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讶地看着大堂内若鸟兽散纷纷逃命的宾客,董澴兮难以置信方才还是一片歌舞升平的戏楼眨眼片刻竟被乱窜的熊熊大火所包围。拥挤在狭窄的阶梯,董澴兮本能地想要往回退,然而混乱之中她不知被谁狠狠用力往前推了一把,左脚踏空,跌倒的同时亦不慎扭伤脚踝。
更有几位胆小逃亡者,争先恐后踩踏在董澴兮的背脊掠上扶梯,急急奔走向暂时安全的高层楼阁。
滚滚浓烟,迅速充斥了整间大堂。
待到董澴兮好不容易撑着疼痛的身体站起身时,被焦灼气息刺激得淌下眼泪的她惊愕地发现,熊熊火势早已攀上檐粱。
前无去处,腿不能行后无退路的她,被一片火海包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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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您快看,庆乐园果真走水失火—— ”侍书惊讶地倒抽一口气。
朱雀长街不远处,坐北朝南的戏楼竟一片火光冲天。方向渐变的夏夜凉风,更无疑助长了熊熊燃烧的火势。不多久,被大火肆虐吞噬的庆乐园焚毁得仅剩下半座楼阁,随时随刻有倒塌的危险。
侍书不可置信地转过脸,与身侧之人四目相对。
区别于剑眉微蹙表情凝重的花倾城,她莞尔浅笑,脱口而出的话语透露出极明显的庆幸:“公子,这是老天在助您,为您扫除一真一假两个祸害。”
长久地注视陷入惶恐动荡的遥远那一端,花倾城颀长的身影一动也不动,置若罔闻。
他刚刚离开庆乐园,戏楼便失了火,此等人命关天之大事,分明是针对他针对皇后娘娘所为。而这潜藏于暗处的唆使者,莫非是…… 当朝光禄大夫,程恩?
“别再看了,我们早些回府罢。”侍书轻轻拉上花倾城的衣摆,嫣然一笑,“明日辰时,我前往庆乐园呈送休书时,自会领回董姑娘的尸骸。”
花倾城低眸,目光深邃地看了一眼停在他袖袍处的柔夷。玉指葱葱,娇巧无骨,竟怯怯地无声无息地揪扯住袖缘。
“公子,回去罢。”淡淡的笑,温柔的劝。
作者有话要说:
字数少吧? (捂脸,抱头): 嗷嗷别慌,俺今天加班了,稍后会补全滴!3
不好意思让筒子们久等了,我最近被几件麻烦事绊住,所以没能定下心码字…(噗,板砖照脸殴!)话说,看见筒子们振臂狂呼虐小花,嘿嘿嘿,这不是来了? 小花吖小花,救,还是不救你家夫人捏?
第26章 傻瓜
熊烈之火仍在持续燃烧。
被刺鼻浓烟呛得咳嗽不止,董澴兮费力地挪动身子退至纸窗,靠着单薄的力量艰难地推开窗攀爬上去。
庆乐园是一座傍水的高台楼阁,与其困于火中,倒不如拼死一搏坠入湖中… 然而,她并不识水性,仓促落了水,岂不仍是死路一条?
也罢,飞来横祸躲也躲不过。 董澴兮凭藉身体本能沉沉地吸了一大口气,忐忑不安闭上双眼,纵身跃入往深不见底的湖水——
“扑通”,重物坠水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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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夜的星空,已被熊熊火势烧红半边。
一具具被烧成焦黑色的丑陋尸体横陈在空地各处,每个穿梭来往奔走救火的百姓面容都流露出痛惜不忍。
墨发飞扬,一道颀长的身影匆匆穿行在火场废墟。
“公子请留步!”侍书心急地追上前,以身拦阻花倾城,“火势急炽,董姑娘怕是早被烧成一具焦尸。您孤身一人冲进去,即使找到了她的遗骸,自己也没了退路。”
“庆乐园傍水,我若寻不到董澴兮,亦有办法脱身。”花倾城拂开紧紧拉住他衣袖不肯放的侍书,淡淡道。
他半途折回庆乐园,并非念在董澴兮是他的妻,而是在乎这场由朝堂对敌程恩纵下的火,也许将成为他日后难以洗脱的罪责。
人人都瞧见他花倾城在庆乐园恼羞成怒离去,人人都有可能相信,“花倾城”一时妒忌心起纵火焚烧眼中钉程少桑… 亦因此,朝堂之中必有人妄下断言,若让嗜血成性的“花倾城”代任监国之职,朝纲,必乱。
他并不怕流言蜚语。
然而,今胞妹乔楚楚假孕傍身,不得不防任何不利于她安安心心诞下“皇长子”的谣言。
所以此时此刻,他须不顾一切回到熊熊燃烧的火场,须不顾一切救出董澴兮。惟有此,才有可能洗脱他“嫉妒在先、纵火在后”的莫须有罪名。
注视着满目疮痍的废墟,看着一具继一具被抬出的焦尸,花倾城忽然眯起丹凤美目,冷冷一笑。
“今日救人之苦,我早晚会双倍奉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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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重重火势包围的庆乐园,处处皆有“噼啪”燃烧时发出的刺耳响动。当花倾城独自一人硬闯正堂时,残垣断瓦纷纷坠落的危阁,每一处皆散发出令人难以忍受的焦灼热烫。
光洁的额,很快遍布涔涔热汗。
空气混浊,实在不宜久留。花倾城踢开拦住去处的残垣,目光匆匆瞥过正堂每一处角落时亦脱口而出道:“董澴兮?你…” 呼唤,被一声又一声非同寻常的崩裂声打断。
糟糕,房梁再难支撑逐渐沉坠的墙体,似有垮塌的趋势。
拥有与生俱来的自我保护意识,花倾城极冷静地退至虚掩的纸窗边,身影一晃,急急坠入看似平静的湖泊之中。
下坠的过程中,花倾城并不着急上潜,反倒在水里尽可能极缓极慢地吐气,有意顺着平缓的水流游回庆乐园的西面。
方才他听救火者说,大多数宾客匆匆逃至尚未倒塌的西苑楼。或许,董澴兮也跟随众人躲避在其中?
思及此,花倾城微微侧过脸,目光,却猝然勾在不远处宛若绚烂绽放的花朵一般铺散在水里的朱紫衣裙。
不久之前还与他怄气争执的董澴兮,尔今竟动也不动地沉溺在水底,长长的发丝随水波轻轻荡漾拂动,一抹刺眼腥红却从她头颅正中、似被钝物重创的伤口处汨汨涌出,继而无声无息地混在湖水里。
花倾城游上前,双臂紧紧扶住董澴兮的肩,不肯置信用力摇了摇。
溺在水底里的瘦削女子宛如被抽去筋骨的人形木偶,僵硬地缓慢地垂下了脖,暴露出她颈后五指鲜明的掐痕。
惊愕,猝然出现在花倾城眼底。
曾经被拥在怀里异常柔软美好的身子,此刻如破布般了无声息漂浮在湖中;曾经面容清秀可人的小脸,此刻苍白如纸,再不见任何一颦一笑,仅有被遗忘被丢弃的悲凉味道。
前一时刻,他仍在犹豫是否留下她腹中女嗣的性命;眨眼须臾,她就带着尚未出世暂不知晓性别的孩子,匆匆与人世离别?
复杂,在深邃黑眸中隐隐闪动。
“哗啦”一声水珠四处飞溅,颀长的身影如流光惊电般从湖底窜出,稳妥平安地回到夏风骤起柳枝款款摆的岸边。
湿透的衣裙,被平放在草地之中。
花倾城俯下倨傲俊美却也异常紧绷的脸,未有任何犹豫,温暖的薄唇急急覆在怀中女子渐泛乌紫的唇。
维持生命活动的真元之气,源源不断,渡了过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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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落花轩。
“仍是未醒?”
“江神医说,董澴兮颈后的风池穴被钝物所重伤,加上她沉溺湖底久矣,胆经之气化为水湿风气,再与骨血里残余的至阴之毒六月雪相汇,冲破金蚕蛊的至阳之气而导致阴阳二脉失和沉睡不醒。即便是清醒了,或许还… ”
“直说。”
“或许,董澴兮还将失去说话的能力,变得口不能言。”侍书皱眉,嗔道。“公子,我真是想不通,你竟然为救董姑娘而险些耗尽体内真阳。她即便肚子里怀了孩子,也未必… ”
牢骚停止,只因凝视她的黑瞳里冷芒倏现:“近几日,你说话越来越逾矩。”
侍书怔了一怔。
“下去。”
简短的两个字令侍书慌了神,水盈盈的眸子里透露出罕有的惊恐:“公子,我一时失言,绝非有意冒犯您。”
薄凉的语气却打断她:“念在你极少逾矩的份上,下去,鞭笞二十。”
侍书不可置信地张了张嘴,视线黯然地停留在轩阁里长身玉立的影,半晌,才缓缓吐着气嘶哑了嗓音道:“是。”
沉闷压抑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口不能言?”呢喃低语,回荡在空寂无人的落花轩,在清幽月夜反衬下悄然弥上了一丝晦暗阴霾——
“此乃,天助我也。”
【我是头顶钢盔防殴打滴钟花无艳】为防止某些读者手拿板砖冲上来pk俺,俺决定提前剧透下一章:花同学得瑟个六!欢喜暂时不能说话也木有关系!她左手写剧本,少桑哥哥来演戏!!哼哼~~即使虐,也要在小虐中寻找欢乐滴萌点,对不对\(^o^)/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们《皆大欢喜》的口号是:浓缩,就是精华(噗,板砖殴死——#)
前几天陪花妈重温孟飞版的《雪山飞狐》,我差点为苗人凤大侠掬一把辛酸的泪。苗人凤羡慕胡一刀夫妇彼此情深恩爱,羡慕有一个不离不弃以身殉情的好贤妻,可惜,苗人凤自己心思粗犷,时常冷落娇妻,以至于娇妻与人通奸半途跑路—— 世上的情情爱爱,有的时候,是我爱你你不爱你;有的时候,是我爱你,却不知如何来爱你╮(╯▽╰)╭
皮埃斯:花花我要交一篇6000字的短篇,所以周一周二会挤时间狂写短篇,周三(7月27号)更新《皆大欢喜》!
第27章 杀花
庆乐园失火之事,闹得长安满城风雨。
坊间有一些百姓说,是监国花倾城对名伶程少桑因妒生恨起了杀念;还有一些百姓说,是光禄大夫程恩为求打击政敌确立昭容娘娘在朝廷之势而暗中策划的一场闹剧;更有另一些百姓说,管他劳什子的波谲云诡争权夺势,花夫人被休弃,却是不争的事实——
有好几位路过者亲眼看见,在一个凄风苦雨落花纷飞的傍晚,腿脚不便的花夫人一瘸一拐地步出花府,钻入一顶毫不起眼的轿子,从此再不见踪迹。
尽管,她离开前的最后回眸一瞥,分明透出颓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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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叩门扉,久久等候却始终无人应答。
停在门扉边修长的手犹豫了会儿,最终还是轻轻推开并未插闩的木门:“澴兮妹妹,该用晚膳了。”好听的男性嗓音,有再明显不过的体贴关怀。
静悄悄的屋子里,被唤作“澴兮”的女子正伏案沉沉睡去。摇曳跳动的烛火投映在她疲倦的睡颜,而入秋时节的凉风透过敞开的门缝拂起她披覆于肩的衣衫,轻轻地掀起一角,曝露出微微隆起的腹部。
程少桑的视线,稍稍停留在散乱一地的被揉皱的纸团,随即挪移至被澴兮压在胳膊肘下的书卷扉页:《外传之灯草和尚》
程少桑怔了怔,旋而抿出一抹无可奈何的笑。
得知董澴兮被花倾城修弃逐出府邸这个传闻时,已是庆乐园失火后的第九天。他按欲托人打探得知董澴兮的下落之际,这位性格沉稳却也刚烈的女子居然主动找到他——
“花倾城说了,如果我能在朝堂之上指证谋害我性命之徒是你的父亲,便愿意不计前嫌收回休书。我坚持不肯,被他赶了出来,尔今前无去处后无退路,你能不能暂时收留我几宿?大恩大德,日后必定百倍偿还。”歪歪扭扭字迹丑陋的一封书信,瞧得出,是由左手写成。
他这才惊觉,一声不吭站在他面前、安安静静等待回复的女子,竟再不能言。
出于道义,亦出于不肯听信谣传中伤他父亲的感激,他悄悄为她安排了一个去处,城北,潇湘居。
本打算让董澴兮好好调养身体,岂料,她竟闲来无事写起戏曲剧本来,且名其名曰:为故乡钱塘之行攒些路费。
拉回思绪,程少桑俯下脸,轻轻地抚上董澴兮的肩:“澴兮妹妹,醒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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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虾,味道特别鲜美。”饭毕,董澴兮心满意足地放下碗筷,一笔一划在木桌面上写出几个字,“少桑公子,我亏欠你的人情债,又要添上一笔了。”
程少桑笑了笑,算是顺水推舟的应下,却从怀里掏出一沓厚厚的银票:“除去这几日的衣食用度,这些,算是我亏欠你的。”
董澴兮写下一个字:“嗯?”
“庆乐园失火,我算是半个少东家,理应对诸位伤患进行补偿。”
“可是…”
“收下它。”程少桑认真地打断她,“每一位伤患都会收下偿款,澴兮妹妹无须推辞。”话音刚落,一本字迹工整的伤者名册递来。
董澴兮的目光,落在花名册的第一页。她迟疑了一会儿,忽又极不好意思地在桌面快速写下一行字:“少桑公子,我又没真正蹬腿咽气,怎能将我记录在‘已亡人’之列?这笔偿款,怕是过于丰厚了些。”
“已亡人?”程少桑摇摇头,似彰显坦荡而非刻意伪善般往后翻了一页花名册,指着几个字道,“澴兮妹妹你看仔细,是我亲自将你的名讳记录在‘重伤’之列,岂会误作已亡人?”
他倏然住了嘴,愣住。
花名册第二页,“重伤”一栏,分明与第一页“已亡人”一栏,二者冲突。
“或许是帮忙登记入簿的小厮出了错。”程少桑轻咳,语调有些许难堪,“这些银票你还是先收下,毕竟不多。”
董澴兮摇首,在桌上写下几个字:“但是…”
“还是收下罢。你急着回钱塘,但出行诸多不便,必须有足够的银两傍身。”程少桑没有先兆地握住董澴兮微凉的手,阻止她再继续拒绝。
指尖传来的温暖的触感让董澴兮吓了一跳。表情难掩尴尬的她下意识往后瑟缩拉开与程少桑的距离,亦仓促地抽离手。
意识到自己一时不慎逾越了男女礼数,程少桑眼底也有了鲜少的窘迫。足足缄默了一刻钟,他才动了动唇,有意缓解沉默的气氛而改变话题:“对了,你何时启程?”
董澴兮垂下眼,一笔一划慢慢写:“腿伤未愈,一时半会怕是离开不了长安。”
“你曾委托我寻找那日曾在庆乐园与花倾城有过争执的女子,我… ”程少桑亦垂下眼眸,长长的睫颤动一下,“我办事不力,暂未寻得她的下落。”
字迹工整的回答:“不急。”
“嗯,不急。”无意识的呢喃重复。
字迹工整且缓慢的回答:“是的,不着急。”
“是的,不着急…”松怔失神的嗫嚅而语。
字迹工整且缓慢且小心翼翼的问询:“少桑公子,天色已晚?”
“嗯,天色已晚。”
“不回去?”
“嗯,不回去…”喃喃自语脱口而出的同时,程少桑倏然回过神,“啊对,天色已晚。”直直站起身,他急急往木门步去,可是仅仅迈了三四步他忽又折回身,想起什么:“对了,我将你前几日所写的《花花公子》交给戏班。谱曲的老师父说,你若有兴致,可来畅音坊一趟听听样戏。”
董澴兮的黑眸立刻亮了一下。
心有灵犀地感受到董澴兮掩于平静外表下的惊喜,程少桑温柔道:“当然,澴兮妹妹若不嫌辛苦,唱词还得请你多多斟酌润色…”
“不辛苦,绝对不辛苦。”董澴兮在半空中画出几个大大的字。
可爱的笑靥令程少桑有短暂的松怔,凝视着董澴兮乌黑明亮眼眸里的透彻清滢,他唇边绽出一抹盎然笑痕,半是征求半是承诺:“那么,我明天来接你?”
又是一个大大的龙飞凤舞的字:“好!”
…
流光飞舞。
绵绵秋雨,整整下了半个月。
而这期间,重建的庆乐园,丝竹飘颻入青天的畅音坊,拄着拐杖独坐台下的董澴兮安安静静聆听着轻快的江南小调,欣赏着台上水袖飞扬的伶人滑稽之舞,全然忘记了未愈的腿疾,忘记了重回钱塘的迫切心情,独自地,长久地,快乐地,沉浸在仅属于自己且不被打扰的恬谧世界——
哪怕,沸沸扬扬折腾得人心惶惶的京城“暗杀”。
她不知道,她也并不关心,她那位春风得意八面威武的夫君,在从玄武门往监国府邸回走的深幽小巷里,被从天而降的刺客刺成重伤,极愤怒极懊丧却也极憋屈地偏瘫在床。
她也同样不知道,皇后大急,遂下旨广招天下佛门高僧,火速入京为国舅诵经祈福。
…
那一年秋,趋之如骛涌入长安的僧侣,数千。
作者有话要说:
匆匆来更,下次补全时我会对前半章稍作修改滴=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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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改,补全,皮埃斯:怀真来京城啦啦啦~~~~~ 再再皮埃斯:不要霸王,要挥舞小帕子滴虞姬(破花我内牛满面)
第28章 改嫁(上)
“外头那群秃驴还在七敲八敲?”
接连数日假装重病卧床的花倾城搁下手中的书卷,无可奈何坐起,隔着屏风道:“侍书,将他们赶走。”
被鞭笞二十的皮肉之伤仍未痊愈,侍书唯恐自己再多说多错,隔着玉屏风压低声音劝:““皇后娘娘交代了,做戏须做足,还请公子多多隐忍。”
话音刚落,那端没有了不甚耐烦的叮嘱,似乎是又心平气和重新埋首于卷宗?
侍书黯然叹了一口气。
其实,她心里头比任何人都明白,花倾城从来都是一位百忍成钢之人。
但花倾城之所以心烦气躁,不仅仅因为程恩连同其党羽藉“庆乐园意外失火”之事向他发难,不仅仅因为朝堂之上质疑皇后腹中帝裔真伪之声渐渐高涨,还因为…
咳,不知从何时开始,坊间竟传出诸如“程少桑戏曲动夫人、董澴兮坚心同私奔” “火上添油半个魂去、水中出火你侬我侬”种种不堪入耳的的谣言。
哪怕是她去市集买些小玩意儿,都能听见沿街商贩们有模有样绘声绘色的讲述。譬如,某个星辰暧昧的月夜,某个当红戏子色胆包天抚上某位夫人的柔夷,某位夫人脸红心跳呼吸急促身子一软就势瘫倒在戏子温暖宽厚的怀抱里。
…
“最近三个多月,董澴兮她过得如何?”冷漠的质问,忽然打断侍书的游神。
侍书心神一颤,忙不迭答:“还是老样子,成天品茗听戏,且与程少桑同进同出,同出同进。”
“喔?”屏风那一端,薄凉的询问听不出任何情绪。
侍书短暂的犹豫了会儿,颔首,却又讷讷摇首:“当然,不止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