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哥哥,我正在听《誓言》,你要不要一起听?”他拔下一个耳塞,朝忍足晃了晃。

“哥哥要准备手术,来送这个给你。”忍足向陪护的龙太郎母亲微微一笑,从衣袋里摸出苹果作了一个投掷棒球的动作。苹果在空中沿着抛物线轨迹飞行,龙太郎举起双手一把抓住,高兴地咧嘴大笑。

“谢谢医生哥哥。”

他走到病床前坐下,向孩子稍稍俯下身子,温和地笑着。“龙太郎,你想不想岳人哥哥到医院来看你?”

“当然想。可是岳人哥哥这么忙,他不会来的。”龙太郎沮丧地垂下头。

抬手摸摸孩子的头,他的表情有一种无法形容的狡猾,眯起眼淡淡说道:“小龙可以给岳人哥哥写信,就说快过生日了,希望岳人哥哥来医院和自己一同庆生。”

“啊?这是说谎诶……”龙太郎忐忑不安看了看母亲,捏着被角嗫嚅:“妈妈,我可以听医生哥哥的话吗?”

金田美奈子的目光不由飘向忍足,她猜不透这位年轻医生究竟想做什么。几天前忍足找她谈过龙太郎的病情,提出将左心室部分切除的治疗方案。

“很危险吧?”想到儿子要被送上手术台开胸,美奈子泪流满面。

“手术都存在风险。”他掠掠墨蓝发丝,语气悠闲接着说:“心脏移植是最佳方案,但他的情况等不了那么久。”

金田美奈子相当反感忍足侑士,她再没见过一个医生用他这般轻蔑的口吻谈论生死。不止一次想过换人,他却每每用“只有我能救他”的自信动摇了她的决心。

在“满足儿子心愿”和“不能教坏小孩子”两者间天人交战了一会儿,美奈子终于向前者投降。“啊,那就当作龙太郎的圣诞礼物好了。”

忍足半转过头,掏出一张白色的天使卡片递给龙太郎。“小龙,这张卡片岳人哥哥一定会喜欢的。”

金田龙太郎开开心心地接过去,让母亲快点把铅笔找出来。美奈子从床头柜抽屉里找到文具袋,她回过头看着身边俊美的青年。

他的神情莫测高深,她看不懂。

向日岳人近来负面新闻不断,先是在香港参加商业演出迟到被指耍大牌,再是流连夜店被扣上“酗酒”罪名,几天前又因超速驾驶被警方扣了驾照。

出道之初,经纪公司将他打造成健康优质的国民偶像,不利于他的新闻凭借公司势力强行压制,相当长一段时间内媒体几乎口径一致,全是正面报导。

他以前会把经纪人带来的杂志报纸上每一条关于自己的新闻都浏览一遍,而现在即便网上沸反盈天的批评声音,向日岳人连眉毛都不皱一下。“太在乎,受伤的人永远是自己。”他这样告诫观月初。

“嘿嘿嘿……”精致过分的男子卷着前额的头发笑声诡异,“向日岳人,我可以理解为这是你的经验之谈吗?”

琥珀色的眼睛看不到情绪变化,他学他的样子,用桃红色发丝卷住白皙的指头。“我才不想和某人一样,对抛弃自己的人还念念不忘。”

一句话说得观月偃旗息鼓,忿忿不平嘟哝“我要和你散伙”,转过身去找发型师打理头发。剩下他一人独处,打开电脑看文件夹里保存的新闻网页。

东京综合医院、忍足侑士、天才……有些伤口表面看起来结痂愈合了,底下却在悄悄溃烂,等到察觉为时已晚。

向日岳人从来没有忘记过忍足侑士,他一直在想哪一天会重逢。他对自己发誓:到那一天,一定要笑着告诉忍足“我已经不再爱你了”。

企划堂本彦拿着一封从东京综合医院寄来的信,兴致勃勃找Deep Blue组合、相田久让开会,他建议利用慈善公益活动来挽救岳人的形象危机。老板向他施压,务必拿出行之有效的解决方案抗衡媒体负面报道,他几次三番想出的点子均遭岳人冷冷拒绝,难为他屡败屡战再接再厉的勇气竟然还未消失。

东京综合医院这一名词让观月初蓦地一阵大笑,手指卷头发的频率明显增快,玩味地瞧着镇定自若的岳人,不经意间发现他的手指死死绞在一起。

“我反对。”声音朗朗,让另外三人愕然转头。对于Deep Blue的演艺事业,观月一向合作,甚少像这样明确表示反对意见。

“这,这个,这个主意不好?”堂本彦又额头冒汗了,本来以为向日岳人不反对就万事大吉,谁知还有个观月初。

“你清楚我的理由。”观月不理睬旁人,深邃眼眸一径盯着保持沉默的岳人,直到他承受不住自动移开视线。

相田久让恍然大悟,难怪这家医院的名字如此耳熟,前不久媒体曾大肆宣扬过该院年轻有为的天才医生,那个人的名字三年前常常让他从熟睡中吓醒,醒来后就担心万一这段禁忌之恋曝光,该怎么向传媒交待。

“我要去。”他终于开口,红色发丝下目光炯炯,神情坚定。

观月冷笑,慢条斯理警告:“去了别后悔。”

会后悔吗?向日岳人不知道。

只是如果不能再见他一面,他肯定会继续失常。

12月24日,星期一,平安夜。

忍足侑士脱下白大褂准点下班。安排值班表的时候,他一反常态坚决不肯平安夜当值。总结他的意思就是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哪怕替其他人情人节值班也不能在12月24日。

传言,可能这位年轻有为兼备偶像外表的医生因为某种根深蒂固的迷信思想,所以对这个日子特别敏感。

忍足对流言蜚语一笑而过不予置评。他在三年前的同一天,亲手为自己最好的朋友盖上代表死亡的白布,尽管整整三年他从未到他墓前献过一束寄托哀思的鲜花。

离开医院前,忍足特意绕到病房去看望龙太郎。平日安静的病区今天显得有些喧闹,护士小姐根据他的人性化服务建议不仅在走廊上摆放了圣诞花,还布置了一棵漂亮的圣诞树增添节日气氛,让住院的病人充分感受到活着终究是一件美好的事情。

金田龙太郎的病房有不少身穿电视台工作服的人进进出出,忍足走上前明知故问:“这么热闹?”

Deep Blue隶属的经纪公司发函通知医院,12月24日金田龙太郎生日这天,Deep Blue成员之一向日岳人将会到医院与他共同庆生。

“啊,忍足医生。”被问到的护士吓了一跳,小声说道:“今天向日君来为小龙庆生,你忘了?”脸红红地指着坐在病床边与孩子谈笑风生的红发青年,一脸爱慕:“没想到他本人比上镜更可爱,好想拥抱哦。”

“哦,我忙得忘了。”推了推眼镜,无辜的表情相当逼真。病房内的孩子瞥见忍足站在门边,兴奋地招手叫他“医生哥哥”,侧对房门的向日岳人转过头,眼帘内一抹熟悉的深蓝。

Deep Blue,深蓝,是因为他。

彼此先预演过重逢,在这一刻都能装做若无其事,恍似全然不记得三年前他们有过火热缠绵以及决绝的分离。忍足笑着走进病房,无视相田久让近乎恐惧的眼神,径直走到向日岳人面前。

“好久不见了,向日君。”

“好久不见,忍足医生。”

这句寒暄让龙太郎听出了不对劲,瞪大眼睛嚷道:“啊,医生哥哥原来认识岳人哥哥,好狡猾,都不告诉我!”

镜片后的眼神柔和平静,他仔细审视眼前仍旧比自己矮了二十公分的男人,陌生的感觉不止一点。琥珀色的眼睛不慌不忙,镇定自若与他对视。

向日岳人长大了,忍足侑士的背离切断最后的依赖。如他所愿,这个男孩一夜之间认清所谓温情脉脉不过是种施舍。

“国中时和向日君是网球双打搭档,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哥哥不好意思提。”忍足走到床边,将礼物送给龙太郎。

“哇哦,搭档诶!一定很厉害吧。”听说他们是网球搭档,孩子满脸羡慕。

很久以前的事情,为何清晰得像是昨天才发生?仿佛抬起头,还能见到网球场上方灿烂的阳光,总有人拿着大毛巾宠溺的替自己先擦去汗珠,却任由汗水湿透墨蓝色的发丝。

岳人摊开手耸了耸肩,“才不是呢,战绩很糟糕。”他笑起来的样子和过去略有不同,在真心诚意中带着一些职业化,但或许反过来说更为妥当。

忍足弯腰摸摸龙太郎的头,“哥哥总是不认真,很对不起岳人哥哥。”他的歉意看上去真像有这么回事,单纯的小孩轻易便信了。

“Ok,我们该进行下一个流程了。”唯恐他们叙旧叙得旧情复燃,相田久让连忙示意电视台工作人员推上蛋糕,由岳人领唱《祝你生日快乐》。

“岳人哥哥,我能不能让妈妈替我们拍一张照?”吹灭蜡烛,龙太郎渴望地看着自己的偶像。他当即回了一个微笑,侧过身体搂住孩子肩膀,转向被冷落多时的美奈子。

“等等,还有医生哥哥。”龙太郎拉住准备离开的忍足。岳人微微怔愣,在听到稚嫩的声音说“你们是我最喜欢的人”时,咽下了反对意见。

忍足和岳人坐在龙太郎两侧,一个搂着孩子肩膀另一个勾着腰,龙太郎伸出双手比了两个“V”,让他们看着镜头喊“Cheese”。

快门按下瞬间,忍足侑士微转过头,像从前那样望着自己的右侧——向日岳人在那里。

有情?无情!难道他永远看不透天才的心?红发青年挑衅地抬起下巴,不甘示弱回瞪过去。

闪光灯一瞬而灭,暧昧、气怒重归平静湖面之下,看不见爱恨的影子。

下楼时电梯超出负荷,忍足潇洒退出。金属门慢慢合上,门里门外两张脸,同样无动于衷的漠然。

忍足到地下车库取车,意外地发现岳人竟然还未离去。他就站在入口处,斜倚着墙喝可乐。

“谢谢你能来。”墨蓝头发的男人推推眼镜,彬彬有礼致谢。

向日岳人嗤之以鼻,不屑冷哼:“是公司的安排,为了挽救我的形象。”红色的头发随着他仰头的动作飞扬起来,圆形镜片后的眼睛稍稍眯起。

抬手,瞄准,将空了的易拉罐准确无误扔进十米开外的废物箱。当年网球部训练发球,有一项练习内容是用球打易拉罐,人人练就一付好眼力。

远处响起汽车喇叭声,经纪人通知他必须要离开了。“他,会不会死?”终于忍不住担忧,孩子母亲忧心忡忡的神情难以忘怀,岳人祈求的目光停在对面俊美的容颜。“拜托你,救他。”

这是他的岳人,纯净如同水晶般的少年。

“我答应你。”

得到了保证,他长舒一口气,迈开步子往前走。忍足侑士跟着他,一前一后走向各自停车位。

“侑士,我们为什么分手?”岳人听到背后的声音停在某一辆汽车前,明白告别的时刻就要到了。这句话,想问他想了三年,比任何一句都重要。

“我已经说过了。”忍足侑士手扶车门,从容应答。

向日岳人不再开口,笔直朝前走向公司的车。

驶出停车场,外面又飘起了雪花。一左一右,转向不同方向,融入东京的车水马龙。

繁华都市一端,高耸入云的摩天大楼顶层宴会厅衣香鬓影名流云集。身着Gucci黑色晚装的迹部景吾百无聊赖应酬完商场上的朋友,浅饮一口香槟瞥一眼主席台上深情款款交换订婚戒指的俊男美女,一如两年前的自己。

又一场利益交换的婚姻,果然同样无趣。

他的未婚妻穿着火红色Channel晚礼服,大大方方抢走准新娘的风头。就这一点来说他俩堪称绝配,足够目中无人。

鹰取绫子厌烦了身边男人夸张的奉承,端着香槟酒杯抬头寻找未婚夫。高挑身材、出众的外表,即使站在角落依然光芒四射。

真爱出风头。上下打量他,目光逐渐从挑剔变为欣赏。她认识的东方男人中,很少有人能完美诠释Gucci的性感与华丽,迹部景吾是一个。

火红色飘到身边,迹部噙着漫不经心的笑容把未婚妻从头发浏览到裙摆:“勉强符合本大爷的美学。”

迹部景吾一开口便彻底打碎绫子好不容易积累的一丁点好感,她没好气翻了个白眼,轻蔑冷笑:“迹部景吾,本小姐今天陪你应酬完全是看在上次住院你在父亲面前替我背了黑锅的份上,所以奉劝你最好不要想入非非。”

“你是不是脑子有毛病,嗯?本大爷会对你想入非非,还不如跳进东京湾永沉海底算了!”他用不屑一顾回敬。对听惯阿谀奉承被男人宠坏的女人而言,恭维远不及讽刺杀伤力巨大。

心底突然生起厌恶,为自己驾轻就熟地玩弄人心。面具戴久了分不清哪一张脸才是真实的自我,他担心终有一天习惯了和女人调情做爱,会慢慢忘记手冢国光。

怀念其实是一种脆弱的感情,敌不过时间苍老。

“本大爷没时间陪你无聊,我现在要走了,你想继续留下?”抬手一个响指招来附近的侍应生,他将手中的香槟杯放上托盘。绫子咬着嘴唇想了十秒钟,决定和他一起离开。

鹅毛大雪下了一天,此时稍稍停了,偶尔飘落零星几点雪花。银色劳斯莱斯先将鹰取绫子送至六本木的酒吧街,他看着未婚妻下车向霓虹灯闪烁的酒吧走去,吩咐司机接下来送自己去凤长太郎的家族墓地。

今晚,有些人注定孤单。

第三十八章

酒吧里漂亮女人不少,但能挑起忍足侑士“狩猎”欲望的人暂时没有。慵懒的背靠吧台而坐,他一边喝酒一边扫视全场,对美女送来的秋波回报以挑逗眼神,却迟迟未有再进一步行动。

眼角余光抓住一抹明艳火红,相似的热烈勾起忍足兴趣,他侧转身体看了一眼刚刚到场的女子:她穿了一袭低胸晚装,整个雪白的后背只有颈部极细的一条系带,贴身设计勾勒玲珑曲线,胸前浮凸的两点摆明了就冲着勾引男人欲望而来。

忍足侑士笑了笑,起身离开高脚凳,晃着威士忌酒杯走到美女面前。

“知道Casablanca吗?”不给对方发表意见或表示不满的时间,他继续说道:“世界上有那么多城市,城市里有那么多的酒吧,她却走进了我这一间。”低沉浮滑的关西口音,让这一句电影对白变成真正的调情。

“这是你的酒吧?”红衣女子看着他的侧面,眼神迷离。

他挑起嘴角,竖起右手食指轻轻摆动示意她产生了误解。“我借用它向小姐做最真诚的告白,今晚和你相遇,也许是命运安排。”

“命运,我相信这玩意的话才叫他妈的活见鬼。”她吩咐酒保调制一杯马丁尼,冲忍足妩媚一笑:“不过,我不介意帅哥请客。”

看来,今晚不会显得太无聊了。忍足侑士在漂亮女人身边坐下,朝她那一侧倾靠过去,从背影看仿若两人正在亲密耳语。

“You are the prettiest one here.”拜冰帝来自牛津的外教所赐,他能说一口漂亮的英式英语,不似大多数日本人屡屡被人诟病的发音。“我只对最美丽的女人感兴趣。”细语呢喃,他的声音比酒精醉人。

她举着酒杯,从杯缘观察身旁的他。斯文儒雅的外形本该成为正人君子形象的典范,却在眉梢眼底勾起的嘴角处带着一丝丝颓废的性感,他的魅惑有些让人透不过气。

“你很像一个人。”细细观看,确有几分相似。

“哦,你的旧情人?”忍足伸手自她空了的酒杯拿走青橄榄,放到嘴边。舌尖灵巧卷入青色果实,令人不由浮想联翩他的接吻技术是否也到了炉火纯青地步。

红衣女子笑逐颜开,“旧情人,是或不是有区别吗?”

“当然有。”修长手指将眼镜往上推了推,打个响指示意酒保再送上两杯马丁尼,这才靠近美女耳语:“对旧情人,我们通常会有两种感觉,怀念或憎恨。”抬起手轻握她耳边垂落的一髫秀发,在手中翻来覆去把玩,“我希望你对他的感情怀念多于憎恨,那意味着今晚我的赢面比较大。”

“如果恰恰相反呢?”她嘴里和他唱着反调,对他的蓄意接近却未表露丝毫不悦。

“那样啊,”似有若无轻轻一叹,诱人缴械投降的声音从她耳廓抚过,“我会让你彻底忘记伤害过你的人。”

月光很安静,悠扬的小提琴声在前方引路。无须多做揣测,一定是凤长太郎回来陪伴穴户亮共度平安夜。

远远的,便看到明月笼罩下拉小提琴的男人潇洒的身姿。迹部景吾掂了掂手里的百合花束,快步向多时不见的凤走去。白色积雪留下他的足印,成一直线。

弯下腰将洁白无瑕的花束摆放在好友墓前,和其他人的放在一起。留心细看,仍旧和往年一样,缺了两束。

那两个人,一个在国外学医,一个在世界各地征战,常年不归情有可原。可如今学医的这一位功成名就回归故里,却依旧忘了来看望老朋友,迹部景吾不由相信忍足侑士当年确实抱了斩断一切的决心。

结束演奏的凤垂下琴弓,腼腆微笑一如既往。“前辈,谢谢你来看亮。”这几年凤长太郎定居维也纳,平日深居简出,只在每年二月十四日推出一张小提琴专辑。他用自己的方式纪念刻骨铭心的爱情。

“回来了,为什么不通知大家见个面,嗯?”

凤长太郎轻抚墓碑上笑容爽朗的男孩,他的时间定格于二十岁,而他却在岁月流逝中一天天老去。

亮,现在我超过了你的年龄,以后你不会再感觉别扭了。

“前辈,聚在一起大家会更难过。”温和的声音缓缓道出现实:物是人非,有人已永远缺席。

心脏像是被看不见的手紧紧攥住,压抑的感觉令人喘不过气。迹部景吾不得不做几个深呼吸,缓解心痛。

他想到了过去。甜蜜回忆和冷酷现实犹如双刃剑共同摧折神经,逼着当事人承认自己软弱无能,而后命运以战胜者的姿态趾高气扬嘲笑人类渺小。

他受够了这一切,退让妥协根本不是迹部景吾的风格!但就像对着墙壁打出去的网球,对手消弭了所有力道而反弹的力量丝毫不减,等待他耗尽体力赢得比赛。

唯独命运,迹部束手无策,正如他无法令穴户亮死而复生。

“当年,你有没有恨过忍足?恨他没能救活亮。”迹部一直怀疑在忍足侑士的绝然放手背后另有隐情,可他找不到头绪。不止一次推测忍足或许自责未能救活最好的朋友,或许因为凤冲动之下的口不择言而心灰意冷,总之他的迅速转变迷雾重重令人匪夷所思。

英俊脸庞浮现困惑微笑,秉性纯良的男人坦坦荡荡回答:“怎么会呢?忍足前辈已经尽力了。”

他究竟为了什么理由必须离开,并且彻底漠视昔日的朋友?

天地寂然,雪落无声。

月亮照耀大地,墓园安静得仿佛在沉睡。长太郎重又将小提琴架上左肩,琴弦在月光下闪烁银色,眉宇间隐隐有哀伤经过。

已过零时,三年前他告别尘世的时刻,他用《安魂曲》永生怀念。

“今年,我会在金色大厅参加新年音乐会。亮,我很好,你不用担心。”

莫扎特只写了Lacrimosa的八个小节便停下了他的笔,这首未完成的《安魂曲》成为大师自己的弥撒曲。今夜,孩子在床头挂上长长的袜子等待圣诞老人的礼物;今夜,战火纷飞的前线停歇隆隆炮声,还世界短暂安宁;今夜,他在深爱的人墓前演奏哀乐。一曲安魂,但只要心跳还在,爱永不停。

亮,总有一天我会找到凶手,替你讨回公道!望着沉浸于哀思中的凤长太郎,华丽的男人默默转向穴户亮的墓碑起誓。迹部景吾从来没忘记父亲对自己揭露的真相:他,间接害死了亮。

此时六本木的酒吧在迎接圣诞的倒计时后陷入新一轮狂欢,带了几分酒意的忍足搂住美女纤腰低声调笑:“二十六个字母,你最喜欢哪个?”

“嗯?”红衣女郎不解,随口应道:“A好了。”

“那么,Miss A,能和我一起过夜吗?”手指移动到她光滑的背部轻轻画圈,“我最喜欢G,你可以称呼我为Mr.G。”

颤栗感从他触摸的部位快速蔓延全身,她明白了他的用意,连忙提出申请修改自己的代号。“不是,我不要A,我喜欢K。”

忍足侑士并不在乎她想叫什么,哪怕对方决定用足其余二十五个字母也与他无关。女人和他的纠缠通常止于一夜,第二天醒来各散东西,他很快便忘了她是Miss A or 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