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三人
压力容易使人伤春悲秋。
这句话放在感性的人身上, 是非常有道理的。
连续十五次匹配失败以后，米冉自己都快绝望了。
普罗大众把女神高高隔绝于世, 却让她一个人高处不胜寒。
这就是所谓的“阶层隔阂”吧!
她不由得想到了自己和陆斐源之间的差距。
晚上码好新的一章, 米冉就打开了博客——
【…我的陆宝宝实在太优秀了, 他的年薪是我的一百倍之高, 他是整个联盟不可或缺的总工程师。如果按照金字塔原理来说的话, 他处在食物链的塔尖, 而我在食物链的中下端。】
【我们现在的差距, 还是很显而易见的吧？所以说，他居然喜欢现在的我，真的是不可思议。】
【我还是担心他会看不起我, 或者被其他女孩抢走了。】
【我是不是在自找麻烦呢？】
写到这里，米冉自嘲地笑了笑，这是把女神的难处移植到自己身上来了么？
Cathy找不到对象的原因是她的段位太高了, 而她不安的原因，则是因为陆斐源的段位太高了。
她私底下问过阿朵, 自己的条件在资料库的评分是多少？
阿朵说:基础分50分, 容貌秀丽加了十分, 家庭负担太大又减去十分。最近做成了几桩单子，效益不错往上加了几分，但怎么说都不超过65分, 属于中等偏下的分数。
想想吧, 苏月娉85分, 胡蝶87分, 她只有区区的六十几分。
陆斐源的评分高达95分，和她的距离，可是整整三十多分呐…
她果然是自找麻烦。
***
隔日清晨，吵醒美梦的是一阵电话铃声。
“叮铃铃…”“谁啊？！”
“是我。”
米冉立即清醒了：“斐源？这么早打电话来干什么…”
干什么？！陆斐源来气，昨晚她睡得那么晚，还写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看得他都一宿没睡好。
什么叫他给了她不安？！
什么叫自己的段位太高了，她配不上？！
什么叫担心他看不起她？还被别的女孩抢走了？!
是不是Cathy的事情给她的压力太大了，结果她怀疑到自己身上来了？！
米冉正在揉眼睛，就听到陆斐源没好气道，“晚上要不要一起吃饭？！”
“今天不行，孙小姐约我写篇稿子，我没有时间陪你。”
“但我有话跟你说。”陆斐源斩钉截铁道：“这样好了，我中午去你家找你，就在你家楼下吃个饭，怎么样？”
“…有什么急事吗？”
“当然，到时候我再当面跟你讲。”
“…嗯。”
挂了电话，米冉奇怪——
陆斐源怎么了？好像在生什么气？
前天他们还不是好好的么？今天他受什么刺激了？
＊＊＊
楼下只有一家小小的馄饨店，设施简陋，卫生条件也很一般。
不到中午，陆斐源就找了来。
米冉点了三两饺子，外加一碟牛肉。
她往碟子里倒了点老陈醋，才问道：“找我有什么事吗？”
陆斐源拿出了一份资料，“你看看这个。”
“这是什么？”
她看到的是三个男人的职业生平资料。
“最近一段时间，来联盟总部登记的男性数量同比增长很快。资料库反馈给我，人数比往年多了整整七十万人次。超过了之前一个季度的总和。”
“这是为什么？”
“我也觉得好奇，就查了查，结果发现大多数男性是在5月20号以后过来进行注册登记的。”
“5月20号？！”米冉合上了资料：“Cathy向外宣布申请契约婚姻的日子？！”
陆斐源点了点头。
“…你的意思是说，他们是为了Cathy来登记的？！”
“不错。”
现在全国人民都知道：Cathy在申请契约婚姻。一些希望和她匹配到的单身男性，就将自己的资料登记进了资料库，来碰一碰女神的眷顾运气。
这样的人全国范围内加起来有七十万之多。
他们在知道Cathy绯闻缠身的情况下，还愿意寻求匹配!
想到这里，米冉眼睛亮了亮，真的是天无绝人之路啊！
有的男人听说是Cathy，避之不及，但也有人迎难而上，专门为了Cathy前来登记。
“那么，这七十万用户里面，有多少人有资格能够匹配Cathy？！”
陆斐源道：“我筛选了下，这70万新用户中，绝大部分是30岁以下的男性。按照年龄匹配的原则，双方不能差距十五岁以上。所以，70万人口中有65万是无效人口。”
15岁，是个年龄代沟的极限。在这个日新月异的时代，15年就可以称做是两个时代的人了。
更何况，三十岁以下的未婚男子，大多数还是冲着Cathy的美貌和金钱去的。要不然就是想借着Cathy出名一把。但不论怎么说，他们的社会经验不足，也无法负担舆论的巨大压力。陆斐源必须划去这一部分人群。
“还有55岁以上的，也是无效人口。那么剩下来的适合年龄段的人口，只有三万不到。”
“三万？！”米冉吃了一惊，这也是个庞大的数字了，“那么这三万人口里面，有没有条件特别符合Cathy的呢？”
“我把这三万人的资料输入了资料库，又淘汰了一部分信誉不达标者、两次以上离异者、无业游民、有犯罪记录者、学历低下者…最后只剩下三个男性符合条件。”
“三个…”
米冉的目光放在了资料上。
七十万人爱慕Cathy，可她最后能选的范围只有这么小么？
说着，陆斐源就抽出了其中一份资料：“这个人，你看看。”
米冉赶紧拿起了资料。
录入时间：5月20日。
——也就是说：Cathy刚刚宣布自己要进行契约婚姻的时候，这个人跑到了北京资料库，登入了自己的资料。
姓名：丁庚
职业：导演
年龄：54周岁
代表作：《黑海东青》《步清明》《赤壁怀古》…
“《赤壁怀古》？！”米冉立即想到了：“这不是Cathy的出道作品吗？”
“不错，这个丁庚32岁的时候，遇见了23岁的Cathy，邀请她拍了一部电影。虽然这部电影不怎么出名，但都公认是Cathy的处女作。后来，Cathy的名气越来越大，丁导演支付不起她的片酬，两个人就再也没有合作过了。”
“他结过婚没有？！”
“结过，40岁的时候妻子过世，身后无儿无女。”
“现在的年收入怎么样？”
陆斐源淡淡道：“十年前就已经过气了，现在只接一些小纪录片拍一拍，年收入大概在200万左右。”
还比不上一个北京的中等白领工资呢，看样子，这个丁庚混的着实不怎么样。
米冉又翻了翻他的资料。资料上显示他32岁拍成了《赤壁怀古》，红了一段时间，但很快，他的复古风格作品就过时了。再加上没有Cathy这样的美女撑门面，人们就没有理由为他的电影贡献票房了…
“35岁投资500万拍摄古装历史正剧《金陵春》，票房120万，亏损400万元。”
“38岁投资1000万拍摄民国文艺片《东落黄昏》，票房200万，亏损1000多万…”
“45岁投资2000万拍摄纪录片《故宫往事》，票房2300万，也亏损了1000多万…”
米冉越看越无奈，这人三十岁之前凭借几部文艺片赚了点钱，但是三十岁以后，就是在不断地亏钱。总而言之，他并不算什么成功的导演。
可他是这三个人当中，唯一和Cathy现实中有交集的男人。
“我先会一会这个丁庚，看看他的为人如何，然后再进行下一步的安排。”
——现在，她的态度比以前更加小心翼翼了。
只怕一个不小心，就让男女双方都受到不可弥补的伤害。
说完，米冉收下资料，又将最后一个饺子放在了他的碗里面：“斐源，谢谢你帮我找到这三个人。”
“不用谢。”陆斐源拿起筷子，又将饺子夹了回去：“我是你的男朋友，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你有什么困难，我都要承担一部分。”
“嗯，但我还是要谢谢你，没有你的话，我可能就要放弃了。”
陆斐源深深望着她：“米然，你记住了，我是你的男朋友就是你的一部分。你随时随地都可以找我来帮你。”
“好。”
米冉温柔一笑，她夹起了饺子，啊呜一口吃掉，浓香四溢的肉汁在嘴里回味无穷。
有庆幸，更多的是一种小小的幸福。
有了陆斐源的鼓励，她重新燃起了希望。
***
很快，米冉就联系上了丁庚。
陆斐源的预料一点都不错，丁庚就是专门为了Cathy而申请契约婚姻的。
其实，丁庚自己都不抱多大的希望。他虽然是Cathy的处女作导演，但是他们也仅仅合作过那一次。后来Cathy大红大紫，也不是在自己手上走红的。所以，他只能算是Cathy那演员生涯中的一个不经意落脚，连上正篇的资格都没有…
米冉约了他在北京的胡同巷子茶馆里见面——这位土生土长的北京导演，祖上曾经是贵族，他受了家风的影响，喜欢喝茶，也喜欢在茶楼上听书唱评弹。
都说女人都有第七感。
当米冉见到他的时候，就有一种预感：这个人的目的似乎并不简单。
——因为他的眼神太亮了，还是一种贼亮贼亮的光芒，让人看了就不由得不舒服起来。
之后的交谈，证明了自己的猜想。
“丁先生，很高兴见到你。”
“是我很高兴见到你才是。”丁庚笑了笑:“米小姐，Cathy她什么时候才能和我见面？”
“这个…匹配的结果还没最终出来，我只是代表Cathy，提前过来跟您谈谈一些问题，听听看您的看法。”
“好，你有什么问题，尽管问吧。”
米冉咳嗽了两声：“请问您介意Cathy是一个饱受争议的公众人物吗？”
“不介意，再说了，名人本来吃的就是名气这一碗饭，她的争议越大，代表关注度越高。”
“嗯…”
不知为何，米冉听了这两句话有些逆耳。
有个问题，她本来没打算直接问的，现在却不得不问了：
“Cathy息影多年，而您现在还做着导演。请问:假如你们正式交往以后，你会要求Cathy她参演你的作品吗？”
——这是她要听听丁庚的目的是不是单纯的。他是真的想和Cathy谈感情，还是谋划着怎么利用Cathy？
结果就是这个问题，让口若悬河的丁庚沉默了。
都不用再问了，米冉就明白了丁庚的所想。于是淡淡道：“如果丁先生您不想回答这个问题的话，我们也尊重您的意见，以后不会打扰您了。”
“我会要求她参演。”丁庚还是实话实话了：“Cathy是个好演员。我和她合作的那一段时间，是我人生中最快乐的一段时光。《赤壁怀古》那部电影很卖座。按道理来说，是我提拔了Cathy…现在，我手头正好有个电影项目，的确有那个想法，想邀请她复出东山再起…”
“丁先生，”米冉严厉地打断了他的话：“Cathy已经息影了，她不会再回来拍电影了。”
“我可以和她见个面谈一谈吗？”丁庚很是急切道，“你看，她刚刚回国，就博得了这么多的关注，可见她在国内的人气还是可以的。要是她能复出拍一部电影，这个票房肯定可以大卖的…我可以多付她5%的报酬。”
米冉冷笑，“那丁先生，我想我们没什么可谈的了。”
说完，米冉就收拾了包包，离开了茶馆，那丁先生还追了上来：
“米小姐，你别走，你就让我见见Cathy好不好？！我也算是她的知音伯乐吧…”
“米小姐，你给Cathy带句话，让她看看我的这个剧本项目好不好…”
直到计程车上，米冉才松了一口气。
——这个丁庚是个疯子吧？为了拍电影，已经走火入魔了。甚至想借用契约婚姻的名义，诓骗Cathy拍他的什么电影，简直是…够了！
***
回到家，Cathy的电话就来了。
“米小姐，今天你去见了丁先生吧？他怎么说？”
Cathy小心翼翼地问她情况，但米冉却说不出口那些话——那个男人并不是喜欢你的，而是想借着你的头衔，恢复他二十多年前的荣光。
“哦，没什么，丁先生跟我说了说你当年拍电影的事儿，看得出来，他是个很念旧的人。”
“是的，当年我是第一次拍电影，丁先生他很照顾我…”Cathy害羞地笑了笑，问道：“那他还说了我什么吗？”
“没，没有，今天茶馆的戏不好听，我们没坐多久。”
“那他有没有约我出去见面？”
“没，没有。”
“这样吗？”顿时，Cathy的语气中就充满了失落。
“你别着急，Cathy，除了丁先生，下面还有两个合适的人选…”
“可我不认识他们。”Cathy淡淡道，她仿佛已经知道了这次相亲的结局了。
米冉也无言以对。
就连认识Cathy二十多年的人，都是在利用她身上的剩余价值。何况是不认识的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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