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罗九跟他女儿正相配,不如的来给他做女婿,那之前他手里被罗九抢走的矿区就算了。

这一说,罗九是哭笑不得。

也把正好拿金子来赎福爷的几个兄弟给气乐了,你说这命都差点没了,居然还想着结亲。这事之后就成了这位福爷的笑柄。

而矿区上就有了那么个传言,都想啊,这位福爷如今在矿上那也算得上个人物了,也是能挖一点金子的人,可却为女儿愁嫁愁成那样,那便只有一个可能,福爷的女儿样貌太丑,性情太差,嫁不出去,才这般的发愁的。

甚至,矿区上还有个赌局,就赌这福爷的女儿啥时能嫁出去。如今听说已经押了不少的赌注在里面了。

所以,说起这个福爷,言西来才这么乐呵。

“估计悬着呢。”罗九哈哈笑道,随后甩了甩手上的信:“就这样,福爷的事情暂时先摆一边,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言西来自是点头。

罗文谦这边且不说,便是贞娘这几天,便在琢磨着一个事情。

她已经打听出来,帮着田家参家竞选的制墨师居然是跟自家爷爷齐名的齐春齐司吏。

立刻知道这根骨头不好啃哪。要想赢下来,非得另辟蹊径不可。

“贞娘,这事情尽力就行了,别把自己身体熬坏。”黄氏看着贞娘整日里锁着个眉头,有些心疼的道。

“可是,这次的机会真的是很难得的,只要能拿到,李墨就能重开一片天了。”贞娘依着黄氏带道。不管怎么说,李墨要想重现辉煌,这一关不能错过。

另外,对公主府制墨供奉的位置贞娘也看重的,娘亲这次来,虽然一直笑嘻嘻的,但偶尔谈话中,贞娘能时常听到她在抱怨一些徽州那边的闲言碎语。

虽说七祖母已经做的很好了,而景明叔那边也不会有什么芥蒂,但她一个十七岁不到的女子,接管了南京这边的产业,主掌李氏墨庄,最后还把景明叔一家挤回了徽州,徽州那边的同宗又真岂能个个都没话说。

别说这个时代了,便是后世那个时代,这种事情落到亲戚嘴里也是要说的。

当然了,这种事情别人说不说其实没什么影响的,她也不会在意,但娘亲会在意。

如果这次能取得公主府制墨供奉的位置,凭着公主府的供奉,那就谁也没话说了,说不得,反过来还要巴结呢,人心大体是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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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四章 感谢你的灯

黄氏听得贞娘这么一说,便知这丫头这回是真要拼命了,她也知这丫头的脾性,当初八房日子困难时,这丫头关在一间小小的柴房里,大热的天,能闷上十多天点烟煤,出来的时候,听赵氏说那丫头一脸烟灰的,跟那矿里挖煤的苦力似的,赵氏嘴上没说什么,心里却着实心疼坏了。

只是这丫头就能吃得这种苦。

如今也是这般,尽力而为什么的黄氏也就不在多说了,只是拍了拍贞娘的肩,让她休息一下,随后便出了贞娘的房间,不一会儿,便端了一碗燕窝百合进来,看着贞娘吃完合,这才又拿着空碗出去了。

贞娘自是明白自家婶娘的关心,因此坐了一会儿,看着已是深夜了,不想二婶娘等人担心,便吹熄了灯,睡觉了。

只是人虽是躺下了,却哪里有一丝一毫的睡意。

贞娘这人有些较劲,齐春给她的压力太大了,人的名,树的影,这位齐春本身就出自御墨监,而且不是那种少年成名的浮垮之辈,是在御墨监里打磨到中年方才露出头角的,最终能跟自家爷爷齐名,那一身制墨技艺自非等闲的。

便是自家爷爷,贞娘也自知是不及的。如此,面对齐春,要想取胜,必得使些手段。

说起来,田家当初竞争贡墨使的手段虽然使了诈,但着实有效。

自己要不要学学呢?

可又觉得,不管使什么手段,于技艺来说,总归是有失公平。可不施手段,自己赢的可能性真的怕是不太高。

这一越想就越烦燥,也躺不住了。便坐了起身,环抱着膝,下巴搭在膝盖上,因着有点浅浅月光的原因,屋里倒不显得太黑沉。

只是,月光?今天是朔日啊。哪来的月光呢?

贞娘觉得有些奇怪,于是小声的下了床,轻轻的推开窗户,这才发现,那光亮并不是月亮,而是不远处。义厚生钱庄阁楼窗户上的一盏气死风灯,那浅浅的光线正好映射到自己这边。

浅浅的,柔柔的,不会影响到别人,但那浅浅的光线却能让人安心。

倒是不晓得义厚生那边什么时候开始挂这盏灯的。以前好象没发现,应该是最近吧。

别说,静夜里,这么一盏浅浅光线的灯,能让人的心格外的宁静,倒是一扫贞娘之前心中的烦燥。

就这么静静的站着,过了一会儿,贞娘有些懊恼的拍了拍头,已所不欲,勿施予人。当初,田家所为,自己是看不过眼的,怎么如今轮到了自己,自己竟也想用用手段了。

虽说商场如战场,但技艺的比拼之间却不该掺杂太多,这赢要赢得垒落,输要输的大气。正如自己一直想的,靠技术吃饭的人就得凭技术说话。

而这几天,因着齐春的压力。自己竟是挖空心思的想着另辟蹊径,想走捷径,其实这反而说明,因着齐春的名头,自己有些怯了。

终归太过想要得到,反而使自己不淡定了。

而以自己这种态度,能不能走到最后一关跟齐老爷子较量还真不好说,毕竟这次竞墨可面对大家的,以自己这种心态,中途就输的可能性很大的。

想着,贞娘又轻握着拳敲了敲自己的额头。嗯,该放下那些走捷径的想法,这几天好好规划着竞墨的一切,踏踏实实的比拼才是正道。

供奉的位置她依然想得到,但不想走捷径,只凭自己的技艺努力去争取,朝着这个目标奋进吧。贞娘握了握拳,给自己鼓劲。

如此,想通了,贞娘倒是霍然开朗了,转过脸又看着不远处,气死风灯那浅浅的光亮,侧过脸,眯着眼笑了一下,明天遇到罗九那家伙,感谢他一下,估计他得莫名其妙,嗯,到时不解释,就让他莫名其妙吧,省得他老是使坏看自己的笑话。

想着,贞娘便偷着乐。又看一眼那灯,这才关了窗户。

关了窗户后,浅浅的光线就更浅了。

贞娘躺回床上,没一会儿就睡踏实了,是这几天来睡的最踏实的。

清晨,贞娘早早的醒来,起床洗漱后,先在院子里转了一圈,便转到店门那边,丑婆拿着扫帚在扫着落叶,天气已渐入秋,白天虽还有些秋老虎的燥热,但落叶却已时不时的飘落几片。

“丑婆,早啊。”罗九此刻就站在义厚生钱庄的门口,还扎着个马步,呼呼哈哈的,似乎打了几下拳,还边扬着声跟扫地的丑婆打声招呼。

丑婆只是扫了他一眼,没说话,继续扫着地。

其实贞娘这次带丑婆过来,看她年纪大了,本不要她做事的,可丑婆就是个闲不住的性子,又不是个能听别人话的,因此,还是她想干嘛就干嘛。

丑婆理也没理罗九,罗九摸了摸鼻子,有些没趣。

贞娘便笑了,罗九便望了过来,然后甩甩胳膊蹬蹬腿的才走了过来:“贞娘啊,竞墨的事情准备的怎么样了,到时,别输的太难看啊。”

贞娘眯着,一副到时候你就知道的表情。随后却笑眯眯的道:“罗大掌柜的,谢谢你的灯。”

“谢我的灯?我的什么灯?”罗九果然一脸的莫名其妙。

贞娘这时却微微的抬了一抬下巴,然后转身,背着手,学着程三爷爷那样踱着步子回了店里,没时间跟人闲聊啊,她还得趁最后点时间多琢磨一些生辰墨的墨线图,生辰墨的样式,自也是竞墨的一部份。

看着贞娘回了店里,又看着隔壁刚开门的姚娘子正好奇的往这边望,罗九淡定的断续散步。眼角却扫了扫自己挂在阁楼上的气死风灯,眼中满是笑意。

转眼便是辰时,街上三三两两的人开始多了,尤其是临近竞墨时,一些离南京不远的地区的制墨师也到了南京,而本着知已知彼。百战百胜的心思,自是要来观察几家同行的墨艺的。

因此这几天,墨庄的生意没见得多好,但是人流明显多了起来。而且还都是那种问问题极其专业的。

更有人打探消息都打探的十分的直接。

“嗯,你们的墨都摆在这里吗?这些墨好象很普通啊?听说你们要参加过段时间公主府的竞墨赛,凭着这些墨。赢面很小的,是不是藏了私啊,拿出来让我们见识见识吧。”这人问的真是够直接。

“商业机密,无可奉告。”每每这个时候,守柜台的阿唐和花儿都绷着一张脸回道,觉得这些人脸皮可真厚啊。

也没见你们拿出来自己的墨让我们见识见识啊。

如此。倒也给墨庄上下添了一些话题。捣杵的马师傅发话了,下回再有人这么问,他就拿拳头回他。

这种情况在今天也不例外,几个疑似制墨师的家伙一进店就直奔雅坐,然后仔细研究着那套韩熙载夜宴图集锦墨。几个人还商量着,认为这墨就代表着李墨的最高技术了。

花儿在边瞪大眼睛的瞪着,拿这些人当小偷看。

贞娘看着,大体也就跟往日一般,她还要再试制几种墨,便打算回后院墨坊,没想就在这里,就听门外有人叫道:“这哪里来的一个狂徒,这是要踢馆啊。”

“踢馆,踢什么馆?”另有人好奇的问。

“就在街口。有一个臭小子,拿着一锭墨,人家可是放出话来了,识此墨者,以墨相赠,不识此墨的,就乖乖的退出公主府的竞墨赛,别丢人现眼。”先前那人大声的道。这话可是狂的很哪。

立时的,在墨庄里面看墨的几个也不看了,甩下墨就互相邀伴着:“走走走。看看去,什么人这么狂,一会儿让他把说出的话吃进肚子里去。”

“呀,咱们这街面上可是三家大墨庄啊,果然是来踢馆的。”边上姚娘子凑着热闹道。

这时,李氏墨庄几人也面面相觑,这还真是踢馆啊,就跟当初,罗九以那副韩熙载夜宴图打钱庄和当铺的脸一样。

只是罗九当初是有人为难他,如今她们好象没为难过谁吧?

“堂姐,看看去。”一边花儿顶喜欢凑热闹的,便拉着贞娘道。

贞娘点点头,她主要是想看看那人手上到底有什么墨,敢放出这样的话来。于是几人便一起出得门。

官街的街口,有一块小小的空地,此时,那里已经被围的里三层外三层的,当然了,外面的大多是看热闹,而里面的几个制墨师这时额上都冒着汗。

贞娘和花儿走上前时,就听得围观的人窃窃私语。

“呀,那几个还真认不出来啊,这墨不溜丢的墨别真是宝贝吧?”

“这可说不好。”

“罗兄,你的眼力非凡,不足上前教训教训那狂妄之徒。”这时,连上,罗九同田本昌站在一起,田本昌鼓动的道。

“这是你们墨业的事情,我一个外人不好插手的,更何况墨业已无我罗家之地,若不,田兄,我们打个赌,若是我赢了,田兄把田氏墨庄还全我。”罗九挑着眉回道。

田本昌顿了一下,才有些讪讪:“罗兄说笑了。”

“不是说笑,是真的。”罗九一本正经的,田本昌打了个哈哈,不敢接话了。

“你干嘛不上去试。”一边花儿恩怨分明,田家针对李家的,那就是对头,自没个好脸色的。

只是她这话反倒有些帮田本昌解围了:“半路出家的,于墨业不甚精通,还是不上去现丑了。”

花儿还想说话,贞娘扯了扯她,没必要多说的。

“丫头,上去认认,不能叫别人欺上了门的。”这时,程三爷爷也过来了,踱着步子。

“姜是老的辣,三爷爷先上去,我给你摇旗呐喊。”贞娘笑眯眯的道。

“我老人家不跟你们小辈胡闹。”三爷爷亦是不管的。

“赶紧的,要认就认啊,若是自认认不出的也乖乖的躲回家里,这人贵有自知之明,尤其是一些女娃子,就该好好的找个婆家嫁了,在家相夫教子的,这才是正道。”这时,又听人群里那个狂生道。

贞娘眼中谔了谔,敢情着这位是冲着她来的啊,那自没有看戏的道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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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五章 潞州松心

众人自动给贞娘让出了路,贞娘带着花儿便不紧不慢的走到里圈那狂生摆以摊子前。贞娘看了看那狂生,三十许,面白无须的,两眼倒也有神,此时看着贞娘过来,脸皮子倒也沉静,不若之前狂话那般的张狂。

不过,人的眼,心的窗,那狂生的眼中自是带着一丝轻视的。

贞娘只是淡淡的看了那狂生一眼,便转脸看着狂生面前摆着的墨。

此时,狂生的面前就摆着一个墨匣子,上面铺了一块红缎子,缎子上摆着一方长条形的墨。墨形较如今的墨要大一些。

“李姑娘请,莫叫人失望。”此时那狂生开口道。

“如此,贞娘就不自量力的来认认。”贞娘亦是福了一礼道。

见得贞娘这时还是有礼有节的,那狂生倒也收了一些狂态,眼中的不屑也没了,做了一个请便的姿势。他之前的狂态和不屑其实不过是一种激将法,李贞娘到南京以来所作的一切,都足以认明她不简单,便是李家去年推出的再和墨,听说就出自这位李姑娘之手,再加上如今的墨汁,虽然师傅常说墨汁为小道,但说承认,墨汁的发展前景十分的广阔。

总这,种种这些,都表明这位李姑娘着实不可贞娘点点头,便上前,伸出手,连着那红缎子一起将那方墨托在手上。仔细的看着。

边上看热闹的自是窃窃私语,不过贞娘性子一惯沉静,自不会受到丝毫的影响。这会儿只是专门的看着托在手上的墨。

那墨色显得幽黑,墨边有些毁损,还隐隐带着裂纹,这裂纹倒不是真正的裂纹,而是因为年代久远产生的一种墨的包浆。就好似古瓷上的纹路一样,不用说了,这是一方古墨。

再看墨的背面,写着“天垂元精,岳降粹灵”几个字,而正面却是一位唐服男子的画像。

贞娘不由的眨了眨眼睛,随后又朝着那狂生施了一礼:“可否试试墨?”

那狂生看了贞娘一眼。嘴角抽了抽。这等名贵之墨又岂能拿来轻易试墨,不过,出来时,师傅说过。可以试墨,因此尽管他心中万分的不舍,但还是点点头:“可。”

随后便拿出一方砚台笔和纸,摆在贞娘面前,贞娘又在一边一家店门口取了一些屋檐水,然后小心的研着究,慢慢的,有节奏的,如此。没一会儿就磨好了。

贞娘便又拿起笔在纸上随意画了几墨。浆深而色乌,乌并不是不黑,而是墨色内敛,而内敛之中却隐带墨彩,此是气凝之故。再闻其淡淡的兰麝之香,贞娘深深的吸了口气,随后人便冲着那狂生福一礼道:“上党碧松烟,夷陵丹砂末。兰麝凝珍墨,精光乃堪掇。”贞娘不由的吟诵出了李白作的诗句。

而随着贞娘这诗句的吟完,那狂生一脸的错谔。

而贞娘此时却又继续道:“若小女子没看错的说,这应是唐时著名的潞州墨,上堂松心墨。”

“何人所制?”那狂生紧接着问。说实话,贞娘认出唐时的墨不稀奇,毕竟墨上男子画像是着唐服的,多少算是有些提示,只是这位李姑娘一口说出上党松心墨,倒是让他另眼相看。

“唐李阳冰李少监所制。”贞娘回道。

“此墨为何意?”那狂生继续问。

“李少监为太白先生之族叔,太白先生落魄时投奔李少监,两人气味相投,太白先生为李少监画像赋赞文为《当涂李宰君画赞》,此赞文的第一句便是天垂元精,岳降精粹。而此墨为李少监之自赏墨,因此,并未落下名款。”贞娘一字一句的道。

这就好象许多画家画自画像一样。

此时那狂生脸色已经一片青白,他没想到真能有人认出此墨来。

“此墨有何特殊之处?”这时,那狂生只是咬着牙一字一顿的道。

“此墨用料中加入了夜明珠粉,因此此墨之墨迹于夜间能发光。”贞娘又道,这却是她刚才试墨试出来的,本来她认为是墨彩,但潞墨鲜有墨彩出,于是贞娘便想到了夜明珠。

听完贞娘的话,那狂生已面如死灰了。

而周围大多都是制墨业的同行之人,这时一个个眼睛都绿了,唐时分易墨和潞墨,易墨后来迁往徽州,成就了徽墨,而潞墨却绝了。如此,潞墨之珍贵就不用说了,更何况此墨为李少监自赏墨,李少监曾是御墨监造者,另外再加上夜明珠,此墨之价值黄金难及。

而再想着之前那狂生放出的豪言,也就是说,如今,这块墨就得归李贞娘所有了。众人如何能不眼红。

那狂生倒也是个说话算话的,脸色青白了一阵后,终于馁然的一叹气:“李大掌柜的果然是巾帼不让须眉,如此,这块墨就归李大掌柜所有,在下告辞。”

说着,那狂生拔腿就要走,连墨匣都不要了。

实在是他怕再不走的话,就要反悔,拿着墨跑了。

“这位师傅且慢。”贞娘回身叫道。

“还是什么事情?”那位狂生口气不好的道。

“君子不夺人所好,小女子此生能见识此墨,已是得偿所愿,若是再厚颜接受此墨便是贪心,怕遭天谴。因此,还请这位师傅收回此墨,好生收藏。”贞娘冲着那狂生道。

这倒不是贞娘娇情,而是这墨实在太珍贵,实在是不能收。

那狂生定定的看了贞娘一眼,然后朝着贞娘拱了拱手,不再多话,收拾好墨,夹着墨匣,便匆匆离开了。

“丫头,不错。”程三爷爷只是笑咪咪的一眼,便转身离开了。

围观的众人俱皆散去。私下里说各种话的都有,有说贞娘傻,到手的宝贝不要,亦有说贞娘做的对,这天下掉馅饼的,总不是好事。

罗文谦倒是慢一步。走到贞娘身边,才微笑的道:“你可知晓刚才那人是谁?”

“不知。”贞娘很干脆的道。

“是齐司吏的徒弟,如今御墨监胶房的工头——王子直。”罗文谦道。

贞娘先是谔然的看了看罗文谦,看到他眼中的笑意,随后却有一份了解,敢情着这是齐老爷子专门找人来掂量掂量自己啊。

见贞娘明白,罗文谦也不在多说。拱拱手。便先一步离开了。

贞娘亦回到自家墨庄,准备竞墨事宜。

墨务司外的廊坊街,这一带住的都是墨务司的工人和官吏。

此时,王子直抱着墨匣就进了左巷的一栋小院子里。 一进门,就看到自家师傅就坐在正屋门口,对着门口一只不大不小的水缸,那这缸并不是用来装水的,而是装麻油,齐老爷子此刻就拿着一根棍子在里面搅拌着。

每一个制墨师制墨都有自己的特点和拿手好戏。

而这位齐春齐老爷子,他制墨的特点便在这个油上。

大多墨师,点烟之时,便是直接烧桐油得烟煤。而齐老爷子的烟煤之法。却是以桐油佐以麻油烧之。

而麻油也并不是纯麻油,每五斤麻油里面,要浸苏木二两,黄莲一两半,海桐皮。杏仁,紫草,檀香各一两,桅子,白芷各半两,木鳖子仁六枚等磨成的粉,要浸半月余,之后,才把这种麻油添进桐油里面,拌匀烧烟。

此法据说是上古墨法,今已失传,而齐老爷子的大半技艺就在这个上面,得此烟煤,以纯胶制墨,墨色纯厚苍虬,颇得古法,更大气磅礴,而凭得这墨,老爷子才能在墨务司里坐上大师傅这把交椅。

此时,齐老爷子正专心的搅拌着浸了药粉的麻油,听得王子直进门的脚步声,头抬也没抬的问道:“怎么样?”

“李姑娘认出来了,甚至连此墨中掺了夜明珠也看了出来。”王子直躬着身道。

“哦,倒是小瞧这丫头了,不过,想那李金水亦是重技艺之人,若是这丫头技术不过关,想来李金水也不敢放她出来,如此,那丫头倒也有跟我一比的资格了。”齐老爷子说着,脸色却是有些黑沉。

当年的五杰,如今只剩三人,本来,这次新上任的墨务官刘大人派他帮田家参加这次公主府生辰墨的竞选,他心里是不同意的,跌份哪。

只是刘大人却一意孤行,大人的心思他也明白。自去年末,原来的墨务官黄大人病退后了,刘魁塞了不少的银钱,才得到了这个墨务官的职位,只是一来刘魁并不太懂得墨务一道,二来名望又小,而这干技术的都有一些臭脾气,只服技术高的人,如此一来,刘大人在墨务司里面那低气难免不足。

于是,刘大人一面要巴结田家,取得田家的支持,一面自要打压墨务司中的一些老人,而这老人嘛,他齐春便首当其冲了,墨务司的工人和师傅多是齐春齐老爷子的徒子徒孙,可以说在墨务司里齐老爷子一句话比墨务司的正官有用的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