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作诗,”易齐连忙叫道,“杜子美,王摩诘的诗我已经读过不少,也学着写过诗。前天晚上还写了一首。”
易楚冷冷地说:“诗词我不懂,你让爹看看怎么样,别不懂装懂,被人笑话了还不知道人家为什么笑。”
易齐涨红了脸气呼呼地说:“你是不是就见不得我好?你这么压制我对你有什么好处?我要是发达了还能害了你不成?有本事你将来别求着我拉扯?”
易楚被一连串的质问砸得懵了头,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冷笑道:“阿齐,你心里的好跟我想的好不一样。我认为的好日子就是和和美美平平安安的。我没打算压制你,更没打算拦着你发。我把话撂在这里,就算有天你真的发达了,我绝不会求着你拉扯。阿齐,各人有各人的福分,强求是求不来的,即使真的攀附上富贵,你说逢年过节送礼,人家送肥鹅,咱们送把青葱,上赶着被人嗤笑,何必呢?”
易齐恼怒道:“行,好,你有骨气,我不求你还不成,赶明儿我自己去威远侯府找林夫人。我不信,离了你我还进不了威远侯府的门。”
易楚也动了气,冷冷地说:“你爱找谁就找谁,我不管,但有一条,你少打着易家和我的名头装幌子。”说罢,拿着易齐用过的碗勺走了出去。
姐妹两人再度不欢而散。
易楚闷在东厢房百思不得其解,这十多年来自己跟易齐可以说是朝夕相处形影不离,吃同一个锅里的饭,喝同一口缸里的水,从什么时候开始,两人的想法差得这么大了?
易齐是个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性子,保不准还真的会上门找林夫人,得找个法子打消这个念头。
易楚愁得要命。
与此同时,威远侯府的林乾心里也颇不平静。
因昨晚一夜未眠,中午头林乾便躺在书房的榻上补了个午觉。此时他刚刚睡醒,身上只穿着中衣。右腿的裤腿特别挽了起来,露出半截残缺的腿。
右腿自膝盖下方两寸左右的地方就没了,断截处的伤口愈合得很好,已成为圆圆的一团,连在膝盖上。
没有痛楚,没有感觉,却有着极大的力量,教他不敢轻易碰触。
他不敢去想,当两人坦诚相对时,杜俏看到这丑陋的、扭曲的伤疤,会是怎样的神情?
害怕、恶心还是怜悯?
哪一种他都不想见到。
就算杜俏能坦然以对,他能吗?
身为一个男人,既不能将自己的女人抱到床上,又不能在事后抱着她去洗浴。
即便杜俏那么瘦弱,他也不能,因为他的右手需要拄着拐杖。
反之,他需要女人把他的拐杖递过来才能下床走动。
想想就觉得可悲。
如果有可能,他宁愿一辈子不要女人,免得在女人面前出丑。
对于即将来临的夜晚,林乾突然觉得有些恐慌…
第40章 交心
傍晚时分又落了雪,却是江米大小的雪粒子,落在地上很快就化成了水,青石板上湿滑一片。
两个小丫鬟抬了水桶摇摇晃晃地沿着石板路走过来,左边那个脚下发滑踉跄了一下,冒着热气的水从桶里漾出来,洒在她的裙摆上,罗裙顿时变得又冷又硬。
画屏瞧见了,扯着嗓子骂:“还不快点走,磨磨蹭蹭的,水都凉了,”待两人走近,又骂,“才半桶水,值当两人抬,真是不中用。”
小丫鬟唯唯诺诺地将水桶放在门口,画屏一使劲,单手拎进了暖阁,少顷出来,见两人仍杵在门口,气越发不打一处来,嚷道:“裙子湿了不赶紧去换,要冻出毛病来没人给你请郎中。”
小丫鬟吓得掉头就跑,刚跑两步想起什么,转身朝画屏福了福。
画屏瞪她们一眼,嘟哝着“一个比一个不省心,空水桶也不记着拿走,”复又回到暖阁。
暖阁生着火盆,温暖如春。
东北角上,架着四幅花梨木镶纻纱的屏风,纻纱上顺次绣着双蝶穿花、鱼戏莲叶、鸳鸯交颈和白鹤伴梅的图案。纻纱很轻薄,隔了纱能看清掌心的纹路,可又因绣着图样,屏风后的一切就变得隐隐约约影影绰绰的。
屏风后放了只浴桶,赵嬷嬷正伺候着杜俏洗浴。
画屏嗓门大,两人早听到她呵斥小丫鬟的声音。
赵嬷嬷就叹气,“豆腐心刀子嘴,明明是片好心,非得吵着骂着说出来,平白让人添堵。”
画屏梗着脖子道:“我没安什么好心,反正看她们畏畏缩缩的样子就不顺眼。”
还是这个死犟性子。
赵嬷嬷自是明白她,想到待会要跟杜俏说的话,不方便当着画屏的面说,就指使她,“打发丫头到厨房看看晚饭准备得如何,侯爷爱吃的几样可得多经点心。另外让人拿坛好酒进来灌上一壶备着,秋露白酒劲大,就要竹叶青吧,清淡点…还有到前院打听下侯爷几时回来用饭?”
画屏一一应着走了。
赵嬷嬷取来只瓷瓶,往水里倒了几滴,有馥郁的栀子花香弥漫开来。她拿起棉帕不紧不慢地擦洗着杜俏的后背,“…女人的头一次都疼,有的疼得厉害,有的轻点,没关系,心一横眼一闭也就过去了…也别扭手扭脚的,多顺着侯爷。两口子夜里这点事,没什么禁忌,别太出格就行。”
杜俏扯过另一条棉帕蒙在脸上,身子往水里沉了沉,胳膊却仍搭在桶边。
赵嬷嬷看着纤细得几乎见骨的手臂,又担心起杜俏能否受得住,“若是疼得紧,也别忍着,该出声就出声,让侯爷缓着点,自己的身子总得顾着…侯爷的腿定然是不好看,你别怕也别慌,就当做没看见。男人爱面子,要是这次恼了,以后兴许回转不过来了。”
杜俏将赵嬷嬷的话都听在耳朵里,却没有作声,心里盘算了会,掀开帕子擦干脸上的水滴问:“侯爷怎么突然就转了性子,是不是我这病不好?”
赵嬷嬷心里“咯噔”一声,易姑娘说的含蓄,这病有法治,可只有五成把握,另外的五成,倘若她是妇人之身,能再加两成,若是杜俏求生欲强,就再多两成,如此基本无碍。
林乾所作所为就是因为这两成把握。
但实情却不能告诉她,赵嬷嬷心思一转,面上已带出笑来,“许是被易姑娘说动了心…前天她来送方子,夫人正睡着便没惊动。易姑娘可厉害着,因侯爷说了句不中听的话,易姑娘劈头将侯爷骂了顿转身就走,当时侯爷的脸黑得跟墨汁似的,我跟画屏都替易姑娘捏着把汗。不成想,侯爷让画屏拦着易姑娘不说,竟然还亲自追到二门给易姑娘赔礼。两人不知说了些什么,回来侯爷就变了样。”
那样冰雪聪明的女子,定是猜到了自己生病的缘由。
杜俏眼前浮现出易楚的面容——明亮的眼眸,秀气的鼻梁,腮边一对灵动的梨涡。上次,她就顶撞了侯爷,口口声声质问他,“侯爷可信得过夫人?”
这府里上下数百人,还没有谁敢那样对侯爷说话。
年纪那般小,又是明媚秀丽的长相,胆子倒大的出奇。
可她身上又有种特别的亲和力,让人不由自主地想信赖她,依靠她。
想到易楚,杜俏心头轻松了许多,唇角不自主地绽出个微笑,压低声音告诉赵嬷嬷,“上次易姑娘说她见过大哥,大哥就在京都。”
赵嬷嬷惊愕得张大了嘴,手里的帕子一时没拿住掉进水中,溅了她满脸水珠。她也顾不得擦,追问道:“是真是假?大爷真在京都,那怎么不来寻夫人?”
“她说大哥有事要处理,暂时不能见。不过易姑娘答应下次来会带着大哥的信物…上次在济世堂我就怀疑,果然是真的。”
赵嬷嬷只看到杜俏的嘴巴一张一合,却根本听不到她说什么。眼前只有那个她看着一天天长大的俊朗少年,四岁启蒙,五岁习武,七八岁能拉起长弓,十岁头上骑射正中红心。信义伯乐呵呵地说:“杜家有后。”
就这么个钟灵毓秀文武双全的少年,莫名其妙地消失了十二年,也不知怎么活过来的。
赵嬷嬷眼前一片模糊,她擦把泪,顾不上地上溅出的水,跪倒朝着西天“咚咚”磕了三个响头,“感谢菩萨显灵,保佑大爷平平安安的,感谢菩萨…”拜完,抽泣着说,“夫人若是知道,九泉之下也能瞑目了。”
杜俏也红了眼圈,拧干水里的棉帕,拭了拭泪。
赵嬷嬷突地又笑起来,“这下好了,大爷还活着,夫人就不是孤苦一人了…说起来易姑娘真是夫人命中的福星,这才认识几天,就解决了夫人的两桩烦心事。”
杜俏闻言心中一动,商量赵嬷嬷,“我觉得跟易姑娘也颇为投缘,易家瞧起来门风倒是清正,不如以后当门亲戚走动。嬷嬷你看,我认易姑娘当个义妹如何?这样也方便来往。”
赵嬷嬷对易郎中印象不错,并不反对,“嗯,易家也不像钻营投机的人家,易姑娘对咱们也算是有恩,常走动着也好。至于认干亲,还是妥当点先征求易郎中跟易姑娘的同意才好,易姑娘是个主意正的,万一好心办成坏事就不美了。这头,夫人也跟侯爷提一下,真要是走动,少不了得惊动侯爷。”
杜俏点点头,反正此事也不急,早天晚天差不了什么,等寻机会跟林乾说一下再做打算。
又泡了片刻,感觉水不似方才那般热了,杜俏站起来扶着赵嬷嬷的胳膊跨出浴桶。
赵嬷嬷忙抖开毯子当头把她包起来,待擦干身上的水珠,又取了瓶膏脂往杜俏身上抹。
膏脂细腻润滑,也是栀子花的香味,涂抹在身上有丝丝凉意。
赵嬷嬷涂得很仔细,从脖子一直涂到脚,就连隐秘处也没放过。
不知是因为热气蒸的,还是因为害羞,杜俏苍白的脸上透着微微的绯红,有种蛊惑人心的美丽。
赵嬷嬷将早选好的衣衫伺候着杜俏穿上,又取干帕子将头发绞了两遍,使出平生手艺精心地挽了个堕马髻垂在脑后。
一番下来,赵嬷嬷背心早出了细汗,连连叹息自己老不中用,不比当年了。
画屏等人候在外间,听到赵嬷嬷使唤,静悄悄地鱼贯而入,看到打扮好的杜俏,眸中都是一亮。
赵嬷嬷甚是得意,指使着丫鬟把浴桶抬出去,将地上的水擦干,再把暖阁收拾得整整齐齐。
赵嬷嬷还特地在香炉里备了芙蓉香。
芙蓉香跟黄香饼以及龙涎香一样,都是闺阁添香的佳品,有助情的功效。
等铺被放帐的时候,就点上。
万事俱备,只等林乾。
赵嬷嬷将目光投向画屏,画屏道:“方才令人问了,侯爷说这就过来。”
正说着,素绢从外面闯进来,跺着脚抱怨,“这路太滑了,化了的雪水都结成冰了,不小心就滑一下,差点摔倒。”
画屏就骂扫地的婆子做事不认真。
素绢笑着解释,“她们可是尽心尽力地打扫了,只是这湿气遇冷结冰,谁也没办法。”
泥地还好说,虽然脏点,却不滑。青石板地还有抄手游廊的地面都蒙了层薄冰,让人不敢落足。
赵嬷嬷闻言,吩咐画屏,“你跟锦兰提着风灯去迎迎侯爷,免得看不清路磕着碰着。”
杜俏想起林乾的怪癖,叹口气,“还是我跟画屏去吧,锦兰去厨房催催,侯爷一到便把饭摆上。”
画屏一手提着灯一手扶着杜俏往外走。
路上果然很滑,稍不慎就趔趄一下。
好在走不多远,就听到了熟悉的木头戳地的“笃笃”声。月影里,那个高大的身影斜着身子,一步一步走得极为吃力。
杜俏心底涌上些微的心疼,不由自主地加快步子几步迎过去。谁知,没走两步就踩上一处碎冰,身子随之朝林乾倒过去。
画屏“哎呀”一声尖叫,待要去扶,已是来不及,杜俏重重地撞在林乾身上。
林乾身子晃了晃,仍是站稳了。
画屏拍着胸脯长长舒口气,倘若侯爷跟夫人双双倒地,她也是罪责难逃。
林乾紧紧地揽着杜俏的腰肢,语气却是淡漠,“有腿还比不上没腿的,是嫌我走得太稳当?”
杜俏慌忙解释,“不是,我看天黑路滑担心侯爷,所以来迎迎。”
借着浅淡的月光,他看清她的神情,急切又局促,并非以往那般小心翼翼地讨好。
又闻到淡淡的栀子花香,她已经沐浴过了?
赵嬷嬷应该教导过她了,她会不会嫌弃自己?就像以前伺候他的丫鬟那样,吓得尖叫?
想到此,林乾面色便是一冷,松开箍住她的胳膊,“你就这么个迎法?”
“我…”杜俏想解释,却无从解释,一时愣在当地不知如何是好,只拿眼睛偷偷瞟着林乾。
眸光清澈如水,辉映着月色,亮得耀目。
林乾心头一丝丝软下来,想起杜俏虽有病在身,还知道亲自来迎,而不是打发丫鬟了事。
又想起方才,自己虽然少了半截腿,也不是全无用处,至少还能护得住自己的女人。
看着她无措的样子,林乾重重地咳嗽声,“还不赶紧扶我回去,想冻死我?”
杜俏回过神来,双手搀着他的胳膊,林乾又嫌不对劲,“你拽着我让我怎么走?到底会不会服侍人?”
杜俏左右为难,林乾拉过她的手,扣在自己掌心里,“记着,以后就这样扶。”
杜俏垂眸,瞧见交握在一起的手,掌心贴着掌心,手指缠着手指,心跳不受控制地漏掉两拍。
吃饭时,林乾再没挑剔,只嫌杜俏用得少,怕别人说他苛待妻子,非逼着杜俏多用了半碗饭,跟早上一样,将她剩下的半碗吃了。
杜俏总算明白,林乾跟画屏一样,明明揣着一颗好心,却非得用恶言恶语来隐藏着。
想通此节,便也不像头前那般畏手畏脚,而是自作主张地沏了杯庐山云雾茶。
林乾嫌水太热,“要烫死我?”
杜俏笑盈盈地寻了夏天的团扇出来,慢慢将茶水扇凉了。
林乾尝了口,“呸”地吐出来,“茶叶放太多,明摆着夜里不想让我睡觉。”
杜俏笑盈盈地重新沏了杯,“侯爷,这次茶叶放得少。”
林乾神情勉强地喝完了。
洗漱时也是如此。
林乾坐在床边,杜俏端着铜盆伺候他净面。林乾一会嫌水烫,一会嫌水凉,一会又嫌帕子太硬。
杜俏不愠不恼,就像对待任性的大孩子,看着他盈盈地笑。
林乾被她笑得恼羞成怒,伸手将她扯到床上,俯身对着她,问道:“你笑什么?”
他的眼眸乌黑闪亮折射着烛光的光彩,脸仍是板着,而浑身的戾气不知何时已经散去,取而代之的却是男子的刚毅之气。
面对这样的他,杜俏不觉得可怕,只觉得安心,有所依仗的安心。
凝视着他的双眸,杜俏果不其然从里面发现了自己的影子。
小小的,焕发着生动的光彩的影子。
那光彩清清楚楚地昭示着她的期待。
是期待吗?
她蓦地红了脸,心虚地移开双眼。
林乾却越发靠得她近,再次逼问:“你笑什么?”
为什么笑?
杜俏也不明白,只觉得欢喜就像沸开的水中的气泡,咕嘟嘟地向外冒,压都压不住。
林乾瞧着她的神情,似乎明白了什么,慢慢低下~身子,凑在她的耳边问:“你不肯说么?”
杜俏尚未来得及反应,就见他的五官在她面前慢慢放大,浓黑的长眉,高挺的鼻梁…紧接着有柔软的东西在她的唇上,轻轻触了一下。
杜俏本能地躲闪了下,林乾却不放过她,轻启双唇,含住了她的唇,在她的唇齿间慢慢厮磨。舌尖也无师自通地撬开她的贝齿,寻到她的舌,纠缠在一起。
他的浓烈的男子气息笼罩着她,杜俏心跳慢慢地加快,脑海中的意识也慢慢地消失,身体却升腾出一种异样的感觉,就像有什么东西在里面翻来滚去,寻找着宣泄的出口。
直到她快要喘不过气来,林乾才恋恋不舍地放开她,唇顺着脸颊移到她耳边,热热的气息扑在她的颈窝,“快说,你为什么笑?”
杜俏被吻得七晕八素,不假思索地说出心底的话,“我很欢喜。”
话出口,已醒悟过来,红晕飞上两颊,却是坚定地重复了一遍,“侯爷,我很欢喜。”
凝望着他的眸子黑白分明,波光莹莹。
这幅情态,便是傻子也能看出她的心意。
“傻瓜!”林乾猛然呆住,心像被重锤擂过般,狠狠地震了下。
“傻吗?侯爷也觉得我傻?”杜俏神情黯淡,委屈地看着他。
林乾坐正身子,目光灼灼地审视着她,少顷,伸手轻轻抚上她的脸颊,“你怎么不傻,嫁给个残废有什么欢喜的?”
许是习武的原因,又或者常年握着拐杖,他的掌心有一层薄茧,摸在脸上粗糙扎人。
杜俏扯下他的手,将自己的手放进他掌心,“成亲三日回门,我让车夫随意在街上瞎逛,你不但没阻拦,反而陪着我…街上的流言蜚语何其多,人们的眼光充满了嘲讽,我在车里偷偷瞧着你…你的神情那样平静,没有半点羞恼…那一刻我就认定你了,就想着以后定要跟你好好过日子。”
她朦朦胧胧的大眼睛水气氤氲,牢牢地黏在他脸上,生怕错过他任何一丝表情,又好像怕他会突然发怒离去。
想起往日他对她的漠视与冷淡,又想起适才的刁难与挑剔。
林乾一口气堵在胸口,心里闷得发慌,竟然不敢面对杜俏的眼睛。
杜俏慢慢将头靠近他胸前,听着他强而有力的心跳,温柔地说:“侯爷,即便我的病没法治了,我也不后悔嫁给侯爷。”
林乾紧紧地抱住她,恶狠狠地说:“你还没给我生孩子,谁让你死?就算你死了,我也能把你从阎罗王那里拉回来。”
杜俏埋在他怀里,偷偷地笑了。
林乾感觉到她肩膀的耸动,以为她哭得厉害,放缓了声音安慰道:“你的病不算什么,易姑娘已经开了方子,后天等她配好药会亲自过来看着你喝,我也会陪着你。”
杜俏抬起头,大大的眼睛斜睨着他,“侯爷说话可不许反悔,你要陪着我。”
林乾方知上了当,恍惚中,又是那个骄纵的小女孩,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比着口型说“你就是说错了。”
一时怦然心动,被他小心翼翼压在心底的激情如火山般喷薄而出,抱在怀里的身体既柔且软,散发着淡淡的幽香。
林乾顿觉口干舌燥,血脉贲张,身体悄然有了变化…他呼一下,吹灭了蜡烛。
日上三竿,明亮的阳光透过糊着高丽纸的窗户,在暖阁地上投射出窗棂方方正正的影子。
碧纱橱的帐帘动了动,传出悉悉索索的穿衣声,接着两条穿着软缎膝裤的修长的腿垂在床边,不等趿上鞋子,又被人扯了回去。
林乾赤~裸着上身,宽肩窄腰,肌肉紧实,刚毅的面容因为心情愉悦而显得神采飞扬,可说出口的话却是冰冷刺人,“还没伺候我穿衣,着急往哪里去?”
杜俏低声回答:“今儿腊八,我问问灶上熬了腊八粥没有?”
林乾“哼”一声,“若这点小事还得你亲自过问,要那些管事妈妈有什么用,白吃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