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林应了一声,折回去取药。翠芝刚洗完衣裳,见又林这时候回来,十分意外。
“姑娘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经已经讲完了?”
“没有,是有位夫人受不热晕过去了,祖母打发我来取药。”
“哎哟。”翠芝忙把药箱拿了出来:“我不大识字,姑娘可知道要娶哪样药?”
又林自己在药箱里找着白草清热丹了,用黄纸包着。因为怕李老太太年经大了,四奶奶给备了好些药,又林拿了白草清热丹,又拿了两丸延寿丹。这种时候有备无患总是那位夫人已经厥过去了,不醒人事。她带来的婢女又慌又怕,哭哭啼啼的,问什么话也说不好。李老太太接过又林拿来的药丸,先请讲经的了言禅师看过,倒是对症,于是先将白草清热丹化了水给她灌下去,再施了针,那位夫人总算是缓过气儿来,睁开了眼。
这下算是有惊无险,众人都松了口气。李老太太经过这么一个小风波,心情倒不错。虽然听经被扰了,但是能救人急难,也是行善积福的事,这心里一畅快,身上就舒坦,中午还多吃了小半碗饭。
等李老太太歇了中觉起来,魏妈妈进来回话,说是外面有位蒋公子要向李老太太请安,已经等了半晌了。
李老太太一怔:“蒋公子?”
是哪位亲朋好友家中的子弟?
魏妈妈说:“他是来答谢的,说是上午他外祖母听经的时候昏厥过去,幸而咱们家及时找了药给用上了,很是感激,还带了两样礼物来呢。”
李老太太这才恍然:“我说呢…这家人还真是,这还用得着特意来道谢么。”
“看您说的,对咱们是抬抬手的事儿,对人家那成了救命之恩哪。吃罢饭没多会儿功夫就来了,听说您歇了中觉,就一直等着。”
“那就请他进来吧。”
那位蒋公子跟着魏妈妈进来,一路上直到进门后,都很知礼的垂着头,并不对侍奉的丫鬟们多看一眼。
等了这么半天,可见其诚恳。又很知礼,李老太太心里又添了三分喜欢。人就是这样,虽然帮人的时候并不是图着对方感谢回报,可是毕竟做了好事,对方又满心感激,没有几个人会不欣喜的。
“给老夫人请安。”
他口中说着,两手并握,长揖于地。
“快别多礼,我后晌总是要歇一会儿的,你可以先回去,何必一直枯等。”
蒋公子和他外祖母并不相象,他外祖母生得那样富态,他却十分清瘦,十七八岁年纪,穿着一件绛云色长衫,两肩平稳,腰板笔直,看来十分稳重大方。
第七十六章 思量
见着这样的晚辈没谁心里不喜欢的。李老太太让他坐下,命人上茶,又一长一短的问他话。外祖母身体可好些了?是哪里人氏?多大年纪?有没有成家之类。魏妈妈见李老太太欢喜,进去准备了表礼出来,一对笔,一个荷包,荷包里装着两个状元及第的小银锞子,蒋公子并未推辞,接了过来又行礼道谢。
“行啦,你外祖母那里尚需要人照顾,你就快回去吧。明儿我再去探望你外祖母,可要让她好生保养着。”
魏妈妈送蒋公子出去,回来之后说:“听说这位蒋公子开春也要下场,就在外祖母家读书,这次那位关老太太上山来拜佛吃斋,也是为了替蒋公子求菩萨保佑,让他能考出个功名。”
李老太太点了点头。这都是做长辈的一片心哪。不管有没有用处,总是要把能做的全做了,尽了自己的全力才甘心。至于自己的身体痛病,那是全然不重要的。
“看蒋公子也是个孝顺知礼的,真考中了个前程,关老太太也算没有白操这份心。”
李老太太点了下头,慢慢捻动手里的佛珠。
自从大孙女一天天长大,李老太太和四奶奶不约而同的开始替她谋划起亲事来。女子嫁人是一辈子的大事,嫁得好赖决定了她下半辈子会过什么样的日子。心中存了这事,李老太太只要一见到个年纪适宜的少年晚辈,总会不自觉地拿孙女婿的标准来衡量一下对方。这位蒋公子看起来倒是个很沉稳可靠的人,家世也相当。
男人要拜佛,多半求的是前程。姑娘家拜佛,求姻缘的居多。因为对女子而言,这也是她一辈子的前程。
魏妈妈很理解李老太太的心事,打听了半日,回来把消息一五一十的说给李老太太听。这位蒋公子的亲娘体弱多病,听说脾性也好。这年头挑女婿,不但要挑女婿本人,婆婆也是至关重要。倘若这婆婆是个凶名远扬的人,肯定没几家愿意把女儿嫁过去受苦的。
虽然说这是八字没一撇的事儿,但是广泛撒网,总是能捞到鱼的,总比错过漏过的强。
第二天又见着关老夫人,关老夫人又道了一次谢,两位老太太倒是很谈得来。关家住在长柳庄,靠着山,虽然说是个庄子,但是这是个极大的庄子,逢五逢十还有集,庄上左近住着万余人。
关老太太还特别喜欢又林,表礼给得格外厚重。拉着她的手就不松开了,夸又林生得标致,乖巧,听话,孝顺。等见了又林给李老太太绣的抹额荷包,更是赞不绝口,又是聪慧,又是手巧,又感叹自己家里没这样出众的女孩儿,夸得又林简直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了。以前光知道被人恶言恶语的脸上挂不住,现在才知道这夸赞的话更让人受不住啊。
李老太太看着好笑。她是了解自己孙女儿的,耐心是有的,聪明也是有的,人际来往就稍差那么一些。尤其是这种场合,简直把她窘得想找个地缝藏起来才好。
当然了,小姑娘嘛,人情世故还得磨练,脸皮子也薄。
李老太太笑着给孙女儿解了围:“你去瞧瞧你弟弟妹妹做什么呢,别让他们淘气贪凉,那莲子、石榴什么的纵然好吃,也别多吃了,小心闹肚子。”
又林如蒙大赦,急忙应了一声从屋里头出来,掏出帕子来擦汗。
小英在旁边抿嘴笑,又林瞅了她一眼:“你笑什么?”
小英笑着说:“昨天那位蒋少爷,也让咱们老太太给问得面红耳赤的。今天他外祖母来,又把姑娘给夸得满头是汗…”
“去去,就你话多。”
又林脾气好,小英也不怕她:“咱们家老太太想挑孙女婿,人家家老太太想挑外孙媳妇。姑娘,姑娘,你别恼啊,我不说就是了。”
又林倒没恼,只是…
觉得很不自在。
并不是因为关老太太的过份热情。
而是关老太太提醒了她,她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虽然用现代的目光看,她才是初中生,勉强算得上花骨朵。可是在这个地方,已经被视为大人了。是可以相亲,出嫁,生儿育女操持家务的大人了。
又林穿越过来的时候,被人当幼儿对待,幼儿当然没有什么自由,幼儿生涯也谈不上有什么乐趣。那时候她只盼自己能快快长大,能认识这个世界,能掌控自己的命运。
可是现在她却觉得自己长大得太快了。快得她还没准备好面对即将出阁的命运。
“姑娘?”
又林回过神来:“没事…玉林和德林呢?”
“老太太让他们在屋里看书呢,不过我看德林少爷的心哪,一出来就玩野了,哪有看书的耐心。姑娘这是要去哪儿?”
“我看祖母和关老太太谈得投机,中午说不准要留下客人一块儿用饭。你让人去说一声,请膳房多预备几个菜,别万一到时候摆不出来,那也太失礼了。”
“姑娘想得就是细。”小英说:“那我就去说一声。只不过咱们现在在寺里,吃来吃去还是素斋,也摆不出什么象样儿的菜来待客啊。”
“菜是一回事儿,其实请客的目的,不在吃上头。别让客人觉得被慢待了也就行了。”、以关老太太那体型——嗯,吃素对她还说还理好些,健康。真不知道她平时都吃些什么?顿顿大鱼大肉的吃么?
李老太太果然留了关老太太吃饭,对方心里的想法,其实两人心里都有数。李老太太觉得蒋少爷是个值得考虑的人选。家境殷实,为人稳重知礼,上头还没有恶婆婆。关老太太觉得又林聪明乖巧,过了门肯定能持家有道,堪为佳媳。
瞧,明明是孙辈的事,两位老人家却说得挺热乎。
当然,在孙辈的婚事上,这两位都是有话语权的。李老太太儿子媳妇都孝顺,虽然她在家从来不抓权管事儿,但这不代表她的意见就无关紧要了。而关老太太的女儿卧病在床多年,许多事情自己做不了,都仰仗着母亲帮着操持。现代的时候人们总说女子能顶半天边,放在这个时代,放在别处,也许不恰当,但是放在这两位老太太身上,可就正准了。她们可不就能顶起李家和关家的半边天来了么?
又林昨天没见那蒋少爷,但是家里人见过他的可着实不少,小英也在他出门时见过一面。不过在小英看来,那蒋少爷显得有点…小英形容不上来。
要和李家隔壁周家的少爷们比,他酸了些。要和后面朱家的少爷比,又呆了些。
魏妈妈在外头说:“哎哟,朱老夫人,您怎么这会儿过来了?”
朱老太太扶着丫鬟的手,笑吟吟地说:“怎么?你们老太太不得闲儿?”
“看您说的,我们老太太在呢。就是这会儿有客。”
魏妈妈赶紧在前引路,又上前打起帘子。
李老太太在屋里已经听见了,她站起身来。关老太太也跟着起身——只不过她那体态,动一动就十分吃力。
朱老太太一进屋,笑了:“我还当魏妈妈说着玩的,原来你这儿还真有客人啊。”
李老太太也笑了:“这还能哄你不成?你这才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呢,再找一个人,咱们就能凑成一桌抹牌了。”
她们这几日都在庙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倒也算是相熟了。朱老太太谈笑风生的,她和李老太太更熟悉,交情也好,说起许多话来关老太太都插不上嘴。三人吃过茶,朱老太太果然又请了一位同样也在庙中小住消暑的张老夫人一起来抹牌。
关老太太不停的擦着汗,手心潮乎乎的连牌都拿不住。她原来想和李老太太提一提孙辈的亲事——可是现在人多眼杂,却不好出口了。
也罢,现在不提便不提吧,反正等开了春,自家外孙就要下场,一个秀才是十拿九稳跑不掉,到时候说亲,也更有底气了。
朱老太太看看自己的下家——李老太太打牌不怎么在行,但是好在她心细,不大出错儿。再看自己的对家,关老太太一头是汗,手忙脚乱的,要不是一边儿有个丫头帮着,她连一把象样的牌都摆不出。
朱老太太噙着笑,丢出去一张牌,端起茶盏来慢悠悠的喝了一口。
又林坐在祖母后头替她看牌,时不时的小声出个主意。关老太太这会儿已经顾不上打量又林了,倒是朱老太太,目光时时从又林身上掠过。
这时候的女孩子,几天不见就觉得象是变了一个样。虽然身量还未长开,脖颈肩背显得单薄,但是她已经不是个小孩子了,脸颊和下颌的婴儿肥一天天收减,越来越清丽妩媚。
第七十七章 归心
李老太太和又林都能看得出来,朱老太太其实有意无意的在挤兑关老太太。
说起来,她们也是刚认识,就在寺庙里这么几天相处,远日无冤,近日无仇的,何苦这么为难她呢?
不过说来也奇怪,能到庙里来小住消暑的人,哪会缺这几个打牌消遣的钱?难道关老太太没带零钱匣子,怕一会儿出丑?
李老太太看她满头是汗的样子,倒怕她再次中暑发病,那可不是闹着顽的。因此打完了这一圈,就说:“坐在屋子里也怪闷的,今天山下送来了瓜果,咱们到院子里坐坐,喝茶吃果子。”
朱老太太看得出来她有心打圆场,只是一笑,手里的那副牌也就拆了,最后这一圈不输不赢,钱散了各人收好。关老太太的脸色明显好看多了,一边招呼丫头扶她起来,一边摸出帕子来擦汗。
李老太太虽然守了多年寡,也受过穷捱过苦,但是一直都十分豁达。对关老太太这样紧张,实在有些想不通。心里既然存了点疑虑,关老太太第二日第三日又过来,并且婉转的打听起又林的年纪性情的时,李老太太就四两拨千金的把话题带过了。
又林听着丫头给她偷偷报信儿,总算松了口气。
虽然早晚有那么一天,伸头一刀缩头也一刀,但是能多向后延一些日子,总归是好的。起码,让她的心理准备更充分。
结亲,虽然是两个年轻人的事,但是这不是他们自己的事,更由不得他们自己作主。双方家长衡量着对方的条件、门第…等他们一切都决定了,又林只是被嫁的那一个。
她不是很喜欢关老太太,大概和这个人的品格言行关系不大,只是她不喜欢被那种评估打量的目光反复扫描,仿佛她并不是一个人,不需要尊重与理解。她只是一个贴着待沽价签的孙媳候选人。
山里头的清晨特别凉,又林一觉醒来就发现自己把被子紧紧裹在身上。醒得早了,一时也不急着起床,听着窗外面山林间各种鸟儿的叫声。
最多的当然是麻雀、喜鹊、还有百灵,八哥,山雀,长长短短,高高低低的交织在一起,再没有比这更让人心里安静畅快的声音了。大概因为靠近寺庙,无人杀生,反而有人放生的缘故,四周鸟雀特别的多。山上野兔快要换毛了,又林带着弟弟妹妹在外面见过好几次,野兔呆呆的趴在草里不知道想什么,一动都不动。但是当德林想接近它被发觉的时候,这小东西虽然秋意初至,但是小英都打热水来给她漱洗。因为山上的水不管是泉水还是井水都比平地要凉得多,刚一醒过来手乍往水里一伸,能把人冰得牙关直打战。
山上固然清冷寂寞,但是住下来之后,渐渐就习惯了。等李老太太说要走,又林还觉得有些舍不得。
小英她们已经开始收拾打包东西了。虽然只是上山来小住了数日,可带来的东西着实不少,衣裳、书、笔砚这些,还有替四奶奶求的佛珠,给李光沛捡的石头、树根这些东西,平时不觉得多,一收拾起来,居然满满当当的装了一大车。小英总怕漏了什么,点了一遍,又从头再点一遍。
又林笑着说:“不用看了,屋里都收拾得这么光净了,哪还会漏下东西。”
小英摇头说:“小心一万年都不嫌多,要真漏下一样半样的,怎么办?难道再回来找?就算不怕耽误功夫回来找,那也得能找到啊。不成,我再去外头看看。”
外头还能有什么,就是上次又林教弟弟妹妹下棋,德林和玉林把棋盒儿打翻了,后来捡完了一数棋子少了两颗,也不知道滚哪儿去了。又林倒没觉得什么,小英却一直惦记着。魏妈妈开玩笑说,没准儿是让山鼠给拖到老鼠窝里去了,小英居然还真去找了把铲子来想挖地寻洞。、玉林和德林跑前跑后的,一会儿抓起这个,一会儿又拿起那个。出来这些日子,两个孩子都想家了,这会儿真是归心似箭,兴奋得象两只老鼠一样,玉林还好些,德林简直象是被烫了尾巴尖儿的老鼠,不是上窜就是下跳的。
又林被他闹得头大,连哄带吓的让他坐下来再念一会儿书。她这个长姐还是很有威严的,板起脸来,德林也不能不买账。不过看了几行字,德林忽然想起来问:“姐姐,我们走了,还来吗?”
“可能明年夏天会再来吧?”双林也不确定。也可能明年夏天李老太太会下乡去他们家的庄子上小住,也可能就不出来了。
德林啊了一声,露出有意外的表情。
“怎么了?”
“我和小六子约好了…他还要带我去爬后面的山呢。”
又林问:“小六子是谁?”
小英解释:“就是前两天和少爷一起玩儿的那个小孩儿?姑娘不记得了?他从小就被扔在寺院门口,是寺里的和尚养大的。倒是很聪明的一个孩子,也没什么残疾,不知道家里人怎么这样狠心就把他给扔了。”
这么一说,又林也想起来了。这两天是见德林和一个寺里的小孩儿一起玩来着。虽然那孩子在寺里长大,但是并没有剃度了就当小沙弥。听寺里人说,好象想等这孩子再大一些,看看他自己的意思。他要是不想出家,寺里当然也不会勉强他,就让他下山去。
“你要是实在想他,可以给他写信。”
德林马上追问:“真的吗?我能给他写信?”
“是啊,只要你认真读书练字,写信又不难。写好了,打发人捎信过来就行。”
又林的话,安慰的成分居多。但是德林却从此真的发奋读书用功起来,这倒是她始料未及的。以前德林对念书可并不怎么上心,一有机会就想偷个懒逃个课。
但是现在他有了目标。
既然要和小伙伴通信,那他得首先会写信才行。为了这个目标,他开始认真而持续的努力。
瞧,孩子之间的友谊,并不象大人想的那样尽是儿戏。他们很认真的结识并交往。
第七十八章 归家
四奶奶已经数日没见着儿女了,头一天晚上便睡不实,还被李光沛取笑。四奶奶惦记着儿子在庙里不知道过不过得惯?女儿在庙里陪着老太太这些天是不是想家?
“不用着急,明天他们一准儿是到家的。过了午我就去迎他们。”
四奶奶笑而不语。李光沛说是不着急,其实他也很心急吧。连最喜欢的饭后一杯茶都喝得无精打采,没有儿女环绕膝下,总是让人觉得没着没落的,心里身边儿都空的让人不自在,尤其是德林顽皮,不知道他在山上过得怎么样,有没有摔着碰着,吃得饱吗?晚上睡得实吗?俗话说,儿行千里母担忧,这让四奶奶如何放心得下呢?
四奶奶这几天已经嘱咐人打扫收拾,又提前了一天让厨房做了李老太太喜欢的菊花火腿、酒酿清蒸鸭子,李光沛也特意买了又林喜欢的老刘记的糖酥果干。以前又林在家里,隔三差五就会打发人去买来吃。这回上山些天,估计肯定对这个朝思暮想。
虽然李老太太她们人不在家中,但是屋子院子每天都打扫。四奶奶犹不放心,特意又咐吩一遍,恐怕被褥潮了,或是屋里插的花不新鲜了。婆婆当然不能怠慢,孩子也不能让他们受委屈。
船到于江的时候已经是后半晌了,李光沛迎了老母与儿女回来。李老太太穿着一件秋香色的绸衫,又林扶着她下了船。李光沛忙迎了上去,行礼说:“母亲回来了。”
“你看你,事情又尽快,又怎么特地来迎我们?”李老太太说的是嗔怪的话,但是语气里毫不悦的意思。
谁不喜欢儿孙孝顺?尤其李老太太青年守寡,把儿子拉扯这样大着实不易。
有些老太太生怕儿子被媳妇拢过去不和自己一条心,这种心态其实大多数人都有。李老太太素来豁达,可是儿子这样周到孝顺,她心里自然熨贴。
又林察颜观色,当然知道李老太太心里欢喜,一面也给李光沛行个礼:“给父亲请安,父亲母亲这些日子身体还好?”德林和玉林也跟在她后头,参差不齐的请安问好。
李光沛笑着说:“好,好。坐船累不累?快扶你祖母上车,咱们一道回家。”
李老太太十分欣慰,等回到家之后,诸事齐备,四奶奶忙前忙后,捧箸安席。
“你们也真是,都这个时辰了,就该先用饭才是,怎能一直饿着等我们回来呢?”
四奶奶笑着说:“您不知道,我早就偷偷垫过肚子了,饿不着我的。”乳娘把小少爷也抱了来,这孩子还没取大名,只取了个乳名,唤做通儿。
李老太太在山的时候,最惦记的就是这个小孙子了。通儿脾气甚好,和李老太太也亲近。含糊不清的喊祖母,口水糊了李老太太一脸都是。李老太太的心都要化了,搂着通儿好一阵心肝肉的喊。
德林他们倒不会因为祖母亲近小弟就妒嫉。再说这会儿他们也没空儿,在山上这些日子实在是馋坏了,德林起劲儿的往碗里扒那红亮诱人的红焖羊肉,吃得脸都快埋进碗里了,一直不抬头。四奶奶又是心疼,又是好笑:“慢些吃,没人和你抢。小心吃撑着了。来,喝口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