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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婧娴忙笑着过来挽住夏春心胳膊,“麻烦什么啊,你舅这两天放假,我们本来也没什么事儿,坐车累了吧?”

夏春心笑说:“还好,卧铺躺着过来的,不累。”

夏春心边说边打量祁漾的舅妈,祁漾说过舅舅和舅妈都是四十多岁,但舅妈身材好得简直是二十多岁小姑娘,皮肤好得像最多三十岁,身上还有一种温柔与灵动并济的少女感,望着她的眼神也很亲切热情。

夏春心回头看了眼祁漾,祁漾走在舅舅身旁,祁漾和祁萧没有半分像的,祁漾却和舅舅有三四分像,舅舅也气质非凡潇洒俊逸,舅舅好像在教训祁漾刚才大庭广众之下亲她的事,祁漾一声不吭地拖着行李箱,她心里多少舒服了点,还有人能管得住祁漾。

坐的车是大众车,去的房子是百平米的两室一厅,房间里不是很有人气儿,像是没住过,房间里还有点装修的味道,冷谭夫妇俩当真以为夏春心是小保姆,为了不显露家底配合祁漾这个修车工演出,也是费了不少心,临时买了个房子。

四个人进到这间房的时候,各自心里都轻轻地提着气,想着千万别露馅了。

时婧娴和夏春心笑说别拘谨,把这儿当自己家,一边让夏春心把棉服脱了,房间里温度有二十八度,热。

夏春心对脱外套很有警惕心,边脱边稍稍弓背,尽量把肚子藏起来,但时婧娴生过小孩,实在是过来人,看到夏春心的胯宽和肚子,就诧异地问了一句,“心心,你怀孕了吗?”

夏春心立即看向祁漾,祁漾已经换拖鞋进去,正倚着沙发背晃着长腿看他们,薄唇勾起,“舅妈,你这不是变着法说我老婆胖么?我老婆可最听不得人说她胖。”

时婧娴失笑,“胖什么啊,不胖,看着也就九十多斤?”

夏春心心说还不如不让祁漾开口了,尴尬道:“一百零点。”

接着她就换了话题,“舅妈,我做饭还不错,一会儿帮你做饭。”

时婧娴笑着给夏春心递拖鞋,“不用你做饭,你就和祁漾当放假,看看电视休息休息。今年过年我家你妹妹在国外没回来,我和你舅舅俩人在家过年就没意思,多亏你们一起来了,你们来了我们就高兴,你还动什么手啊。”

说完时婧娴还没觉得哪里不对劲儿,抬眼看见冷谭在皱眉,时婧娴才恍然大悟她刚才好像提了女儿在国外的事,这是不是说漏嘴了,但是普通人家也可以把女儿供出国啊,也不算说漏了吧。

夏春心也已经听见国外俩字,正常聊天套路来说,此时她应该很好奇和羡慕地问妹妹在国外念书吗,但她也感觉到舅妈是说漏嘴了,就装作没听见吧,再次看向祁漾,希望祁漾能说两句人话。

祁漾确实是四人里面最从容的,他对夏春心招手,温柔道:“来,心宝贝,看看我们今晚的房间。”

“…………”

“心宝贝”——结婚三年里,他都是这样温柔叫她。

对她忽冷忽热冷暴力的男人,时隔四个多月,又这样叫她。

夏春心的心里顿时感觉有千军万马在奔腾。

她看向时婧娴,亲昵地挽着舅妈胳膊笑问:“舅妈,我晚上可以和你一起睡吗?想和你聊聊。”

时婧娴自然要说好呀,冷谭却知道祁漾和夏春心像是在闹矛盾,他虽说对外甥隐瞒身份的做法不敢苟同,但也不想外甥婚姻有问题,出声问:“祁漾,你是不是惹心心不高兴了?”

这次祁漾没答,转而望向夏春心,“心宝贝,你说呢?”

夏春心都快要冒冷汗了,从下车到现在这一个小时里如置水深火热中,四人看来看去的目光太让人头疼了,但她还要努力配合,笑着摇头,“没有啊,舅舅,我和祁漾好着呢。”

冷谭若有所思点点头,“没吵架就好,过年了,别没事儿拌嘴吵架。”

祁漾却又道:“确实惹她不高兴了,平时她都叫我漾宝,今天直接祁漾了。”

“…………”

“漾宝”——结婚三年里,她都是这样叫他的。

夏春心想一觉睡三十六个小时,把这两天一夜赶紧过去。

时婧娴和冷谭一起看向夏春心,夏春心硬着头皮走向祁漾,手臂挽上他胳膊,仰头对二位长辈笑,“真没吵架,舅舅舅妈,你们别听祁漾瞎说。”

祁漾低眉看她,“嗯?”

夏春心深呼吸,扬起甜笑,“漾宝,我们去看看房间。”

祁漾满意地揉揉夏春心脑袋,手臂搭到她肩膀上,转身带夏春心去看房间,夏春心有心想把他搭在她肩膀上的那只手咬掉。

经过时婧娴的提醒,俩人走到特意让出的主卧门前,推开门,接着——

俩人同时呆怔在门口,被主卧的布置吃惊得定在原地。

床上赫然铺着一床红被,红被是刺绣着龙凤呈祥的特大红被。

被子上面用硬币摆成了双囍字,以及被子上还铺了代表早生贵子的五谷杂粮。

枕头上面坐着两个手捧“百年”和“好合”字样的毛绒娃娃。

棚顶是红气球,窗上贴着喜字,窗框上挂着红拉花。

十分贴心,并非常有修车工普通家庭的欢迎新媳妇回家的新婚气氛。

祁漾&夏春心:“…………”

两人同时关上门,夏春心眼神变呆怀疑人生,太拼了,舅舅和舅妈太拼了。

祁漾面上还维持着从容淡定,“饿了,还是先吃饭吧。”

时婧娴和冷谭在接俩年轻人之前,厨师就来家里把八菜一汤做好了,但这会儿已经凉了,时婧娴便去厨房,“我去热菜,饭菜马上好,祁漾你和你媳妇儿先歇会儿,好了舅妈叫你。”

夏春心时刻记得自己仍是个小保姆,不是养尊处优大小姐,洗手后进厨房,“舅妈,你去歇着,我帮你热菜。”

“哪能用你呀,”时婧娴推她出去,“快出去。”

夏春心感觉在厨房热菜,还能比在房间和客厅里自在点,就继续和舅妈商量着要帮忙,祁漾这时走进来,长臂抢走舅妈手上的锅铲,“舅妈,你去忙吧,我和心心热菜。”

那行吧,俩年轻人留在厨房也行,反正祁漾是亲外甥,让他干点活不算什么,而且外甥媳妇儿可能在厨房更自在。

时婧娴去找冷谭,厨房里剩下夏春心和祁漾。

这间厨房也不大,七、八平米,和他们的婚房厨房格局很像,两个人都穿着运动服,仿似时间空间突然跨越到曾经家里,互相对视着的时间无线延长。

曾经相爱,感情里付出得真挚,在厨房里一同做饭都是无尽的乐趣。

如今却演着相爱的戏码。

夏春心先移开目光,她当真饿了,就取了另只长勺,开火下汤,她这边刚把汤倒进锅里,长勺还没碰到汤,祁漾就伸手锅里抢走长勺,“我来。”

夏春心不与他争执,站在旁边看热锅里冒泡的汤。

祁漾热了三道菜,夏春心就端出去三道菜,时不时和两位长辈聊两句,气氛还算不错。

她再回到祁漾身边打下手时,她运动服里的手机忽然响起,她拿出来看屏幕来电,祁漾也漫不经心地瞥了眼,这一瞥,祁漾沉了脸。

来电显示曲景曜,又是这个名字。

这是偏偏恰巧这人只有这两次联系夏春心,被他撞个正着,还是这人经常联系夏春心,他撞见不足为怪?

夏春心手机调了静音,没接,放回到兜里,继续看锅里冒热气的菜。

她在想着晚上怎么睡。

来之前有过心理准备,既然是来演戏的,祁漾又强调过是两天一夜,那么就已经料到会和祁漾睡一张床,她不矫情这件事,更何况她怀孕,祁漾也不可能对她做什么。

她犯愁的是另件事。

祁漾的声音在吸油烟机的嗡嗡声下显得有两分沉,“有什么事?”

夏春心吞吞吐吐,说了感觉自己矫情,不说又不舒服,犹豫了好一会儿才说:“我晚上,不想睡那个红被子。”

睡那张铺着早生贵子的五谷杂粮和囍字的床就有点怪了,再睡大红被就更怪怪的。

祁漾瞥她,语气淡漠,“你以为我想睡?”

夏春心拧眉看他,不知道他又抽哪门子邪风,正要问,她兜里手机又响了,拿出来正要挂断,结果看是爷爷,连忙转身回主卧关上门打电话。

怕祁漾突然进来叫她被电话里的爷爷听见,夏春心看外面有阳台,就又开门去阳台接电话。

而夏春心方去接电话,祁漾就扔下锅铲跟了过去。

时婧娴和冷谭正在客厅里商量哪个时间让祁漾带夏春心给外公上香,就见祁漾甩着脸子跟在他老婆身后,时婧娴忙推冷谭,“你去看看,我继续去热菜。”

冷谭的冷漠讥讽气质和祁漾十分相相像,“看什么,把老婆气跑了就打光棍。抱着金砖挨饿,活该。”

祁漾推开卧室门,倚着门框,望着在阳台又笑又撒娇生动极了的夏春心,阳台门窗隔音,世界像突然变成无声默片,只有夏春心笑靥如花的美人脸在他面前晃动。

祁漾扯下门口墙上贴着的小囍字,放在指尖里缓慢揉着,曲景曜这名字,是他第二回见了。

他手指在动,于是他右手的颤动就不那么容易察觉,这样垂眉捻着指尖,不时掀眉凝望着那个女人,眸光不断深深浅浅变化着,囍字也不知不觉间被团成破碎的一团。

十分钟后,夏春心终于打完电话回来,她没穿棉服,在外面冻得鼻尖红了,也有点哆嗦的冷,抬头就看到祁漾眉目冷淡地望着她。

“吃饭了。”祁漾说。

夏春心“嗯”了声,抱着肩膀点头要出去吃饭,祁漾又道:“你都煲电话粥了,还吃饭吗?”

32离婚以后

夏春心抱着肩膀停在他面前, 抬头看面前的祁漾。

祁漾脸上一派平静, 像是并未说过什么讽刺的话, 平淡镇定,但那双眼睛里还是泄出讥讽劲儿, 是在表达他心里的不痛快。

夏春心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祁漾为什么突然抽风不痛快开嘲讽, 因为他认为她在和男人通电话。

他为什么总是忘记他们已经离婚的事?

刚才祁漾在说话时已经走进卧室,反手关上门,两人正站在大红床的床旁。

夏春心偏头望了眼很有嘲弄之意的新婚喜庆大床被子, 有那么一瞬想,如果自己没有怀孕, 她一定跳上床,掀开被子往祁漾脑袋上蒙, 然后把祁漾按到地上狂揍他的脸, 狂踹他肚子,还要蹦上去踩。

记不清从什么时候开始,祁漾就不会说人话了。

夏春心向侧边倚着墙,抬眸微笑,笑得很轻很淡, “祁漾, 我下次送你一个‘已离婚’的手机壳吧, 或者以后我见你就穿一件胸前写着‘已离婚’三个字的卫衣,怎么样?”

夏春心着重强调这两个字,“前夫?”

言外之意,她跟谁打电话, 关他屁事。

前夫的嘲讽功力不低,前妻也不弱。

前妻口中的“离婚”,“前夫”,这些都是祁漾最不愿听的词,他垂眼定睛地看着夏春心,像是一种忍着怒火的逼视。

双方都不再言语,房间里陷入安静。

窗外有一束被窗棱隔开的细长条阳光照进来,落到红床上,也落到两人中间,刚好这道光亮将两人分隔在两侧,能看到被太阳照亮的灰尘在快速地上下飞荡,如同两人之间无形之气在过招,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将两人之间的安静打断的是客厅里的时婧娴的声音,“祁漾,心心,出来吃饭啦。”

空气里的飘着的动荡的尘气像是突然停止落地。

夏春心自认是个行事还算磊落的人,除了她对他说孩子不是他的这件事是她有意为之的谎话以外,在他误会杭笑白的时候,她就做过解释,今天也不喜欢误会,她抬眼看着他,美眸里闪着坦荡的优雅,“前夫,我刚才是在和我爷爷煲的电话粥,没吃饱,还饿着。请问,我现在能去吃饭了吗?”

前夫:“……”

夏春心伸手推开他,擦着他胳膊向外走。

祁漾下意识抓住她手腕,夏春心面无表情地扬手甩开。

夏春心大步走出去,打开门,同时笑声起,“不好意思啊舅妈,我刚刚和我爷爷通电话了,菜还没热完就跑了。”

时婧娴笑说:“没什么啊,快来吃饭,爷爷多大年纪了,身体还好吗?”

夏春心说:“八十了,还不错,很硬朗。”

祁漾迈站在原地,闭眼长吁一口气,将手心里揉成团的囍字放进兜里,若无其事地出去。

冷谭正在摆筷子,猜到祁漾又惹老婆生气了,绕有深意地瞪了祁漾一眼。

吃饭的时候,冷谭没怎么和祁漾说话,偶尔问夏春心两句饭菜是否合口,主要负责话题的是时婧娴。

时婧娴聊了些小两口的日常,接着就顺其自然地聊到了宝宝,“心心和祁漾打算什么时候要小宝宝啊?”

夏春心正在夹鱼肉吃,听得筷子停住,用余光扫了眼祁漾。

祁漾没动。

饭桌是长方桌,夏春心和祁漾坐在一侧,夏春心见祁漾没反应,在桌子底下狠向祁漾踹过去,结果踹过去就收不回来了,被他给拿捏得紧紧的。

祁漾腿上用着劲儿,不让夏春心动分毫,同时伸筷子将那块她快碰上的鱼肉夹到她碗里,“心宝贝,你说呢?”

夏春心在桌子底下用力收腿,用力到肩膀都在晃,也没收回来,就伸出左手去捶他的腿。

俩人在桌子底下打着,祁漾左手伸到桌子底下按住她手,夏春心这下子手也收不回来了,他双脚和左手像钳子一样钳着她。

夏春心缓缓深呼吸,抬头微笑,将祁漾曾说过的话还给他,“你不是说你不喜欢小孩,也不想要小孩吗,请问祁先生,你让我说什么?”

祁漾的手脚倏然松开,夏春心重回自由,抬眼对二位长辈笑笑,继续吃饭。

冷谭和时婧娴对视一眼,总算是明白点这俩人为什么吵架了,时婧娴笑着圆场说:“小孩很可爱啊,祁漾小时候也很可爱的,心心,你知不知道祁漾的小名?”

祁漾突然变了脸色,打断道:“舅妈,汤咸了。”

夏春心见状还挺感兴趣,“不咸啊,祁漾没说过他小名啊,他小名是什么?”

祁漾皱眉,“你不能喝咸的,舅妈,你去给她换一碗。”

时婧娴完全不搭理祁漾,她嫁给冷谭都二十年了,看着祁漾长大的,关系很亲,对夏春心笑说:“我家你小妹的小名叫狗狗,他们俩的小名都是外公取的,你猜猜祁漾小名叫什么?”

祁漾在那儿已经深呼吸。

夏春心可太感兴趣了,“叫猪猪吗?”

“不是,你再猜。”

“难道是猫猫?哥哥妹妹分别是猫猫狗狗?”夏春心边想着猫猫这名还挺萌。

“不是不是,你再猜。”

夏春心猜不出来了,家养小动物她就能想到这几个,她歪头看向祁漾,“叫什么?”

祁漾在沉默地喝汤,咽汤的动作很用力,这会儿也不嫌汤咸了。

时婧娴在那儿笑个不停,夏春心更好奇了,不知道什么小名让祁漾这么逃避,接着她听到舅舅揭露谜底的声音,“叫鸭鸭。”

时婧娴补充,“鸡鸭的鸭,鸭鸭。”

????????

祁漾深深闭上眼睛。

哈哈哈哈哈哈哈H哈哈哈哈!!!

夏春心刚才那股生气劲儿顿时没了,笑得快要疯了。

“鸭鸭?”外公这名字取得也太好了。

夏春心放下筷子整个人转向祁漾,笑得用拳头捂嘴,肩膀直颤,都笑得说不出话来。

祁漾斜睨她,“笑什么。”

“笑鸭鸭呀。”

“…………”

一顿饭可终于把夏春心吃乐呵了,她从来没听祁漾说过他这小名,估计祁漾也知道她知道以后会取笑他,就一直提都没提过这事儿。

午饭后,夏春心有点困了,但金燕妮不让她吃完饭立即睡觉,怎么也得过一小时再睡,正巧舅妈的安排是四人打麻将,边打麻将边话家常,是个娱乐项目,不会无聊。

爷爷退休后,夏春心陪爷爷打牌过,算是会玩,但玩得不好,越玩得不好越容易憋人。

祁漾坐她下家,祁漾被她憋的什么牌都吃不到,赢家都是舅舅和舅妈。

祁漾斜睨她道:“你玩得很好啊。”

夏春心笑说:“一般般吧,鸭鸭想要什么牌?我给你吃牌鸭。”

“……”

顿了顿,夏春心又道:“嘎嘎。”

“…………”

祁漾被夏春心气得半死。

家里的气氛总算搞上来了,冷谭和时婧娴也开始有事没事叫鸭鸭,祁漾的冷静教授斯文脸,一点点地崩裂开,快要摔麻将牌拂袖走人。

夏春心玩牌玩得不困了,午觉也没睡,连玩了仨个多小时,到底是怀孕的身子,之前就腰酸背痛得严重,连坐这么久腰就疼了,手伸到后面悄悄捶腰。

祁漾坐她旁边,她手伸到后面捶腰时,祁漾瞥了她一眼,她也瞥了祁漾一眼,俩人对视一秒即离,像走在大街上的陌生人。

夏春心正想着怎么开口对长辈说不玩了,祁漾忽然推牌,语调好似玩牌多没意思,余光扫着夏春心,他漫不经心地说道:“无聊,不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