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旁边放把椅子,然后请把桌子旁边余下的座位都撤掉。」

美人指挥若定,众人一头雾水之际,美人忽然神秘地唤住掌柜:「追加一杯你们店里的特产名醋。记住!一定要在桌上的饭菜差不多,但还剩一点时上!」

美人馥郁的香徐徐吹在耳际,掌柜半边身子都软了,没想着为什么便乐颠颠布饭去。

第4章

于是接下来便出现了如下景象:

杏花时节,花雨迷离。烟雨楼内,白衣翩翩俊秀公子,面前满满一大桌小山一样的酒菜…

怎么看怎么…诡异。

忽然,楼外忽然一阵喧哗,行人纷纷逃窜,裹着黄沙阵阵,踏着千钧步伐门口冲进来一人。

刀刻一样的深邃五官,鹰一样犀利的眸子,高挺的鼻梁无比坚毅,紧抿的嘴唇显示出主人的冷峻,要不是穿在身上略显小的白衣,给来人整体平添九成滑稽,店里众人几乎误会这是来寻仇家的冷血剑客!

屋内原本春意浓浓的气氛,瞬间被来人身上的冰冷气息压住,一时间,店里静得连根发丝落地的声音都听得到。

这时,有人却轻声笑了…

轻轻敲打着桌子,笑的不是那白衣公子是谁?

只见那白衣美人不但谈谈笑着,口里竟还轻声念上了小令儿:「…莫倚倾国貌,嫁取个,有情郎。彼此当年少,莫负好时光…」

原本清澈的声音因为轻声而低沉,却更加魅惑。眉眼含春,坏坏笑着的白衣公子此刻竟一改方才给人高雅不可浊的高洁印象,变得媚人起来。

「剑客」的脸却瞬间紫了。

「你、你——」颤着手指头,「剑客」一时竟说不出话,忽然,一低头,竟然拉起桌旁唯一空着的椅子,老实不客气坐下来。

俊脸通红,看了看花相爷…前方的油酥鸡,仇将军二话不说抓起鸡来开始啃。

众人顿时迷惘:啊?!不是来找事的么?怎么…改吃饭了啊?

「怎么回来了?」花相爷巧笑倩兮说出了众人的疑惑。

仇将军身子一僵,不自在地重重哼了一声。

「老子饿了,没有钱。」

和咕噜乱叫的肚皮比起来,身上太酸走不动,和衣服太不合身过于引人注目倒是小问题。

硬着一口气好客易冲到城门,咕噜一声,肚子却饿了,没办法,男人只好厚着脸皮走了回来。

看着狼吞虎咽彷佛几天没吃过饭的仇将军,花相爷微笑地拿起筷子,优雅地挑起一枚晶莹透绿的烧卖,檀口微张正要咬下,忽然…

吭哧!

仇连环满嘴油腻的俊脸,忽然貌似不善地蹭过来,飞快地咬掉自己筷子上的烧卖,更顺「嘴」的,把自己面前的烧卖一扫而光,然后心满意足地縮了回去。

花宋眠淡淡笑了,改去夹那玫瑰糕,不料嘴里兀自满满烧卖的仇将军立马把盘子端走了。花宋眠于是又去拿别的点心,然后…又被仇将军抢走了。

如是再三,长眼睛的都知道这是找茬!

众人愤愤不平的同情眼光下,美人面前终于只剩下了一个空茶杯。

仇将军一边吃,一边用凶狠的目光盯着花相爷,眼里的讯息无非是:杀死你老子杀死你——老子用眼神杀死你!

花宋眠却但笑不语。

恶有恶报——众人谴责的目光下,仇将军终于…呛到了。

「咳!咳!」

看着自家「娘子」痛苦地咳着,眼睛都眯上了,花相爷急忙体贴地送上刚从老板手里拿来的茶杯。

「娘子吃慢点,为夫一定让你吃饱!」

一句话,整个店里吃饭的人全陪仇将军呛着了!

什么?「娘子」?!

听到屋子里络绎不绝的咳声,狠狠环视了四周一遍,确定没有人再敢看着自己,仇连环于是皱着眉头接过茶杯,一饮而尽,然后…

直直吐出去!

「咳!你、你让老子喝的是什么?!」

呛死了!缀着一滴小泪花,皱着鼻子的仇将军不知道,这样子的自己在对面男子眼里看来…实在是可爱透了!

「呵呵,娘子舒服多了吧?不过是一点点醋而已。这里的招牌,五十年的陈年老醋,绝对够酸。兼具美容养颜、延年益寿、防治风寒的功效,可惜呀可惜…」

「呸!你就是在整老子!那里明明有茶壶!」捂着酸倒了的牙,仇连环恨恨地看着自在拿过自己面前最后一盘完好的烧卖开吃的花宋眠。

故意的!这家伙一定是故意的!

吃着平时绝对不会碰的早就凉掉的烧卖,花宋眠的心情却是不曾有地纯粹的开心,嘴边浅浅笑着的花宋眠此刻看来就像只狐狸,偷鸡成功的狐狸!

忽然松开捂着自己腮帮子的手,仇连环忽然贼贼笑了。

「嘿嘿…变态!你知不知道你手里的烧卖有老子刚才的口水?!」

呕死你!记得花狐狸连餐具都不和别人共用的…

不想,斯文吃完最后一个烧卖的花相爷听到此言却笑了,优雅地拿丝帕抹抹嘴:「不碍事的,反正娘子你的口水我都不知道吃了多少,这点当然无所谓。」

黑线!店里竖着耳朵听这两位情形的众人此刻一脸黑线,纷纷装作什么也没听到的众人忽然觉得:或许,真正值得同情的,是那位粗壮的「小娘子」才是…

仇将军正待破口大骂,忽然被重重的磕头声吓了一跳。回头一看,才发现不知何时店里黑压压跪了一堆人。

「你们这是…」

「属下乃关慈知县梅有才,率领所辖地方官员拜见相爷、将军,不知相爷、将军同时到访未曾远迎,实乃罪过。」留着一抹小胡子看起来很老实的关慈知县,诚惶诚恐地连头也不敢抬。

「我们来此散心基本上是私务,本不打算声张,你们不知原本是应该的,起来吧。」

凤眼微眯,花宋眠浅浅笑了,刚刚准备站起来的众位官员一看美人如斯,膝盖一软…又软了下去。

一切看在眼里,看到红着脸的众宫,仇连环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察言观色,梅大人忽然想起前些日子那个爆炸新闻,顿时明了:仇将军这是嫉妒了…

看看仇将军对面人比花娇的花相爷,梅有才的老脸顿时笑得跟朵菊花一样。

「两位大人,请随下官走这边。」

这厢,县衙的房顶上,花盗美人香全然没了平时的风流倜傥、美丽多情、风度翩翩。此刻的花盗正毫无形象地蹲在房顶上,旁边站了一只准备晒太阳的猫,「猫」视眈眈看着这个占了它猫大爷位子的人类。

布满血丝的桃花眼儿恨恨地看着一张纸,最后,仿佛下了一个什么了不得的决定,花盗咬咬牙,毅然决然挥毫一就,「告示:在下花盗美人香,从此正式退出采『花』行业…」

辛酸的泪水悄然滑落,花盗咬咬牙写下最后几个字。

「从此以后,花盗美人香正式更名『夜盗美人草』,弃花采草!」

下一刻,这张皱皱巴巴的写得歪七扭八的纸,就顺着县衙的房项飘到了地方官手里。

老猫静静地躺在刚才花盗的位置,懒洋洋晒着太阳。

花氏功德簿于是乎再平添一笔:花宋眠今以身体力行,诱导天下第一淫贼转性「向」解救妇女无数,行为可嘉也!

恭迎花、仇两人到了知县宅院住下,梅知县使个眼色,撇清周围兀自不愿离去的小丫环们,陪上一副笑脸,恭敬地行了个礼。

「属下听闻相爷将军新婚,与众位大人合计了一下,准备送两位大人一份薄礼,小小礼物不成敬意,但求实用而已…」梅有才一边说着,一边从袖内掏出一只精美的卷轴,恭敬地送到两人中间的八仙桌上,便一脸暧昧地笑退了下去。

狐疑地打开盒子,仇将军脸色一下刷白!

「老子操你生儿子十八个不带把儿!」

梅有才奇怪:「仇将军你怎么知道下官生了十八个丫头?!」

仇连环破口大骂着,指上内力所至,布锦尽碎!

恨恨地看了兀自品茶的美人,仇连环转身走到花宋眠身前,拉开那月白的绣袍,伸手摸进去,左摸、右摸…

「娘子,你这么快就开窍了?」懒详洋的花相爷放下了手里的茶杯,瞅了瞅地上的碎片:春宫图…男男版。

那梅知府倒也「有心」。

恶意的掐了花宋眠的乳首一把,仇连环缓缓抽出手,亮出手上从花宋眠身上摸得的银票一叠。笑了笑,转身离去。

「你去哪里?」衣襟大敞,露出胸前淡淡红梅的花相爷淡淡微笑,引人犯罪。

仇连环却对眼前美人刻意的勾引视而不见,只是邪邪倚门而笑。

「找人,故人。」

听罢,花相爷嘴角勾起的笑章顿时染上冷意!

谁都知道仇大将军口里的故人只有两种:敌人和…红颜知己。

很明显,这里的故人指的是第二种。

于是,离开了梅府的仇连环,迳自在当地人指引下,来到关慈最大的烟花场所——小昭湖畔。

小昭之名原是取自一位女子,相传那小昭原本是关慈渔家的女儿,小家碧玉却是艳绝天下,自古红颜多薄命,关于那小昭自有一番悲凄动人的传说。

听着旁人解说着小昭美人的故事,看着湖上画船艘艘,仇连环不禁心痒难耐,正发愁如何下湖,忽然听到软软的女声黄莺出谷般袭向自己的耳朵:「公子好生神俊模样,既已来到我们小昭湖畔,不想见见我们那小昭模样的姐姐么?」

仇连环抬起头向声源望去,瞬间眼前一亮,眼前立着的绑着斜斜堕马鬓的小丫鬟,正是破瓜年纪,含情惯得人饶。娇俏的脸儿,娇俏的声儿,此刻翩然莲舟上,持了小小的浆,正笑嘻嘻看着自己。

指指远处最大的花船,小丫头憨声说:「那是我家小姐的,要不要来?」

小丫鬟尚且如此,那小姐…是男人终究忍不住浮想联翩,头脑一热,仇连环便登上那莲叶翩舟。

坐在了那花船上,轻歌小调慢慢赏,虽然细致却离宫中歌舞相距甚远,支持本对这些花前月下之事兴趣缺缺的仇连环,耐着性子听完整场的唯一助力,便是那月下静静抚琴黔首低垂的秀女。

倒要看看那堪比小昭的模样生得如何…

待到一曲终了,女子微微一抬头之际,仇连环一下子瞪大了眼睛,然后…

失望…

还不如那狐狸好看。

抚琴女子恨恨咬着银牙,显是对仇连环看到自己脸庞后驟然冷去的态度不满:这是对本姑娘这般美貌该持的态度么?!

其实女子是极美的。放了琴顺手拢云鬢的女子,星眸里荡漾春情,粉颊微红娇生生好模样…可惜她对面坐的是,对着世间最精致的一张脸看了十年的仇连环。和那般容颜比起来,世间再美的美人也会骤然失色。

打了个哈欠,仇连环忽然觉得没意思。钓女人果然不该来青楼:用钱买的…没意思!

懒懒丢了银子,仇连环正要离去,忽然被香暖无骨的软腻缠上身子。

「公子,奴家…」

香风混着妖冷迎面而来,美人身子才着身,仇连环脸色骤然一变,想将美人推开,不料却被美人压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