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氏同楚氏多年的婆媳,自是知晓楚氏故意折腾赵曦,宁欣这一闹腾,楚氏一肚子火若不对着赵曦出,也会对着自己,死道友不死贫道,汪氏也觉得赵曦眼皮子太浅了,应该受些教训。
楚氏估摸着时辰差不多了,道:“行了,你起来。”
赵曦额头红肿,泪流满面的说道:“外孙女不敢。”
楚氏捏了捏佛珠子,拽赵曦起身,道:“欣丫头脾气太倔强,她出身比你好,又比你年岁小,你多让让她。单论贤孝,十个她也比不得你一个,可谁让她是宁三元的遗孤,我不得不委屈了你。”
王瑞家的早就得到楚氏的暗示,捧着外伤药瓷瓶递给赵曦,王瑞家道:”不是老奴多嘴,功名利禄……有功名,才有一切。”
赵曦握紧瓷瓶,楚氏叹道:“我早就说过,你母亲将来会后悔,可她当初不听话选了个秀才,你爹考了十年不曾中举,还死在科场上。曦丫头可不能再走你母亲的老路,秀才虽同举人一步之隔,但这一步,不是谁能迈过去的。”
“玉儿早晚苦读,也是为了走通通天的科举之路,勋贵这几年不受皇上待见啊,你大舅舅在朝堂上人言轻微,稍有不慎就会被御史弹劾!”
楚氏说着伯爵府的不容易,赵曦抹去了眼泪,“我一切听您的,我知晓您不会害我。”
楚氏嘴角勾起,疼惜的说道:“你这实心眼的孩子,我哪里是生你的气?回去记得上药。”
“嗯。”
赵曦起身拜别楚氏,楚氏在她走后,眯起眼睛,似自问的说道:“你看她可明白我的意思?”
“表小姐是不是明白您的好意不都得听主子的?”
“强扭的瓜不甜,罢了,过一阵再敲打敲打她,只要她肯听话,她母亲和兄弟伯爵府会照应。”
楚氏目光落到汪氏身上,眉头几乎皱成了疙瘩,蠢货!她是想着让宁欣老实听话,可哪有汪氏做得这么明显?
汪氏心里很觉得冤枉,出了事情都怪她?宁欣的伙食可不是她安排的,最近几日她都在为自己的女儿操心,哪里顾得上宁欣?
“宁欣……平时看着她清高柔柔弱弱的,可闹起事来……一点都不弱。”
汪氏为楚氏揉按着肩膀,压低声音道:“我瞧着她最是能装模作样,平常跟只小白兔似的,一到关键时候,说翻脸就翻脸,欣丫头这脾气秉性,我真怕将来薛小姐拿捏不住她。”
“妻妾能一样?庆林长公主的女儿若是降不住宁欣的话,我到是得掂量掂量这门亲事了。”
汪氏一听楚氏有变卦的心思,忙道:“我不是怕薛小姐太忠厚良善,宁欣的性子……没准她哭着就把事儿给办了。”
听了这话,楚氏心里打鼓,宁欣这一套都同谁学的?比白氏更难拿捏。
“过两日,庆林长公主寿辰,她昨日下了帖子,你带着宁欣她们去公主府,若是长公主有意,他们的亲事先定下。”
“可定下了,宁丫头岂不是会更远离玉儿?”
“我是怕夜长梦多,宁欣脾气见长,她的事要慢慢来,实在不成……也顾不得宁家的脸面了。”
楚氏不能让宁欣外嫁,宁家的钱财和宁欣生母的嫁妆都被添了伯爵府的祸事,宁欣出阁多少双眼睛看着?伯爵府丢不起脸面,纳妾就好操持多了!
“我辛辛苦苦一辈子,无言面对女儿女婿……我这是为谁?”
王瑞家的很了解楚氏,忙搀扶着她起身,楚氏步履蹒跚,蓦然的说道:“去佛堂。”
汪氏神色变了变,低声说道:“您是为了伯爵府,大姑子在天有灵会明白您的苦心。”
楚氏脚下顿了顿,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谁理解她?
宁欣穿过月亮门时,发现不远处站着一人,宁欣停下脚步,道:“李公子。”
李冥锐看宁欣眼圈还是红的,心里不由得一痛,她受了委屈!因为在内宅,李冥锐不敢同宁欣有太多的接触,尽量板着脸,道:“我是去看贤弟功课。”
他眼底的关切如何都藏不住,虽然他们萍水相逢,但在这座充满算计的伯爵府里,碰见他,宁欣感觉到一丝的温暖,“我有一事相求。”
“什么事?只要我能办到。”
李冥锐靠近宁欣,眸子黑亮黑亮的,“我会尽力帮你,请勿悲伤。”
……
宁欣轻轻呼吸,不能生气,她上辈子是噎死的,这辈子没准会被气死,“恳请李公子将往年科举考试的题目找给我,还有主考的背景喜好。”
“你要做什么?”李冥锐错愕。
“押题!”
宁欣迎向李冥锐的目光,道:“我无法得外祖母她们真心疼惜,但我可以让她们敬畏于我!”
李冥锐看着信心满满的宁欣,明明看似荒唐的事情,可为何从她口中说出来时……他信了,“好。”
他从袖口中拿出一只碧草编得蝈蝈,“送你。”
“啊……”
转瞬间李冥锐将蝈蝈塞到宁欣手中,背对着她,宁欣看到他耳根子窜起可疑的红晕,他的脸是不是也一样的红呢?
“等我出息了,再送你更好的。”
第四十七章 薛珍
直到回到房中,宁欣低头看着手中栩栩如生的蝈蝈,放声大笑:“他竟然相信了?”
李冥锐什么也问,只说好!两世为人的宁欣从未见过如此相信自己的人,押科举试题对很多人来说是异想天开的事儿,若是听一闺阁女子说能押题,不知多少人会嘲讽讥笑宁欣痴心妄想。
宁欣相信李冥锐会将事情办好,他就是相信了自己。宁欣摆弄着蝈蝈,她生平快意恩仇,不愿意欠下李冥锐人情,也许将来能帮到李冥锐。
李冥锐这样忠厚的性子,在伯爵府……没人提点一二,骨头都被人啃光了。好在在家宴上,李冥锐状似算计了王季玉一把,引得伯爵府上下看不出他的深浅来,他还能应付几日。
将这只蝈蝈放到盒子里,宁欣看了最后一眼,虽是不知李冥锐身上有什么,但宁欣确定伯爵府如此善待李冥锐必然有所求。
抱琴道:“方才厨房的妈妈来请罪,又哭有闹得说是自己长了一双狗眼,奴婢让她们先回去了,往后她们不敢再亏待您,奴婢让人准备热水?”
宁欣赞赏的点头:“你做得很好,晚上再送热水过来。”
宁欣从没想着在仆从面前耍威风,有能耐也不会对着仆从用!
抱琴对宁欣很是敬佩,可是宁欣说是要回嫁妆,如今只拿回几套首饰,轻声安慰道:“总有守得云开见明月的一日。”
“以如今伯爵府的家底,拿不出娘亲的嫁妆。”
宁欣抿了一口茶水,叹道:“我只是让他们明白,我并非白吃白喝的依附于伯爵府过日子,我去讨要嫁妆只是提醒他们而已。不想弄得颜面扫地,就得好好对我!今日我敢去找外祖母,明日我就敢在伯爵府设宴的时候闹得人尽皆知。”
要回嫁妆和宁家的财产是原来宁欣的最大希望,占据这句躯壳的宁欣即便无法将钱财要到手中,也不想白喂了伯爵府,今日不是她下手的最佳时机。
看楚氏等人的做派,宁欣清楚楚氏绝对不会轻易准许她外嫁。而那位庆林长公主的女儿薛小姐……宁欣揉了揉额头,一笔糊涂账。
“主子是说伯爵府没有银钱?”抱琴神色中透着惊愕,“伯爵府的富贵煊赫,即便丫头穿戴都很好,怎么会……”
“寅吃牟粮而已,若想让重振伯爵府光靠眼下是绝对做不到的。”
宁欣自从附身之后也没闲着,精于算计的她略一算便知伯爵府入不敷出。官居闲职的威武伯应该没什么油水,二舅舅即便是有了私财也不会全部交到公用上头,二舅母也是个会算计的人。
马无夜草不肥,伯爵府还维持着奢靡的富贵日子,这亏空只会越来越大。
抱琴问道:“是依靠二少爷……主子,奴婢该死。”
被宁欣冷冷的目光扫过,抱琴心凉了半截,连连请罪,“奴婢不是有心提起二少爷。”
“想重振伯爵府依靠得是贵人和机缘,没有这两样……不出五年,威武伯没准会被夺爵。”宁欣勾起嘴角,“这位贵人不知是不是庆林长公主爱女,至于机缘——我也猜不透。”
宁欣也不是万能的,走一步看三步是她的极致了。走一步看七步那不是聪慧是妖孽,宁欣即便有重生的奇缘,她也没想过当妖孽。
有时候宁欣觉得欺负赵曦等人很丢人,因为赵曦她们在宁欣看来是没有历练过少女。可赵曦一再甘做楚氏的鹰犬算计宁欣,那就别怪宁欣下手狠。
自从这次之后,宁欣的生活得到了明显的改善,再也没有任何下人敢说宁欣一句,当宁欣知道赵曦并未被寻楚氏厌弃时,宁欣叹息,“无知也是一种幸运。”
看得太多,看得太透,天空都是灰色的。宁欣也想着笨一点,只是没有谁能隐瞒她一辈子。
庆林长公主府邸,因长公主生辰快到了,公主府邸重新妆点,下人一个个都有新衣穿,一个个喜笑颜开。
今上对庆林长公主尤为厚重,开口必言姑姑如何,庆林长公主又有恩于贤妃娘娘,因此长公主府门前热闹喧嚣,想走长公主门路的人尤其不会放过庆生这个好机会。
宁欣随着汪氏和堂姐妹一起进入长公主府,她自从病好之后,就没在见过据说是宁欣最好的朋友——庆林长公主爱女薛珍。
因为汪氏几次因为宁欣被楚氏责骂,王月莹对宁欣便疏远了一些。王月容倒是得母亲白氏的指示亲近宁欣,可效果也不是太好。王月容虽是听母亲的话,可她实在是看不上宁欣,二来宁欣对庶出的子女本能带着偏见,她承认白氏很有心计,可终究白氏做了妾。
宁欣并不会因欣赏白氏而忽略她们母女的身份,只有二房的二小姐王月菲能同宁欣说两句。至于赵曦对宁欣那是怎样一种怨恨啊。
“听说皇上会趁着长公主寿辰册封其女为县主呢。”这是消息灵通的小姐说的。
“我也听说了。”这是满怀羡慕的贵女说的。
“我上次去关雎宫给贤妃娘娘请安时,看到娘娘同薛姐姐相谈甚欢,娘娘疼薛姐姐跟亲生女儿似的。”
这是另一位消息灵通的小姐略带显摆说的,从她的话不难听出如今宠冠后宫的贤妃娘娘也挺喜欢她的,只比薛珍差一点而已。
宁欣在水榭中已经喝了三杯茶水了,耳朵里灌满了贤妃娘娘,宁欣对贤妃实在是不感冒,对各种宫斗争宠的计量也没有兴趣。
不过贤妃比当今大上五六岁,又是先帝的妃子……虽然大唐礼教开放,但当今这么宠爱着贤妃娘娘,他是真不怕人说啊。今上越是宠爱贤妃,凝聚在贤妃身边的人越多。
如今中宫无子,太子夭折,贤妃又生了皇子,贤妃底气十足,不仅现在有帝宠,还有将来的皇位可以期盼。
来到水榭之后,王家姐妹四散找寻各自的闺中密友,宁欣没有原主的记忆,又不是长在京城,于是这些同龄的小姐她一个都不认识,她只能坐在一旁喝茶赏景。
宁欣如此并未让人怀疑,宁欣不由得想到,原主得多孤傲啊。
此时环佩声响,在连接水榭和岸边的九曲通道上走来一位身着红杉,打扮绝艳的女子,宁欣眯起眼睛,她应该就是自己那位好朋友——长公主爱女薛珍。
ps薛珍是一个分量很重的女配,昨日夜看了一句话,挺有趣的,不是有很多女配翻身的文嘛,有人说,玛丽苏沦落坐,前生你苏,今生我苏!夜的女主宁欣前世今生都是女主,从来就不是女配。
第四十八章 原谅
薛珍长得极好,姿容明艳,一袭红裳尽显她艳若牡丹的气质。本应显得傲慢艳俗打扮,在薛珍身上却只觉得她应该如此,她应该是高高在上的骄阳。
“宁妹妹。”
宁欣回神的时候,薛珍已经站在她眼前了,在薛珍明媚的脸上绽放出犹如牡丹吐蕊的笑容,她同宁欣亲昵的手挽着手,笑道:“看妹妹的气色,身体是大好了。若是妹妹落下了病根,我会内疚死的。“
薛珍仔细的看了宁欣,笑容越发的灿烂,“好在妹妹吉人自有天相。”
作为庆林长公主唯一的爱女薛珍是耀眼夺目的存在,她同宁欣亲密无间,自然让宁欣成为旁人注意的人物。大唐帝国的审美观点,以女子娇艳洒脱为美,薛珍就是那种最得人心的佳人。
相反宁欣,娇弱如白莲花的宁欣成了最好的陪衬品,薛珍在宁欣身边越发显得艳光四射。
宁欣不动声色的将自己的胳膊从薛珍手臂里抽回来,恬淡而疏远的笑道:“我没事。”
论起骄傲来,论起艳若牡丹,谁比得上无双郡主——宁欣?
“妹妹是怪我没去看你?我上次去威武伯爵府,妹妹你恰好去了寺庙,后来……”薛珍双手合十,娇俏的脸上满是歉意,“后来我实在是太忙了,贤妃娘娘召见,我冷落了妹妹,是我的不是。”
无论男女大多痴迷的看着薛珍,心中赞叹,世上怎么有这样骄傲性子爽利的女子啊。同耍性子孤傲的宁欣一比,薛珍才不愧是鲜衣怒马,纵马狂歌的大唐贵女。
“我知道薛小姐忙,我没有怪过你。”宁欣淡粉色的薄唇抿了抿,声音清脆,犹如落入玉盘中的珍珠,“薛小姐刚一见面就如此诚恳的认错,我哪里担得起?论贵,您是长公主爱女,论亲,你我不过是朋友之交。
“薛小姐一定要让我说,不怪你,我不介意,才肯放过我?或者您一定要让我说,我因为你强拉着我冒雨出门而差一点病死?我身体原本就不好,这一次好悬命都没了,可我……”
宁欣一样很真诚的说道:“我真的没怪过你,是我身体柔弱,不关薛小姐的事儿,我更没怪过您去威武伯爵探病却同我的表哥表姐开诗会。”
柔弱的宁欣比薛珍真诚一百倍,宁欣眸子里泪光点点,眼眸水润得犹如上好的水晶,“我真没怪过你。”
薛珍像是不认识的看着宁欣,牡丹是大唐国花,牡丹是一种百花之王的美丽,但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花何尝不是另一种美?况且宁欣身形像是白莲,但内在却有着不弱于薛珍傲骨。
早先旁人会以为宁欣不识抬举,可宁欣这一番唱念做打下来,薛珍也不全是对的,宁欣的病因她而起,薛珍去探望宁欣,却同威武伯府的小姐少爷嬉闹,这哪里像是去看病的?
“妹妹,我……”薛珍更是满脸的愧疚,沮丧的说道:“妹妹还是怪我了。”
宁欣眼看着薛珍脸上的灿烂笑容转为哀怨,旁边有人道:“薛小姐不是都已经赔过不是了?我看宁小姐确实误会了她。”
“是呢,宁小姐咄咄逼人会伤了你同薛小姐的情分。”
此处是长公主府,薛珍无论是从名声上说,还是从权势上看,都不是宁欣可以比拟的。莫说世人势力,全是富贵决定对错。即便宾客们认为其中大有缘由,可她们会站在薛珍一面。
王月莹说道:“宁表姐当日出门礼佛,薛姐姐是在我一力的邀请下才去作诗相贺的,若是要怪罪的话,宁表姐责怪我不懂事好了。”
宁欣道:“我哪敢责怪你们?”
薛珍一如既往的亲昵:“是我的不是,妹妹原谅我吧。”
“今日是长公主寿日,你我非要在这上面争个对错吗?”
宁欣对薛珍有几分的无奈,也有几分的警惕,宁欣这位密友薛姐姐并非简单的人,像薛珍这样故作骄傲的贵女,宁欣见得太多了。
宁欣嘴角微弯起:“薛小姐于对错上如此看重的话,那……我原谅你了。”
薛珍目光一凝,有种万般算计打在棉花上的感觉,轻轻松松宁欣就原谅她了?宁欣有什么资格原谅她?薛珍勉强扯出笑容,“妹妹如此说,我就放心了。”
“我不会说假话,说原谅你就原谅了。”
宁欣淡淡的笑着,将薛珍向水榭中间的位置推了推,劝道:“今日是长公主大寿,薛小姐放下了这桩心事可以全心待客,薛小姐不用顾忌我,您忙去吧。”
宁欣对四周的宾客笑了笑,挥了挥手衣袖,不再走一点的红尘,宁欣缓步走出了水榭,湖面上睡莲开得正是妧媚,悬于水面的九曲通道似被睡莲簇拥,宁欣走在上面犹如步步踏在莲花上,金色的阳光给宁欣渡上了一层金边,这层金边使得她月白色的襦裙平添几许贵气。
水榭的人眨了眨眼睛,再睁开时,宁欣仿佛回到睡莲中一般消失了。艳丽骄傲是一种美,高雅清淡同样是一种美。
薛珍怔怔看着宁欣离去的方向,她变了!变得同记忆中的不同!薛珍合了一下眼睛,宁欣用她这幅柔弱又孤傲的样子欺骗了多少人?
“薛姐姐?”
薛珍听见王月莹的声音,回神道:“月莹妹妹。”
她挽着王月莹的手,对另外几个好友介绍:“这是威武伯嫡出的小姐,是我的好妹妹,你们可不许欺负她。”
“哪能呢。”
薛珍长袖善舞,交友广阔,如今能同她做朋友的小姐大多出自重臣宗室府邸,郡主,县主的一大堆。
对于逐渐远在贵族圈子边缘化的威武伯府来说,王月莹以前想都不敢想同面前的贵女们交谈,更别说被她们以礼相待了。
王月莹本性活泼,还是很得人欢喜的。有薛珍在旁边帮衬,水榭里的人对王月莹感官更好。
薛珍招待着贵客,她眼角余光搜寻宁欣的下落,出了水榭……她能到哪去?还是想要勾引谁?
湖畔同水榭的相对凉亭里,宁欣轻轻摇动着羽扇纳凉,凉亭四周是郁郁葱葱的灌木,又靠近湖泊,宁欣倒也不会感觉太热。
水榭方向时不时的传来女子的欢声笑语,宁欣用手中的羽扇敲了敲额头,默默的想着心事,从凉亭之后,传来熟悉的声音:“本世子愿意做宁小姐的护花使者!”
第四十九章 惜花
“我自认为是娇嫩的花朵,但应该轮不到您来做护花使者——平王世子殿下莫非没看出谁更觉得委屈?”
宁欣面对摇着扇子风度翩翩走过来的平王世子,笑盈盈的说道:“平王世子殿下是不是误会了?”
平王世子是一位俊秀的美男子,他举止风流,身份高贵,在京城很吸引闺阁小姐倾慕。
“宁小姐自诩为花,本世子很少见如此不知自谦的小姐。”
平王世子坐在另外一个石凳上,宁欣疏懒的摇着手中的扇子,半是遮面的说道:“这不是让世子殿下见识了嘛,还是世子殿下觉得我配不上花喻?”
望向宁欣漆黑的瞳孔,看她柔媚的坐姿,平王世子心跳加快几分,一向是他调戏美人的,今日怎么有种被调戏的感觉?
平王世子同样扇着折扇掩饰尴尬,他剑眉一挑,笑道:“本世子终于想到宁小姐像哪一种花了,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一株悠然绽放的白莲花。”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白莲花成了略带贬义的形容女子的词汇。时下的女子若是以白莲花形容,大多会觉得气愤。
宁欣面不改色的说道:“我喜欢百花之王的牡丹,一样喜欢高洁的白莲。世子殿下既然以白莲比喻我,我愧领了。”
平王世子讪讪的合起扇子,眉宇间多了一抹沮丧,不是早就知道同宁欣言语较劲很吃亏?她哪是白莲花?是一朵带刺的白色蔷薇,看似柔弱,但刺伤人绝不含糊。
“薛表妹的县主封号为昭容,是贤妃娘娘亲自定的,你往后远着点薛表妹。”
宁欣听了此话,透过繁茂的灌木丛看向水榭方向,一道火红的身影那般的醒目,薛珍犹如众星捧月一般,仿佛她一出现,群星便暗淡无光。
平王世子看宁欣柔软白皙的手把玩着扇柄上的珠子,那一根根纤细的手指骨节分明,修剪得整齐的手指甲呈现出犹如粉嫩桃花瓣的淡粉色,平王世子有心想去感受柔荑的柔软,他抬起手……转而摸着脑袋,“长公主很得陛下敬重,薛表妹是姑姑的爱女,你最好莫要像方才一样同她起冲突。”
宁欣突然问道:“皇后娘娘呢?册封县主不应该以皇后娘娘的懿旨?”
平王世子愣了一会,道:“皇后娘娘信佛,很少出中宫,如今六宫中唯有贤妃娘娘风头正盛,陛下对贤妃娘娘所生的九皇子偏爱极了。”
“听说贤妃娘娘产子时凶险万分,贤妃娘娘最终母子平安多亏了长公主。”宁欣问道:“不知坊间传言准否?”
平王世子点头道:“其中薛表妹也出了大力,因薛表妹待字闺中,贤妃娘娘不想让薛表妹被人误会,因此世人皆知长公主,不知薛表妹。”
平王世子不过同宁欣见过两面,但他却将毫无保留的将皇家私密的事情告诉宁欣,他方才看了水榭的动静,特意离开宗室子弟来此警告宁欣,平王世子道:“皇后对贤妃退一射之地,只要贤妃娘娘宠冠后宫,庆林长公主府地位会逐渐上升,薛表妹非等闲可与之争锋。”
宁欣笑道:“我明白了,多谢世子殿下。”
平王世子的好意,宁欣岂会不知?曾经让原主觉得愧对的薛珍,在如今的宁欣的看来并不是简单的人,她到底求什么呢?
“威武伯府二公子来了。”
平王世子手中扇子一晃,点了点远处的王季玉,嗤笑道:“一个秀才走在举子翰林的前面,实在是滑稽。”
他明显看不起王季玉,平王府虽是尊贵,但对朝政影响力不大。当今对京城几家王府控制得很严,平王是典型的爱美人不爱江山,他本身对朝政皇位没什么兴趣,倒也不怕皇上看管。
平王世子放荡风流的名声远播,他看似傲慢嚣张,可平王世子也不愿意得罪如日中天的贤妃娘娘!不愿得罪同贤妃娘娘交好的长公主!他若真无所顾忌的话,他不会偷偷来警告宁欣。
“庆林长公主府富贵煊赫,薛小姐即将为昭容县主……”宁欣站起身,将水榭里俊男美女看得更清楚一些,“她怎么会看上二表哥?”
按照如今长公主府的地位,薛珍足以般配皇子,若说不想同贤妃娘娘起冲突的话,薛珍配重臣勋贵子弟也是绰绰有余的。
威武伯爵在京城实在是算不上是顶级贵族,薛珍不至于眼盲得看不出王季玉华而不实,她到底求什么?
平王世子眯起桃花眼儿,他看得出薛珍在为王季玉造势,区区威武伯府值得薛珍如此?
“有一件事,你得小心。”
“嗯?”宁欣回头看了看平王世子,“什么事?”
“王季玉没少说你温柔多情,亦没少在外人面前起你同他……”
平王世子向后退了一步,怔怔的看着突然目光锋芒锐利起来的宁欣,她俏面上挂着寒霜,明明是柔弱的娇小姐模样,此时她冷冽的气色让平王世子略觉得紧张局促。
“王季玉也没说败坏你名节的话,只是表哥表妹的太过亲近让很容易让人误会。”
“宁欣,你去何处?”
平王世子对已经走出凉亭的宁欣道:“这是庆林长公主府。”
宁欣回眸浅笑,“我知道。”
平王世子只有一个念头,宁欣生气了,她是真的生气了。
她以孤女身份,以柔弱的身躯对抗威武伯府,对抗庆林长公主府,怎么想都觉得荒诞。可平王世子此时只有一种感觉,好像麻烦得是薛珍!
以白莲花形容宁欣,并非是平王世子嘲讽她娇柔,实际上宁欣就是一株随风而摆动的小白莲花。白莲尚有根基,可宁欣有什么?宁三元死了好几年了,也没见当今再提起宁三元。
平王世子握紧了扇子,他的手臂激动得轻轻颤抖,眼看着宁欣将要走到水榭,他的心彷徨难安,庆林长公主哪怕是平王府都不愿意轻易得罪的存在。
他一跺脚,“算本世子欠她的。”
平王世子快步走出了凉亭,若是事情闹得不可开交,他无法不管宁欣,带走宁欣···即便得罪姑姑,他也顾不上了。
第五十章 摊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