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理完烦闷的思绪,箫夭景随意地拨弄了凌乱的发丝,把烟蒂半轻不重地甩在地面,抬脚踩熄掉它.

他自认不是个说情话的专家,可却不知道自己可以笨拙到如斯境界,敢大声地质问却不敢听的答案.

还说什么想自己一个人待着,如果她肯定得给他一个答案,他大概会不管这里是不是楼梯间,直接给她铸成大错吧,可是她只顾着惊讶和犹豫,让他不敢再等答案,于是,索性装成是自己不要.

哼,真好笑,连他自己都觉得窝囊.

双手撑住双膝站起身,手滑进裤袋,表情想尽量装成没事人,就算玩完了,他宁愿内伤也不愿没出息的失恋鬼样给人看见,管他同情和嘲笑,他都不想要.

把伤口一遮,他照样当他的箫家少爷,不会比以前少玩一点,不要比以前收敛一点,更不会陷入什么破低潮.

没什么东西看不穿,只不过在意的女人没有想象中喜欢自己,不想回答他的问题丢下他跑了,情伤而已,就像一天抽不到烟一样难受,喉咙痒,手不知该往哪放,摸东摸西装忙也总会觉得自己少了什么,听上去很折磨,但终究不会死人,嗤.

忍忍就过了,他就当听妈的话,戒一次烟而已.

将身上仅有的黑衬衫拉撑,深呼吸,他垂眸迈着大步想要快点逃离这里,收起一身失落,晚上照样去酒吧疯玩堕落,手机里好多女人塞来的号码他还没有删,只要他想,他就可以当什么事也没发生过,没人知道他箫少爷情场失意被人甩,多好,面子保住了.

可是,他妈的,为什么他庆幸不起来.

头痛欲裂,他加快了步子,不得已要穿过刚才和袁心杵着的回廊.

真不想回忆起他刚刚失魂落魄的情景,比小学时被老师抓到作弊还紧张到一头冷汗,脑子还没有“我要解释,这是误会”的意识,脚已经垮过栅栏不听话地奔向那在他脑海里闹了一天一夜的女人.

追上去,拉不下脸解释,紧张她,在意她,又不想让她知道,他到底几时变得这么婆婆妈妈的.

唾弃于刚才自己不够MAN的表现,他下意识地回避那个地方,头一别,耳边却回荡起那霸占他脑海闹腾到现在的女人的声音,叫嚣霸道又没女人味带着点炫耀的味道正和袁心叫嚷着:

“我男人你也敢企图染指?你吃了熊心豹子胆啦?看到没,这是什么?”

“什么啦,红红紫紫的,你拉衣服给我看干吗?你是被夭景给嫌弃,所以被打了吗?”

“你才被打了,不知道这是什么嘛?吻痕,吻痕懂不懂!手机拿出来,把他的号码删掉!”

他微微一愣,她那炫耀的滋味让他心头酥痒,还没搞清楚现在是什么状况,嘴角却不自觉地溢出一抹甜,原来她还没有走,而且很闲地跑来暴露他们俩的奸情,原来她不是跑走,而是拿到资本跑来对情敌呛声,这么江湖气又幼稚无聊的把戏,为什么这刻他会觉得好可爱?

视线悄悄掉转,他斜眸去看,只见一群不良少女正围在墙边要教训很可怜的乖乖女,她披着他的外套把袁心逼到墙角,大姐大架势十足地一手撑墙,一手拉开领口秀出红印给袁心看.

“你……你乱讲!夭景说,他要和你分手啦!”袁心嘟起唇反驳,对她胸口的吻痕选择视而不见.

他因为那句分手皱起了眉,正对于这女人添油加醋,无中生有不满,却听到她迅速帮他解气.

“屁啦,这些这些这些都是他刚刚在楼梯间给我咬出来的,知道我们有多激烈了吧?你个死三瓣嘴,嘟什么嘟,识相点给我滚啦,再贱!”

崩溃并骚动是什么感受,他终于明了.

炫耀归炫耀,甜蜜归甜蜜,她适可而止吧,有必要搞得这么大吗?人尽皆知也就罢了,细节部分能不能帮他保留?还好她给自己留了几分薄面,没有诚实得连他用强的糗事都说出来.

前一刻,他还在想怎么解决这烦人的失恋问题,下一刻,她却措手不及地丢出一颗裹着醋味的糖果诱惑他.冰火两重天后,害他有些审美扭曲,有些不通的地方也突然豁然开朗.

不是不在意他,只是方法有点异于常人.

嗤……好傻气.

不是没有把他放心里,只是当着面她就说不出口.

嗤……好别扭.

行动比语言什么的更有威慑力,她就是敢做不敢说,他想懂就得自己看.

唉……真他妈的可爱又对他胃口.

他正沉浸在难言得餍足中,而那厢,不良少女欺负人镜头还在上演,可是被欺负的人很倔强,一见她只是画个浓妆的纸老虎,刚打雷不下雨,没有对她煽巴掌加暴力,于是更是毫无惧色,一插腰挺胸狠道:

“哼,自己管不住男人还跑来撒泼,我才不相信你的话呢,要夭景亲自跟我说,我才要相信他,想离间我们,也得你有这个本事!”

她口红掉了,头发乱了,衣服被扯坏了,如此铁证如山还不见棺材不掉泪?

“我看夭景根本是去跟你说分手的吧?哼,哪有男女朋友亲热完就分开走的啊?你跑来我这里叫,那夭景呢?”

她深吸一口气正要喵叫,眼前突然多出一只拇指套着银戒的大掌,向后一拉,圈住她的身子,幽幽的声音从她脖后荡出来, “跟她说,夭景不是她能叫的.”

她回过头去,嘴唇正巧被他舔个正着,她直愣愣地僵立着,睁大眼睛任由他那两片绵密的长睫突然离自己好近,面色骤然潮红一片,证明她是个典型的纸老虎,敢做的不敢说,敢说的却又不敢做.

箫夭景舔了舔自己得逞的唇,揽住怀里僵直的身子,诡异地朝也呆掉的袁心笑道, “信了?”

他正打算拉着她走人,她却执坳地不合作,他挑眉,不明白她在闹什么别扭.

“手机号码啦!”她点道,嘴唇还不满地抿了抿,对于他这种有前科的男人,她才不放心哩.

他勾唇哼笑,对于她的霸道不置可否,转头对袁心抛出一句: “手机拿来,删号码.”

“什么东西呀!你们俩拿我当什么呀!”袁心突然意识到自己被当成催化剂,这种她最最不齿的东西,忿忿地咬唇, “夭景,你要做到那么绝嘛?当朋友也不可以吗?就算女朋友也没必要管那么严吧,谁受得了你管制啊?哼,就知道拿暴力压人.”她的唇不自觉地嘟起来,有男生在场便更加不惧怕不良的苏家袄,甚至把自己手机往口袋里推了推,一副料中了箫夭景不会强迫女生的样子.

“三瓣嘴,你不要逼我哦?”

“有本事你来打我呀,小飞说你之前已经被警告过一次了,小心再被多退学一次!”

“你……”

“棉袄,这女人好欠修理哦,上啦,干掉她!”

他眯眸皱眉,对这群咋呼的女人没辙,女人果然不好惹,尤其是一群女人,造孽也地看自己有没有消孽的能力,他将作势要抓狂的苏家袄一手拦在怀里,另一手拿出自己裤袋里的手机,轻轻一抛,毫不留恋地将它丢进旁边喷泉的深池子里,简单结束她们的闹腾.

“噗嗵”一声,那跟随了他挺久的手机沉甸甸地往潭子里坠落,主板被浸透了水后,闪烁着需要被紧急救援的弱光,最后彻底报废在池底.

她不会知道,这一抛,他丢的不是一个女人,而是所有女人的号码,当然,她也最好不要知道,他这英勇就义的动作背后的涵义.

她张大嘴巴欣赏他抛弃手机的帅样,突然疑惑地问道:

“你干吗丢手机哇?”

还不是为了你!他斜白她一眼,丢出潜台词,见不得她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损样.

“你直接把SIM卡取出来丢不就好啦!你做什么那么浪费呀!丢手机有比较帅吗?”

“……”你这个女人难道就不能为了我多感动一小会吗?

“棉袄,你真是有够不浪漫的耶,难道你想看他摆出一酷样,然后掏手机,掀后盖,去电池,再抠出那张小小SIM卡,然后很娘地把它掰成两半,往地上抛,跺脚对那女人吼,人家不跟你玩了啦!”一直站在旁边观战的白笑叶趁机插话,把那副很没形象的画面描绘的淋漓尽至.

“咦!好恶心,你干吗说得那么形象!”苏家袄龇牙咧嘴地抱怨,完全没注意箫夭景渐渐黑掉的脸.

“不过既然箫少爷连手机都甩得这么豪气,那请我们姐妹吃顿饭吧.男朋友见姐妹,请吃餐饭不过分哦,女人的耳朵很软呢,不想我们对棉袄讲你的坏话就请客啦!”

“呃……”她为难地抬手看住箫夭景,他们俩刚才才在楼梯口吵架完毕,现在带他去见和朋友吃饭,感觉好奇怪.

他低头若有似无地瞥了她一眼,老实说,他现在按耐不住想跟单独跟她温存几句的心思,可这几个女人却明摆着要刁难他,故意煞风景地搞飞机唱大戏,惩罚他偷吃被抓?

是谁说过一句很没哲理很昏头的话-----接受一个人,就要接受她的全部,优点,缺点,家人,朋友,宠物,银行利息,地下债务……好啦,反正什么都给他扛就对了.

“要吃什么?”

“哇哩咧,少爷发话了,还有得挑,好幸福哦!”

“宰他宰他宰他!”

“棉袄,男人肯为你刷卡的比例跟真心成正比啦,为了你的幸福,我们吃贵一点呀!”

“唉,那个……三瓣嘴好象还在呆,要叫她一起去吃吗?见者有份,我好歹用人家表白了,没功劳有苦劳啦.”

“……吃什么都行,麻烦你们先闭口.”女人聚在一起,真的让人吃不消.

花钱消灾,众人移驾火锅店,说是说要吃贵的,可是几个被罚站又闹事的家伙早已体力透支,看见一家火锅店,就死气白赖地坐下来点菜吃上了.

正中箫夭景的下怀,喂饱了女朋友的姐妹,他也算仁至义尽,她们也该识相地功成深退了,剩下的时间他可以做很多他想了很久的事,可这个女人很能搞,一边讨论着他该买什么型号的新手机,还讥笑他被那个混蛋讲师死当的事.

女人的话题,他完全融入不了,只能哼哈恩恩地应两声,撑着头垂眸,抬手拨弄坐在他身边的她的手,不时拉拉拽拽,提醒她这个男朋友正在为她忍耐,极限到了就会爆.

也不知道她们话题进行到哪,那白笑叶突然拍拍他的肩,两根手指在他面前一摆, “有烟没?”

箫夭景挑了挑眉头,对于女人抽烟不奇怪,打了一根烟给她,转而看向自家女朋友.

“棉袄她不会抽啦,说接吻会很臭.”

“所以,你就不肯开口让我进去吗?”他以为自己找到某个症结所在,斜视她.所以,她是在抗议他抽烟太多,所以才不让他得逞?

“噗!你不要随便乱想啦,我不是……”

“棉袄,你男朋友抽的烟太MAN了,好重味,我抽不下去,你去帮人家买一包啦?”白笑叶摘下了箫夭景的烟,捻熄在烟灰缸里.

苏家袄一边站起身一边抱怨: “叫你戒啦,你不听,小心嫁不出去!”说完,却还是认命地走去柜台眼帮她买烟.

箫夭景向椅后靠,不动声色地倒出一杯茶搁在唇口抿道: “有话就讲,把她支开干吗?”

“嘿嘿,知道我是故意支开棉袄,怎么不猜下我要说什么呢?”

他瞥了白笑叶一眼,继续饮茶不语.

“那家伙脑袋很直,正义感又莫名其妙,我只是提醒你小心点,就连我,都跟她吵过架,我呐,原来跟男人谈不伦恋,你在外头玩的多,知道什么是不伦吧?”

他启唇, “他已婚?”

“宾果,果然是见过世面的箫少爷,那个时候不懂事,觉得自己跟成熟男人在一起,别提多眩目了,也不知图他什么,还傻呼呼地说要带他来见棉袄,结果被棉袄骂到好惨,说不要见贱人,我气到再也不理她,觉得她不可理喻,可结果等被甩的时候,哭得要死,陪我的还是她.那家伙很容易头脑发热,莫名其妙燃烧正义感,所以不要欺负她,她不像外表能玩.”

他压下一口水,皱着眉头,不想多做解释,到底他是哪里没说服力,他认真成这样还被解读成在玩?

“没有最好啦.”她点到为止,不再多言,站起身小跑到在柜台前买烟的苏家袄身边,抽出烟拉着苏家袄往洗手间走,站在洗手台前抽了起来.

“你摆出一副这么沧桑的样子做什么?”苏家袄拆她的台.

她不介意地耸肩,直截了当地说, “我觉得,你们俩不适合.”

“谁?”

“你和箫夭景.”

“为什么?”

“你们俩德行太像了.学会让步不是简单的事,孩子,你还太单纯了.不过你要是受伤的话,一定要来找我哦,我不喜欢欠别人的人情啦,所以一定要还你!”

“你要不要为了还债诅咒我啊?”

“哈哈哈哈.”

白笑叶用笑声含糊了意思,没再劝下去,苏家袄转身回到座位,却见箫夭景一脸严肃地思量着什么,片刻后,他放下杯子,正色对她道:

“改天有空,我想带你去见我一个朋友.”有些隐患,他必须得亲自处理下.

“咦?又要见你朋友?”她下意识地排斥他那群朋友,尤其是那个小飞.

“他姓乔.”

“……哦……好啊.”她不疑有他,应下声来,瞥眼看到自己手上的凤镯,问题存在就没法逃避,也许是该挑个时候跟他挑明这个破镯子还有婚约的事了.

第二十七章

放学时分,夕阳斜照.

照例,季淳卿讲师办公室的门被箫夭晔大校长推开.

季淳卿单独一人立在办公桌前,黑着脸收拾着讲义,对不敲门便擅自进入的家伙冰凉地斜视一眼,转而继续做自己手边的事.

眼前的情景让箫夭晔一脸窃喜,为再次赚到独处机会而贼笑不已,不知该感谢自家亲弟还是感谢那个上道又倔强的苏家袄.

“你又被人放鸽子了?”

箫夭晔明知故问,季淳卿却连眼眉也懒得抬,侧过身从门口走出去,似乎连衣角碰到他都不允许.

箫夭晔习惯似地笑笑,嘴巴刺道:“每天回家伺候公婆,操持家务,面面俱到,未婚妻却在外面外遇加花天酒地,这样也毫无怨言?你不用这么模范吧?”

季淳卿顿下脚步,回头,眉宇的阴郁浓得像清明时雨, “你以为是谁害的?”

言下之意,他们箫家,上梁不正,下梁败坏,他家妻君是纯正透彻易猜度的好苗儿,会学坏全是拜他们箫家那只小妖精所至,他不去抓那只败坏门风的妖精跪祠堂,给列祖列宗磕头谢罪,还好意思跑到他面前来大放厥词.

“淳卿啊,你现在的眼神真像那些被外遇的小妻子,只怪狐狸精,不挑自家老公的错呢,呵呵.”

“你是来讨打的么?”他是护短又迁怒,所以,他姓箫的想代他那个妖精弟弟受过,给他揍一顿,他也完全不在意.

“我是打算带你去抓奸.”

事实证明,季淳卿真的很单纯,而且只要踩中他那个小痛脚,他顿时会丧失一切思考能力,就像被派发了一根朝思慕想的棒棒糖的孩子一般,呆呆地被牵着鼻子走,于是,只消这句话,他清除了所有戒备和嫌隙,被骗上了箫夭晔的房车.

但是,一般当棒棒糖舔完后,绑架案也就随之发生了.

当季淳卿觉得自己上当时,箫夭晔的车正往箫家的大豪宅前进着,对那次变态的家族聚餐深感厌恶的记忆涌上脑子.

眼瞳一眯,他沉下声线: “你要带我去哪?”

“抓奸啊!”箫夭晔回答得理直气壮.

“去你家抓?”他挑起眉,毫无信任可言.

“呃……顺便见见我妈也好啊,我妈她也很想你,这次不用担心你没有穿裙子,她已经不介意了.”

“……”

“这样吧,去我家见见我妈妈,大家一起吃个饭,跟她商量一下,今晚回来怎么收拾我弟,你不觉得这个计划不错么?我绝对是站在你这边的.”那个不孝的弟弟为了哥哥的幸福,就算暂时忍辱负重被赶出家门也没什么.

“是吗?”他不怒反笑,忽尔稍稍侧头扬起细眉,唇儿一挑轻问道, “我和你弟,你选谁?”

箫夭晔听罢这直截了当的问题,木然一怔,飚车的速度也随之大减,任它慢慢地滑着,他才有空档转过头来看着他不知为何突然风情万种的表情.

“你啊!”他大义灭亲,毫无不留情地抛弃了自家亲弟,只为博佳人一笑.

而佳人也的确是给他面子笑了,只是温度冰冷到骇人.

“好,去把你弟给宰了,立刻,马上.”

“……咦?”为什么温暖可爱的争风吃醋会突然演变成势不两立的血腥画面,砍的还是他亲弟?

趁他还在怔神,季淳卿抬手近乎蛮力地拉下手闸,急促的刹车声从轮胎下飙起,箫夭晔急忙打住大回盘,把车稳在路边.正当他对着方向盘大口呼吸,季淳卿却长腿一跨,下了车,步态优雅,走得头也不回.

箫夭晔嗤笑一声,叹气摇头,可没办法,他就是吃淳卿这套,拿他完全没辙,他摇下车窗探头出去叫住他, “喂,淳卿,你到底还打算浪费多少时间去守你们东女族那落后又没感情的破族规?都跟你说了,现在不会有女人肯陪你玩那套把戏了,你的妻君更加不会.”

已经走出一段距离的季淳卿顿住脚步,转身凝住黑眸冷盯住他.

知道他的罩门在哪里,就反复利用,踩他的痛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