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否有癌细胞、病情到底如何,这些结果需要两天后才能出来,姥姥硬是把他们推了出了病房外,让他们俩过自己的小日子去,别在医院里陪着她这个老太婆了。

两个人手拉着手一路出了医院,站在大门口,不约而同地停住了脚步。

“我们去哪里?”贺予涵征求纪皖的意见。

“要不要先给你爷爷和公司报个平安?”纪皖有点担心地问,“这两天我帮你处理了一些事情,不知道会不会出什么纰漏,你最好去检查一遍。”

贺予涵漫不经心地说:“你的决定肯定是最正确的,就算你把函念弄得倒闭了也是正确的。”

这可真有点烽火戏诸侯的味道。

纪皖哭笑不得:“现在这公司有我的份,要是倒闭了我会心疼。”

贺予涵担心地盯着她,想从她的眼里找出不开心的痕迹:“你生气吗?我又…又没经过你的同意做了决定。”

放在以前,可能会生很大的气吧。

但是现在,纪皖心里完全没有生气的念头:“你送了我这么一份大礼,我没有什么等同的礼物可以…”

“不,这不是礼物,”贺予涵解释说,“你和我结婚,离婚了是可以分走我的一半财产的。”

纪皖抿住了唇:“你以为我不懂法律吗?那是婚后财产。”

贺予涵语塞,狡辩说:“我说的是M国的法律,我在那里呆了六年,耳濡目染了。”

抿住的嘴角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轻轻浅浅,却好似缓缓绽放的百合。

还没等贺予涵从那笑容里回过神来,纪皖踮起脚尖,在他的唇瓣上印上了一个吻。

这是纪皖第一次主动吻他,贺予涵怔楞了一秒,猝然噙住了纪皖的双唇,粗暴地扫荡着她的口腔,吸吮着她的丁香,那久违的甜蜜感觉是如此美好,他几乎无法停止。

胸前的推拒传来,贺予涵强忍着胸口叫嚣的渴望,缓缓地松开了桎梏着她脖颈的双手,恋恋不舍地在她脸颊上轻啄了几下。

纪皖的双眼氤氲出一层浅浅的水光,眼波潋滟,几乎能让人醉倒。

“在大门口呢,”她轻声埋怨,语声中带着几分娇嗔,“这么多人。”

贺予涵朝着四周瞥了一眼,果然,人来人往的医院门口,有几个人好奇地回头看着他们,不过一看到他那锐利阴鸷的目光,都纷纷避开眼去。

“看,”贺予涵耸了耸肩,“又没人会在意。”

脸上的红晕稍稍退了些,纪皖小声说:“你看上去这么凶,身边还一群保镖,谁敢来惹你。”

“哪有…”贺予涵又看了看跟在几米远处的阿卓,阿卓缩了缩脖子,领着人不动声色地往树后面靠了靠,心想,这个女人的确难缠,难道以后大家都要去买隐身衣穿上保护贺少吗?

“他们…也挺好的,不要过于影响我的生活就好。”纪皖头一次改了口,血淋淋的教训让她明白了,既然已经和贺予涵牵扯不清,就没法再像从前一样自由自在,如果是她遇险,贺予涵必定也会和她一样痛不欲生,把跟踪看成是保护,失去一点自我空间,换来彼此的安全感,是得大于失的一件事情。

贺予涵长吁了一口气:“皖皖,你能理解就好,我实在是草木皆兵了。走,我们先去吃饭,想吃什么?”

肚子“咕咕”叫了起来,这都好几天茶饭不思了,的确得先好好吃上一顿,纪皖想了想说:“我们去吃麻辣小龙虾、铁板烤肉、酸汤肥牛…”

还没等她一口气说完呢,贺予涵的手机响了起来,他的眉头一皱,迟疑了两秒,还是接通了电话。

“爷爷,有什么要紧事吗?”

言下之意就是不要紧就别说了,你孙子现在有很要紧的事情做。

贺宁被噎了一下:“你回来一趟,有要紧的事情。”

“我晚一会再过来,不耽误多久。”贺予涵打太极。

“皖皖在你旁边吗?”贺宁忽然问,“让她听电话,你不让她听我直接打给她。”

第85章

到底姜是老的辣,贺宁一下子就逮住了贺予涵的七寸,贺予涵不得不妥协。

纪皖当然不会在老人家面前打太极,挂了电话就直奔贺宅,贺予涵心里的二人大餐就此告吹。

回贺宅的路上,贺予涵停车在北州路上一家甜品店里买了布丁和马卡龙给纪皖填肚子,这家的马卡龙非常有名,都是直接从Y国进口过来的,色泽鲜艳,软滑香郁,纪皖一连尝了三个,还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

贺予涵的眸色渐深,忽然抬起手来抚上了她的唇角:“这里…还有一点。”

纪皖懵懂地“啊”了一声,伸出舌来再次舔了舔,那小而灵巧的舌尖一卷,却没能成功回到原来的位置,被突如其来的热意覆盖了,好一顿纠缠。

两个人气喘吁吁地分开,贺予涵餍足地咂了咂嘴:“好甜,再吃一个。”

纪皖伏在他的怀里,忍不住在那胸膛上咬了一口,低低地说:“不吃了,留着带给彤彤。”

“那尝尝布丁,我特意给你买了个清淡的抹茶口味,可以冲一冲马卡龙的甜腻。”贺予涵打开了布丁,舀了一勺送到她的嘴边。

纪皖尝了一口,绿茶的清香盈满口腔,她刚想接过来自己吃,却被贺予涵顶住了手:“别动,我喂你。”

前面阿卓目不转睛地开着车,心里却在哀嚎:非礼勿视…这样下去会不会长针眼啊…

许是这次贺予涵的失踪把纪皖吓得够呛,这样的要求她居然也没想着反对,十分乖巧地张开了嘴一连吃了三四口,贺予涵这才满足地凑了过去舔了舔她的唇:“这个味道也不错。”

纪皖终于觉出了几分不对,坐得离他远了点:“好了,别闹了,阿卓在呢。”

“纪小姐,我不在,”阿卓一边转弯一边一本正经地说,“当我是空气好了。”

纪皖又羞又窘,转头看着窗外不吭声了,没过多久,贺予涵又凑了过来,这次他不敢乱动了,只是抱住了纪皖,把下巴扣在她的发梢轻轻摩挲着,一起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景致。

此时此刻,任何语言都好像是多余的,两人紧紧地贴在一起,仿佛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声。

没过一会儿,贺宅就到了。

跨进这阔别几个月的宅院,纪皖有些莫名的情怯。

当初昂首挺胸大言不惭地走出贺宁的房间,却没想到,她这么快就要自毁诺言,重新回到这里。一想到这个,纪皖的脚步忍不住放缓了下来。

贺予涵瞧了她一眼,眼中带着隐隐的担忧。“你不想去吗?不想的话在车上等我一会儿就好。”

这怎么行,贺宁都点了名了。

纪皖摇了摇头,握住了贺予涵的手,手心中微微泛着潮意,说不紧张那是假的。

贺宁一开始就不看好他们俩的婚姻,结果也如他所料,破裂收场,而现在再重新在一起,那个强硬的老人想必会愈加嘲讽苛责。

客厅里难得贺卫安在,他破天荒没有去捣弄他的那些摄影器材和照片,和占芸在一起看电视,贺予彤坐在地上玩芭比娃娃,地上的仿真模拟玩具摆了一地。

一见到纪皖,贺予彤高兴地把芭比娃娃一丢,扑了上来八爪鱼一样地缠上了纪皖的脚:“姐姐!姐姐你总算来了,哥哥要带我去游乐场喽!”

纪皖哭笑不得,哥哥带她去,缠着姐姐干什么?

贺卫安霍地一下站了起来,几步就到了贺予涵跟前,向来平静无波的眼中带着几分焦灼:“你脑袋怎么了?怎么这么多天不给家里捎个信?”

“爸,我没事。”贺予涵显然有点不太适应,僵硬地避开了视线。

贺卫安的眼神一黯,喃喃地道:“没事就好…我…我们都很担心…”

占芸忍不住在后面插话:“你爸这两天整晚都没睡觉,你也不想想你自己的身份,能轻易去涉险吗?”

贺予涵的眉头一挑,刚想反唇相讥,手上一紧,纪皖冲着他不动声色地摇了摇头。

算了,就当是为了爷爷说的家宅安宁吧。

他忍了忍,没理占芸,而是半蹲下来抱起了贺予彤,把袋子里剩的三块马卡龙拿了出来。

“马卡龙!”贺予彤大叫了起来,咽了咽口水看向占芸,“妈妈,哥哥给我带了好吃的!我想吃。”

她一张口就能看到两颗烂掉了一大半门牙,糖和巧克力吃得太多了,占芸有苦说不出,却又不敢驳了贺予涵的面子,只好咬着牙说:“只能吃一颗。”

贺予彤欢呼了一声,一把抢过盒子,哧溜一下不知道钻到哪个角落去享用马卡龙了。

“对不起爸,让你担心了。”贺予涵的语声依然淡漠,只是仔细听,能听出一分不易察觉的歉意。

贺卫安却愣了一下,他太了解自己的儿子了,这么多年,因为多年前那场仓促的婚礼,更因为他和占芸在婚前的那次出轨,贺予涵一直对他们俩不假辞色,连半句软话都没有说过,今天居然会和他道歉,这是打算和他和解的前奏吗?

他有点激动,却又不知道该接些什么,一时之间气氛有些尴尬。

纪皖在旁边悄声跟了一句:“对不起,都是因为我,害的你们担心了。”

“跟你有什么关系?都是我们家闹出来的破事,害得你受了牵连。”贺予涵冷冷地说。

贺卫安长叹了一声:“你们上去吧,爷爷正等着你们,小心点,别让你爷爷情绪太激动了。”

两个人牵手进了书房,进门前纪皖想把手抽出来,却被贺予涵更紧地握住了。

贺宁坐在书桌后,神情严厉冷峻,而房间里站着一个他们意料不到的人:贺卫庭拄着拐杖,垂头丧气地站在中间。

一见到贺予涵,贺卫庭立刻堆起笑脸,拄着拐杖热情地迎了上来:“予涵啊,你平安回来就好,我们可都急坏了,再不见你人我们全家都要出动了,二叔我以前有什么对不起你的地方,你就多多谅解一下,以后,二叔我绝对绝对不会再对你动一点歪脑筋!我以人格担保!”

“人格这种好笑的东西,二叔你好像没有吧,”贺予涵淡淡地嘲讽,“上周还有人在挖函念投资的墙角,还差点成功了,我真想给二叔鼓掌,这种锲而不舍永不放弃的品质真是值得你侄子学习。”

贺卫庭噎了一下,脸色发白:“误会,都是误会,都怪你姑姑过来胡说八道…”

“咳咳。”贺宁在那里咳嗽了两声。

贺卫庭勉强笑了笑:“予涵你再原谅我最后一次,你二叔老了,就指着那些钱养老了,你让人封了我账户,这让我以后怎么活啊?爸,你倒是说句话啊,和宇的股权我全都转让给予涵抵了那些公款了,现在予涵去J国控告我资金来源不清,这不是出尔反尔不给我留活路吗?”

纪皖听得云里雾里,不过她明白,贺卫庭算计不过贺予涵,低头服软了。

贺予涵定定地看着他,眼神冰冷:“二叔,人都有底线,是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我没法再容忍,钱没了不要紧,贺家不会短了你的吃喝,比起我要是在宁江淹死,这个下场已经是好了百倍。”

“这宁江的事情我确实一点儿都不知情,我就是气愤不过你上回使阴招…不不,上回是我咎由自取,这次我真的只不过想抢你的生意给你点教训,别的半点都没动手,你是我侄子啊,我再坏也不可能要你性命,不信你去问予灵,再不信你把你姑姑找来对质!”贺卫庭的脸色惨白,求救似的看向贺宁,“爸,爸你不能见死不救啊!这样我怎么活?我一头撞死算了!”

贺宁长叹一声终于开口:“予涵,昨天你二叔就跑来和我说了你的事,他的确很担心你,看在爷爷的面子上…”

“爷爷,这句话你上次撤诉的时候已经说过了。”贺予涵的眉头紧皱。

贺宁没理他,神色和蔼地看向纪皖:“亲人毕竟是亲人,犯了错,要给机会,一次不行就两次,万事不过三,这是第三次了,如果这次再不改好,咱们就让他自生自灭,皖皖你觉得怎么样?”

纪皖一时没反应过来,老人家这是在和她说话吗?

“我一把年纪了,如今唯一的心愿就是家宅安宁,却偏偏不得安宁,”贺宁的神色黯然,“ 我这一生,临到老了反而失败了,死了都没脸去见你地底下的奶奶。”

这话听得让人伤感,纪皖有点心软,忍不住看向贺予涵。

“爷爷,这事和皖皖没…”

贺予涵还没说完,贺宁拍了一下桌子,桌上的纸笔都跳了起来,刚才那萎靡的神色不翼而飞,看上去精神矍铄、气势如虹:“我和皖皖说话碍你什么事?”

门被推开了,好几个人都挤了进来,贺予灵在头一个,她看起来精神了一些,几步就到了贺予涵的跟前,恳求着道:“大哥,你就原谅我爸爸吧,他真的后悔了。”

贺卫安也进来劝道:“算了吧予涵,卫庭放下了就好,你小时候还成天黏在他身边一口一个二叔,长大了弄成这样,我们看在心里真不是滋味。”

贺予涵沉着脸一声不吭。

纪皖握着他的手轻轻摩挲了两下,两个人四目相对,仿佛一瞬间就明白了彼此的心意。她朝着贺家的家人一一看了过去,最后把目光落在贺卫庭的身上。

她不知道该如何称呼,还是谨慎地叫了一声“贺先生”:“你一定在心里怨恨时运不济,怨恨爷爷偏心,把属于你东西给了予涵对吗?”

贺卫庭的眼神复杂,强笑着说:“哪有,我真的服气了…”

“其实我觉得爷爷的确偏心,不过他偏的不是予涵,而是你,”纪皖坦然地看向贺宁,“爷爷,不止是你,你们全家人都对予涵太苛刻了。

予涵需要的,不是物质上的丰盈,而是来自家人的关切和疼爱,他骤然丧母之后,你们每一个人都站在了他的对立面,没有看到他内心的创伤,更用揠苗助长的方式教育培养他,没有人天生就是一个强者,他快速成为强者的代价就是失去了内心的柔软。

爷爷你三番五次原谅贺先生,对予涵却步步紧逼,对贺先生,你是一个父亲,可对予涵,你只不过是在锤炼一个继承人,你需要一个人带领你的心血继续前行,所以锤炼越狠,今后就会越稳。可爷爷,有时候予涵也想做一个被你无原则疼宠的孙子,那种感觉…真的很奇妙,就好像我一想到我的姥姥,心里就会软软的,酸酸的,暖暖的…”

贺予涵握着她的手一紧,毫无顾忌地凑了过去在她脸上亲了一口,哑声道:“皖皖,你说的真好。”

纪皖的耳根有些发红,立刻离开他一步的距离,瞪了他一眼,警告他不要再继续。

“所以,爷爷,你的恳求,予涵会答应,可你能不能以后也分点宠爱给予涵?别老是凶他了。”她看着那张桌子,小声说,“刚才那一下,我都替你的手疼。”

贺宁悻然,抬起手掌看了看:“女孩子就是胆小,拍一下桌子就怕了,好了好了,那就这样吧,大家都一起留下来吃个饭,卫庭,好好向予涵赔礼道歉,不然皖皖又说我偏心。”

贺予灵在一旁长舒了一口气:“一定,大哥怎么说我们就怎么做,谢谢爷爷,谢谢大伯,谢谢大嫂。”

她亲昵地拉着纪皖的手晃了晃,纪皖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善意给吓了一跳,本能地想缩手,贺予涵在她耳畔悄声说:“没事,她最近转性了。”

气氛显然缓和了,大家正要下楼,贺宁忽然想起了什么:“予涵,还有一件事…”

贺予涵立刻打断了他的话:“爷爷,你要是替姑姑求情免谈,她和高利贷一起策划了这起绑架,对皖皖下手我绝对没法忍,警察该怎么做就怎么做。”

话音刚落,书房里的电话骤然响了起来,贺卫安正好在旁边接起一听,脸色渐渐发白。

挂了电话,他深吸了一口气,急促地道:“卫芳她…被人捅了两刀…正在医院急救…让我们去见最后一面…”

第86章

赌场高利贷这伙人原本就是亡命之徒聚集在一起的,贺卫芳不想倾家荡产去还这两千万,被逼无奈出了阴招,和他们合作去绑架纪皖,准备向贺予涵索要个几亿的赎金,拿一票狠的就此金盆洗手。

没想到功亏一篑,贺予涵一回来后就雷厉风行,黑白两道都牟足了劲要把这伙人逮住,这伙人简直就是丧家之犬,惶惶不可终日之下内讧了。

第一个矛头所指当然就是出主意的贺卫芳,领头的一个姓李的李哥一言不合拔刀相向,砍了贺卫芳两刀后潜逃,剩余团伙逃窜后被抓。

这两刀都在要害部位,其中一刀捅穿了脾肾,造成大出血,送到医院就剩最后一口气了。

贺家人赶到医院的重症监护室,贺卫芳的丈夫和两个孩子都在了,说到底,这事会弄成这样,虽然是贺卫芳咎由自取,但最根子却是这个姑丈嗜赌成性,又软弱无能地让贺卫芳收拾残局,这才酿成了这样的血案。

人都快死了,再去追究也已经毫无意义,可怜贺宁,白发人送黑发人,一时之间老泪纵横,看了两眼就被扶着出了监护室。

躺在床上的贺卫芳,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贺予涵,双唇嗫嚅着,好半天才叫了一声他的名字:“予涵…”

贺予涵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眼前这个女人,是间接让母亲自杀、害死他孩子的罪魁祸首,更因为她的狠毒,导致了纪皖和他身处险境,差点天人永隔。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她终于得到了上天给她应得的报应。

“对…不起…”贺卫芳的眼神涣散,终于吐出了一句歉语,然而逝者已逝,伤害无法弥补,道歉又有什么意义呢?

“我…你的弟妹…”贺卫芳眼里露出恳求之色。

贺予涵沉重地点了点头,就算贺卫芳不说,照顾表弟和表妹也都是应该的,爷爷更不可能会扔下这两个小辈不管。

贺卫芳吊着的一口气一松,瞬息之间,心跳图跳动变弱,成了一条直线。

机关算尽一场空。

家人的恸哭声响起,贺予涵悄然后退了几步,握住了纪皖的手,幸好,他珍视的人就在身旁。

贺予涵要留下来处理后事,纪皖心里牵挂姥姥,就先告辞了。

姥姥咽喉吞咽越发疼痛了,颈部和耳后一按压就疼,纪皖只好让保姆给她做了稀粥,以便吃饭时减少些痛苦。

两天后病理报告出来了,淋巴果然有癌变的迹象,幸好发现得还算早,能够第一时间进行治疗。

主治医生定下了治疗计划,第一期化疗大概三到四天,视姥姥的身体状况决定,他们提醒纪皖做好准备,期间老人家可能会有恶心、呕吐的生理反应。

姥姥一直不想治了,她絮絮叨叨地说,都一把年纪了,就算死了也值了,听天由命就好了。只是纪皖怎么肯,好不容易她的事业稳固,感情也眼看着有了归属,正是姥姥享福的时候,姥姥如果不在了,那她在这个世界上真的要没有亲人了。

第一次化疗后姥姥的精神状态有点差,躺在床上悄无声息的,纪皖看着就有点害怕,拼命想要找一个能让姥姥打起精神来的话题:“姥姥,我今天看到一个小宝宝,才这么点大…”她比划了一下,“长得好漂亮,就和洋娃娃一样。”

“漂亮…你小时候才漂亮呢,”姥姥失神地回忆着,“眼睛像葡萄一样又大又圆的,嘴巴小小的,跟画报上的一模一样…”

说着说着姥姥就来了精神了:“那会儿几个邻居都抢着抱你,不让他们抱还和我急,你小韩叔叔还特别喜欢啃你的小拳头,被她妈揍了好几次才改过来。”

“以后我的宝宝生出来会不会也和我小时候一样?”

“肯定比你小时候还好看,小涵比林滨好看多了。”姥姥肯定地说。

“所以,姥姥你一定要好好的,我等着你帮我管宝宝呢,到时候好多人来抢着抱,咱们都不给,急死他们。”纪皖靠在她的身上轻声憧憬。

姥姥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年老的人对小孩子有种特殊的执念,在他们身上,可以看到生的希望。

“下次我穿婚纱的时候,要是你不在了,别人还指不定得说啊,怎么新娘子一个人孤零零的,连个亲人都没有,我多可怜啊。”纪皖吸了吸鼻子,说得自己都想哭了。

姥姥不吭气了,好一会才说:“那不能给他们嚼舌头。小涵呢,你们俩这打算是拖到什么时候去办啊!”

“等你好了就办。”纪皖撒娇说。

“好好,姥姥一定要留着一口气,等着重孙辈出来。”姥姥终于燃起了斗志。

下午贺予涵来了,带了好多吃的,糕点和水果,还有一个看上去就高大上的进口果蔬机,让保姆和护工每天榨新鲜的果蔬汁给姥姥。

姥姥见了他越发热情,一口一个小涵,就差没开口问他们俩什么时候复婚,什么时候生个宝宝让她了了心愿。幸好下午的时候纪皖叮嘱过了,这阵子贺家的姑姑刚去世,不能失礼,她这才忍住没问。

套房里有厨房,保姆烧了几个菜,煲了汤和粥,大家在一起吃了一顿饭,姥姥的精神看起来好了一点,吃了大半碗,吃完就早早地躺倒床上休息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