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终于腾空而起,往皇陵飞去。辛湄在花车里坐得气闷,一把掀开帘子,冷不防撞见陆千乔正驱使烈云骅往这边来,她赶紧招手。
“斯兰说,你们战鬼一族成婚好像和我们这边不太一样,待会儿还要表演胸口碎大石什么的。咱们打个商量,先让我吃饭,再表演成不?”
……胸口碎大石是怎么回事?斯兰到底和她说了什么?
陆千乔从怀里取出一袋糕点抛给她,浅浅一笑:“傻瓜,你以为是江湖卖艺?蒙上盖头,什么也不用你做。”
说罢又静静看了她半晌,耳根有些发红,低声道:“你今天……很好看。”
他想看着她穿战鬼一族的嫁衣,想了很多次,脑海里虚构的景象和如今实实在在坐在眼前的人比起来,还要逊色很多。
“你很适合我族嫁衣。”
辛湄犹豫着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破麻袋似的衣服,外加手里捏着的马桶一般的凤冠,原来……在他眼里,自己就适合穿成这样。
“你也蛮适合穿这种衣服的。”她勉强夸赞一下,“这一身鸟毛真华丽。”
呃,他……他笑得好幸福啊。
辛湄心虚地捏出一块枣糕,默默塞嘴里。
陆千乔还想再说点什么,忽觉有些不对劲,猛然回头,便见不远处一团云雾中缓缓飞出数只巨大的极乐鸟,它们还拉着一辆金光闪闪的长车,无比拉风,无比奢华,慢悠悠地靠了过来。
金色的光化作文字流淌开,偶尔滑过身体,那种感觉……很不愉快。
“将军!”
前方斯兰非常警觉,立即策马返回,下意识地挡在前面,一手悄悄按在腰间刀柄上。
陆千乔摇了摇头,示意他退开。
他终于知道当日辛湄身上令人不快的气息是怎么回事,她是遇见了有狐一族的大僧侣?
“……何事?”
他策马上前三步,声音淡漠。
白色竹帘被一只戴着黑丝手套的手卷起来,大僧侣探出脑袋,悠哉地冲他微笑。
“不是找你,是找她。”
他指了指花车里塞满嘴枣糕的辛湄。
陆千乔皱紧眉头,没有说话,只是微微侧身,挡住了他肆无忌惮的视线。
“花车里的漂亮新娘!”大僧侣把手拢在嘴边,高声叫唤,“多谢你上次的月饼,今日我来还礼。”
辛湄拍了拍手上的碎屑,好奇地看了他半天,愕然开口:“我认识你?”
“嗳,这么不给面子。”他不以为意地笑,“忘记我了?那也没事,还礼给你,顺便,崇灵谷那只狐狸的贺礼我也帮你带来了,接好!”
长袖一扬,他抛来一只偌大的盒子。
陆千乔出手如电,瞬间便拦了下来,盯着他望了片刻,方慢慢垂眼,手里捏着的是一只长宽尺余的木盒,盒中还有两只小盒,一只里面放着一枚鸽卵大小的明珠,一只里面是一串黄金打成的精致项链。
“项链是我送的。”大僧侣笑起来懒洋洋,慢悠悠,“祝你们百年好合,如胶似漆,早生贵子。”
项链上散发出一股令人厌恶的气息,陆千乔面无表情,直接把盒子扔了。
他也不生气,依然笑眯眯:“何必对我有那么大的敌意?我对你还挺有好感呢。”
陆千乔转身,吩咐:“继续走。”
迎亲的队伍继续前进,那辆金碧辉煌的长车渐渐便看不见了。辛湄探出脑袋看了老半天,突然灵光一动,想起来了:“哦!是那个吃肉的假僧侣!”
陆千乔淡道:“不要想他。”
呃,吃醋了?
辛湄捧着下巴对他甜甜的笑:“乖,我心里只有你。”
他面上浮现一丝笑意,很快又消失不见:“坐稳了,小心掉下去。”
有狐一族……那天在嘉平关,郦闵临走时提了一下,他们最近蠢蠢欲动,连母亲也十分烦恼。一个认定自己是天神后裔,一个坚决不承认对方的天神血统,矛盾就是这么来的。近几年战鬼一族凋零,想来……是做个了断的时候了。
“陆千乔,你在想什么?”
花车里新娘子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沉思,他笑了笑,是了,还在成亲途中呢。
“没什么。”他替她拉下窗帘,“坐好了,现在要加快脚步,天黑前赶到皇陵。”
成亲这种事,别人看着喜庆,局中人只觉得累。
战鬼一族结个婚,比生孩子还烦。辛湄蒙着盖头,被陆千乔抱在怀里,一会儿上刀山,一会儿跨油锅,据说身上那件百鸟羽毛编织的嫁衣就这么个作用——在刀山油锅的途中,不许掉下一片羽毛,否则便是不吉利。
好容易等进了门,迎头又一只大铁球横飞而来——这到底是洞房还是机关房?!
眼看着陆千乔轻轻松松一脚踢飞了那只铁球,把墙砸个粉碎,那间可怜的屋子就这么硬生生变成了废墟。
原来……洞房在后面。
辛湄被放在床上,还没来得及摆出娇羞的模样,只听脚底嗖嗖数声,床板下面扎出一排钢刀,硬是把喜床变成了笼子。
新郎站在笼子外,正要摞袖子折钢刀会佳人,笼里的佳人早已暴跳起来,一脚把钢刀们踢断了。
“过来!”辛湄扯下盖头冲他勾勾手指,“现在——终于可以洞房了吧?”
与子成说(三)
推倒和被推倒两者间,陆千乔觉得选择前者他比较能接受。
于是他上前一步,轻轻握住床上新娘的柔软双肩,犹豫只有一瞬,接着便打算推倒。
辛湄突然抬手拦住:“等等。”
……之前火急火燎的人是她,如今终于成婚,她让他等?
他不等。
凤冠被轻轻取下,他的手指摸索在她浓密的发髻间,缓缓拔下一根发簪。
一绺长发滑落。
辛湄抬头看着他,再看看他身后的窗户,顿了顿,问:“你、你真打算开着窗户洞房?”
陆千乔转身,赫然望见窗户大开,皇陵里一群小妖怪都挤在外面,大眼瞪小眼地咬着手指看他们。
“……”
簪子从手里滑落在地。
桃果果忙着捂住弟弟的眼睛,省得纯洁的他被带坏,斯兰忙着拽人离开,映莲……映莲不见人影,想必又躲在暗处扎小人了。
唯有赵官人搬了一张桌子坐在窗前,上面堆满零食茶水,一面大吃大嚼,一面冲他猥琐地笑:“将军,你只管大胆的上,我们给你鼓劲。不会的地方,我保证教得你妥妥当当。”
陆千乔面无表情走过去,开口:“走。”
呼啦啦,群妖如鸟兽散,将军这么多年的积威果然不是假的。
赵官人把半桌瓜子壳儿扫落在地,走过去,偷偷塞给他一粒纸团,且挤眉且弄眼,小声道:“将军,这种事,男人嘛,有时候难免力不从心,给你个好东西。”
陆千乔打开纸团,只见里面包裹着两颗颜色和形状都极其猥琐的小药丸。
赵官人胡须抖动:“用了就知道,别人我还不告诉他。”
两颗药丸被塞进了他鼻孔里,陆千乔一把将窗户拽上,锁好,窗帘拉紧。
……洞房花烛的气氛好像不剩多少了。他转身,辛湄不知什么时候把嫁衣脱下,只穿一件水红色罗裙,坐在桌旁用筷子挑面条吃。
面是用香油拌的,上面撒了花生与核桃的碎屑,还是取名字里的吉祥之意。
辛湄好心替他盛了一碗,招呼:“过来吃点东西,饿了吧?”
他又是上刀山又是跨油锅,比胸口碎大石还忙,怪不容易的。
眼见她嘴边吃得油汪汪,他忍不住想笑,一整天绷在心底隐藏的紧张也终于消散开。陆千乔走过去端起碗,挑了一筷子面送到她嘴边,低声道:“这个是互相喂着吃的,张嘴。”
辛湄乖乖张嘴,顺便也挑一筷子给他:“原来你们族里的风俗不是喝交杯酒,是吃交杯面。”
几颗花生的碎屑沾在她唇边,陆千乔用手轻轻抹了一下,不知为何,想到第一次把她带来皇陵,关在黑漆漆的小屋子里,他推开门,便见着她低头吃槐花饼的模样,柔软的黑发,柔软的面颊,还有沾在脸上的碎屑。
她像只白色的小兔子。
“辛湄,过来。”
他放下碗,轻轻握住了她的手腕,一拽,她就从椅子上滑坐在他腿上了,顺便反客为主,抬手搂住他的脖子。
“陆千乔。”她把脸贴在他脸颊上,“你今天没带着捆妖索吧?”
“嗯,没带。”他笑。
“那你闭上眼,我要亲你一下。”
他又一次顺从地闭上眼,漂亮而浓密的睫毛微微颤抖。辛湄捧着他的脑袋,越看越喜欢,低头在他两边脸上重重亲了两口。
他……又失落了。
正要睁开眼,唇上忽然一软--一个带着香油花生核桃味的浅吻。
没有深邃而纠缠的火热,她吻了一会儿,便移开。喜烛的火光映在两人眼底,亮晶晶并且跳跃。
两个人的脸都有些红。
“你学得怎么样?”她小声问。
陆千乔愣了一下,紧跟着又反应过来,却没脸红,只低头笑了笑,反问:“你又学得如何?”
“应该……不差。”
“口说无凭。”
那她就直接行动吧。
辛湄伸出手,摸索着,解开他一根衣带。形状优美的锁骨露出一小截来。
再解一根,小片胸膛出现了,结实,劲瘦。
他一动不动,只低头看着她给自己解衣服。
辛湄皱起眉毛:“你怎么不脱我的?真学会了?”
陆千乔想了想:“你先来。”
这方面他要尊重她。
辛湄了然一笑:“哼,其实你还是不会吧?那你看好了,我教你。”
外衣被她轻轻解开,脱掉,滑落在地。接着是中衣,他的胸膛已经全然暴露在火光中,漂亮的锁骨,结实的肌肉,她犹豫了一下,抬手轻轻摸上去,肌肤火热,剧烈的心跳透过手掌,传递给她。
“……别怕。”她安抚一声,“来,跟我上床。”
他的手往下一兜,她整个人便被抱起来,床帐落下,他上她下,气氛暧昧。
辛湄摇头:“不对,应当我在上面。”
陆千乔一翻身,被她推倒在床,身上再一重--她坐上来了。
亲吻,细碎的长发落在他胸前,吐息潮湿炽热……实在是酥_痒难耐。陆千乔猛然抓住她的腰身,掌心顺着她的脊椎一节节向上抚摸,稍稍用力,她就跌入怀里,互相喘息的唇不知何时再次纠缠,深入,熨帖摩挲。
“……我热……”
脑子里一片混乱,对了,她得教他……可是又舍不得放手,无论是身体还是嘴唇,都在渴望他的触碰,哪怕离开短短一瞬都不行。
热,就脱衣服。
他生硬并且颤抖地替她解开衣带,下一刻她的嘴唇又不甘寂寞地贴上来,敞开了半边胸口--肌肤相触。
像是在干燥的草原上点起大火,局面瞬间便失控,失去所有章法。
衣服它到底是怎么脱掉的,两人都记不得了,也没时间去想。
……对了,观音坐莲。
辛湄稀烂成浆糊的意识里,这四个字一闪而过。陆千乔不会,她责任重大,今晚得负责把他教会。
于是……
纱帐一阵剧烈抖动,紧跟着,两声哀嚎,辛湄“唰”一声揭开帐子,脸色苍白地探出一根光溜溜的胳膊,在床头的柜子里一阵乱翻。
一只手把她拉回去了。
她虚弱地往外爬,喃喃:“我受伤,还流血了……金创药……那本兰麝娇蕊集……”
她需要金创药,还有洞房花烛夜的示范书籍……
“别走!”
忍耐到极致的极致,青筋快从脑门子里跳出来的陆千乔,终于再也无法忍耐,伸手将她抱回来,稍稍移动一下身体,扶着她的脖子侧躺下去。
“别走……”
否则他就要死了,真的会死人。
“我疼。”
“忍一忍,马上就不疼了。”
他翻身压住她,亲吻落在她胸前,拼尽战鬼所有的意志力,不去想刚才那一瞬的销_魂滋味,手指轻抚她的耳垂和脖子,缓解她僵硬的肌肉。
多么艰难而充满荆棘的洞房花烛夜,对她和他来说,都是。
“别、别摸这边!”
那换一边摸
“啊哈哈!好痒好痒!别摸!”
那改揉的
“……轻一点,好疼啊……”
真难伺候。
他惩罚似的在她下唇上咬了一口,辛湄立即不甘示弱报复回来,想咬鼻子,他抬头一让,细细的牙齿便轻轻咬住了他的下巴。
他忽然动了,带着试探,更多的是出其不意的占有与不容抗拒,她一下僵住。
“……疼?”带着隐忍的喘息,问。
说不好……她说不好那是什么感觉,好像是疼,可又不是刚才那种疼,陌生而且怪异。辛湄紧紧捏住他的肩膀,迷惘地看着他。那双暗红色的眼睛深邃还有些可怕,忽然,睫毛颤了颤,他闭上眼,用力吻住她。
天旋地转。
她揪着被子,不知为何又想爬出去:“不……我不……”
……不许说“不”。
一只手托住她的腰,他完完全全压了上来,侵入,攻击,霸占。她一瞬间便软下去,喉咙里第一次发出颤抖的呻吟,睁开眼,漫天漫地的喜庆红色吞没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