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话粗俗,把宇文朴窘得一张脸是白得发青。
赤烈温也阴阳怪气地道:“还是说,宇文族长还有别的妹妹,要嫁给我们?只不过,还是清白的么?”
宇文都兰刚想接话,却听拓拔淳在那儿闲闲地问:“也不知是怎样的英雄豪杰,能打动得了宇文大小姐的芳心,能否请出来,与众人相见?”
宇文都兰心中一凛,她今日豁到这般地步了,与哥哥的决裂已成定局。只是潘云龙之事却不能轻易暴露,毕竟还得靠着他去跟哥哥谈判,争取利益。若是让拓拔淳及赤烈家的人都知道潘云龙的存在,恐怕谁都会不顾一切地发兵抢夺吧。
毕竟这个人的身上,还牵扯着南康国的诸多利益。若不是如此,宇文朴方才的话里,也不会处处留了小心,不露半点口风了。
她笑盈盈地看着厅中众人,轻描淡写地道:“不过是个乡野村夫,没什么好说的。诸位要是想看,一会儿在我与他成亲之时就能看到了。只是承蒙诸位看得起小妹,不辞辛苦地前来求亲,若是空手而归,只怕诸位心中都不满意。奈何小妹这残败之躯,已经配不上诸位英雄,既如此,小妹只好给几位各送上一位美人,聊表心意。哈总管,去把人带上来。”
张蜻蜓就知道今天没好事。
当哈蚩术把她带到房间去更衣梳妆时,她心里就隐隐猜到了一些。除了她,这里还有三位年轻貌美的女子,除了媚儿是她认得的,另两个也是这内院之中,姿容最为出众之人。
但见三女皆是一副胆战心惊,愁容满面的样子,张蜻蜓心里就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心中大呼倒霉,定是现在有什么不好办的事情了,要拿她们去做人情。那三个倒还不冤,总算是本族之人,只是张蜻蜓,却是实实在在被抓了一回壮丁。
不能慌,胡浩然他们已经混进来了,夏仲和也不可能无缘无故地下毒,他应该还有帮手,不知会不会是小豹子。这儿还有大哥在,外头还有金阗国的兵马在虎视眈眈,也不知宇文兄妹俩各自都怀着什么鬼胎,自己若是一慌,很有可能就牵一发而动全身,不知会弄出什么乱子。所以她柔顺地按着哈总管的吩咐,扑上厚重的脂粉,换上了华衣美服。
临出门前,哈蚩术看着四个如花般的女子,叹息着交待了一句,“一会儿不管如何,你们都不要心存反抗。否则生死,也只是各位贵人的一句话,就是天王老子也保不得你们!”
“是。”很快,四位美丽的女子,出现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
“二嫂?”角落里传来的低低惊呼被伙伴们迅速掩没在口中。
董少泉和蒋孝才对视一眼,都知道事情不妙了。接下来该怎么办?众人飞速动着脑筋。
四位美人,环肥燕瘦,各有千秋,但齐齐站在大厅之中,最吸引人目光的,还是张蜻蜓。
她是南康女子,首先身形就比其他三位娇小得多,一看就有不小的差异。再托原装章清亭的福,生得确实是眉目如画,杏眼桃腮,再加上那一股子娇养深闺的千金之气,自然比其他三位纵然貌美,却是粗使的女子要出众得多。
可是此刻,见一堆陌生男人的目光赤裸裸的齐齐落在自己身上,张蜻蜓却是恼火之极。他祖母的,有啥好看的,不都是一个鼻子两只眼睛么?至于这么盯着人瞧?
她在这儿生气,却是冷不丁,有一只毛茸茸的大手伸了出来,“这个女人,我要了!”
张蜻蜓猛地一抬头,恶!这人生得怎么这么难看?见赤烈台色迷迷地就想把她捞到怀里,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
“等等!”谁也没看见,拓拔淳是怎么从座位上飞身出来的,只见白影一闪,张蜻蜓在往后退的那半步时,就恰好跌进了他的怀抱。搂着张蜻蜓的纤腰微一转身,便把她护在了身后。
轻佻地托起她的下巴,贱兮兮地道:“从来最难消受美人恩,既蒙美人投怀送抱,那小王只好却之不恭了。”
这个男人生得是好看多了,尤其那双金色的眼眸流光溢彩,极富魅力,只是说出来的话不对张大姑娘的胃口,听得人起一身鸡皮疙瘩。
见他自称小王,难道是那个金阗国主?张蜻蜓最先想到的就是那个送她宝石的桃子公主,先套下近乎总没错吧?
张蜻蜓向来是行动派,想到就做了,“你是金阗国主,那请问你是不是有个妹妹叫玉桃?前些时还去竹林寺上过香的?”
拓拔淳有些惊奇地看了她一眼,当即猜到,这个女子莫非就是妹妹上回遇到的那伙香客?不过此处人多眼杂,他笑着摇头否认了,“本王有许多妹妹,名字里有桃的就有好几个。不过她们可没你这么顽皮,都好好待在家里绣花呢!”
他忽地在她面颊上亲薄的香了一口,正在张蜻蜓又惊又怒地要发脾气之时,却听他贴着自己的耳朵低语,“美人,咱们到那边说话。”
说完,他竟是向宇文都兰施了一礼,极尽潇洒地道:“多谢小姐赠美,美人,走吧。”
他揽着张蜻蜓,大摇大摆地就要回去落座。
赤烈温忽地也站了出来,“对不起,拓拔国主,这位姑娘,我也看上了,这可怎么办?”
这又是个什么人?张蜻蜓不知道这些人当中,到底谁是敌谁是友,又或许这些人全都不安好心。可是他,为什么也冒着得罪拓拔淳的风险,来争夺自己呢?
就在她猜测各人的动机之时,宇文朴似是生怕不够热闹,也出来插了一脚,“拓拔国主,这个女人是我的人。妹妹只是为了和我赌气,才故意把此女叫出。小庆,你还不回来?”
哈,这一下自己还成香饽饽了?张蜻蜓心中嗤笑,冷眼旁观这些人到底玩的是什么把戏。
这其中,赤烈台的目的最简单,无非是为美色所迷。而宇文朴的心思也不难猜,拓拔淳虽然不知张蜻蜓是怎么落到他的手中,但他应该只不过是看自己想要,所以觉得张蜻蜓奇货可居,故意前来讨还罢了。至于赤烈温,他的目的就有些奇怪了。
拓拔淳早就注意到,在张蜻蜓刚出来的时候,在赤烈温的身后,那个戴着帽子,将眉眼遮得极低的侍卫便将目光注意到她身上了。而当自己出手时,虽然没有转头,却也感觉到有两道利剑般的目光一直盯着自己。那是一种男人之间天生的敌意,而且原因,就是为了张蜻蜓。难道眼前这位女子的身份,并不是那么简单的?
可是无论如何,张蜻蜓可是自己朝思暮想了许久的,今日好不容易让他遇上,要他让出?恐怕不行。这是属于男人的战斗,他决不退缩。
拓拔淳微微一笑,“诸位,大家方才都已经看到了,这位美人可是心甘情愿跟本王走的。所谓君子成人之美,难得我们两情相悦,几位又何必夺人所好?”
“对不起!”宇文朴阴狠的睃了张蜻蜓一眼,“此女可不是自由之身,她是我的奴隶,我不想把她送人,就算是她无比仰慕国主的威仪,也不能走!”
“大胆,你好生无礼!”忽尔奇唰地一下,亮出了弯弓,“这个女人是宇文小姐亲自送出来的,你当时不吭声,等我们王挑了人再反悔,这是诚心不给我们王面子么?”
宇文朴冷着脸斜睨了妹子一眼,“妇人之言岂可当真?若是别的女人,便是送上十个八个给拓拔国主又有何妨?只是我还有样重要物件着落在此女身上,事情未有着落之前,断然不可放她离去。来人啊,还不快把她押回来?”
他这一吩咐,立即旁边有侍卫也拔出刀来。
而赤烈温也不甘示弱,“既然要打,那我可也要掺一把,谁赢了就归谁,这总该行了吧?”
“等等,等等!”眼见着一屋子人剑拔弩张的,都要为自己打起来了,张蜻蜓此时倒是有话讲了,“各位,请问你们今日前来,所为何事?是为了参加宇文大小姐的婚事吧?现在婚事还没办,却打打杀杀起来,恐怕不大妥当吧?”
张蜻蜓才没那么好心来劝架,她不过是心里还惦记着夏仲和的毒药,也不知下到哪些饮食里了,总要拉着他们先中了毒再说。
赤烈温的眼神略向她瞟了一瞟,率先命手下收了刀,“言之有理,今日咱们是来喝宇文小姐喜酒的,她的新郎官咱们还没见到,若是在这喜宴之上闹将起来,只怕是多有不妥。还是请出宇文小姐,先办喜事吧。”
“那这个女人怎么办?”赤烈台性子直,指着张蜻蜓,仍有些不死心,“要么,咱们就按着西戎的规矩,谁想要她的,就出来打一架,谁赢了,她就归谁,如何?”
他自恃身体强壮,若是交手,未必输人。况且自己这么大老远过来迎亲,娶不回宇文都兰,那倒也罢了,毕竟她在众人面前承认自己婚前失贞,这样的女人再塞来他也不会要了。只是若能把张蜻蜓这样一个娇滴滴的美人从金阗国主等一众人的手中抢回去,也不算太丢脸了。
宇文朴上回给潘云豹砍了一刀,伤势还未痊愈,要是打架的话,他可不感冒。
可是拓拔淳已经点头同意了,“好,就这办,这才是男儿本色。要赢得美人芳心,多少总要拿些真本事出来的。赤烈元帅,你说是也不是?”
赤烈温犹豫了一下,眼神又往旁边瞟了一眼,“好,宇文老弟,就算这个女人有什么得罪你的地方,可毕竟已经是你妹妹答应交出来的人了,你若是想赢回去,就像个汉子一样出来,凭真本事抢。”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让宇文朴还能说什么?他要是再推三阻四,别说这些人不服,恐怕连在场的族人也要小瞧他了。他再不甘,也只得咬牙切齿地答应了,“那好,就这么办不过,既然是按着咱们西戎的规矩来,就得讲究个公平合理,只要在场的勇士有想得到这个女人的,都得给人家机会出来挑战。”
他心里打的算盘是,这是他的地盘,就算自己打不赢,可以多派些侍卫上场,就是车轮战,累也得把他们累死,到时自己再出马,就可以坐收渔人之利了。
“好啊!”拓拔淳一眼就看出他的用意了,转身问两个侍卫,“你们比起本王,谁的功夫更高一些?”
“那自然是您了。”这马屁拍得拓拔淳非常满意地点头,他指着宇文朴等人,“除了这几位可以直接向本王挑战,要是有其他人要向本王挑战的,先得把你们打败了,再能来找本王,这样没问题吧?”
“当然没问题。”赤烈温也不怕丑地上前,声若洪钟地睁着眼睛说瞎话,“在下最近偶感风寒,身体不适,一会儿便派一位侍卫代我出战,要想向他挑战,就得打败我其他的侍卫再说。”
宇文朴偷鸡不成,在他二人联手之下,反弄得骑虎难下,进退两难。可是话已说出,又有何办法收回?
宇文都兰去准备成亲,而大厅之外,董少泉他们也听到消息了。
这下怎么办?总不能让他们眼睁睁地看着张蜻蜓被人你争我夺了去吧?
董少泉提议,“让浩然来?”
“不妥!”蒋孝才一口就否定了,他为人机智,顾虑最是周全,“要是咱们当中有人露了真功夫,只怕就要引人怀疑了。”
郎世明急了,“那咱们要比琴棋书画,也没人理啊!”
“这样吧。”蒋孝才想了想,有了主意,“你赶紧出去,让谢小姐来,她懂阵法,还有些稀奇古怪的玩意,让她去,说不定比咱们都强。”
行郎世明出去叫人了,而厅中的张蜻蜓也在琢磨,今儿到底要跟谁走?
这可是个天赐的良机,她若是能离开嵬项族,只剩下大哥和夏仲和的话,胡浩然他们的营救就会轻松得多。
赤烈台基本上是不予考虑的,只是在赤烈温和拓拔淳之间,她要跟谁走才最安全?还有,为什么他们两个都对自己流露出兴趣?尤其是这位当国主的,一双眼睛贼溜溜地在自己身上都转了多少圈了,自己又不是跟他很熟,他干嘛用那种好像失散多年的眼光看着自己?
且不提她心中所想,此刻一对新人的出现,吸引了全部人的注意力。那女的当然是宇文都兰,而新郎官,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并不是潘云龙。
第265章 美人赌注
出现在全身盛装的宇文都兰身边的,只是一位中年妇人,手中捧着一套新郎的衣冠,代不方便说话的新娘子解释,“新姑爷身子有些不适,不能出来行礼,还请诸位勿怪。”
这女人,好深的心机,张蜻蜓当即明白,宇文都兰这定是怕在喜宴上生出什么不可控的变数,故此宁可委屈自己,也不愿意让潘云龙出来抛头露面。
可是今日胡浩然他们都已经来了,若是见不着潘云龙,那该怎么营救?而且听宇文都兰方才话里的意思,似乎还是给潘云龙下了什么药的,如果情况真的糟糕到那个地位,只能尽早医治了。若是拖得时间太长,恐怕会更麻烦吧?可是,怎么办呢?
“美人,你有什么烦恼么?”不知什么时候,拓拔淳又涎着脸凑了上来,冷不丁地吓了张蜻蜓一跳。颇为玩味地握起她的一只纤纤玉手,一根一根按摩着她的玉指,力度不大,却不让人讨厌,反似含有魔力一般,让人舒服得不想放手。
含着笑,拓拔淳用极其温柔的声音轻声问:“你是不是,也很想见见那个新郎官?如果想的话,我能为你做到。”
“真的?”如果真的能救出大哥,张蜻蜓也就不计较给他摸摸小手的这点小小便宜了。更何况,她有一种女人本能的直觉,这个金阗国主,似乎对她并没有什么恶意。
听她这一反问,也就相当于承认了。拓拔淳唇上两撇小胡子微微扬起,露出一个极其灿烂的笑容,“一会儿你瞧我的。”
说话间,他便一跃而起,依旧携着张蜻蜓的手,来到正准备行礼的宇文都兰面前,“宇文小姐,今日既逢你的大喜之日。本王虽然来得仓促,但也不能没什么表示。既然新郎官身子有些不适,本王恰好随身带了颗玉龙丹,此刻就赠与新郎,以作调养,如何?”
咝!众人懂行的听得无不倒吸一口冷气。金阗国除了举世闻名的富庶与利器,托得天独厚的地利优势,他们那儿还盛产药材。这玉龙丹便是金阗国皇宫之中的镇宫之宝,据说炼制极其不易,要使用到当地特产的奇花异草,珍禽猛兽,吃下去据说活人能益寿延年,病人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就能得保性命无虞。就是在他们金阗,整个王宫也没有几粒。
而此时拓拔淳居然愿意以这样的灵丹妙药相赠,对于外人来说,实在是太大的福份了。可是宇文都兰却不愿意接受这样的好意,“多谢拓拔国主的好意,只是相公福薄,只怕受不起这样的大礼。”
“妹妹!”宇文朴有些着急了,这样的好东西,先收下来,再挪作他用也成啊。
拓拔淳微微一笑,伸手从腰带上取下一颗硕大的珍珠,轻轻一旋,那珍珠当中已经给掏空,里面就安放着一颗白玉般的药丸。张蜻蜓离得近,却闻不到半点药味,只隐隐看到那颗药丸上头凝聚起淡淡的白色寒气。
而宇文朴看得眼都直了,因为这就是真正玉龙丹的神奇之处。拓拔淳又将那半颗珍珠盖上,目光落到宇文朴的身上,“只要宇文小姐愿意,这粒药丸,本王就送你作新婚贺礼了。”
这下了宇文朴再也按捺不住了,也不等妹妹点头,立即吩咐,“去将新郎官请上来,再如何不济,婚姻大事,怎好让旁人代劳?”
宇文都兰心中暗恨这个贪婪成性的哥哥,可是此刻自己再反对,却着实太过难堪了。低低对身旁心腹吩咐几句,便有人进去请新郎出来了。
此时不仅是张蜻蜓,在场的所有人都睁大了眼睛,要看宇文都兰到底给自己找了个什么样的夫婿。
可是当人出来的时候,在场的大多数人又失望了。因为新郎是给两个小厮搀扶着出来的,似乎真的生了什么大病,虚弱无力的连路都走不动。全身上下更是给裹得严严实实,包得好似密不透风的粽子,除了一双清明洞彻的眼睛和挺拔不屈的身形,什么都看不出。
只是当张蜻蜓对上那双眼睛时,便已经放了心。此人,正是潘云龙。她原本还提心吊胆,怕宇文都兰偷梁换柱,但到底是终身大事,既要行礼,还是请了正主出来。
只是不知那个恶毒妖女到底怎么折腾大哥了,害得他成如今这副模样。张蜻蜓眼珠一转,趁着身边这位国主似对自己有些好感,悄声问他,“你这药真的很厉害么?”
“那当然,包治百病。”拓拔淳拍着胸脯打包票,当即猜出她的心意,瞟着潘云龙道:“你别瞧他现在一副病怏怏的模样,只要吃了我的药,包管不出一时三刻,立即生龙活虎。”
张蜻蜓正好就是这个意思,怂恿着他,“那你倒试试啊!”
拓拔淳饶有兴致地看了她一眼,却嬉皮笑脸地道:“美人吩咐,怎敢不从?但我若是把这么珍贵的药丸给了那人,你要怎么谢我?”
“我敬你一杯!”
“好,一言为定。”
他们在这儿窃窃私语,意态亲密,那一边,却有两道愤怒却压抑的目光一直追随过来,让张蜻蜓觉得似乎有什么人在看着她,转过头去,却又什么都瞧不见了。
拓拔淳又往那名遮着真容的侍卫扫了一眼,却有意无意和张蜻蜓靠得更近了。
新郎既然出来了,那自然就要开始行礼。潘云龙就似哑掉的牵线木偶一般,任人摆布。只是他的目光除了和张蜻蜓对视一眼之外,也注意到了跟在赤烈温身后的那名侍卫。只是他掩饰得很好,只是一瞥,便若无其事地调转开去。
礼毕,是新郎新娘敬酒的时间,此时,诸位宾客也要奉上自己的礼物,道一句恭喜。
待一对新人来到拓拔淳面前时,宇文朴刻意挤上前来,目光一直落在他手中的珍珠上,就等他拿出来了,便伺机夺之。
拓拔淳一直就拿着那颗珍珠在手中闲闲地把玩着,只是突然附在耳边问张蜻蜓,“你知不知道,这个世上有一种药,不用口服也能吞进去的。”
张蜻蜓诧异了,“那要怎么吃?”
“看好了。”他忽地将走到自己面前敬酒的新郎官手一握,快若闪电地从已经旋开盖子的珍珠里倒出药丸,掌心一拍,用内力将那寒凉如冰的玉龙丹化开,稍稍加力,龙眼大的药丸竟然迅速渗进了潘云龙的掌心,连一丝水痕再也看不见。
众人看得目瞪口呆,宇文朴更是恼羞成怒,闹了半天,自己竟是鸡飞蛋打一场空,什么东西都没捞着。
而宇文都兰却是心中一惊,她对潘云龙做了什么手脚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若是潘云龙得了此药相助…
正想把他送进去,却听拓拔淳哈哈一笑,“这药若是口服,一时三刻就能见效,但若是手服,却得在三日后才能见出功效。本王在此,恭祝二位白头到老,永结同心。”
宇文都兰刚松口气,却听他又道:“对了,既然大小姐已经礼成,那咱们是否也要表演些节目来给两位新人助助兴啊?”
他意有所指往身边的张蜻蜓眨了眨眼,赤烈台立即响应,“好,早点打完,看谁本事,也好抱得美人归嘛!”
他冷不丁地还弄句文绉绉的话来,只是那直白粗鲁的眼神,看得人浑身直起鸡皮疙瘩。
拓拔淳朗声自负地道:“虽说此战是为了赢得美人归,但本王身份既尊,功夫也高,自然不能与尔等同日而语。这样吧,本王今日就来做一个庄,在场诸位尽可以上来挑战。如若有胜过本王的,只要不跟本王争身边的这位美人,本王便送粮食万斤,牛羊千匹,但是——”
还不等下面的惊呼响起,他便转过头来笑吟吟地望着赤烈温、宇文朴等人,“你们却要归顺于我,如何?”
“不可能。”宇文朴断然拒绝。
赤烈温嘿嘿一笑,“在下有病在身,出不得手,自然不能参与,只夺美人就好,其余皆不作数。”
拓拔淳似也不意外,依旧带着微笑,“若是不愿为我所用,那也勉强不得。只是为免你们说本王财大气粗欺负你们,只要输了的,便赔我粮食千斤,牛羊百匹,这可使得?”
这个倒是颇让人心动了。足足只他赌注的十分之一,别说倾全族之力,就连赤烈台估算着自己个人的力量,也是承担得起的。
若是侥幸赢了一招半式,那岂不是横空掉下一笔横财,莫说这个冬天,就是明后两年,也都能缓过劲来了。
于是所有的人都点头了,“好!”
谁都在心里立即开始打起了算盘,要怎么来赢这一局。就连宇文都兰都有些悔意,要是早知如此,她说什么也不会给潘云龙下那样的药啊,他的功夫那么好,有他在,自己的把握可就大多了。
只是张蜻蜓充满讶异地看了拓拔淳一眼,靠,这家伙是个谈生意的高手啊,天下没人会做赔本的买卖,他设下这样的局,应该是有十足的把握吧?
“美人,你是在为我担心么?”拓拔淳忽地又不正经起来,悄悄告诉她一件事,“那个药若是手服的话,药力发作会快上一倍。”
张蜻蜓心头一惊,他告诉我这个干嘛?
拓拔淳将手指放在唇上,轻嘘了一声,淡金色的眼眸之中,含着一抹她看不懂的深邃。
第266章 输了
白衣胜雪,弯刀如霜。
如果说笑语盈盈的拓拔淳更像是个富家子弟,那么此刻,站在场中的他就是一柄出鞘的刀,带着无比锋利的光芒,让人无法小视。
西戎人惯常比试,众人将场地一围,便是天然的争斗场,谁负谁胜都在落在四面八方的众人眼中,作弊不得。
董少泉他们原本想趁乱接近张蜻蜓,却不料拓拔淳的那两个手下以及一众婢女极其警惕,十八个人如铁桶一般围成一团,不给任何人以可乘之机。
蒋孝才想了一想,附耳对郎世明说了几句,他暗暗点头,很快就悄悄消失在热闹的人群里。
头一个冲上场的是赤烈台,他自恃力大,使一对镏金熟铜锏,并没有将太将拓拔淳放在眼中,甫一上场,就想将他的兵器打落,结束战斗。
可是当他铆足了全力,向拓拔淳进攻之际,只一招,张蜻蜓只见拓拔淳微微转了一下身,甚至连手中的刀都未曾使出,仅抬脚一踢,便如儿戏一般,将赤烈台踢出了场外,跌了个狗啃泥。
“这叫什么功夫?我不服。”赤烈台一张脸涨得猪肝似的红,站起身来,又哇呀呀怪叫着冲拓拔淳扑去。
还是没有出手,不过这回拓拔淳多出了两脚,飞起对着赤烈台的胸膛,连接三脚,踢得他蹬蹬蹬一连倒退了数步,再次重重跌下时,嘴角都溢出了血,这才出声不得。
拓拔淳含笑左右四顾,“还有哪位愿意指教的?”
见他露了这么一手,场上哗然。这位国主可不仅仅是绣花枕头,想以车轮战累死他的宇文朴也彻底打消了这个心思,想了一想,派族中第一摔跤高手都仁出马了。
因为拓拔淳有言在先,故此澹台明霁先出来应战。
张蜻蜓从前在家乡,也见过不少壮士摔跤,知道并不是个大力沉就一定能赢的,所以她对个子稍小的澹台明霁并没有太过小视。
孰料那都仁个子既大,技巧也实在出色,极是机灵善变,时候不长,竟让他找着一个机会,将澹台明霁一摔到底,算是过了关。
这小子还可以啊,怪不得宇文朴派他出来,嵬项族中还是有几个人的。张蜻蜓正在担心,不知拓拔淳能不能搞定这个家伙,会不会把自己输出去,拓拔淳已经走到她的面前,将手中的弯刀递给她,“美人,替我保管一下,瞧我怎么摔那个大个子。”
张蜻蜓见不得他这一副自信满满的模样,低声嘟囔着,“牛皮可别吹破了!”
未料拓拔淳借机便道:“那美人敬我一杯吧,你方才就答应敬我的,喝不到你敬的酒,我打架也没力气了。”
看这么个都长胡子的男人用这种撒娇的语气说话,真是让人有点受不了。尤其是他还做出一副很委屈的模样,可怜巴巴地瞧着她,若不是长得英俊,气度不凡,真想让人一巴掌拍下去。
张大姑娘受不了,迅速低头倒了碗酒,双手高捧起来,“敬你!”
谁知道这酒里有没有毒,反正她是不会喝的。
拓拔淳也不劝她,粲然一笑,低头就在她的手中,将那碗酒一饮而尽。给她一个暧昧之极的笑容,转身施施然地迎向他的第二场战斗。
因有澹台明霁输第一局在先,所以拓拔淳迎战时,也多了几分谨慎。第一次交手,双手只是相互试探,都留了几分底,算作和局。
到了第二局,宇文朴给都仁使了个眼色,都仁暗暗点头,出其不意地上前进攻。拓拔淳站稳下盘,并不给他一点可乘之机。反而在相持中抓住一个机会,一个绊子将都仁绊倒,将其侧身压制在地。都仁当然不服,极力挣扎,他力气极大,又有技巧,拓拔淳也是因为紧紧扣住他手臂上的穴道才将勉强制服。
而澹台明霁那些人已经开始兴奋的大叫,“一、二、三、四、五,王赢了!”
“承让。”拓拔淳暗叫一声好险,这才松了手。他于摔跤这一路,本来就不是特别擅长,这回能够侥幸得胜,实属不易。对这个有真功夫的汉子也颇有好感,当即就命随从奉上黄金十两,以作打赏。
再接下来,该怎么办呢?宇文朴问妹妹,“你有什么好人选么?”
宇文都兰心中冷笑,想把我嫁出去的时候,从没见你这么和气,现在遇到困难了,你倒是又惦记起我来了。她端起酒杯微抿了一小口,反讽了一句,“哥哥不亲自上去较量较量?”
“就是啊!”赤烈温听到,在旁边撺掇,“宇文老弟,不过是受点轻伤,有什么不能上去较量的?我是年纪大了,比不得你们这些年轻人,否则,也是一定要去玩玩的。”
这个老狐狸,宇文朴给噎得不轻,又瞪了妹妹一眼,心中暗自盘算了下,站了起来,“赤烈大哥说得对,总不是玩玩,输了也没什么好丢脸的。拓拔国主,我就来陪你玩玩吧。”
“请!”拓拔淳微微一笑,迎着宇文朴来到场中,“宇文族长的左臂受了伤,那本王便也自缚左手,以示公允。”
如此最好,宇文朴可不会客气。
拓拔淳笑嘻嘻地看着张蜻蜓,“美人,麻烦你帮个忙。”
此时,一名侍女已经解下身上的一条彩帛,递到了张蜻蜓的面前。
这人真是傻的,有便宜不占,干嘛还要自缚手脚?张大姑娘很瞧不起他的托大,但还是将他的左手缠着他的腰,束缚了起来。
“美人,此人是不是对你不好?”拓拔淳忽地低低问了一句。
略一诧异,张蜻蜓毫不犹豫地点头。那个混蛋,放狼咬她,把他千刀万剐都是轻的。
“我这会子不能杀他,但可以揍他一顿,给你先出出气,好不好?你想打他哪里?打脸还是打肚子?”拓拔淳挑眉笑问。
张蜻蜓斜睨了他一眼,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你要真想给我出气,就踢他命根子。”
拓拔淳微怔,随即大笑,“好,我若是赢了,你可得再敬我一杯!”
“没问题!”张蜻蜓用力地在他身上绑了个死结。
此时,又感觉到身边那股灼灼的目光。到底是谁呀?张蜻蜓有些疑惑了,却怎么也找不出那个根源。
同样是使刀,但交起手来,却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感觉。张蜻蜓也算是窥着点习武的门道了,感觉得出来,宇文朴的招式虽然狠辣,咄咄逼人,但拓拔淳的刀法在造诣上明显要更高一筹,有一股举重若轻,收发自如的味道。
果然,不出十招,拓拔淳便找着宇文朴的一个破绽,刀背往宇文朴的手腕上一磕,震得他几乎将兵刃脱手。然后伸脚看似不经意地一扫,却刚好踢起地上一块石子,往宇文朴的裆部飞去。
这小动作做得极为隐蔽,宇文朴又一心在旁的事上,并无暇顾及,只顾将袖中暗藏的钢镖打出,倒是让那石子打个正着,疼得脸色剧变,瞬间倒地。
可是此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那往拓拔淳面门飞奔的寒光上,连张蜻蜓都跟着众人一起,喊了一句小心。
避是来不及了,拓拔淳面色一沉,横刀自护,只见唰地一道白光闪过,那枚钢镖给打偏了头,避开了要害,却仍是打在他的肩上。
却听叮的一声脆响,想是拓拔淳穿了什么护身宝衣,这钢镖穿不透,落到了地上。定睛细看,这钢镖做得极是恶毒,镖身上铸有血槽不说,镖头上还带着三爪的倒刺。这若是打在人身上,轻伤也能给你弄成重伤了。
“暗箭伤人,算什么本事?”忽尔奇等人怒吼着,鄙夷的目光让整个嵬项族都觉得蒙羞。
男子汉大丈夫,输就输,赢就赢,本来只是技不如人,可是若使用了这样的下作手段,就太让人瞧不起了。
拓拔淳毕竟是一国之主,有些事不方便做,只给忽尔奇使了个眼色。他挑起那支镖,冷冷地扫了宇文朴一眼,“这样的东西,留着也是祸害,不如毁了!”
将这支钢镖往半空中一抛,以手中弯刀相迎,只听铮然有声,那支钢镖竟生生地给从中劈成两截。金阗国刀锋之利,可不是浪得虚名。
宇文朴心中一凛,这才想起,方才和拓拔淳交手之时,他似乎一直没有用刀刃碰过自己的兵器,若是那样的话,还是人家手下留情了。
既然输了,便没什么好说的。再丢脸也只得回位置上坐下,此时只有赤烈温没有派人和拓拔淳交过手了。可是他似乎又不想派人出战了,身边的那个卫士也忽地不见了,他便如老和尚入定般就这么坐在那儿,一声不吭。
澹台明霁站出来问:“还有没有人向我们王上挑战的?如果没有,可过期不候了!”
静默了好一会儿,人群之中终于有人弱弱地出声了,“请问…呐个…小的可以斗胆向拓拔国主请教一二么?”
一个面色略显黧黑的伙计站了出来,虽然有些战战兢兢,但并非吓得话都说不出来,“小的家中有位兄长,媳妇跑了,不知去向,这位姑娘如此美貌,小的斗胆想替哥哥再求一个回去,不知诸位贵人应不应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