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的那么大声,楚韵茫然的望着他,好久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伤口以最快的方式处理好,几个人轮流换着抬人上坡。
到了山坡上,去而复返的李团长刚好到,把苏易楠接到车上,对塔吉特几个人说:“人交给我,你们回去吧,等他的情况好了,一定会亲自回来感谢你们的。”焦急苏易楠的情况,他也没注意到一直跟着的楚韵。
等塔吉特大妈看着楚韵满是担忧的叫了一声,“阿韵,你回去后一定要经常回来,多注意身体。”
这时候李团长才注意到楚韵,夜色暗,可他借着闪烁的火光,还是看到了楚韵脸上的伤。心里重重的叹了口气,好好的事情搞成了这样,只怕回头苏家老爷子不会饶了他,更不会饶了眼前的女子。
可怜了,都毁容了,这以后怎么办?
“楚小姐,你先上车,我们这就去最近的城市就医。”说完自己跳上了车。
苏易楠的情况很糟糕,不容耽搁,他本已经快回去了,接到这边的电话匆匆忙忙的赶回来的。
楚韵也上了车,她缩在角落里看着苏易楠,他依旧一动不动的。
熟悉的眉眼,可是这次他那么虚弱。
眼泪止不住的落下来,她的手很烫,他的手很冰凉,仿佛两人之前的关系,水火不容。她紧紧地握住苏易楠的手,想要用自己的体温来温暖他的手,可不管握了多久,他的手都像一块冰似的。
车子摇摇晃晃的开到了天亮,直接停在了乌鲁木齐市的市医院,辅一停车,医院里等待的人早早的迎了上来。
楚韵和李团长两个人等在外面,看她一直在不停地哭,李团长止不住的叹息。
她脸上的伤没处理,浸泡了一夜的泪水,看起来有些骇人。让她去医生那里看看,她死活都不肯离开,也不肯说话,只是守在急救室钱,仿佛一具没有灵魂的空壳。
抢救了一天一夜,苏易楠终于推出了急救室人没醒,可比起刚送来的情况已经乐观的多。
主治医师建议把人转院治疗,毕竟乌鲁木齐市的医疗水平远不如北京的,苏易楠的腿部失血过多,又卡了那么久,很有可能会发生细胞坏死,届时截肢都是有可能的。
李团长无奈之下,给苏家拨通了电话,这事情他是真没办法决定。
打完电话回到病房里,楚韵还握着苏易楠的手,一天一夜没睡,她脸色比苏易楠的还差。嘴里不停地呢喃着什么,说一会儿就哭一会儿,不是那种大声哭的,是无声的落泪,那种绝望紧紧地揪着人的心。
“楚小姐,他恐怕需要转院,我已经联系了苏家那边,你做好准备。”李团长有些为难的说道。
楚韵抬头看了看他,点了点头。
她把苏易楠还成了这副模样,只怕苏家那边的怒火会朝着她来,她不怕,只要苏易楠能醒来,她什么都不怕。
转院的事情安排的很快,当天下午,苏家的人就来了,只不过来的人是苏北,有些出乎意料。
苏北面色沉得吓人,在李团长的带领下,进了病房。
楚韵身上穿着无菌服,而她身边是苏易楠,戴着氧气罩,面色没有一点血色,手上血浆随着透明的管子一点点的滴进他的身体里。有护士和医生一直在忙忙碌碌的,见到他只是点了点头。
苏北走到床边,居高临下的看着楚韵,“祸害!怎么死的人就不是你!”
一巴掌打下来,楚韵整个人都懵了,嘴角迅速的红肿起来,刚涂抹了伤药的伤口裂开,身体摇摇欲坠。
李团长上前想说什么,苏北却是满面笑容的转身,在他开口之前说道:“易楠的事情麻烦你了,李哥,我家老爷子说改日定当摆宴谢谢你。转院的事情,我们家已经办妥了,直接乘飞机,今天就转院。”
话说道这份上,李团长也明白了。
苏北挑明了是苏家的家事,他一个外人也不好说什么,笑着和苏北握了握手,欲言又止的看了一眼楚韵,还是转身离开。
“你是自己离开,还是等我家老头子来了,把你活刮了?”苏北回头看着楚韵,冷冷的说道。
今天得亏着是他来的,就给了她一巴掌。
真要是他家老头子来的,她楚韵现在还能完好无整的站在这?视线落在她脸上纵横交错的深褐色疤痕,不由得拧了眉头。
真丑。
以前长得不漂亮,现在更是丑八怪。
不可否认,他看到苏易楠和楚韵落到这个地步,心里很爽快。
之前被打的事情,他一直记恨在心,长那么大,他还没因为谁受过委屈,楚韵是第一个害他挨打的人。不过她都毁容了,还有什么好计较的?男子汉大丈夫,胸怀自当比小女人要大一些。
楚韵紧咬着唇不说话。
她想跟着去看情况,可苏北乐意吗?苏家又乐意吗?
不,他们不会的。
苏北等了一会儿,不耐烦的摆了摆手,“既然你不说,那就是不愿意了,赶紧给我滚,别让我再看到你,看到一次我打一次。”
他开始吩咐医院的医生进行转院的安排,医院的护士把苏易楠挪到移动的急救床上,推着往外面走。
在医院的外面,等候的有车。
走了一段路,苏北一眼看到站在医院门口的楚韵,心里也不知道怎么的,就有些酸涩,也有些嫉妒,苏易楠那么混蛋的人,怎么可以得到幸福呢?他凭什么?六亲不认得东西,怎么可以得到幸福呢?
“那位小姐…”
有护士于心不忍,楚韵守了那么长的时间,照顾苏易楠的几个护士都知道她,心里为两人的事情所感动,现在苏易楠转院了,却把楚韵留下了…
“多嘴!开车!”
苏北掷下一句话,转身上了车。
都是他的人,他不让楚韵上车,哪有人敢让楚韵上车。
车队浩浩荡荡的行驶,楚韵眼看着车子一辆辆的在自己跟前开走,眼里的温热喷涌而出。
苏北在车里看着那道追逐的身影,嘴角挂了一抹冷笑。
得罪他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
活该落到今天的地步!
车子渐渐的开远了,楚韵站在原地,楞楞的不知道该做什么。
李团长叹了口气,驱车从拐角里开出来,停稳了车子,拉开车门:“楚小姐,上车吧,你要回北京的话,我送你到机场。”
楚韵眼里的泪水散落,说了声谢谢,还是上了李团长的车。
车开到乌鲁木齐市的机场,楚韵刚下车,李团长就把已经办理好的机票和手续交给了她,早在他打那通电话的时候就想到了,苏家的人可能不会带她回去。帮人帮到底,这些都是他欠她的。
楚韵刚接过机票一遍遍的说了谢谢,除了这两个字,她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是她的任性,惹来了这场祸事,承担恶果的却是所有对她好的人,她万死都不能除去自己身上的罪过。
李团长拍了拍她的肩膀,“赶快去吧,这一班飞机是最快回北京的。”
楚韵点了点头,抬脚想走,身后却忽然传来一声喊叫她名字的声音。
转过头,看到苏北,他凶巴巴的抓着她的手,掷下一句:“跟我走!”
李团长也没料到苏北来,一时间愣在了当场。
“苏易楠醒了,他要你一起回去。”苏北见她不肯配合,不耐烦的回头。
到底是谁害他那样的?!到底谁才是他的家人?!为了这个女人,他连命都不要了!
好,真好!
这就是老头子选定的人!
他坐等着作死自己个儿!
满腹的怒火,让他根本就停不下脚步,拖着楚韵大步的离开,融入那拥挤的人群里。
112 苦肉计
医护人员已经把苏易楠转移到了飞机上,偌大的飞机除了随行的医生,就只有她和苏北几个人。
经过刚才短暂的清醒,他又闭上了眼睛,楚韵坐在一旁,坐到腿发麻都没能见到苏易楠再次醒来,飞机外是浩瀚的云海,刺目的阳光扎的眼睛疼,她依靠在机窗前,不知道过了多久,脑袋微微的垂了下去。
身体达到了极限,即便她不想睡觉,也承受不住了。
苏北回来就看到楚韵歪着脑袋睡着了,说实话,她现在的样子没有半点的美感,整张脸上划的不成样子,额头上还粘了纱布,头发乱糟糟的,衣服也是临时买的羽绒服,看起来又脏又邋遢还特别的土,跟村姑没什么两样。可就是这样的她,让人感觉到很安心。
他打的那一巴掌,是报仇,因为她,他、陆云、杨书三人被打的半个月下不了**。
可打了那一巴掌,他就没在动手,不知道是她眼里的目光,还是别的。
总觉得下不了手。
从他知道家里有苏易楠这个侄子要回来,再到别人口中一直说着的楚韵,他这么多年来一直好奇,这个女人究竟有什么魔力,能让苏易楠念念不忘了整整十二年。
十二年,不是一年,也不是两年,人生的将近五分之一的年华,都浪费在同一个女人身上,这可不是苏家人的作风。苏家的男人都是多情种,苏易楠的父亲,就是死在了女人的**上。
苏家的男人注定得不到爱情,他苏易楠凭什么就是一个例外?
苏北皱了眉头,上前推了一把楚韵,看到她猛地从梦中惊醒过来,心情好了起来:“喂,快下飞机了,你去梳洗一下,脏兮兮的,不知道带了什么病菌上来,别再把易楠的病情恶化了!”
楚韵刚醒来,脑子还有些不清醒,等他说完,才意识到他在说什么。
飞机里有独立的洗手间,也有洗浴室。苏北刚说完,就有人把衣服递给了她,楚韵接过衣服,身体上痒痒的,飞机上太暖了,她穿的又厚,坐在机舱里汗水不停地顺着脊背往下淌。
“磨磨蹭蹭的!还不快点!”
苏北又是一声怒吼。
楚韵抱着衣服往洗浴间走,没多久洗好了就出来。
穿着单薄的衣服,苏北才发现她有多瘦,瘦的仿佛一片纸似的,一吹就跑了。之前她穿着那么厚的衣服还不觉得,换上了他给的衣服,就显出来。看的出来她最近吃了很多的苦头,比他上次见到的时候憔悴了太多。
心里冷冷的哼了一声,扭过头,暗骂:活该!
她自己愿意跑出去吃苦头的,怪不得别人半分!
当天晚上,飞机降落在京都的机场,机场外很多人都在等着,熙熙攘攘的人潮里,苏北回头看不到楚韵,只能吩咐一个人把人给带上。上次他故意把人给落下了,结果苏易楠醒过来,那眼神差点把他给杀了。
这次他学乖了,把人先带着,就算家里的老爷子相对楚韵做什么,他也不管,只要最后苏易楠的怒气别撒在他身上就成。
住进医院的当天,院方立即安排了手术,几个小时后,苏易楠被推了出来,送进了重症监护室。
手术很成功,不会有截肢的危险,只是需要观察一段时间。
苏北给老爷子打了个电话报平安,隔着icu的玻璃窗,看着躺在里面的苏易楠,语气缓慢的说:“没事了,你老就安心的办公吧,有我在这边呢。”
一天后,苏易楠的情况稳定了下来,转入医院的vip病房。和酒店差不多的装置,该有的都有,除了苏易楠身上插着的输液管。听闻苏家二少病危的消息,很多人都赶着趟的来探望,一时间病房里堆满了人。
辛成和欧洋两个人赶来,看着楚韵那张脸直发愁。
“你也别太担心了,回头让易楠带着你去棒子国一样,一准和出事前一模一样。”辛成拍了拍楚韵的肩膀,也没敢用力,就害怕把她打疼了。
欧洋翻了个白眼,“害人精,毁容了更好。”
“说什么呢你!”辛成瞪眼。
“我说的有错吗?把易楠还成了这样,叶家也差点毁了,我就没见过这么能折腾的。当初寅政和乔家那女人,也没到这地步。”欧洋板着脸说完,拿起外套就往里间走。
苏易楠在里间,这几天楚韵都在外间的沙发上,晚上也不离开。
辛成搓了搓手,“你别和他一般见识,易楠会没事的,等他醒了,苏家看在他的面子上也不会太为难你。”
楚韵点了点头,她和辛成不熟,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帮自己说话。
辛成干瞪眼,坐了一会儿,也坐不住了,说了声进屋子里看看。
抬脚走到门口,就听到里面欧洋的笑声,“你这次可玩大发了,出事的消息一出来,京城这边都炸开了锅,我说,你也太狠了,为了一个女人连命都豁出去了…放心,她和辛成聊得开心着呢,一时半会不会进来,要喝水不?”
辛成脚下一顿,回头看着楚韵也要起来,赶紧假装咳嗽了两声。
里面谈话的声音戛然而止。
辛成推开门,门内苏易楠紧紧的不闭着眼睛,欧洋正拿着水果刀削苹果,很冷静的抬头看了一眼他,而后又往他身后看了看。
“说完了?要不要吃苹果?”
辛成明白这两人唱的哪一出,苏易楠只怕是醒了,在这里演苦肉计呢,多昏睡几天,好让楚韵心里内疚。
暗骂两个人不厚道,可他也不敢揭穿,谁知道他揭穿了,苏易楠回头和他怎么算账呢!而且瞒着楚韵也没什么不好,她真的内疚了,也不会和苏易楠耗着了,那小身板瘦的只剩下了一把骨头,再折腾几次,这命可能就没了。
想到这,辛成笑了笑,“吃,多削两颗。”
“滚!把小爷当成什么了!”
两人说话间,楚韵已经走到病房里了,和两人说说笑笑不同的是,她的脸上满是担忧。
辛成有些不好意思,想来点搞笑的,于是拿了一支笔,对欧洋说:“难得易楠他受伤一回,咱们总得留点纪念。”说着,低头就在苏易楠打了石膏的腿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欧洋一乐,拿了笔,也签上了自己的。
写完后,看着苏易楠腿上的两个龙飞凤舞的名字直乐,他看了看苏易楠平静的面容,又把笔塞给楚韵,“来,你也来一个。”
楚韵拿着笔,咬了下唇一会儿,在石膏上写了一句话,很工整秀气,‘苏易楠,快点好起来’。
酸的欧洋捂着牙根不想去看第二遍。
辛成看着那句话,打趣:“呦,这出去一趟,果然是不一样,连话都暖和了不少。哎,我说楚韵,你怎么就那么死心眼呢,非得等易楠出事了,你才知道对他好?我就不明白了,你们两之前折腾个什么劲。”
辛成说完这话,余光里瞥到苏易楠耳朵动了动,心里暗爽。
楚韵抿着嘴没说话。
欧洋在楚韵看不到的地方,一脚踹在辛成的脚上,丫的坏了苏易楠的事,他伤好了,非剥了他的皮不可。
辛成被踩了一脚,痛的眉头都挤在了一起,也不敢呼出声来,痛苦的闭了嘴。
病房里终于清静了一会儿。
欧洋暗暗地松了口气,辛成这家伙嘴上没个把门的,早晚会因为这张嘴坏事。
三个人各有心事,正想着呢,苏北就带人进来了。
苏老爷子拄着拐杖在人群的中间,旁边围着秦羽珊和苏鼎晟,苏家一家子全来齐了。
辛成下意识的护在了楚韵的跟前,苏老爷子的脾气可不好,把他家最出色的宝贝疙瘩害的差点没命,他能饶的了楚韵?说出去,估计连苏老爷子自己都不相信。
“这位就是楚小姐?”苏老爷子目光在病房里扫了一圈,落在楚韵的身上,骤然凌厉了许多。
苏北笑着上前,毫不客气的拨开了辛成:“可不是楚韵?爸,你应该见过啊,我前几天还给你发照片呢,哦,我倒是忘了”他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假装才想起来的样子,“楚小姐那张照片没毁容,爸可能认不出来。这脸上的伤可都是为了救易楠才有的,你看都毁容成这样了,唉,真是可怜啊。”
辛成一听就知道要坏事,苏北这是故意的啊。
故意把苏易楠受伤的事情扯到楚韵身上,毁容了是不假,可你那身体骨还好好的,苏易楠却是半条命都没了。这话落在苏老爷子耳朵里,得多刺激人啊。
“楚小姐。”苏老爷子静静的打量了会儿楚韵,才慢慢的说:“易楠的事情,多谢楚小姐,现在我们家里的人也来了,也不麻烦楚小姐了,阿北,送楚小姐离开。”
冷冷的说完,苏老爷子不再看楚韵一眼。
苏北做了个姿势:“请。”
那语气别提有多幸灾乐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