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便可望见,路上一队人马正整装待发,当中那辆乌沉木制成、垂着湖蓝银丝刻绣帘子的大型马车格外显眼。那是燕王的马车。
而自己那辆,想必已经毁于山贼之手了吧?
看到燕王和徐初盈过来,众人慌忙行礼,许是没料到主子会抱着王妃过来,众人都有一瞬的错愕,以至于行礼的时候有点参差不齐。
“准备出发!”燕王抱着徐初盈上了那马车。
绿鸳则笑着领苏嬷嬷和银屏往后边一辆简陋的小马车去。
隔着放下的窗帘,徐初盈就听到银屏絮絮叨叨的惋惜自家的马车、王妃的嫁妆什么的。
徐初盈便微微抬眸,看向燕王,“王爷……”
燕王自然也听到了银屏那话,眼底不由划过一抹笑意,很爽快的道:“嫁妆恐怕不能完全追回来了,但总有一部分,自会交还与你。回头缺失多少你给报个数,本王赔你便是!”
徐初盈有点意外。
嫁妆是安身立命之保障,所以她才不得不硬着头皮跟燕王提,不想燕王如此痛快。
“多谢王爷!”徐初盈松了口气。
“王妃不必客气!”燕王摆摆手,便道:“本王看看你的脚吧。”
话音未落,早已毫不客气的将她的脚捉了过去,解她的袜子。
徐初盈轻启的唇又闭上,心道这人可真霸道,既如此还同我说什么?
遂不做声,由着他去罢了!反正她是他名正言顺的王妃,别说解她的袜子,便是解她的衣衫,她还能拒绝不成?
“脱臼了,你忍忍。”同样是口中开始的时候手里也开始,他一个“忍”字才刚说到,徐初盈已经痛得“啊!”的叫了起来。
猝不及防之下,徐初盈痛得眼泪水都跳出来了,忍不住略带埋怨的嗔了燕王一眼。
恰恰燕王正朝她看来,对上这目光不禁低低一笑,徐初盈微窘,垂眸不做声,却是面色微沉暗自生闷气。
“还有点肿,别用劲,等到了驿馆用热水泡一泡、热毛巾敷一敷,让那丫头替你轻轻揉一揉,明日便可无碍了!”燕王又道。
徐初盈道了声谢,可没那么没自知之明的等着他为自己穿袜子穿鞋,主动收回了脚自力更生。
还是有点痛,她忍不住道:“王爷没有消肿止痛的药膏吗?”
燕王看了她一眼,说道:“有,没带!”
徐初盈忙又道:“随行的军卫们想必总有人带有吧?能不能请王爷——”
“不行!”燕王不等她说完便拒绝了,理所当然道:“你是王妃,他们用的药怎配你用?很痛吗……”
徐初盈气得一滞,只得摇头:“也不太痛……”
他哪里知道呢?她对疼痛最是敏感,不怕吃苦,却最怕痛。
往日被一根针轻轻戳了一下,也要喊天喊地的痛上三四天。
车身轻轻晃动,马车已经开始走动了。
车厢中寂静片刻,徐初盈看了燕王一眼,问道:“王爷,臣妾那些陪嫁的下人……”
燕王早料到她会问这个的,回望她一眼,淡淡道:“都死了。”
徐初盈心口一滞,手心微紧,涩声道:“都,死了?”
“是。”燕王难得温言的道:“王妃不必害怕,都过去了!”
徐初盈却是轻轻的呼了口气,缓缓的摇了摇头,看着燕王,说道:“臣妾没有害怕,臣妾只是庆幸。”
“庆幸?”燕王瞥了她一眼,挑眉似有不解。那双眼睛看向自己,眸光莹然澄净,他却仿佛看不到底。
“是,”徐初盈一双莹然眸子依然一眨不眨的看着他,慢慢说道:“臣妾庆幸奶娘和银屏都无恙,她们俩与臣妾相依为命,没有她们,就没有臣妾。如果她们横死,臣妾——只怕也不能活了!”
燕王浓眉上挑,眸光骤然一敛,深深的盯着徐初盈,线条硬朗的俊颜更显冷峻,半响,方缓缓道:“王妃放心,这种事不会再发生了!”
徐初盈这话出口,实则心中捏着一把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得了燕王这话骤然一松,浑身几要脱力,感激道:“多谢王爷!”
跟聪明人说话,什么都不必说透,彼此明白就好。
火起惊醒时,她便有了此怀疑:什么山贼,那根本就是燕王自己的人马!
当她们主仆三个几乎不费力的逃出重围,她就更加确定了这一点,所以,她摔了一跤不愿意再往前跑。因为没有必要。
这一路上,她之所以处处忍让着蒋姑姑那些人,是因为她很清楚,燕王不可能不管这一支探子奸细陪嫁队伍,不可能任由他们去到他的地盘上捣乱。
既然如此,她还费个什么劲儿同她们斗?
然而,徐初盈做梦也没有想到,燕王会用如此极端惨烈的手段,还在路上便彻底的断绝了后患!
二百多条人命,毁于一夕之间……
燕王的手段,光是想想,便令她不寒而栗。
这个男人,太可怕了!
最好这辈子,她都绝对不要惹到他,否则,绝对不会有好下场!
徐初盈下定了决心,从今往后,她会拿他当神一样的供着。
5.第5章 言语试探2
只见燕王看了她一眼,又道:“王妃可为那些人伤心难过吗?毕竟,他们都是王妃的陪嫁!天灾人祸,事发突然,真是可惜可叹了!”
徐初盈摇了摇头,坦然看着燕王,道:“臣妾为何要为不相干的人伤心难过?从前臣妾过着什么样的日子谁人不知呢?那些人,并不是臣妾的人,臣妾的人,只有奶娘和银屏!”
燕王听她句句不离那婆子和丫鬟,好像生怕他会下黑手害了她们一样,有点儿生气,也有点儿哭笑不得。
却呵呵一笑,道:“不相干?那也未必,他们毕竟都是王妃的陪嫁,王妃身为大夏人,一点儿都不在乎他们的生死吗?”
徐初盈心中有点儿不耐烦起来了:这试探有完没完?
面上仍是一脸的坦诚坦荡,嘲讽一笑:“他们名义上是臣妾的陪嫁,可他们有谁真正把臣妾当成主子呢?况且,臣妾这十几年在吃苦的时候,他们谁帮过臣妾、助过臣妾吗?王爷,臣妾没有那么博爱,臣妾很自私,只想平平静静过自己的日子,有奶娘和银屏陪伴,足矣。大夏也好,徐府也好,臣妾不欠他们任何人的!如今臣妾嫁了王爷,妇以夫为天,这么简单的道理,臣妾又岂会不明白?”
燕王一怔,倒没想到她会如此立场分明、态度激烈的向自己表明了心迹,一时倒有点儿措手不及。
忽然又想起洞房那日自己冷冰冰向她丢下的话,心中更觉滋味莫名。
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徐初盈等了半响也不见他答复,心下不由有些焦躁,暗道:您倒是给句明白话呀!我都表明心迹到这地步了,你还有什么疑心的吗?若有,直说便是!我主仆三个性命皆捏在你的手掌心里,还敢算计你不成!
不管你说什么,我统统应了便是!
又是半响,徐初盈悄悄抬头朝燕王望去,只见燕王身形挺拔直立,却不知何时靠在了车壁上,容颜更显冷峻,阖目仿佛睡了过去。
徐初盈一时气结。
中午打尖,燕王下了车去,徐初盈行动不便,就没有动。
苏嬷嬷获得燕王允许,与银屏两个上了马车服侍徐初盈用餐。
看见她们两个,徐初盈才真正的放松了下来,靠在苏嬷嬷肩上说笑了几句,又趁机将陪嫁队伍一事简单说了几句。
苏嬷嬷和银屏听到两百多人全部丧命的消息,不由唬得脸色都白了,心头凉凉的发寒。
徐初盈忙又安慰了她们一阵,叮嘱她们不要再提这件事,还有,对燕王的人,要客气一点,轻易不要麻烦他们等。
苏嬷嬷和银屏自然答应。
苏嬷嬷生怕徐初盈光顾着安慰她们两个,实则自己心里却想不开,反而还轻叹着劝道:“这事儿王妃也不必再想了,多想无益。横竖他们与王妃本就不相干,况且王妃能耐有限,碰上这种事儿,也是无能为力啊!”
“奶娘,我无事!”徐初盈冲苏嬷嬷感激一笑。
看着苏嬷嬷和银屏下车,徐初盈心中仍有些忐忑:他应该不会动奶娘和银屏的吧?
几乎与此同时,商拂走到燕王身边,低声禀报道:“王爷,属下已经安排好了,今晚在驿馆动手干掉那婆子和那丫头,这一回,她们铁定跑不掉!”
昨夜的混乱中,王妃带着那婆子丫鬟逃跑的方向是他们故意留的,而前方的树林里,就有陷阱,只要她们逃进去了,都会昏迷不省人事。
当然,最后真正昏迷的只有王妃一人,那婆子和那丫鬟是不会再醒过来的。
可没想到的是,王妃竟然会扭到脚,而那婆子丫鬟又没有抛下她自顾逃命,结果,就变成眼下这般了。
其实,徐初盈并不知道那树林中有陷阱,扭那一下脚也不是故意的,而是扭了之后索性懒得走了。
既然“山贼”是燕王的人,就不会来杀自己。
却不想阴差阳错的,救了苏嬷嬷和银屏一命。
她是后知后觉——
燕王眼睛都不眨的杀了陪嫁队伍,一是永绝后患,二来未必不是为了更好的控制她这个王妃,那么,苏嬷嬷和银屏就有可能被他视为漏网之鱼。
她冒不起这个万一的险,她不能眼睁睁看着她们死,所以,刚才才会硬着头皮对他说了那些话。
至于有几分效果,他没有明确答复,她其实也是没底的。
然而徐初盈在心里发誓,如果燕王真的杀死了苏嬷嬷和银屏,这个仇,她迟早定要报复回来!
燕王听了商拂的话,沉吟片刻,淡淡道:“取消你的安排,那婆子和那丫鬟,留着别动。”
商拂一怔,讶然睁大了眼:“王爷……”
燕王抬手止住了他,道:“两个奴才而已,给王妃留着吧!另外,给商七传信,命他仔仔细细彻查有关王妃从小到大的一切相关人事!记住,是任何事!”
商拂没奈何,怔了怔,只得拱手应声:“是,王爷!”
见燕王点点头拂袖示意退下,商拂便施礼无声而退。
燕王下意识朝马车的方向望了一眼,眼底划过一抹笑意,这个王妃,倒是有趣的紧,跟他想象中的,实在是太不一样了!
这令他忍不住有几分好奇……
既然好奇,他当然要查。不然,一个不知底细的人放在身边,变数太多!
略作休息,一行人继续赶路。
傍晚时分来到一处叫做鹤鸣县的地方,还没进城,远远便看到城门处乌压压挤着一堆人马,这是迎接燕王的地方官府。
鹤鸣县是他的番地,自然与别处不一样。
好一番行礼厮见,队伍才在本县县令、县丞的引领下,士绅名流簇拥,当地衙役开路,浩浩荡荡往驿馆行去。
虽仍旧是住驿馆,但一眼便可看得出来,这驿馆是事先格外用心布置过了的。
屋子里焚了香,还摆放着幽香淡淡的瓶花。
徐初盈主仆三人进了东跨院。
两进的院落就只有她们三人,静悄悄的,每一个脚步声都仿佛能响出回音。
银屏忍不住嘀咕道:“往日那些人在的时候,吵嚷得人脑仁疼,今日乍然安静下来,还真有点不太习惯呢——”
话没说完被苏嬷嬷暗瞪,银屏猛然回神,忙捂住了嘴巴。
徐初盈眸光微敛,亦不由心下微黯。
这种感觉她何尝没有?她虽对那些人没有好感,可一夕之间所有的人尽数灭了个干净,换做是谁,想要坦然接受都有点困难。
6.第6章 脚上的伤
“王妃的脚还疼不疼?快些进屋坐下,老奴给您揉一揉!您啊,是最不经疼的!”苏嬷嬷笑着岔开了话。
徐初盈蹙眉龇牙轻轻抽气,苦着脸道:“奶娘您不提还好,您一提,我可要迈不开步子了!”
“哎哟!那您慢着些!”苏嬷嬷大是心疼,招呼着银屏,两人小心将她扶了进屋。
一时银屏打了热水来,苏嬷嬷脱下徐初盈的鞋袜,浸了热毛巾拧干,为她敷了下去。
燕王走到门口,就听到里头传来一声惨绝人寰的惨叫:“啊!奶娘轻点!疼啊!疼死我啦!”
燕王脚下一顿,眉棱骨不自觉的跳了跳:他分明看过,轻微扭伤而已,至于这么痛吗?难道——她又扭了?
说不出是什么心态,下意识的,燕王便毫不犹豫走了进去。
脚步声惊动三人,苏嬷嬷和银屏慌忙放下手中的活计行礼,“参见王爷!”
对于这位罗刹,她们是真的怕了,牢牢谨记着徐初盈的叮嘱:在他面前务必要恭敬、恭敬、再恭敬!
徐初盈心中大为不满,一边暗暗抱怨燕王这时候过来做什么?一边慌忙起身施礼陪笑:“臣妾见过王爷!”
燕王径自坐在徐初盈先前坐的榻上,一边道:“见过什么见过?今日一天马车里还没见够吗?不必多礼,坐吧!”
徐初盈叫他噎得实在气闷,又不敢表现出来,敛眉低目柔顺应是,小心翼翼的仍旧坐下,远远的坐在软榻另一头。
这是她表示尊敬、不跟他抢地盘的意思,落在燕王眼中,却没来由的有点不爽。
他是王,不爽当然不会藏着掖着。
脸色微沉,便听得他不悦道:“坐那么远做什么?本王是老虎会吃了你吗?”
“臣妾不敢……”徐初盈陪笑着,只得小心的挪动身体。
燕王瞟见,挥手又道:“算了!别动!”
他往中间挪了挪,目光落在她嫩生生莹白如玉的脚上。
脚形优美,纤侬合度,五个指头并拢在一起,圆润小巧,莹白的肌肤衬着修剪得平滑整齐的粉色指甲十分娇俏可爱。
燕王看了两眼便觉得有点心里痒痒,不动声色滑开目光,挑眉道:“又伤哪儿了?”
话说,他还从来没有仔细看过女人的脚,也从不知女人的脚可以生得这么好看,让人见了便有种忍不住想要握住好好的抚摸怜爱一番的冲动。
苏嬷嬷和银屏悄悄相视,均有些纳闷:王妃什么时候又受伤了吗?我们怎么不知道?
徐初盈也生怕苏嬷嬷或者银屏多嘴,忙陪笑着道:“都是臣妾不小心,刚才,刚才进来的时候又扭了一下……无妨的,奶娘敷一敷便好了!”
徐初盈说着,下意识瞟了地上那盆无人搭理、自顾冒着热气的热水。
燕王脸一黑:这是在逐客?怪他打扰她敷脚了?
想想那一声惨叫,挺慎人的,或许她是真的痛得狠了,倒也怨不得她……
这么想着燕王心里也不怎么别扭了,便起身道:“既如此王妃赶紧敷一敷吧!别耽搁了明日上路!”
“是,王爷!”徐初盈忙笑道。
正欲起身相送,燕王瞅了她一眼,道:“不必送了!小心着点,别再伤着了!还有三天就能到达燕城,本王希望到时候王妃已经无恙了!”
徐初盈连忙答应,看着他去了,才又坐下。
苏嬷嬷和银屏也同时舒了口气,银屏还夸张的拍了拍胸口。
徐初盈有点啼笑皆非,忍不住好笑道:“奶娘、银屏,你们两个能不能举止神情自然点儿?”
“王妃您说的轻松,”银屏小嘴一撇,向门口的方向溜了一眼,方才说道:“奴婢见着王爷就忍不住害怕,万一惹恼了他,岂不是找死!哪里能够轻松的起来呢!”
苏嬷嬷虽然没说话,但神情无疑也是这个意思。
徐初盈一叹,幽幽笑道:“可是你们那个样子太明显别扭僵硬,岂不是更容易惹恼了他?再说了,咱们三个如今就好比人家砧板上的鱼,人家想要咱们的命,随时都可以拿去,只要不有意为之,不必太战战兢兢的!”
又笑着加了句:“怎么死也比吓死强嘛!”
说得苏嬷嬷和银屏都笑了起来,轻松不少,徐初盈却是又“啊!”的一声惨叫,连忙捂住了嘴。
是苏嬷嬷将热毛巾给她敷了下去。
苏嬷嬷无奈看向她,叹道:“我的王妃,您忍一忍罢!您叫唤不叫唤,还不是一样的痛!唉,您怎么能这么怕痛呢!”
徐初盈痛得眼睛都湿润了,捂着嘴,露出一双水濛濛的眸子,冲苏嬷嬷点头,口齿含糊的一边龇气一边道:“您别管我,敷,尽管敷便是!”
苏嬷嬷知道她这毛病打小就有的,当下也不管她,一狠心,真自顾自的敷起来。
等红肿开始舒缓疼痛消减的时候,徐初盈已经泪水涟涟,看得苏嬷嬷和银屏又心疼又想笑。
“王妃,属下绿鸳求见王妃!”门口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
“绿鸳?快请!”徐初盈忙道。
这位佩剑劲装的年轻女子应是燕王身边的女侍卫兼服侍丫鬟,徐初盈自然不会怠慢她。
苏嬷嬷连忙迎了出去,笑着将绿鸳请了进来。
绿鸳拱手施礼后,便奉上一个两寸来长的白瓷瓶,笑道:“这是属下用的跌打药膏,消肿去淤效果还不错,王妃若是不嫌弃,且收下用吧!”
徐初盈哪里会嫌弃?是又惊又喜还差不多!
眼睛一亮,忙命苏嬷嬷接过来,笑道:“多谢绿鸳姑娘,我求之不得,如何会嫌弃!”
绿鸳听她这么说倒“扑哧”一下笑了,笑道:“王妃您这么说,属下可当不起呢!又不是什么好东西!您忙着,属下告辞了!”
“绿鸳姑娘请便!”徐初盈笑着点头,让苏嬷嬷送了她出去。
银屏不由欢喜道:“这位绿鸳姑娘,心肠可真好!”
“可不是!难得竟然还肯为我送药!”徐初盈也轻轻一叹。
这药膏效果还真的不赖,涂上去便觉得清清凉凉的十分舒适,淡淡的药香味也不难闻。
到了晚上临睡前,那红肿淤血已经消掉大半了,疼痛也是隐隐的而已。
躺在床榻上,情不自禁的想到燕王的话,还有三天,就到燕城了!
燕城,那会是个什么地方?等待着她的,又是什么?她的将来,又在哪里?
徐初盈的心渐渐的越来越沉下去,有点伤感,有点茫然,也有点苦涩和无奈。
她从来没有觉得身为穿越人士便占有多大的优势、就一定能够比这个时代的人生活得更好!
身处这个时代,女子本身所受到的禁锢就多如鸿毛,在绝对的权力权势下,一切的努力都是徒劳。
可正因为她并不属于这个时代,她的思想和灵魂是自由的,她没有办法做到逆来顺受、没有办法说服自己认命!
所以,就注定她比别的女子活得更加痛苦。
清醒的,总是更加痛苦。
明明知道也许最后是一场徒劳无功,但是她还是忍不住想要追求、想要争取、想要努力的搏一搏!
徐初盈轻轻的吐了口气,紧了紧拳头,暗暗对自己道:不,我还是不会认命的!没有陷入彻底绝望的泥潭中,我绝不会认命的!为了自由我努力了十几年,我不介意再努力十几年!
心中略舒坦了些,闭上眼睛,不觉沉沉睡去。
7.第7章 梦靥
梦境,如潮水般袭来。
光怪陆离,杂乱无章,却充满着哭喊、尖叫和挣扎。夜色沉沉,火光乱晃,刀剑铮鸣,鲜血四溅,无数的凄惨的嚎叫仿佛在耳畔响起!
徐初盈“啊!”的惊叫着猛然惊醒坐起,额头上,冷汗涔涔。
“王妃!”值夜的苏嬷嬷赤着脚就从外间榻上奔了进来,麻利的将覆盖在灯上的杏色灯罩拿开。
室中一下子明亮了许多,也驱散了徐初盈心头的阴霾。
“可是做噩梦了!”苏嬷嬷将脸色苍白的她揽入怀中轻轻拍着她纤弱的肩,柔声道:“别怕!别怕!都过去了!一切都过去了!怨不得王妃的,怨不得您!”
徐初盈抬眸看了苏嬷嬷一眼,笑了一笑,心中一暖:到底是伴了她十几年的奶娘,最是了解她不过。
“我知道,”徐初盈勉强笑了笑,道:“奶娘,我没事的。”
苏嬷嬷若有似无的轻轻一叹,抱着她的手臂紧了紧,又轻轻的拍了她肩膀两下。
一早起床,洗漱后用过早餐,便准备出门。
不想刚要出门,却见绿鸳带着两名轿夫抬着一顶小轿恰好进来。
双方一愣,绿鸳唤了声“王妃!”笑着上前抱拳略弯了弯腰,笑道:“您的脚好些了吗?请上轿吧!”
徐初盈冲她感激一笑,“有劳绿鸳姑娘了!你的药效果很好,已经好了许多了!多谢!”
绿鸳摆摆手,抿唇笑道:“有用就好,王妃不必客气!”
苏嬷嬷和银屏见有轿子,也松了口气,面上露出些喜色,扶着徐初盈上了轿,跟在旁边。
小轿抬到了马车旁,徐初盈照旧上了马车。
不一会儿,车身轻晃,辘辘而行,队伍又出发了。
“王爷,”行了片刻,徐初盈终究开了口。
手持书卷的燕王抬头,对上那双凝望过来的翦水秋瞳,莹莹眸光分明清澈,他却有种看不到底的感觉。
徐初盈努力令自己露出一抹自然又柔顺的笑容,道:“臣妾有一事,想求王爷恩准。”
她居然会求他?燕王倒有些好奇起来,微微一笑,“王妃但说便是!”
徐初盈便道:“臣妾的嫁妆,能找回来多少便算多少吧!缺失的,也不要王爷补偿给臣妾了!臣妾,想求王爷派人将前夜遇难那些人好好安葬了,毕竟,他们是臣妾的陪嫁,主仆一场……”
燕王心里没来由一落空,至于落空什么,他自己也不知道,只知道这种感觉令他有点不爽。
“昨晚做噩梦了?”燕王不答反问。
徐初盈眼皮一跳心也一跳,对上燕王似谑非谑的目光,脸上微微一热,有些尴尬。
徐初盈不由气闷:这怎么问的?他干嘛就笃定她昨晚做噩梦了?哦,她昨晚做噩梦了,心里不安,所以才想起来那些人吗?他这是什么意思?
好吧,她承认,是有那么一点……
可是,昨天她心里乱糟糟的压根还没回过神来,加上脚上又痛,又要担心苏嬷嬷和银屏,哪儿还有精力去想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