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不凡慢慢的眯起眼睛,缓缓地道,“与你何干?”又见他挑眉,“即便是又如何?”
“没什么,”只是若真需要动用到非常手段,倒也觉得这甄不凡的生意手段不过尔尔,视线也未再离开他,落落大方地接到,“不过就是想和公子再打个赌,赌你我二人谁能先从周老板那得到那件宝物。”
甄不凡一声哼嗤,“赌什么?”
“我若是赢了,公子只需安排我们主仆三人在贵府小住一番,好生招待。”
“若是我赢…”
“让公子见笑了,”贾无双将茶杯拿在手中轻轻把玩,“只是我恰巧不做没有把握的事。当然,若是事成,宝物定当双手奉上,权当是给公子的见面礼。”
甄不凡总算是正眼瞧了瞧眼前这女子,只见他慢慢朝那方桌逼近。
逼得春桃不安的稍稍向后移了一小步,而李大叔握了握手中的剑,明显处于一种紧绷状态。
这时迟那时慢,甄不凡突然长臂一挥,手中马鞭瞬间击出,击在那方桌之上。
短鞭夹着劲头,令贾无双双鬓散发微微扬拂。
随之他又收回马鞭,“君宝这些日子,可是与你一起?”
“是。”
“不行!”甄不凡一声中气十足,下颚微微轻抬,自上而下鄙睨着贾无双——钱君宝前些日子前来辞行,言曰:“找老婆去也。”
但是她——
细细一番打量,眉头越蹙越紧,再开口时掷地有声,“你太老!”
跟君宝那小子完全不配!所以,就算拿到那宝物讨好他,也没用!
而贾无双,因这句话,默默的收敛了笑容,缓缓吸了一口气,嘴角慢慢抿紧。
就在此时,那方桌一分为二,倏然破裂。
甄不凡毫不在意,火上再浇一把油,“更何况,我从不与妇道人家打赌。”
你太老…
妇道人家…
这话竟是听得贾无双无名之火直冒。
其实她并非那种听不得闲话的人,想她一介女子只身闯荡商场这么多年,什么鄙夷的面孔她没见过?什么难听的话她没听过?只是,那些她明明都忍受下来了…
说起这点,别的功夫先不提,忍字功她认第二无人敢认第一,再难听的话也总能一笑而过。
到后来赚了些钱财,就当起了大小姐装起了大家闺秀。包括女人间的那套嬉笑迎送,也是之后才学会的本事。
本来觉得面具这东西挂在脸上,运用什么表情早已炉火纯青,料不到——
哼…贾无双自嘲的笑笑,料不到自个年纪慢慢大了,忍耐力竟还不如从前了…
想想也是,近几年来,和她相处的人,大多也都聪明的懂得避忌,不敢面对面的说,顶多就拐弯抹角的提。
唔,贾无双便又是眯眯眼暗暗睨了眼甄不凡,年龄这东西,平日里拿来自嘲一下那是她乐意,她现在就不愿意被人端上台面明确指出怎么着!
否则,耳闻身后人窃窃私语,她就不会开始百般算计,欲把自己嫁出去。
握紧拳头,坐在破裂的桌子旁稍一思询,贾无双慢条斯理且优雅得宜的站起来,怒极反笑——不过就是个老男人!
忍字头上一把刀,只是忍无可忍,又何必再忍?
便是笑笑盯着他,言语中似真非假,“看来甄公子是铁了心想输。”
甄不凡嗤了声,甚至懒得应话,丝毫不隐藏不屑情绪,也显然没留点面子给她的打算。
总结起来,此人根本没把贾无双放在眼里。
自然也不把她这句话当回事。
兴许是水土问题,南方男子的身高大多逊色于北方大汉。
甄不凡却不然。
虽为南方人士,却偏偏身形高大。然而他也并非一昧的壮,隐隐能感觉到那身衣衫下肌理分明。加上棱角分明的脸庞,剑眉鹰眼以及一身的霸气,相较下对面站着的贾无双,显得份外娇小——只是她秀目中一份不同于寻常女子的沉稳与世故,以及一种历经过风雨后的自然散发的利练感,加上已婚女子需盘头以示区别,贾无双却偏偏一头乌黑的长发,映衬之下,突显得她存在得那般不合常理,才会让甄不凡觉得她——
老。
只是所有的一切都被隐藏在甄不凡压迫性的气势之下,加上男女身型及魄力在先天上的区别,即便是春桃也不得不承认,小姐与他这般对峙,还真的有些…弱…
然而眼前的情形倒是让掌柜这明眼人啧啧称奇,寻常女子哪个敢直视甄不凡的眼睛?那眼神太过犀利,有种噬人的兽性,这个女子却敢。
而且,她刚刚的言语是在挑衅吧…
应该是。
钱少爷带回来的这个女子,果然不寻常。
然而贾无双已经无心理会这些,竟是径直朝甄不凡行去。
行至他跟前,慢慢抬头又望了他一眼,才转身上楼。
走两步又回眸一笑,“掌柜的,晚膳待会还劳烦您差人跑一趟。至于这桌子…”贾无双回过身去,“记在我账上。”
以后再一起慢慢算。
贾无双其实并不好收藏古董珍玩。
对她来说,钱财更为实际些。
因而在她未发家之前,可谓一窍不通。
只是大凡富贵人家,钱一多,多少需要些宝贝充门面,以突显身家品味。
当然也不乏真正爱好者,以收罗珍宝为乐。
这么多年,贾无双用得最多的手段,就是投其所好。
针对什么人说什么话,干什么事,她大多心里有数,因而有闲钱的第一件事,就是请先生回来教学,琴棋书画,麻雀牌九骰子赌大小,包括喝酒美食,该学的,她没有一件落下。
这当中,古玩之事,也是特地拜访过人的。
这圈子类,周老板的名声又最为响亮,据闻此文所赚之钱,大笔大笔的投入其中,爱宝如命。然而毕竟一南一北,所以贾无双也仅有耳闻,尚且无缘相见。
只是机缘巧合之下,她得到了一样东西,而这样东西具赠送她的那人所说,周老板曾放话说愿意花任何代价得到它。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贾无双也就刚好记了下来。
说起这东西,不过是先前某个年代遗传下来的一个纸镇,对贾无双来说,还真就是个纸镇,但这次嵘唐城一行,就留了个心眼,把纸镇带在了身边。
今日她本意不过是欲搭起一座友谊的桥梁。只是既然有人这般不识好歹,那么,她何必执着于这座桥梁?
贾无双从来就是行动派,和周老板面谈就是次日一早。
料不到周老板一见纸镇双眼发光,竟颇为爽快的拿了甄不凡打赌道具来交换,神情仿佛丢的是一块烫手山芋。
再一看那所谓的宝物,不过是块破裂的玉石,一时间贾无双徒生一种做赔本生意的错觉,自然也迁怒于甄不凡那老男人。
这一笔,自然也得登记在账!
话说这日已经是甄不凡赌期之日的前一天。
虽说南北文化有异,但这无碍于热心的群众八卦的精神。
贾无双有心放出的话,估计也已在嵘唐人民的共同努力下,传入了甄不凡的耳中。
没错,他想要的宝贝,如今在她手中。
贾无双知道他也许和她一样,并非执着于这块破烂玉佩。
而是输赢。
和她能屈能伸不一样,这个男人——
输不起。
因而这天贾无双起了个大早,在酒楼喝了早茶,就带着春桃和李大叔出外逛悠。
目的,显而易见。
她不过是想让更多的人做个见证。
果不其然,毫无意外的见到冷硬着脸的甄不凡,贾无双浅笑着摘下街边小贩的一串冰糖葫芦。
只是甄不凡丝毫不对她客气,直接伸出了手,嗤了句,“拿来!”
贾无双挑了挑眉,决定无视。然后把冰糖葫芦送进嘴里。
甄不凡便是三步化作两步,大步流星的径直走来。
贾无双挑眉,稍稍退了一步,还是站定,“你该不会打算用抢的?”
甄不凡刚回以她一冷嗤,突然五六骑骏马,载着人哒哒奔驰而来,为首那人一声“吁——”,稳了马步,便瞪着她凶神恶煞地吼道:“宝物交出来!”
想来贾无双还是低估了群众的力量,唔,或者说,流言的威力。
…
听说宝珍酒楼的一个女住客,得了件宝物…
那宝物,可是甄不凡千方百计想不到的东西…
…
听说女住客得到的那宝物,乃甄不凡千方百计得不到的旷世奇珍…
听说甄不凡先前就是靠此宝物发迹…
…
听说谁得到这宝物,荣华富贵,从此享之不尽!!
…
…
贾无双只稍望了来者一眼,就把冰糖葫芦咬在口里,开始摘下耳环,发钗,摸出绣花荷包,以及怀中揣出那“稀世珍宝”,完了,还把只咬了一口的冰糖葫芦一同握在手里。
贾无双在商场制胜诀窍之一:识时务者为俊杰。
不料甄不凡居然狠狠的瞪了贾无双一眼,竟是仅凭一只手,就将她捧着的“贡品”全数抢过。握在手里,接着继续瞪她,嗤道:“女流贪生之辈!”
想他甄不凡一生人最恨两种人。
一为女流之辈。
二来是贪生怕死之徒。
显然,贾无双全占了。
第六章 临危之争
(上)
贾无双手中仅剩下那冰糖葫芦…
睨了他一眼,笑笑,“公子似乎有更好的建议?”
甄不凡哼了声,也不在乎对方人多势众,“乌合之众,难成气候,何足为患?”
为首之人身后一小的猛地拽紧缰绳,只见骑下骏马扬足,尘土飞扬,惊得周遭看热闹之辈赶紧后退了好几步。紧接着紧闻其怒吼,“你说什么!?”
想那为首之人原本就是彪悍之辈,自然无法忍受,嘿呀已是一鞭子冲着甄不凡甩了下来。
贾无双暗暗摸了摸藏在束腰之间的破烂石头,然后退了几步。
老实说,如今已在甄不凡手中,夹杂在她“身外之物”中的那块“稀世珍宝”…唔,就模样而言,似乎比真正的宝贝更为剔透些。就玉石本身来说,也应该更值钱才对…
唉,失策了呢。
随之贾无双做出受惊的模样,配合春桃的尖叫,光荣成立胆小二人组。
那李大叔受人钱财,自然替人消灾,人还是仗义挡在她二人之前,一脸严肃的模样。
形势,一触即发。
料不到甄不凡不闪不躲,站得笔挺。
便在那鞭子即将击在他身上之际,他倏地伸出另一只手,硬生生接下那一鞭子——这回倒是眉头也没皱一下。
那强盗头显然也未料到居然有人能解轻而易举接下自己一鞭,还未来得及震惊,突然手中被鞭子另一端突如其来的力道拉得一个不稳,来不及松开鞭绳,居然被活生生拉扯下马。
马匹受惊,扬足嘶鸣。I
强盗头一声怒吼,在着地之时一个腾跃,单足跪地缓去冲劲,随即他双腿出力,稳住自己,手臂也一个弯肘,将鞭子更为固定在自己手中。
试图与甄不凡僵持。
甄不凡那神色完全轻视于对方的力道,却仿佛一只吃饱喝足的猛狮,已不需要食物果腹,如今便像是轻轻松松的拽着鞭子的另一边,这个角度看去,那手掌暗藏力道,先前挡下那一击导致虎口处微微泛红,却更显阳刚。
让人不得不猜想,这个男人,力大无穷。
突然一人也是一鞭子挥了下来,却是勾住那二人手中鞭子,急急唤了句“老大”,便见强盗头松开了鞭子,改为移交那人手中。
他双腿夹紧骑下,一声:“驾!”
连人带马一同朝甄不凡相反方向奔去。
鞭长约摸两丈三。
人马之间贴得特别近。甄不凡依旧一言不发,但眉头稍稍拧紧,薄唇紧抿,手筋微微突显,显然开始发力——竟是和一人一马再次僵持。
此刻又是一人骑马而至,第三鞭当头甩下。
甄不凡右手握着贾无双那些“贴身财物”,只是反应之下,竟是握着那些东西又接下了那鞭。
一颗珍珠耳环咕噜咕噜滚下来。
荷包掉地。
又是僵持了会,也许是因为某尖锐之物,竟自他拳头中渗出些血。
微微染红了那鞭子一端。
唔,应该是发钗。
叹了口气,她虽然爱财,为钱财奔波流汗可以,但流血流泪就当真不必——这回即便追回那发钗,也不能用了,送给他好了。
不过居然能与两匹马僵持,这男人果然是野蛮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