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蜻蜓簇拥着厚厚的锦被,兴奋地期待着潘云豹的归来。她有好多好多话,想跟他说。但还是先听听他说些什么吧,到底是有些什么事,会要她去办呢?

一更天过去了,没人来。这时候上夜的人还机警着,没这么早,张蜻蜓安慰着自己。

二更天过去了,没人来。这时候也不算太晚,总有些警醒的,万一给人发现就不好了,再等等吧。

可眼瞅着三更天的都快要过去了,怎么还没人来?张蜻蜓蹙着眉头,有些心神不定了。会不会是突然遇到什么事,来不了了?

本想再等等,可实在困得受不了,倚在温暖的熏笼上,到底是禁不住身体的倦意,渐渐睡去。

“媳妇,醒醒。”潘云豹真是不忍心,可是又不得不狠着心把睡得正香的人儿唤醒。

“呀,你回来了?”张蜻蜓刚一醒来,就想起特意给他留的食物,“炉上给你温着吃的,还有…”

“先听我说!”潘云豹真没那么多时间了,“现在已近四更,我最多留半个时辰就得走。朝中有人想造反,现在咱家已经被监视起来了,搞不好到时还会有人来拿你们!”

什么?张蜻蜓一个激灵,彻底清醒了,“你好好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事情并不复杂,无非是有些藩王看着太子病故,皇太孙年幼,二殿下和三殿下的母妃地位又不太高,生了觊觎之心,想要取而代之。

而潘府,作为掌握重兵的帅府,此时既是众人眼中的香饽饽,也是他们的眼中盯。都想收为己用,可又怕给别人捷足先登。

这些天萧森在府中日夜巡查,早就发现了有不少人在鬼鬼祟祟的监视着潘府。潘云豹之前让他来,可不是纯粹为了张蜻蜓,也是有这方面的考虑,所以才大张旗鼓地让他带队进来,也就是为了能够名正言顺地查探四方动静。

张蜻蜓瞬间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那你的意思是说,让我们以后都别出门,是这意思么?”

潘云豹苦笑道:“原本我今儿来就是想跟你说这话的,可是临时接到大哥的消息,他说这样太被动了,守株待兔不如引蛇出洞,所以少不得只好辛苦你们了。”

“大哥已经回来了?”张蜻蜓惊喜交加,“那他去看过大嫂和侄儿没有?”

潘云豹摇了摇头,“大哥人还没回来,但已经快到京城了。他递了信来,我刚已经送到大嫂那去了,所以才耽搁至此。大哥的意思是,让你明儿一早就去把大嫂她们接回府来。”

他忽地眼神有些怪异,“大哥还说,你这回让…母亲病得很好。”

噗!承蒙夸奖,张蜻蜓不胜荣幸。

“可既然这么危险,怎么还要把嫂子接回来?要是有什么事,就吩咐我做吧,别让嫂子回来操心了。她身子也不好,何必又让她来劳神?”

“我也是这个意思,可是嫂子不同意。她说她现在人虽不在潘府,但只怕也早给人盯上了。若是分开两处,万一有些什么事情,难免要两头受人牵制,倒不如在一起的好。”

这话说得也有些道理,但张蜻蜓却想到,“那若是咱家真出了什么事,岂不给人一窝端了?”

说到这里,潘云豹可不含糊了,面容肃然,眼神冷峻,“那除非是他活得不耐烦了,你放心,无论如何,就是皇上亲下了圣旨,我也不会让人动你们一根寒毛的。”

张蜻蜓听着这话,心头先是一甜,又是一紧,“莫非皇上,对咱家真起了什么歹心?”

若是如此,还不如一起扯杆子造反呢。

“这倒不至于,皇上心里还是明镜似的,只是现下这个大势,他也实在有些被动。”潘云豹跟她分析着朝中形势,“皇上是一门心思想把皇位传给皇太孙的,但他也知道,孩子太小,定是服不了众。若是勉强登基,要么就得选几位顾命大臣来辅政,可这往后就难免出现权臣。要么就得大肆封赏太子妃的娘家人,让外戚干政,这其中,甚至还包括那个吴德。”

什么?张蜻蜓头一个不同意,“要是那种王八羔子都当了高官,那这世上真是没天理了!”

“你先别生气,你这还有身子呢,大夫可说了,动不得气的。”小豹子先大力安抚下媳妇,才狡黠一笑,“爹也是这个意思,所以一定得劝皇上打消这个念头。”

那怎么打消?

潘大帅自有妙计。

交待完该交待的,潘云豹终于有时间说些体已了,将大手伸进张蜻蜓的衣袍,罩上她依旧略显平坦的小腹,颇有些不满,“怎么一点没长大?上回来摸也就这么点,现在还这样!”

张蜻蜓翻了老大个白眼,“你以为是吹气呢,十月怀胎十月怀胎,哪那么快的?至少要过上三四个月才显形!”

这样啊?小豹子眼中是掩饰不住的失望,趴低身子,跟她腹中的孩子打着商量,“儿子,你能长快些么?也好早点出来…”

一语未了,脑门上又挨了个爆栗,“又胡说,孩子要是不足月地出来,我就把你给拆了,再说了,为什么是儿子?女儿就不好么?你敢偏心,我就让女儿不认你!”

呃…甫为人父的准爹左右都讨不着好,蔫蔫地趴在她腹上,小心不压着孩子,表示要悔过自新,“好了好了,爹错了。乖孩子,你好好长大就成了,一切全听你母亲的,她说是男你就是男,她说是女你就是女,要你哪天出来你就哪天出来,记着了吗?”

张蜻蜓实在忍俊不禁,闷笑连连,捧着小豹子的脸,轻声嗔道:“傻瓜,这种事是老天爷早就定好的,哪里是我能说了算的?我别的也不求,只要咱们的孩子健健康康,没病没灾就好了。对了,你这赶着要走是吧?我去给你拿吃的来,还有那厚衣裳,都给你准备好了。”

她掀开被子想跳下熏笼去拿吃的,却给潘云豹拥在怀中,不肯放开,亲吻着她的后颈,暗哑声音里隐含着炽热的情欲,“我什么都不要,就想你…”

张蜻蜓心中一颤,有些羞窘,半边身子却给他压抑而急促的鼻息撩得酥麻起来,有些熟悉而隐晦的热意在体内悄然涌动。

“现在,不太好吧?”微微转头,嘴里说着拒绝的话语,但嘴唇却又似经不起诱惑般印上那正四处寻觅着的同伴。

小别胜新婚,暗沉的夜,给了人最好的掩饰。

吻,从一开始就热辣无比,唇舌交融,极尽深里。

原本潘云豹今儿来,就没想着克制自己,可偏偏临时又有事耽搁了,在紧迫的时间面前,却滋生出份不一样的激情。

大手急不可耐地抚上自己的领地,似要经过重新确认,才能再度宣誓他的占有性。圆润的胸,纤细的腰,滑腻的肌,饱满的臀,一切在熟悉中到底还是添出些不一样的感触。

“好像…长大了些啊。呀,你又咬我…”

张蜻蜓拼命咬着唇,才克制住那些令人羞愧万分的吟哦。两手无力地支撑着身体,全靠身后之人扶持才不至于丢脸地跌下去。

体内的撞击,是那样的迫切,那样的有力,像是贪婪的小兽,炽热得想要把她吞噬殆尽。

背上早沁出一层薄薄的汗,在温暖如春的屋子里,非但不冷,反而带出些不一样的水声,混合着两个人急促的喘息,让人兴奋得连脚趾都紧紧蜷曲。

好半晌,张蜻蜓才拾回些破碎的声音,尽到一个母亲的职责,提醒,“慢…慢些…有孩子呢!”

想到孩子,身后那人终于冷静些许,减缓了速度,在深处的挺进变得温柔起来。多余的热情只得狂乱落在流连在她肩背处的吻中,落在肆意撩拨胸前那柔软敏感处的手中…

深陷其中的女子已经无法呼吸,每每这样的极致的感受,都会让她有一种最深切的被需要的归属感。这一刻,她不再是个外来的侵入者,她是她身后这男人的妻,他深爱的,唯一的妻…

“你…好歹吃两口东西再走吧。”沙哑着嗓子,还未从迷离中全然恢复的妻子还心疼着大半夜里跑来跑去的丈夫。

“好。”温柔地打来热水先给她拭净身子,抱回床上好生睡着,丈夫就着火盆里不甚明朗的红光,狼吞虎咽着妻子为他精心准备的食物。

“全吃光了哦,还是媳妇最疼我。”爱怜地在她额上落下一吻,似是叮嘱似是誓言般嘱咐,“好好照顾自己,我会一直在你身边保护你的,放心去做吧。”

嗯。张蜻蜓努力睁着已经快要合拢的酸涩眼皮,微笑着答应。直到看着重又蒙上黑巾的小豹子趁黎明前最黑暗的夜色开,这才放心地沉入梦乡。

但她不知,就在潘云豹刚跳出潘府的围墙,就有埋伏已久的黑衣人发动了攻击。

“什么人?”萧森及一应在潘府日夜巡查的卫士们顿时察觉到了那凛冽的杀气。

第296章 等着喝罚酒

张蜻蜓今早起迟了些,周奶娘训诫着外头的丫头们,一再让大家放轻了手脚,不许吵嚷。

绿枝昨晚交了账,难得睡了个好觉,早上起来眼见无事,天又飘起了雪,便到小厨房来转转,想叮嘱榴喜给那些进府值守的侍卫们多炖些御寒的羊肉汤。却见案板上整整齐齐摆着给那些侍卫们送饭的食盒,揭开一看全都没动过,心下不觉奇怪,“怎么还没把早饭送去?他们可比不得咱们,起早贪黑的,这样冷天,让人吸一肚子冷气怎么干活?”

“不是的,绿枝姐姐。”有小丫头过来解释,“这饭我们是一早不错时辰送去的,只他们那儿没人,萧统领也不在。只有四五个在的侍卫大哥收了,余下的还叫我们提回来温着,说是等人回来再取用。”

那他们一大早的去哪儿了?绿枝不解,值早班的青嫂悄声道:“今儿一大清早我过来蒸馒头包子的时候,恍惚听到墙外有打斗的声音,后来好像是萧统领带着人追出去了,许是那事吧。”

绿枝心头一紧,难道府中发生什么事了?

正猜疑着,却听到外头人声喧哗,“快请二奶奶起来拿个主意吧。”

绿枝沉了脸,“这儿也是你们能随意吵闹…啊!”

待她看清眼前的情形,却禁不住惊叫起来。负责看守潘府的侍卫们抬着几个血人进来,也不知是死是活,其中,就有萧森。

张蜻蜓被叫起来时,面对的就是这样的情形。

大夫以最快的速度被请了来,但已经来不及了,有三名侍卫已经永远地合上了眼睛,而重伤的萧森等人,也凶多吉少。

张蜻蜓没时间悲痛,只催着周奶娘,“去把咱们收着的上好老参药材什么的全都拿来,大夫,你不要爱惜东西,想尽一切办法救他们再来个人,快去把夏大夫请来。”

是下人们应了,分头忙碌。

一片乱像之中,有个侍卫忽地悄悄拉了拉她的衣袖,“夫人,请借一步说话。”

张蜻蜓听着这声音极是耳熟,回头细一打量,竟是蒋孝才乔装而成。

赶紧带他进房,蒋孝才这才告知她详情。

原来今早潘云豹出府之后,就遭到一群黑衣人的围攻,萧森心知肚明,立即带人上前解救,却不料那些人不仅武功高强,还有接应,想来萧森也是想抓个人回来审审,却在追出去之后,反倒吃了大亏。

“我们见云豹迟迟不归,担心他出了什么事,于是过来接应,但还是晚来了一步,云豹已经不知去向,而萧森他们,都已经这样了。现在军中也布有不少眼线,故此我便趁乱把人还是送了回来,劳烦二嫂你费心照料了。我现就回去看看有没有云豹的消息,再加派人手过来,保护你们!”

张蜻蜓的心倏地一下像是被看不见的大手攫紧了,那些人,应该就是小豹子昨晚所说,想造反的人。他们若是抓了潘云豹,不会杀他,无非是想威胁潘府而已。可他们到底有没有抓着人呢?

深吸一口气,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那你快去忙吧,自己多加小心,这边的事我会尽力,有什么要帮忙的,只管来说与我听。”

蒋孝才素来最是机智灵变,有他去出谋划策,比坐在这里强上百倍。

等人走了,张蜻蜓让自己静了一下心,捋了捋思路后沉声吩咐,“彩霞,你带着人,分个班,照顾这些活着的兄弟们。再让追风出去跑一趟,买几口上等棺材,把故去兄弟们的尸首都好生装殓起来。咱们这里停不下,就到园子里头找处干净位置好生安放。再打发人去老太爷和老太太跟前说一声,这些兄弟们都是为了守卫咱们潘府去的,谁要是敢有一点不敬,就立刻拿来回我,然后,让纪诚把车备好,我去接大少奶奶回府。”

“可是姑娘,你还没吃饭呢!”周奶娘是真心疼,虽知道这个节骨眼上,不好提这档子事,却仍是忍不住地说了一声。

张蜻蜓稍稍吐了口气,想想孩子,让自己紧绷的神经松弛一些,“没事,奶娘,你去拿几个热包子给我,在车上吃就行了。你在家里帮着点绿枝,我怕她难受。”

周奶娘噙着眼泪点了点头,张蜻蜓穿上斗篷出了门,迎面而来的便是冰凉的雪花,扑打在人的脸上,凛冽而又嚣张。

张蜻蜓却把头仰得更高,还有什么魑魅魍魉,都一起跳出来吧,她一一奉陪就是。

卢月荷那儿早已收拾停当,瞧着她素白着一张脸过来,心下一沉,“可是家里出了什么事?”

张蜻蜓此时再要瞒她也瞒不住了,把事情经过一说,卢月荷面色顿时凝重起来,“太猖狂了,居然公然在帅府外刺杀军中将士,此事只怕过不了多久就有官府上门来过问。快,咱们立即回家,否则让人乱说一气,反倒坏事!”

卢月荷所料不错,当她们急匆匆赶回潘府时,就见一队士兵骑马带刀的,已经将潘府给团团包围了。

为首之人,正是吴德。

北风呼啸,飞雪满天。而他凉薄的眉眼在黑色貂裘的映衬下,竟是比这寒彻心肺的雪花更显阴森。

瞅着外头进来的妯娌二人,视若无物,如家主一般,对着旁边毕恭毕敬的潘云祺发号施令,“皇太孙听说贵府遭遇了盗匪,还闹出了人命,特命宫中的御林军来好好地将府中上下彻查一番,你们可要记得皇太孙的好处才是。”

“国舅爷此言差矣。”卢月荷招手让奶娘先把几个孩子全都送回院中休息,顾不得避嫌,上前落落大方施了一礼,“虽说今早家门外是出了些小小事故,但未及府中,不敢劳烦皇太孙殿下费心了。”

“哼!”吴德冷冷地转过身去,不屑一顾,只望着潘云祺教训,“难道堂堂的元帅府竟任由牝鸡司晨吗?”

只可惜现在的潘云祺牙还没镶上去,说话漏风,怕有辱了斯文,除了点头称是,想要拍马附和都是不成的。

张蜻蜓走上前来,微微笑道:“国舅爷,我们帅府可是最讲规矩的,尤其是我家这位大嫂,温柔贤淑,更加的不会行差踏错。”

吴德眼睛一眯,迅速揪着她的把柄,“那你的意思是,皇太孙殿下好心好意要来帮你们府上清理清理,还是做错了不成?”

“这话可是您说的,不是我说的。”张蜻蜓顺着他的话倒打一耙,随即道:“国舅爷您也知道,咱家是在府外遭遇的强盗,若是国舅爷果然有心,就应该帮着往外拿强盗去,怎么反倒查起我们家来了?难道我们家会有这么蠢,还自己窝藏强盗不成?再说了,现在我们府上公公和大哥不在,爷爷奶奶年纪大了,婆婆又卧床在床,凡事由大嫂做主,又有什么不对?”

她走到潘云祺面前,冷眼挤对着她,“小叔,你也是读书人,这长嫂如母的话,总该听过吧?现在你身上有伤,还没好利索,怎么经得起吹这样寒风?还不快回房休息去吧。”

“你…”潘云祺有满肚子的话,奈何只是说不出口。只能怒视着张蜻蜓,却苦于无法辩驳。

吴德鹰隼般的目光紧盯着张蜻蜓,“牙尖嘴利,男人说话的地方哪有女人插嘴的份来人呀,给我查。”

“慢着。”卢月荷凛然站在厅中,面对着众多如狼似虎的侍卫们,毫无惧色,“既然国舅爷要彻查潘府,可以,拿圣旨来,国舅爷,您理当知道,要彻查官员府邸,若非皇上下旨,任何人不得擅闯,若是您执意如此,那妾身也只好去趟京兆尹的衙门,状告您授意人擅闯帅府了!”

“你放肆。”吴德的唇紧抿成一条线,“别以为你是潘家的大儿媳妇,我就要让着你,这可是皇太孙殿下的一番好意,再说,你们府上的三公子已经同意了,你这妇人怎可如此刁难?莫非,你是得了谁的指使,一定要跟皇太孙殿下过意不去?”

卢月荷迎向他的目光,犹如池中之莲,浑身上下冒出一种凛然不可侵犯的光芒,让人不敢小视,“妾身从来就不需要国舅爷来让,妾身也从来不会冒犯天家威严。只是国舅爷既然口口声声说是奉了皇太孙殿下的谕旨,就请拿出凭据空口白牙,这可实在难以让人信服。”

吴德这才恼怒异常,“本国舅爷的话,你敢不信?”

卢月荷扫了他一眼,“非是不信,实在是滋事体大,妾身实在无法应允。”

张蜻蜓道:“国舅爷,若是今日让您就这么搜了我们潘府,只怕明日会有更多人有事无事地就来要看看,若是谁的话我们都要相信,那我们潘府到底还过不过日子了?您的好意,皇太孙殿下的好意我们都心领了,若是无事,还是请回吧,恕不远送了!”

“潘云祺。”吴德蓦地一转头,却发现张蜻蜓方才说着说着,已经横在了他和潘云祺之间,此时一脸关切地看着潘云祺,“小叔,二嫂方才都叫你进去休息了,你怎么还不走?来人呀,送三少爷回房!”

“我,噗…”潘云祺想说不走,可一张嘴就漏了风,声音实在难听,窘得他自己也是满脸通红。

他心中是大恨这两位嫂子不识大体,在他看来,吴德是代表皇太孙来的。现在太子新丧,正是潘家要好好表忠心的时候,她们怎地如此的没有见识,竟拦着不许呢?又不是抄家,不过是让御林军来看一看,有什么大不了的?

当然,原本他还想借此之机,让他们去张蜻蜓的院子里使劲折腾一番,顺便给自己报仇出气了,可现在给她俩的身份压着,他还真不好太过强硬。

最倒霉的还是无法说话,可潘云祺灵机一动,他还可以写字啊,刚想招手让人送笔墨过来,张蜻蜓却身后的小厮们怒斥,“没看到三爷叫你们送他回房吗?还不快去。”

得令追雷带着小厮,抓着潘云祺,连推带搡地便把他拖回去了。

吴德嘿然冷笑,“看来你们,是真的敬酒不吃吃罚酒了。”

嘁张蜻蜓不由一笑,“国舅爷家的酒都是好酒,纵是罚了来,相信我们也是吃得下的。”

“好好好!”吴德一连说了三个好字,目露狰狞,“那你们可就好好等着吧。来人,潘府既遭奸人觊觎,你们可要在此好好地保护,千万不要让些闲杂人等混入。若是府上有人外出,也一定要小心跟随,知道吗?”

是这就相当于把潘府变相地软禁了。

而领军的倒霉蛋,张蜻蜓还认得,是和她们一同回京的常衡,他是太子太保常友德的侄儿,也是东宫的人。

之前来了,一直躲在后头不敢出来,只等吴德走了才红着耳根上前见礼,“二位少夫人,实在是对不起,属下也是有命在身,不得不从。”

“没你的事!”两军交锋,各为其主的道理张蜻蜓还是懂的,只是有一点不明,“真是皇太孙殿下要搜查我们潘府?”

除非他脑袋被驴踢了,堂堂一个元帅府,李弘就是再年少无知,也不可能下令让人来搜查。只是有人想浑水摸鱼,讨些便宜而已。

不过这话常衡可不好说,但只用看他羞愧尴尬的脸色,就知道是吴德在公报私仇了。

即便是被软禁了,卢月荷也不动声色,依旧让各人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若是门外的御林军要跟着,就让他们跟着,权当多个保镖了。

回到内宅,见过潘秉忠和潘茂盛等人,他们方才一直在后头,还不知前头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因为吴德进府,点名要见的就是潘云祺,连他们也没知会。

此时听说卢月荷妯娌二人拒绝了吴德搜府,他们倒有些怕事,“他若是回去一挑拨,会不会真就得罪东宫了?”

没关系,他们得罪的是吴德,可没有和皇太孙起什么正面冲突。而张蜻蜓早已经暗中得令,这个时候就是要想方设法得罪这个吴德,就是要逼得他对潘府多下几杯罚酒才好行事。

第297章 贵人求见

府外站满了御林军,别的事情尚可,唯有张蜻蜓的生意要忙起来,可就真的不太容易了。总不好明目张胆地跟人家说,他们这官宦人家还在做买卖吧?

幸好一早,府上的家丁都出去忙了,张蜻蜓想了想,便让人出去知会了一声,让那些家丁们都别回来,让白亮和林权几个家人负责,暂且安排大伙儿在客栈住几日,等这边的人撤了再说。

可那些屠夫一听不干了,“干嘛花那个钱啊?要是不嫌弃,就到咱们家去挤挤,平常请还请不来呢!”

白亮和林权商量后,感觉这样更合适,既不招摇也不惹眼,就把人一分,基本上就解决得七七八八了。

回头报给张蜻蜓知道,感觉这样更好,反正铺子里的生意也就这几天了,就让他们住进去,还增进些彼此感情。

这一头,她心里只是担忧,蒋孝才只是又打发了些侍卫到府上来,却一直没有潘云豹的消息。

到了晚间,军里派了几个仵作给那些死去的侍卫们验伤。只是他们看过,都不吭声,到底是怎么回事,也不跟人说。

回头还想把这些尸首和受伤之人接走,张蜻蜓想想,没有同意,“带回去是养伤,放在这儿也是养伤,这些兄弟们既是为了我潘府而死伤,我们可不能不管。莫若你们将这些兄弟们的籍贯告知,我们潘府情愿派人送归故里,你们要不放心,派人跟着也行。”

那些人听了似有些犹疑,一时不知该如何处置,张蜻蜓又道:“我家大哥不日就要回来,就是要带走,也可以等他回来再作决断。你们就算把人抬了回去,也不会赶在这大年下的送走,这些受伤的兄弟们更加要人伺候,天寒地冻的,何苦又辛苦你们?再说了,你们也不过奉命行事,现在看了这些伤口,想来心中都是有数的,回去也有交待了。至于这边,就说是我硬把人都留下的,若有什么差池,再来找我便是,难道还怕这偌大的帅府跑了么?”

那些士兵一听,面面相觑,有个小头目模样的人过来回礼,“既然二奶奶这么说了,那咱们就先行告退,只是若是上头再下命令,那小的们可就没有办法了。”

可以。张蜻蜓把这拨人打发走了,心中暗生疑惑,悄悄问那些驻守在府中的侍卫们,“你们可能瞧出这些伤口的问题么?”

众人犹豫一番,有人说感觉像江湖中人,可也有人私下大着胆子跟张蜻蜓说:“当中好像还有军里的人!”

只可惜这样专业的东西,张蜻蜓也不懂,现在潘府给人围困着,她有心叫夏仲和去帮忙看一眼,也不太方便。只得暂且搁置下来,想等着看蒋孝才那边有什么动静。

不过潘府发生这一幕,不到半日的工夫,便传遍了整个京城。大臣们虽是不敢议论纷纷,却也暗自纳闷,到底是什么人敢在太岁头上动土,竟把守护帅府的侍卫都给杀了,这岂不是公然的挑衅?

虽说潘茂广还在边关,但他的长子听说可马上就要回来了,潘云龙虽然没他爹那样的雷霆脾气,但那小子也是只玉面狼,他到时会对此事做出怎样的决断?

而东宫这边派出去明为保护,实为监视的御林军,到底是皇太孙,还是皇上自己的意思呢?

林林总总,流言传来传去。有些人是真心为潘府担忧,也有些人是隔岸观火,当然,还有些人开始谋谋,能从此事中给自己带来多少好处。

天,一点一点的黑了。

清早落了阵又停了的那场雪,此时又飘飘扬扬地漫天飞舞。随着夜色悄悄潜进千家万户,落地无声。

从卢月荷那儿回来,张蜻蜓就一直看着窗外的雪出神,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连二更的梆子都敲过好一时了,还是一动不动的这个姿势。

“姑娘,早些睡吧。”周奶娘眼角的细纹里写满了疲惫,本来张蜻蜓还想多等一会儿,可看着她熬红的眼睛,竟是再也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好的,奶娘您也睡吧。对了,萧统领那儿怎样了?”

周奶娘微叹了口气,“夏大夫说,若是能撑过今晚,就没那么险了,绿枝累了一天,我也让她回去睡了。彩霞已经安排了人盯着,晚上院门也有人值夜,万一有什么事,就立即过来通报。”

张蜻蜓点了点头,可是上了床,又怎么睡得着?萧森武功也不算太弱吧?可连他都伤成这样,那潘云豹呢,能不能安然脱险?

叩,叩叩。窗户轻轻地被人敲响了。

张蜻蜓心头猛地一喜,却又一沉。若是小豹子回来了,是断然不会敲窗子的,这不是他,又会是谁?

她机敏披上斗篷,抓着承影,跳下床来,轻声问:“谁?”

“少夫人,是我。”窗外躲着的不是旁人,竟然是常衡。他也似被旁人看见,把声音压得极低,“方才门外有个小孩托我给你捎一句话,说是人没事,让你不要担心。”

“就这一句话?”张蜻蜓心下琢磨,应该是说小豹子平安无事了。但没有受伤呢?

常衡点了点头,犹豫着问了一句,“是不是…今早从这里离开的,其实是云豹?”

“不知。”张蜻蜓不是不信他,是这种环境下,无法过度相信旁人。

常衡想了想,还是多嘴说了一句,“皇太孙虽然年幼,但不是个不明事理的孩子,只是现在正值丧父之痛,又有些亲疏远近的缘故,所以才不得不倚重某些人。”

张蜻蜓明白他的意思了,“我省得,不管如何,殿下还只是个小孩子。”

常衡明显地松了口气,“少夫人能明白就是最好了,太子妃和皇太孙其实一直很感激潘元帅为庞将军所做的一切,早上的人,不会是他们指使的。”

张蜻蜓听着心中一动,这个常衡言辞之中颇有示好之意,和潘云豹他们又是在刀山血海中滚过的交情,那可否请他行个方便呢?

“常大哥,谢谢你的好意,从前云豹跟我也时常提到你。只是现在硬是有人要拿着殿下的名声做事,我们也不好反驳。这年下家长里短的事情又多,家人出入却多有不便,便是走个亲戚难道还带着人去?这岂不失礼?能否还请常大哥回头在殿下面前美言几句,就说他的好意我们心领了,只是这些人马似乎就没必要了吧?”

常衡搓着手颇有些难为情,“实不相瞒,二奶奶,我位卑言轻,只是在此奉命行事,不过二奶奶您若是要出门,我可以安排我的心腹跟着你,断不至于碍你的事。”

这就够了!张蜻蜓故意提一个高高的要求,就是想达到这样的目的。再说,她有些事办起来,还不想全然瞒过吴德的耳目,就是要在这似瞒似隐之间,才能诱得人上当受骗。

“如此已经感激不尽了。”张蜻蜓隔着窗子施了一礼,倒闹得常衡更加不好意思,也不敢久留,便悄然退去。

心中却在猜疑,今儿那传话的小孩究竟是怎么意思?

“常将军,此话传与不传,皆在你了。不过你也想想,还是给自家多留一条退路吧。”

常衡承认,这句话确实打动了他的心,让他甘愿冒险,来给张蜻蜓传了这话。其实在他看来,对于潘府,那确实是得不遗余力的保护的,只是有吴德从中作梗,到是把一片好心办成了坏事。

只是古来帝王之心又有谁能真正猜得透呢?他虽说是说着皇太孙的好话,但为何带兵将潘府包围这样的大事,皇上竟不来干预的?难道说,是皇上也对潘府起了疑心?

一阵寒风吹过,常衡不禁打了个寒噤,不敢多想,只尽忠值守地去做好自己分内之事。

天亮了。

在张蜻蜓所不知道的早朝上,有和潘茂广交好的官员大着胆子上报了潘府昨早之事,不过皇上在廷上除了将京兆尹衙门痛斥一顿,择令他们限期破案之外,倒也没有特别的动静。

有人又含沙射影地提及东宫派兵监视潘府之事,但皇上却似毫不在意,反而夸赞皇太孙有心,办得好,最后居然传令,再增拨一支百人队,日夜巡查。

这下可让朝臣们大为震动,难道皇上真的是开始猜忌潘府了么?若是那样的话,恐怕潘府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吧。

终于镶上门牙的潘云祺在小谢夫人面前愤怒地捶着桌子,“看看,这就是她俩干得好事,这下可好,连皇上都派人来了,心里不知怎么想咱家呢!”

那日的一场憋屈,让他实在是忍无可忍地立即找人镶上了门牙。就算是大夫跟他说,效果不会太好,也顾不得了,只要能让他开口说话就成,否则非憋疯了不可。

小谢夫人是真的病得一点力气都没有了,只听儿子在耳边闹哄哄地吵嚷着,头痛万分,虽是听清楚了这来龙去脉,也实在没劲折腾了,“云祺,算了,咱们管不了,就不管了。反正你大哥也快回来,就算咱们做什么,也没几日就还得交还到你大哥手上,由着她俩折腾去吧。”

“娘,您怎么能这么说呢?您平常的精气神都上哪儿去呢?这个时候,您就得拿出做母亲的款儿来,便是大哥回来,又怕他怎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