑。
色公子吃了憋,家丁又抵不过孟晓柯的一拳三脚,气得伸指发狠道,“你,你有种!就别,别跑!”
孟晓柯一扬手打发人,“快去快去,小爷等你”
寒若慈见色公子气势凶狠的离去,为避免一场恶战,扶起孟晓柯欲离开——
=========================================
初次了解
“圈圈啊,逃跑是懦夫,你希望为夫无脸见人啊?”孟晓柯不情愿的伫立不动义正言辞道,他就是手心痒痒,不打架少了很多乐趣嘛。
“你扮作中年男子讨饭就光彩了?”寒若慈转身,冷颜相对,“无事生非,你若那么想打架,我在街口等你”“罢了,等等我,为夫也是看不惯那小子用眼珠调戏你啊,这怎算无事生非呢?”孟晓柯急走几步追上她,用手肘撞了她一下,打趣道,“你那双桃花眼挺能惹事到是不假”“……”寒若慈脸一沉,瞥向他,心平气和道,“你说这话何意?好似我故意勾引人似的,如此说来,你岂不是随时随地要与他人大打出手了?”
大打出手?孟晓柯似乎很中意这句话,连连赞同,“为夫为了维护娘子的名节,打多少次架也不在乎,哈哈——”寒若慈早已嗅到他身上好斗的气息,不带情绪的征求道,“咱们离开这里吧,我对此地一点好印象都没有”孟晓柯捋捋胡须做出深思状:此地事宜已基本处理完,逗留也无意义。想到这,他故作言听计从的点点头,“听娘子的!你说去哪就去哪”寒若慈想起德林钱庄似乎打听在西边,她指向西面,“去那边,由相公带路”孟晓柯一怔,西面正好与他要去的下一个城镇方向对调,他为难的蹙起眉,“为何去那边?去东边吧”寒若慈以为他又是故意刁难,微怒道,“那你又说听我的?”
“莫急啊,去西面去西面” 孟晓柯不再反驳,昂首阔步的向城西面走去,但一走出城门,他眼珠一转,故意在树林里迂回乱走几转,转来转去带了半天瞎道,直到寒若慈完全失去方向感后,他才按原计划向东面走去。
孟晓柯已独来独往成了习惯,所以步伐又急又快,寒若慈气喘吁吁的跟在他身后,但因一日来滴水未进有些体力不支,她拭去额头的汗水,眼眸落在一片清凉透彻的溪水边,清泉发出清脆的流水声,她舔舔干涩的嘴唇,“相公,我乏了,歇歇脚再赶路吧”孟晓柯驻足转身,见她脸色发白,不由莞尔浅笑,“你的体力真差,是不是饿了?”
“渴了” 寒若慈边回应边走到溪水边坐下,她撩起衣袖,手捧一汪清水洗脸,孟晓柯一跃身蹲坐在溪水边的大块鹅卵石上,将酒壶递给她,“给你,这比水解渴”“我不想喝酒” 寒若慈推开酒壶,走到一处静水旁,俯下身注视自己的脸孔,她眼中映衬出自己这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孔,这张脸不能算有多美,但就如孟晓柯所讲,她的确长了一双不讨喜的桃花眼。
她极为不满的抬起头,“我以为自己相貌朴素,却生了一双妖里妖气的眼睛”孟晓柯喝口酒,斜眼睨上她的侧脸,她弯长的睫毛在阳光下盈盈透亮,直挺的鼻梁,小巧且粉薄的嘴唇。一双秀眸泛出氤氲的朦胧,尤其那双眼在注视别人时,会有意无意带出挑逗的意味,若不看这双妖媚的眼睛,她的确清纯秀气。
其实孟晓柯起初谎称是她的相公,除了好玩以外,与这双眼睛也有些缘故,她眼中含带撩人心魄的妖媚,也不是说不好,其实很美,只是与那种良家妇女的端庄有些偏差,所以对人家姑娘动手动脚也不觉得惭愧……莫非自己就是一流氓底子?孟晓柯经一番自我检讨后,又开始贼心不死的浮想联翩开来:若她脱掉这身粗布衣裳换上与之外貌搭配的罗衣纱曼,会是何种模样呢?
“很漂亮,我就喜欢你的眼睛” 孟晓柯嘿嘿一笑蹲到她身边,手臂一搭将两人双双对视在湖面上,水中倒影呈现出一个邋遢乞丐的脏模样,孟晓柯看到水中的自己先是倒吸口气,他似乎有一个月未洗过澡了,蓬头垢面人样全无,而倒影中的寒若慈娇媚动人,他厚颜无耻的与她脸靠脸,故作惊喜道,“看!咱们多般配啊,这就是传说中的夫妻相!”
“……”寒若慈被他粘连的乱发蹭得脸颊发疼,紧蹙眉躲开,“你就算为了我,洗洗澡可否?”
孟晓柯本着虱子多了不咬的心态摇摇头,“洗了还是要脏的,费那事儿做何?而且洗澡很累啊,算了算了”寒若慈锲而不舍,不假思索道,“我帮你洗,你只要肯下水就行了”她刚自己说完又尴尬的红了脸,急忙推翻那番话,“罢了,不洗就……”
“洗啊洗啊!圈圈帮为夫洗澡,求之不得呐——”孟晓柯心存玩乐,揭开腰带准备脱衣,寒若慈一把按住他的手,阻拦道,“洗头吧!为妻帮你洗头,不必脱衣裳”孟晓柯早料到她会反悔,愁眉苦脸的哀怨道,“娘子一点不记得咱们往日的恩爱了吗?话说曾经啊,你天天帮我洗澡,为我做饭、洗衣,此刻连正眼都懒得瞧我,唉……”
寒若慈深感内疚的垂下眸,“容我一段日子,我的确对相公未存半分记忆,但我会努力回忆,相公多讲些从前的事给为妻听吧”孟晓柯见夕阳西下、天色转暗,瞭望茂密森林的深处,打岔道,“你先拾些枯树枝推在一起,我去林中打猎,一会边吃边聊”寒若慈顺从的点点头,走出几步又不放心的叮嘱道,“相公,快去快回”孟晓柯从绑腿中抽出几枚飞镖,不以为然一笑,“怕我扔下你?哈哈——”“是,很怕” 寒若慈坦诚相告。
“……”孟晓柯见她忐忑不安的神色,收敛玩笑之意,不自在的抿抿唇,认真道,“夫妻间最重要的是信任,你要对为夫有信心”寒若慈注视他许久,嘴角染上浅浅的笑容。
孟晓柯双手环胸走进树林,不由自主的扬唇一笑,其实寒若慈除了脾气古怪些,爱说教些,还是很可爱的女人嘛。
他顺脖颈摸向脊背上的纹身,想起某些事,心情似乎带出一份沉重。
……
待月悬于空高高挂起时,他扛着一根粗树杈走出密林,树杈上倒挂着三只山鸡,他见寒若慈已将劈柴堆砌在一堆,用石块将那些树枝围在中间,合心意的咧嘴一笑,“娘子居然记得如何野外生存,难得啊”语毕,他放下猎物蹲身,掏出火石在鹅卵石上大力一擦,很快将一堆干柴笼起篝火——“我并非记得,只是潜移默化中认为该这样做” 寒若慈看向三只山鸡微微蹙眉,未等开口询问,孟晓柯已从怀里掏出几只鲜蘑扔到她脚边,“你爱吃蘑菇,去河边洗洗干净,一会烤来吃”寒若慈低头默默捡起几只蘑菇,原本想说自己自从失忆后不喜欢吃肉,而他似乎也发现了这点,此刻越发断定孟晓柯是她相公。
孟晓柯将整只山鸡包裹在湿泥巴里,逐一扔进火堆,紧接着又加进更多干柴灼烧,寒若慈手捧洗净的蘑菇走回,疑惑道,“你这是做何呢,一会还不烧成黑炭了?”
“你不懂,这是正宗叫花鸡,一会便知晓了” 孟晓柯接过她手中的蘑菇穿插在细树枝上,借助火源中心烧烤——寒若慈对孟晓柯怪异的吃法不甚明白,担心晚饭成焦炭,“会不会烤糊?”
孟晓柯看向她一双盯住蘑菇的无知大眼,爽朗笑起,“火焰中心的温度是很低的,火苗顶端才容易烤糊,圈圈太没常识了啊——”“……”寒若慈难为情的垂下眸,“你明知我失忆,可透着你比我懂的多了,不觉得自己有点小人得志的嫌疑吗?”
“哪有,跟你闹着玩呢,你哪都好,就是有时缺乏幽默感” 孟晓柯逗她成瘾,不一会儿,鲜蘑散出嫩滑的香气,见她有些不悦的低着头,呵呵一笑,将树杈上的烤鲜蘑取下,串在一根细木签上递给她,“烤好了,吃吧,跟我赌气就好,别跟自己肚皮较劲儿”寒若慈不情愿的接过那只蘑菇串,在鼻边闻了闻,浓郁的蘑香令人胃口大开,她扇开腾腾热气,试探性的咬了一小口,顿时惊喜赞赏,“好香呀,相公尝尝”她说着边举起蘑菇串伸到孟晓柯嘴边,孟晓柯到真不客气,连续两大口便咬下俩整个蘑菇,寒若慈看着光秃秃的木签,三个蘑菇瞬间少两只,笑容一僵,嘟起嘴不悦道,“只叫你尝尝,你却吃掉这么多!”
孟晓柯不以为然的鼓囔嘴大嚼特嚼,见她气呼呼的躲到一边保护最后一颗蘑菇,不由朝她护食的背影喊去,“哈哈,你可真假,不愿意让我吃还叫我尝,哈哈——”“不逗你了,我再给你烤啊,快回来,一会你再让野狼叼走了——” 孟晓柯危言耸听完,还特意渲染气氛,学了几声狼嚎吓唬她。
寒若慈一听有狼,心生恐惧又跑回他身边坐下,一阵小风刚巧吹过,她顿时提高警惕的挨在孟晓柯肩膀旁,“真有狼吗?那咱们不要睡觉了”孟晓柯吓唬她成功,不予回应,挑出篝火中硬邦邦的泥巴块,双手扬起将泥块砸碎,山鸡连毛带皮黏在泥土上,一只香喷喷的叫花鸡算是做成了。
寒若慈早已看傻了眼,原来还有如此简单的去毛脱骨方法,孟晓柯吹吹冒起的热气,撕下一块鸡腿肉递到她嘴边,“吃不,这可是人间美味啊,不吃肉白在人世走一遭——”寒若慈犹豫了片刻,似乎抵不过好奇心的涌动,接过鸡肉撕下一条放入口中,慢慢咀嚼,不由点点头,敷衍道,“挺嫩的”孟晓柯到不在意,只顾大口吃肉畅快饮酒,“你要困了就睡,我坐着看火”“我不困……”寒若慈转身看向身后湖水,顿感浑身刺痒难忍,“我想洗澡,你帮我看着别回头,可否?”
孟晓柯心不在焉的应了声,“洗去吧,不过小心点,石头上有青苔容易滑倒”寒若慈心想,自己的相公,看了便看了,她别别扭扭的反而奇怪。
====================================================
心有余悸
寒若慈跑到树后遮挡,待褪去衣衫后,小心翼翼的踏进水中,清凉的触感令她整个人渐渐放松,她拆开辫子,一沉身将自己全部埋没在水底,不由心情舒畅的游起泳来。
孟晓柯听到波动水面的声响,水面上传出寒若慈隐隐的笑声,他眼珠一转,坏主意冒出,贼兮兮笑得直抖肩,轻轻放下酒壶,他蹑手蹑脚的跑到树干后,掐住嗓子扮水鬼,凄惨且阴沉呐喊道,“何方妖孽在此造次——敢扰水妖清净——拿命来……”
月黑风高夜,寒若慈吓得魂飞魄散,捂嘴尖叫一声,顿感小腿吓得发软,不禁脚底一滑,紧紧缠在水草上……孟晓柯躲在树后不知她出了危险,还接二连三的继续发出怪叫声,但等了一会儿听不到她的喊声,他顿时脸色一变蹿出树后,瞭望平静的水面已无寒若慈身影……他惊悟自己玩出圈了,一跃身跳进水中救人,风风火火的游到水中央,沉游在水面上聚精会神的搜找,只见不远处一只手腕迅速淹没,他憋口气潜入水底,从水下及时将寒若慈身躯托起,孟晓柯等不及游回岸边,焦急的摇晃她肩膀唤醒……不一会儿功夫,寒若慈呛咳数声,搂住他脖颈攀附,心绪恐慌的无力道,“我看到一些画面……”
孟晓柯以为她吓糊涂了,抬起她一只手臂打向自己肩头,歉疚道,“圈圈你没事吧,刚才是我学鬼叫……”
“不是,是看到一些记忆中的画面,我是不是杀过人?……”寒若慈似乎陷入支离破碎的记忆中,但零零散散辨不清究竟是些何物,只记得一名妇人倒在血泊中挣扎,而她好似身临其境的一位旁观者……
孟晓柯怔了怔,“别胡思乱想,你连肉都不吃怎敢杀人?”
寒若慈因恐惧而剧烈颤抖,她紧紧搂住孟晓柯脖颈,泪水默默滑落,“我不想再有回忆了,不敢想,不愿意看,很害怕……”
孟晓柯最见不得女人流泪,心头随之沉了沉,搂住她的脊背拍了拍,“那就把不愉快的事通通抛在脑后,为夫更喜欢现在的圈圈”
寒若慈听到这宽心的话,心里暖暖的涌上一丝平静,她一双泪眸注视在孟晓柯满是胡渣的脸颊上,啜泣道,“若我永远恢复不了记忆,你会抛弃我吗?”
孟晓柯眸中掠过一抹矛盾的挣扎,原本一场机缘巧合的相遇,一个戏弄来的娘子,面对她发自内心的颤抖,他是该告诉她实情,还是带她一同上路呢?
他沉思许久……似乎不忍心再次伤害她,至少此时此刻做不到。孟晓柯本想说些无关紧要的话先搪塞过去,却看到寒若慈仍然在无声哭泣,她略带魅惑的黑眸盈盈落泪,如黑宝石般清透光亮,随之悄声无息的滴在水中,白皙的肌肤被泼墨的夜反衬得婀娜娇柔……他失神的眨眨眼,搂紧她的腰肢拉在胸前,抬起她的下颌贴在嘴边,寒若慈嘴唇一僵,即刻将他一把推开,紧张道,“你的胡须很硬,扎疼我了”
孟晓柯被唤回些理智,干咳一声,尴尬的松了手,“自己能游回去吗?”
寒若慈点点头,孟晓柯立刻头也不回的“梦”游回岸边,清凉的湖水丝毫减弱不了他身体传来的燥热,他猛力甩甩湿漉漉的头发,似乎要将那种异样的情绪一同抖掉。
寒若慈穿好衣服依靠在树干,依旧瑟瑟发抖……因求生的欲念令她脑中有了记忆,原本可喜可贺的事却被残酷的景象所取代,她心绪压抑的缓缓起身,默不做声的走到孟晓柯身后,这宽厚的脊背似乎成为她的避风港,她疲惫的趴在孟晓柯肩头,眼泪再次滑落,“相公,你告诉我,我原来究竟是何人?我承受的住”
孟晓柯湿透的衣衫被一滴热泪烫上,滚入皮肤似乎透出灼热般的刺疼,他沉思片刻,反手一拉将她扯入怀中,突然仰天大笑,“就是我娘子啊,很善良很温柔的女子,相信为夫的话,你看到的绝对不是真实的!”
寒若慈半信半疑的扬起睫毛,“是幻觉?”
“当然是幻觉,你从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杀只鸡都不敢”
寒若慈听出破绽,“你不是说咱们没家宅吗?”
“……”孟晓柯故作苦闷的低下头,继续编造,“原来是有家的,只因为夫曾经滥赌成性,把家底全败光了,最后连住屋也输了进去,所以一直不敢告诉你实情”
寒若慈信以为真的点点头,“那日后莫再赌了,咱们找个山村安定下来,好吗?”
孟晓柯抓耳挠腮的吱唔道,“可以是可以,但为夫还有些事要办,办完后全听圈圈的”
寒若慈盈盈浅笑,“嗯,无论三年五载,只要相公有心安定,为妻陪你”
孟晓柯勉强扯上一抹笑容,自他出生那日起就注定不得安宁度日,他想了想,虽有些不情愿,但还是尽快将寒若慈送回百香岛吧。
“你对百香岛可有印象?”
寒若慈空洞的双眸缓慢眨动,黯然低垂,“没有丝毫记忆,是咱们曾经生活过的地方吗?”
“不是,我随口问问……”孟晓柯嘻嘻哈哈的看向她,但笑容僵持在她那张惆怅的面孔上,寒若慈跪坐在草地上,半直上身而立,手指轻柔的抚上他脸颊,忐忑道,“为何我对你容貌如此陌生,仿佛刚刚认识,我很内疚……”
孟晓柯被那种哀怨的气息扰乱了呼吸,他抓起寒若慈冰凉的小手握在胸口,默道,“圈圈,你不记得我没关系,但我记得你,你若走丢了,我会去找你”
一丝甜味涌上心头,寒若慈安心的笑容如黑夜中绽放的牡丹,她依附在孟晓柯怀里,“带着我这累赘上路,辛苦相公了”
“那圆房吧!哈哈——”
“……”寒若慈迅速逃离他的怀抱,使劲抽了抽那只被孟晓柯抓紧的手,孟晓柯眼中含坏笑,硬是将她的手牢牢扣在掌中,随之他还嘟起嘴做出凑上前的假动作,寒若慈吃力抵住他的肩头,挣扎道,“不可不可!你何时洗澡何时再讨论这个话题!”
孟晓柯不以为然的松了手,“若为夫这辈子都是乞丐打扮,你就会变心了?”
“谁也没阻止乞丐清洁自身吧?你是故意的,以为我看不出?”
“哪有啊,洗的干净洁白就不是乞丐了,我孟晓柯天生就是个乞丐命,再说当乞丐多惬意啊,不用干活就有的吃”
寒若慈无奈摇头,无心再与他争论此事,疲惫的侧躺在草地上,青草的叶香沁入心脾,她不由安慰自己,或许更适合无拘无束的生活,至少她躺在荒郊野外也敢安心睡去。
孟晓柯深邃的黑眸落在她柔弱的身躯上,他起身脱下外衣,盖在她身上遮挡习习凉意……随之,孟晓柯宽厚的脊背上布满纹身,隐隐呈现一副残缺不全、诡异莫名的画卷。
他微叹口气,似乎给自己找了麻烦,方才一番深情的话语中,究竟其中几分真假?他渐渐辨不清方向。
=============================
曙光一现,寒若慈睡眼惺忪,悠悠起身,发现孟晓柯坐在她对面的石块上犯迷糊,破烂的乞丐服从她肩上滑落,她的目光落在孟晓柯结实且白皙的胸肌上,难以理解他的皮肤为何看上去如此洁净,“相公一夜未睡?”她边开口边拾起衣服起身——
孟晓柯顿时从混沌中惊醒,两步迎向前将她手中衣衫穿在身上,随口道,“赶路吧,为夫一天不睡在乞丐堆里便浑身不自在,进城进城——”
寒若慈见他扬手阔步的急于前行,唯有紧随其后。
他们走了没多久便进入下一个城镇,刚踏入城门便被镇守的官兵拦住去路,官兵蛮横怒斥,“乞丐不得进此城!”
孟晓柯不急不恼,用指尖推开官兵指向胸口的刺刀刃,一甩稻草乱发,扬声道,“谁说我是乞丐了?我分明是个,浪——人——”
“少跟这胡搅蛮缠!速速离开!否则莫怪我手中刀剑无眼——”
“你这话,说的可太没水平了,所谓乞丐就是吃不上饭沿街乞讨的穷苦百姓” 孟晓柯朝寒若慈一仰脖,“圈圈,把咱家银票拿出来给官差大哥瞧瞧”
寒若慈一怔,原来孟晓柯一早便知晓她把这张银票偷偷藏起来,她抿唇一笑,从袖口取出银票递给孟晓柯,孟晓柯一抖银票展现在官差眼前,“看清楚了,一百两,够在你们这小城镇住上三年五载了”
官兵收回刺刀上前一步确认,但孟晓柯随手又将银票还给寒若慈,官兵见乞丐身旁女子穿着得体整洁,不由相信了他的话,官兵态度速度转变,和气一笑,“一场误会,既然这位公子有的是银子,为何要打扮成乞丐啊?本镇知县有令,但凡乞丐都不可入城半步,这几日抓了很多乞丐,我劝公子进城后即刻更衣洗漱为上策”
“本少爷就是喜欢这身打扮,你也可以唤我落魄的贵族——”孟晓柯大摇大摆的走进城门,旁敲侧击道,“你们县令为彰显自身治理有方,欲盖弥彰、鱼目混珠的有一套啊”
官差是个机灵人,一句话便听出孟晓柯话中影射之事,他不由注视孟晓柯拖沓入城的背影,此人为何会知晓县令的对策呢?话说,县令为应付巡抚大人入镇考察民情,收押遣送乞丐只为掩人耳目。细细算来,近几日收押的乞丐也有百余名,打死打伤的更是不计其数。
寒若慈环视空旷的街道,小吃摊、小酒馆无不关门闭客,此刻本是城中最繁华的时辰,却只有几片发黄的树叶在青石板路上凋零散落,她这才发现整个城镇,就如空城般冷冷清清。
“为何百姓都不出门做生意?”
“我哪知晓,银子都赚够了呗” 孟晓柯懒散的回应,他此行便是为了与县令谈判而来,如此残害丐帮兄弟欺压百姓,他岂能坐以待毙、听之任之?
“好似这城内在大张旗鼓的遣散穷人,你一身乞丐装扮必会惹来事端,不如……”
“不如咱们去县令府溜达一圈吧?”孟晓柯打消她想出城的念头,环胸而立扬起一抹高深莫测的浅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