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仲指着湖边的亭台,“那处八角亭就是观云亭,再往前,那株西府海棠后面是赏月阁。”

易楚问道:“你当真要沿着这边砌墙,岂不是坏了这处景致?”

杜仲笑笑,“舍掉这处景儿,能换个清静日子,值得…再说,能砌就能推,时机一到推了就是。”

两人说得悠闲,那边小章氏已经嚷起来,“他成心是想把我们分出去,我就知道这小畜生没安好心。”

杜府分东西两路,东边是大五进的院落,正房七间带两耳,而第三、四进的院落又带着跨院,当中以抄手游廊相连。

西路前头是座三进的宅院,明威将军与辛氏的住处,宅院后头就是花园。花园里另有亭台楼阁若干,其中一处映水轩景致最好,据说风水也最好,是处聚财的宝地。

小章氏与杜旼就住在映水轩,离着荣恩院非常近。

当年大章氏在荣恩院责罚杜仲,小章氏就是听到了吵闹声才出来。

而沿着观云亭垒墙,就自然而然地把映水轩及荣恩院与府邸的其他地方分隔开来。

真要分出去的话,好处是小章氏白得了两处住所,还有一小片竹林。

可坏处更大,现在住在一起,杜俍跟杜伊以及杜俪可以说是信义伯的堂弟堂妹,要是分开了,他们不过是个五品官员的女儿,而且还是晋王府的属官。

晋王眼下还半死不活地躺着床上耗日子,眼瞅着是没有未来的。

尤其嘉德帝不过二十四五岁,至少未来二十多年晋王是不可能翻身的。

杜伊已经成了家,杜俍今年刚十三,杜俪十一,都还没说亲,没了信义伯这面大旗,他们能说到什么好亲事

所以小章氏才急得跳脚。

大章氏却老神在在地说:“他也就吓唬吓唬你,他若真敢垒墙,我就能豁出去到顺天府衙门告他不孝忤逆。”

没想到杜仲果真找了泥水匠来,半天工夫不到,已经砌了面高约丈二,长约两丈的围墙。围墙下半是石头,上半边用的是青砖,工匠砌得很认真,并非是垒着玩的。

小章氏坐立不安,几次想找人偷偷把那墙给扒了,可瞧见墙边那几个玄色衣衫的冷面男子就觉得后心发凉。

是俞桦带着林梧等人,提着长剑来回巡视。

杜仲便是打得这个主意,能让大小章氏消停最好,若是不能,干脆就豁出去一块地皮,图个清静。

眼看着墙越垒越宽,小章氏坐不住了,腆着脸去找易楚。

易楚正跟冬雪与冬云核计厨房的事儿,见了小章氏不冷不热地招呼,“二太太有事?”

小章氏本以为易楚能开口叫一声“婶娘”,那么她就能接口称“侄媳妇”,如此,她就占了长。她拿出长辈的架子苦口婆心地劝一劝,再哭两声,兴许就能让易楚松口。

没想到易楚根本就不论亲戚的情分,张口就是外人的称呼,二太太。

若真按外人论,易楚可是有诰封的超一品夫人,小章氏差了好几级。

小章氏原先准备好的说辞半点用不上,索性就直入主题,“…看见花园里垒了那么高的围墙,不知道怎么回事?”

易楚淡漠地笑笑,“哦,这不最近要宴客,现有府里的人大都不中用,正打算买一批下人,先前那些老夫人跟二太太使唤惯了,仍旧跟过去…要不一个府邸用着两帮下人,有听使唤有不听使唤的,没得叫人笑话。”

她这是什么意思?

府里的下人要一并换了?以前那些人也得跟着住到那头?

信义伯府经过大清洗,使唤的下人早不比以往多,可林林总总也二百多人。

想到这二百人都跟着她,别说住处,就是每月的月钱她都没法发,小章氏脑门突突直跳,脑子也不听使唤似的,感觉有点反应不过来。

她跟老夫人不是核计好了要拿捏杜仲两口子一把,给他俩点颜色看看?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这两人完全不按理出牌。

新媳妇进门怎么也得忍气吞声过上半年才敢大声说话,这位却一进门先把老夫人撵了,然后又把府邸占了。

她怎么敢?

不对,不应该是这样的。

小章氏正要开口,却见冬晴托着个红漆雕喜鹊登枝的托盘过来,也不避讳她,径直端到易楚面前,“夫人,前头送来的新对牌,让夫人看着哪个好?”

托盘底下趁着墨绿色的姑绒,上面两只对牌,一只乌漆漆的,另一只是深褐色。

离得近了,隐约闻到暗香扑鼻。

冬晴笑着介绍,“深褐色的说是内府衙门给的千年金丝楠木,旧年宫里做家具川地来的贡品,听说咱们府里换对牌,就让人送过来几块边角料;这个乌漆漆的是铁梨木。”

小章氏出身名门,怎会不知道,铁梨木又叫降香黄檀,年岁越久色泽越深,香味越浓郁。这么好的东西,竟用来做对牌?

又想到内府衙门都知道换对牌,是不是京都都传遍了?

真要被赶出去,她的脸面往哪里放?

小章氏顾不得告辞,提着裙角就往外走,准备去找大章氏…

第126章 告状

易楚并不相送,只略略欠了欠身,伸手掂起两块对牌试了试,都挺沉手,不似寻常松木柳木那般轻飘飘的,便问冬晴:“都做了几块?”

冬晴笑着回答:“分别做了六块,看着一样,但其实不一样。”

易楚挑眉,有点不明白。

冬雪嗔怪地瞥一眼冬晴,上前斯斯文文地说:“伯爷说,铁梨木的有香味就留在内院,金丝楠木的在外院使…平常家里有四块对牌足够了,多做两块留着备用,一并给夫人守着。对牌上做了暗记,暗记各不相同,到时那块牌子做何使唤,但凭夫人喜好,也不用担心别人弄混了欺瞒夫人。”

易楚笑了笑,“腰间挂着这牌子,倒省了熏香。”又问,“伯爷没说什么时候能过来吃饭?”

冬雪摇摇头。

刚才易楚对小章氏所说的新换一批下人并非随口乱语,但下人并非全换,而是换一部分,把那些至关紧要的差事换成自己的人。

杜仲在外院做的就是这事。

以前大小章氏再怎么折腾,总不能把所有的老奴旧仆都换掉,尤其护院,有小半仍是以前的旧人,都是杜镇亲手训练出来的,有几人还曾经同明威将军一同蹲过马步。

护院们镇守着宅子,对外院的管事小厮颇为熟悉,大致知晓哪些人老实可靠,哪些人奸诈狡猾,哪些人干过伤天害理的事。

来回问过几人,杜仲心里有了计较,笑着拍拍护院的肩,“好好干,干得好的人总不会吃亏。”

这一下看着轻松,落在护院肩上却重若千斤。

护院歪了嘴,强忍着没有呼痛,待杜仲走后,发现青石板悄无声息地碎成了数片。护院暗中心惊,又是叹服,“将军后继有人。”

英雄惜英雄,强者敬强者。

护院们大都会点粗浅的工夫,见到杜仲露这一手,便是以前不认识杜仲的,也对他存了敬服之心。

杜仲在外院理事的时候,小章氏正抖着手没头苍蝇般满地乱转。

大章氏强忍着腮帮子的痛,斥道:“多大点儿事就这么沉不住气,你找阿旼过来帮我写封信。”

小章氏唤了个丫鬟将杜旼叫了来,自己亲自扯着衣袖研墨。

信是写给大章氏的兄长,如今章府的当家人章宗岱。

章总岱在钦天监任监正,正五品,刚好够有资格上朝议事。

只要他在朝上一提,章学士以往的门生中有得是朝廷肱骨,自会开口照应,其中还有位专门进谏的御史。

而且,杜妤的公公平定侯也在朝中任职,作为亲家,他不可能袖手旁观。

大章氏不信,自己的父亲桃李遍天下,而杜仲,当年赵氏早逝,娘家已败落多年,辛氏家里倒有些关系,可辛家跟杜家早就断了来往。

就凭杜仲,能敌得过御史的口舌?

大章氏胸有成竹,小章氏也越想越得意,墨汁溅在衣袖上好几滴也不曾察觉。

薄暮时分,章总岱看到了大章氏的信,气得胡子乱颤。

俗话说“百善孝为先”,万晋朝素来最讲究的也不过是一个“忠”字,一个“孝”字。

大章氏已年近六十,被赶出正房不说,还要被赶出信义伯府,杜仲这般行事,还有什么道德忠义可言?

当夜,章总岱就写了折子,又分别联络了父亲的几个门生,只等天亮上朝好参杜仲一本。

楚寻自从登基以来,以前因怕忌讳而隐藏不露的才能尽数施展出来,再加上景德帝驾崩前几个月带着他处理政事,这一切的朝政要务俱都做熟了的,且因为年轻,行事更为果断,这大半年来已把国事理得井井有条。

对外,鞑靼人上次伤了筋骨,没有五六年缓不过劲来;在内,各处既无内乱又无饥荒,万晋朝呈现出少有的风调雨顺。

先前质疑楚寻的人渐渐没了声息,倒是有人暗中散布楚寻果然是命定的真龙天子,所以才会海晏河清国泰民安。

故而,早朝基本没什么大事商议。

所以,这天一向不出头的章总岱上折子参奏信义伯杜仲,犹如一粒石子投进了平静的湖面,激起无数波浪。

章学士能在翰林院讲学,确实是装了一肚子诗书,章总岱作为他的嫡长子,才华也不错。

这一本折子列举了杜仲的三大罪状,最主要的就是不孝,对大小章氏不孝,其次是不仁,对杜俍杜伊等堂弟堂妹们不仁,第三则是十几年前欺侮丫鬟兰心的旧事。

列举杜仲罪状的同时,还引经据典讲述了前朝对此种恶徒的处置方式,最轻的是斩首,至于重的,有凌迟,有车裂,有炮烙…总之,这种人就不配活在世上,更不配作为朝廷命官。

大章氏所料不错,章总岱一出口,就有好几位大臣随声附和。

楚寻兴致颇高,笑眯眯地听着,过了会左右看了看,吩咐两旁侍立的锦衣卫,“骑快马,宣杜仲上朝自辩。”

按理,杜仲作为正二品的武官也该上朝的,可他还没到宣府任职,有什么公文报不到他头上,因此他一早就告了假,说家里需要整饬,暂不上朝。

楚寻自不会在乎这些小节,反正有需要的时候,宣他进宫也是一样。

杜仲历来早起,今日也不例外,打了两趟拳,浑身汗淋淋地回到正房,脱了汗湿的外衣,也不叫热水,直接用铜盆端着冷水当头往下浇。

易楚担心他一身热汗被冷水激着,举着大棉布帕子,只等他冲完就帮他擦身,绞头发。

这些事本是杜仲惯常做的,可他喜欢易楚为自己忙前忙后的感觉,就好像母亲对待不听话的孩子,眼眸里有嗔怪有无奈,更多得却是心疼。

易楚岂不知杜仲的这种小心思,其实她也喜欢伺候他,这个时候两人会格外亲密,是不同于床笫之间的那种亲密。

杜仲刚穿好衣衫,易楚正帮他梳头的工夫,外院传进话来,让杜仲上朝。

易楚的手便是一颤,扯断了好几根头发。

杜仲笑着安慰她,“没事,若真有事,便不会只派一个人来传话,而是派一队人捉拿我了。”

易楚仍担着心,却不再表露出来,只手上加快了动作,替他梳好头,又找出武官的朝服,伺候他换上,才悄声道:“若有事,记得往家里送个信儿。”

杜仲点点头,搂一下她的腰,捏了捏,语气暧昧,“还酸不酸?”

易楚蓦地涨红了脸,拍开他的手,“还不快走?”

杜仲乐呵呵地走了。

易楚却仍是感觉面上火辣辣地热。

自打杜仲从西北回来,只要易楚身子爽利,十日间,两人竟有七八日不闲着。易楚也知,这样终究太过频繁了些,于子嗣也不利。

杜仲的需求却是旺盛,明明说好了只亲一亲,摸一摸,可每次亲完摸完都会不可收拾。

易楚也是真正得了趣儿,开头扭捏着不肯的是她,后头死缠着不松开的也是她。

正房旁边有座花梨木底座的穿衣镜,镜子是从西洋来的玻璃镜儿,照着人形纤毫不差,连眉间不起眼的小黑痣都看得一清二楚。

因怕照走了魂儿,夜里睡下时,易楚总是放下镜子上的布罩子,昨夜杜仲却将布罩摘下来,迫着易楚看镜子里两人的动作。

易楚既害羞又好奇,又不知从那里来的勇气,坐在了杜仲身上,没动几下,就喊着“腰酸”,死活不再动作,气得杜仲变着法子折腾了好几个花样才放过她。

罕见得,易楚没有早早睡着,而是想着镜子里的女人——眼神迷离,神情妩媚,双唇微微张着,动作又是那么妖娆,浑身散发着一种莫可言说的风情。

她从来没想过自己情动时竟然会是这副模样,竟然带了易齐的三分情致。

说起来,易齐到落梅庵也有了一个月,期间易楚不放心,让冬晴跟冬雨去探望过一次。

两人听了易楚的吩咐先躲在暗处瞧了两眼,又跟主持谈了谈。

主持满脸无奈,道:“贫尼照看过多少不驯的女子,还真没见到这么倔强这么烈性的。”

易齐不哭闹不绝食,而是逮着机会就往外跑。

先是白天趁着解手的时候跑,后来夜里跳窗跑,还有次在外头遛弯,趁人不注意,用石头把跟着她的女尼打晕了。

好在女尼地形熟,不过两三刻钟也便找了回来。

有过这两三回,后来便盯她盯得紧,专门派了两个体格健壮的盯她一个人。

还觉得不放心,又给减了饭食,却加了抄经书的量。

别人每顿都是一整碗米饭,给易齐只有半碗,别人每天只抄两卷经,让易齐抄四卷,抄不完就熬夜抄。

半个月熬下来,易齐既没力气又没了精神,终于撑不住了。

身子撑不住,逃跑的心思却没消。放风的时候,别人都眼神发木神情呆愣,易齐仍是骨碌碌地四处乱瞧,一看就不安生。

主持也是个狠的,将面巴掌大的玻璃镜子擦得铮亮,递到易齐面前。

易齐呆了,镜子里瘦骨嶙峋脸色苍白的人会是自己?

以往她最引以为傲的就是一双天生风流的眼眸,眼下风情仍在,可衬着这肤色,这打扮,就像怪物般,只叫人觉得可笑可怕。

易齐摔了镜子,发疯般哭闹了一夜,第二天起床,原先的那股精气神就没了。

主持暗暗松了口气,可对着冬雨,仍是叫苦,“早知道我们就不收这姑娘了,要真给跑出去做下丑事来,我们落梅庵的名声就算毁了,还有谁来给我们添香火。”巴掌大的玻璃镜子也说成了尺许宽的梳妆镜子,“…后面雕着双鱼,你们也知道,从西洋坐着船过来的,巴掌大的镜子也得十几两银子,我这面还是王夫人上次来留下的,至少也得五十两…”

冬雨赔笑道:“我们夫人也是没有法子了,所以才仰仗您,若真能给扳过性子来,夫人说愿意给菩萨重塑金身。”

她倒不是信口开河,她知道护国寺的菩萨塑金身是五百两银子,而落梅庵的菩萨比护国寺的矮了足足一个头,身型也不似那般庞大,撑死也就三百两银子。

依她看来,易楚对二姑娘仍有情分在,换做真正无情的根本连想都不想不起来。而易楚,送二姑娘来那天,独自在屋里落了半天泪,这还不到一个月,又让她们来探望。

若三百两银子真能换得二姑娘痛改前非,易楚定然乐意。

易楚犹为昨夜的事害羞,而此时的杜仲已来到了奉天殿…

第127章 对峙

万晋朝内,在奉天殿值守的虽然也属于锦衣卫,但他们是从锦衣卫中挑得身材健硕面目俊朗的兵士,专门负责殿廷守卫,又叫做大汉将军。

通俗点说,就是找那些长得好的,专门给皇家朝堂撑脸面,并不涉及刑狱缉捕等事务,所以杜仲对他们并不熟悉,也没有向来传话的人打听消息。

那人却颇给面子,主动提及章总岱说的三条罪状,“…伯爷可得仔细对答,我瞧着章大人神情不善。”

杜仲谢了他,问道:“今儿负责侍卫的是谁?”

那人答道:“吴峰吴百户。”

杜仲心里有了数。

到了奉天殿,杜仲先是三拜九叩给嘉德帝请了安。

楚寻神色平静如常,看不出半点波澜,在柱子旁边持剑而立的吴峰却颇为焦虑。

就在适才的大汉将军出去找人这空当,平定侯、平凉侯、大理寺卿还有个姓张的御史都站出来替章总岱撑腰,将杜仲骂得一钱不值。

楚寻开头还带着笑,后来渐渐板起了脸,吴峰瞧见了,心不由地提了起来,为杜仲捏着一把汗。

说起来,他也觉得杜仲行事过于激进,对付这种内宅妇人还是女人出面用女人的手段更合适。他一个大男人出手,总有点说不过去。

楚寻待杜仲磕完头,扬声问道:“适才章爱卿列举你三条罪状,第一条便是不孝,你可认罪?”

“认罪!”杜仲沉声道,“臣虽无不孝之举,可心中着实有不孝之念,古人曰父不慈,则子不孝,如今老夫人既然不慈,臣宁肯不孝。”

章总岱斥道:“一派胡言,还说没有不孝之举,那我妹子怎么从正房搬出去了?”

杜仲答道:“当日司礼监钱公公与慈宁宫德公公去府里宣旨,老夫人一时欢喜晕了过去,后来才知是身有顽疾,为了养病才搬到清静的荣恩院…章大人若还没有糊涂,想必也知道荣恩院位于后花园旁边,极为清雅幽静,祖父当年也在荣恩院静养…我久不住府里,不好贸然支使下人,还是二太太做主让人抬了老夫人过去,如果章大人认为此举是不孝,是否该责问尊侄女才对?”

小章氏是章家老二章宗青的长女,也是章总岱的侄女。

章总岱一时语塞,又道:“听说杜大人要将你祖母与叔叔一家赶出信义伯府,又作何解释?”

“听说?”杜仲有意重复一下,“章大人是听何人所说,令妹还是令侄女?”

“都不是,”章总岱本能地否认,“是听别人说的。”

“前天下午我才兴起,要修缮一下府邸,昨天章大人就得到消息说我要撵人…若不是章大人亲口所言,我还真不知道府里的下人口舌是如此不知遮拦,看来应该好生整治整治,免得再胡乱说话…还是说下人并没胡乱说话,只是说给了章大人?”

意思很明显,就是说章总岱往杜府安插人手。

朝廷里不少大臣这样做,可没人敢摆在明面上。

正静默着,忽听两声咳嗽,有人道:“这个…嗯,不单是章大人,本侯也听说了。”

杜仲侧过头一看,是杜妤的公爹平定侯,便冷冷一笑,“梁侯爷消息倒是灵通,不知侯爷听说过没有,先帝曾赐给我父亲一柄苗刀,名叫残月,刀长一尺有二,刀刃向外弯曲如残月,刀背两侧有血槽,并海天云龙纹,刀柄三寸七分,以牛角夹制而成,缀着十八颗牛骨钉。刀鞘乃寒铁制成,同样刻着海天云龙纹,鞘口处缀着九粒金刚石,幼时我顽劣不小心摔到地上失落了一粒,后来我父亲特地找了差不多大小的金刚石来配,可色泽上终究差了点…”

众大臣面面相觑,不知道杜仲莫名其妙地缘何提到这么一柄刀。

而细心之人却发现平定侯虽仍是平静,可垂在体侧的手却握得紧紧的,以致于手背上的青筋都突出起来。

章总岱却没发觉,厉声喝道:“你竟敢损坏御赐之物,罪加一等。”

杜仲轻蔑地瞥他一眼,续道:“梁侯爷消息灵通,想必也知道,先两年楚况忤逆,抄家时也搜出这么一柄刀。”侧头转向吴峰,“当日吴百户应该也在场,不知道对此刀可否有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