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大炮脸色一沉,随即冷声道,“太子妃不必在这里挑拨离间,我们大当家也不是故意的,只是个巧合!”
“本宫只是说实话而已,难道胡将军不是这样想的吗?”玉珑目光凌厉,似能穿透人心。
胡大炮脸色铁青,一言不发,快步往外走。
红袖眸子一转,忙追上去,将那包杏仁酥塞在胡大炮怀里,
“这杏仁酥年底不好买,将军便拿着给夫人吃吧!”
“不用!”胡大炮推拒了了一下。
两人正在桂顺斋的门口撕扯,突然一辆车马停下来,苏九自马车上下来,看着胡大炮,又看了看他身后的玉珑,脸色冷沉。
胡大炮怔了一下,突然有些不知所措。
红袖趁机将点心塞在胡大炮怀里,“将军拿着吧,我们太子妃特意给胡夫人买的!”
苏九狠狠剜了红袖一眼,如画的眉眼间沁着冷意,“大炮,我知道你这阵子心情不好,所以不管你做了什么,我都不计较。可是我没想到,你竟会背叛我,和夏玉珑同流合污!”
“我没有!”胡大炮气冲说了一句。
“还敢说没有!”
苏九甩袖一拂,猛的将胡大炮手中的点心甩飞出去,掌风带动,
胡大炮踉跄往后退了几步。
不容他再解释,苏九冷瞥他一眼,转身上了马车,快速离去。
胡大炮愣在那,半晌没有挪动。
玉珑走过来,冷笑道,“胡将军是朝中三品大将,掌千军万马,苏九却对将军随意打骂,实在是过分!以为将军还是伏龙帮里她的手下吗?”
胡大炮脸色难看,紧紧蹙眉,看了玉珑一眼,转身大步离去。
红袖看着胡大炮气冲冲离去的背影,笑道,“这伏龙帮马上就要分崩离析了!”
玉珑勾唇一笑,“还早,不过也是迟早的事!”
乔安是文臣,不足为惧,重要的就是胡大炮和他手里的兵马,等苏九没了胡大炮这条臂膀,看她还如何嚣张?
大年三十这一日,清心楼关了门,伏龙帮自己人在一起过年。
然而从中午一直等到晚上,胡大炮都没来。
乔安派人去请,下人回来道,胡夫人身体不适,胡将军不过来了。
阿树听了,用力的将手里的酒杯摔了出去。
苏九还算平静,起身给乔安和阿树两人倒了酒。
曾经五个人的伏龙帮,如今,只剩他们三人了!
曾经说好,不管在哪里,他们都要在一起过年,现在却早已都忘了自己说过的话。
曾经穷的没饭吃的时候,他们都没有人想过离开,现在锦衣玉食了,却越走越远。
伏龙帮生意越做越大,帮下的人越来越多,而他们几个却越来越少。
“喝酒吧!”苏九淡笑了一声,举杯一饮而尽。
乔安忙拦住她,“大当家身体还没完全好,不能喝酒!”
“如今、小爷连酒都不能喝了吗?”苏九低着头,紧紧握着酒杯,低声说道,声音里带着说不出悲凉。
乔安心头一梗,把手放了下来。
阿树“噌”的起身,“老子去找胡大炮,问问他到底是什么意思,问问他到底还是不是伏龙帮的人?”
“站住!”苏九低喝一声,“别去!陪着小爷喝酒!”
阿树站在那,脸色漆黑,重重一叹,重新坐在座位上!
因为过年,酒楼里的伙计都发了赏钱回家了,只还有李泰和李芯两父女留在酒楼里。
李芯给三人倒酒上菜,守在一旁,不断的给苏九倒酒,照顾的殷勤而周到。
三人默默的喝酒,从傍晚一直喝到将近三更天,都已酩酊大醉,歪倒在桌子上,酒坛空了一地。
纪余弦进来的时候,闻着楼里浓烈的酒气,眉头紧皱,快步上楼。
看到几乎要滑落到地上的少女,纪余弦又疼又气,过去将她抱在怀里,终究只是薄唇抿出一抹无奈的叹息。
“把乔安两人也送回去!”纪余弦对着李泰淡淡吩咐了一句,抱着苏九往外走。
“纪余弦、”苏九窝在他怀里,闭着眼睛低喃。
“嗯?”马车里备好了解酒汤,纪余弦一口一口的喂给她。
“新年好!”苏九突然眯眼笑道。
纪余弦轻声一笑,胸膛鼓动,紧紧把她抱在怀里,看着窗外璀璨的烟火,低低的道,
“新年好!”
云南王府
除夕夜本是该一家团圆的日子,云南王和王妃坐在饭厅里,看着满桌的佳肴,没有一丝过年的喜庆。
这是他们在盛京过的第二个年了,没想到会在这里呆这么久。
如今夏桓不肯回滇南,玉珑那里更是不稳定,而且明年开春就要新皇登基,所以回滇南的计划就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耽搁下来。
此时,下人走进来,恭敬道,“回王爷,王妃,世子说他不过来了,请王爷和王妃先用饭!”
“逆子!”夏苍猛的将茶盏往桌案上一放,怒道,“让长辈等他也就罢了,竟然请了三次都不过来,他这是跟谁耍脾气!”
“你发什么火?这是桓儿第一次跟咱们一起过年,你总要让他接受一下。桓儿跟咱们生疏,难道还不是因为你?”王妃拿了绢帕抹泪。
见自己老婆发货,夏苍立刻没了脾气,“好,好,都是我不好,是老夫对不起他!老夫亲自去请他还不行?”
说着,夏苍就要起身。
王妃伸手将他按下去,“算了,你这脾气,见了桓儿兴许又吵起来,还是我自己去吧!”
拭了眼角的泪,王妃起身往外走。
下人忙提着灯笼在前面引路。
房间里四角点着宫灯,下人们都在外面侍奉,夏桓一个人盘膝坐在房间里,正认真的剥瓜子。
他手纤细白净,骨节分明,拿起一粒瓜子放在两指中间,轻轻一按,瓜皮分开,饱满白嫩的瓜子漏出来。
他细细的将瓜子抿干净,才放进旁边的白底青花的瓷罐里。
罐子里的瓜子仁已经有半罐。
旁边小几上放着酒坛和五个酒盏,分别倒满了酒,酒色清冽,浓郁的酒香飘散出来。
他做的很认真,一双俊逸的丹凤眼一眨不眨。
王妃进来的时候,看到夏桓坐在灯影下孤寂的身影,突然有些说不出的心疼。
“桓儿!”女人低柔的喊了一声。
“有事吗?”夏桓头也未抬,只专注手里的事。
“桓儿,今日是除夕夜,咱们应该一起吃团圆饭,你父亲正等着你呢,咱们去吃饭吧!”王妃抚上夏桓的肩膀,温柔的道。
“我不去了,你们吃吧!”
夏桓淡淡道了一声,将一粒剥好的瓜子放进罐子里。
“你剥这么多瓜子做什么?喜欢的话让下人剥就是了!”王妃说着去拿罐子,想放到一边去。
“不要动!”夏桓突然急喝一声。
王妃颤了一下,顿时将手缩回去。
“他们手脏,还是我自己来吧!”夏桓俊颜阴郁,淡声道。
“好!”王妃讪讪应了一声,“那我们先去吃饭好不好?”
夏桓依旧摇头,“我不去,你们自己吃!”
“桓儿!”王妃皱眉看着他。
夏桓剥瓜子的手指一顿,突然问道,“母妃,如果我和云南王府之间选一个,你会选什么?”
王妃一怔,“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就是问一下!”夏桓漫不经心的道。
“桓儿!”王妃在他身边蹲下身去,盈盈目光中泛着慈爱,“虽然你不在我身边十二年,但是没有哪个母亲是不爱自己孩子的。对于我来说,你比什么都重要!”
夏桓眉目微微一动,抬头浅笑,“好,我知道了!”
“真的不想去吗?”王妃又问了一句。
“嗯,抱歉,母妃,我想一个人待会儿!”夏桓道。
“好,那母妃不打扰你了,别坐太久,早点休息!”
“是!”
王妃轻步退出去,将门阖上,吩咐下人不要进房打扰。
次日便是大年初一,天刚刚蒙蒙亮,苏九被城中震耳欲聋的鞭炮声吵醒,揉了揉发沉的脑袋。
垂着床帐,光线幽暗朦胧,纪余弦并不在床上。
前段日子她经常住在纪府,纪余弦为了她,一改之前每日卯时起床的习惯,每次都是陪着她睡到日上三竿。
这还是第一次她醒来的时候他不在房里。
昨晚她又喝醉了,苏九懊恼的拍了拍头,穿上衣服想立刻回苏家去。
打开门,锦枫正站在门外,见她出来,立刻道,“少夫人醒了?隔壁小厅里预备了早饭,少夫人过去吧!”
晨雾还未散,白茫茫的在亭台回廊之间缭绕弥漫,雾气中掺杂着鞭炮的味道,让人知道新的一年到了。
苏九摇头道,“不了,我现在要回家去,纪余弦呢?”
锦枫顿了一下,才道,“公子他有些事要处理,正在书房里忙。”
“嗯,那我就不打扰他了,代我告诉他,我先回去了!”苏九道。
“是!”锦枫低下头去。
看着少女的身影渐渐远去,被雾气淹没看不到了,锦枫才转身往书房里走。
刚到了门前,突然“吱呀”一声轻响,顾老头伸了个懒腰走出来,脸上带着稍许的疲惫,淡声道,“没事了!按照本神医的药方熬药给他喝两日。”
“是!”锦枫听到顾老的话眉宇间的沉重并没有半分缓解,低声问道,“公子这个月已经发作了三次,是不是、”
顾老头沉色点头,“这半月噬毒性猛烈,乃天下第一奇毒,而且不仅仅是毒那么简单。我帮他压制了这些年,这两个月突然间反噬的异常猛烈,不是好征兆。”
他声音顿了顿,转头看向锦枫,“有解药的线索了吗?”
锦枫眉头紧皱,“正在加快人马查!”
“嗯,尽快吧!”顾老头淡淡撂下一句。
锦枫身子微微一颤,缓缓握紧双拳。
送走了顾神医,锦枫才抬步进了书房。
屏风后,纪余弦刚刚起身,墨发松散的系在身后,身上的红袍腰带松垮,斜斜的靠在软枕上,脸色白的几乎透明,唇角一抹血痕,妖艳如盛开的彼岸花。
纪余弦握拳掩在唇边轻咳了几声
,拿着白色的云丝锦帕缓缓将唇角的血痕拭去。
锦枫倒了一杯热茶过去,双手递给他。
男人微挑的凤眸漆黑如墨,平静而深邃,淡声问道,“夫人呢?”
“少夫人刚刚回苏家去了!”
锦枫道了一声,犹豫道,“要不要把公子的病情告诉少夫人?”
男人斜靠在榻上,脸色虽然不好,整个人却说不出的雅致清贵,如丹墨小扇般的长睫一眨,摇头道,“不要告诉她。她知道了也是徒增烦忧。”
“可是、”锦枫眉头紧蹙,希望苏九知道以后,能多陪陪公子。
纪余弦抬眸浅浅扫他一眼,“按我的话做,不要擅作主张!”
“是!”锦枫应声。
说完,锦枫又坚定的补充了一句,“属下一定会找到解药的!”
纪余弦眸色微深,听到外面爆了一声烟花,他缓缓转头向外看去,微弱的火花映在他俊美的容颜上,添几分病弱的妖娆,
良久,他淡声道,“如果有一日我不在了,夫人就是纪府的主子,你要帮她,掌管整个纪府,不要让她被人欺负。”
“是!”锦枫声音带了微微颤抖。
今日宫里亦十分的热闹,一大早天还未亮,贵戚重臣陆续已经等在宫门外,等待宫门开启后,向昭平帝敬祝新春之喜,之后由昭平帝带领众人进行祭祀和祈福。
祭祀大典在天台举行,天台在正乾殿正北,台高十丈,四周各有六十六层台阶,皆是钟山汉白玉铺就,周围立有四十八颗两人抱的雕龙石柱,巍峨耸立,直入云霄。
兰知绘今日也跟着进了宫,亦步亦趋的跟在萧冽身后。
天气寒冷,萧冽将身上的大裘脱下来,围在女子身上,俊颜温和问道,“今日起的早了些,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兰知绘抬头温婉一笑,“没有,妾身和孩子都好!”
容贵妃在宫人簇拥下过来,笑道,“知绘怀有身孕,不来也没关系。”
兰知绘满面娇容,盈盈笑道,“多谢母妃关心,妾身定会保护好皇孙的!”
祭祀还没开始,容贵妃和其她贵妇围着兰知绘问长问短,关切之极。
红袖跟在玉珑身后,剜了兰知绘一眼,恨声道,“一个贱人,竟也能入宫参加祭祀,真是天大的笑话!”
玉珑斜她一眼,沉声道,“四处都是人,不要乱说话!”
红袖压低了声音,“奴婢实在是替太子妃心寒,您才是正妃,偏偏风头都被她抢去了!”
早晨的凉雾下,玉珑脸色微白,面容一直保持这端庄,长袖下,指甲却死死扎进掌心里。
很快到了吉时,昭平帝在宫人簇拥下扶着萧太后缓步走过来,径直往天台上走去。
众人跪下去,直呼万岁。
上了天台后,礼部已经将祭祀的供桌都布置好昭平帝站在供桌前上香撒酒,将去年封存的雨水撒下去,预示着新的一年风调雨顺。
他身后跟着皇后,容贵妃,再后面是太子萧冽、豫王萧琰、云南王以及其他众臣。
玉珑和兰知绘站在萧冽身后,皆是满面端正的看着前方,跟着跪拜祈福。
祭祀完毕,昭平帝先扶着萧太后下去,其他人陆续跟上。
宫妇嫔妾都走在最后,一步步迈着台阶下去。
兰知绘和玉珑两人走到离地面还有十几层台阶的时候,前面昭平帝和萧太后已经离开天台的范围。
太阳升起,阳光普撒大地。
兰知绘突然抬手抚了一下额头,另一只手扶住玉珑手臂,“太子妃,妾身有些不舒服,你扶我一下!”
“祭祀大典,拉拉扯扯,成何体统!”玉珑回头喝了一声,猛然抽手。
“啊!”
兰知绘扶了一个空,身体失去平衡,猛然向着台阶下栽去,惊声惨叫,顺着台阶往下滚落。
跟着兰知绘的丫鬟大惊失色,三步并作两步的往下跑,
“侧妃娘娘!”
众人惊呼出声,玉珑更是脸色唰的白了下去,愣怔的站在那忘了如何反应。
萧冽本在下面等着兰知绘,听到丫鬟的惊呼声转身,脸色微微一变,疾步过来,将兰知绘揽在怀里。
“殿下!快救我们的孩子!”兰知绘脸色惨白,额上冷汗滚下,紧紧的抓着萧冽的手臂。
小丫鬟跪在地上,哭道,“殿下,是太子妃将兰侧妃推下来的!”
萧冽猛然抬头,墨眸憎恶的扫了一眼玉珑。
玉珑已经走下来,看到兰知绘的样子也不由的慌了,摇头道,“我、我没有!”
其他大臣已经和昭平帝走了,只还有几个命妇围在周围,看到兰知绘裙子下有血迹渗出来,惊声道,“殿下,兰侧妃似乎不好了,快去找太医来!”
“殿下,救救我的孩子!”兰知绘慌声大哭。
萧冽抱起她,快步往太医院走。
其他人目光异样的落在一脸惶恐的玉珑身上,窃窃私语。
“肯定是嫉妒兰侧妃先怀了殿下的孩子,才会下次毒手!”
“竟然在这个时候下手,也太歹毒了些!”
“听说滇南那边有很多异族部落,最擅长一些阴毒的诡计!”
…
红袖气恨不已,上前斥道,“你们都在胡说什么?”
众人立刻散了
玉珑脸色阴沉似水,快步向着太医院而去。
太医院的外殿内,容贵妃正焦急的等着,今日还是初一,她暂时没让人告诉萧太后和昭平帝,只希望兰知绘和孩子都能平安无事。
玉珑匆匆走进来,急声问道,“母妃,妹妹她怎么样?”
容贵妃猛然回身,冷冷的看着她,“玉珑,就算你不喜兰知绘,可她肚子里的孩子毕竟也是冽儿的,你怎么如此狠心?”
玉珑砰然跪下去,“母妃,臣妾是冤枉的!”
“好,本宫问你,兰知绘好端端的走着,怎么会滚下来?难道是她自己要害自己的孩子?”容贵妃厉声问道。
旁边哭哭啼啼的小丫鬟也跟着跪下去,“奴婢在旁边看的清清楚楚,就是太子妃推了兰侧妃一把!”
“不、不是这样的!”玉珑慌张摇头,“当时兰侧妃突然握住臣妾的手,臣妾是练武之人,本能的反应、”
“所以你将她推开,你知不知道她怀了身孕,知不知道你们当时站在台阶上?”容贵妃面色愠怒。
玉珑百口莫辩,只头伏在地上,哽声道,“母妃,臣妾真的是冤枉的!”
“太子妃就算恨我们侧妃夺了殿下宠爱,也不该下次毒手,您这不仅是要了小殿下的命,还是要了我们侧妃的命啊!”兰知绘的丫鬟痛声大哭。
闻言,容贵妃更是神色冷了冷。
“贵妃娘娘,我们太子妃没想把兰侧妃推下去,一切都是意外,是兰侧妃故意要扶我们太子妃!”红袖跪在一旁哭着解释。
“故意的?”容贵妃冷笑,“你的意思,兰侧妃是故意要滚下来,把自己的孩子害死?”
“奴婢不是这意思!”红袖惶恐摇头。
容贵妃目光冷冽的落在玉珑身上,“玉珑,你一次次做的事情,都太让本宫失望了!你这般心胸狭窄,心狠手辣,实在让本宫怀疑你适不适合做太子妃?”
玉珑伏在地上的身体微微一颤,哽声道,“母妃,臣妾无法辩解,但是臣妾这一次真的是冤枉的!”
“太子妃是不是冤枉,等太医看过我们侧妃再说吧!”小丫鬟拭泪道。
云南王妃问询匆匆赶来,见玉珑跪在地上,忙道,“发生了什么事?”
容贵妃沉声道,“王妃还是问玉珑自己吧!”
“珑儿,到底出了什么事?”王妃急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