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床上的人动弹,沐良起身走到床边,“你怎么样?”
听到沐良的声音,宋清华眼神落在她的脸上,但只是片刻便移开。她身上并没有骨折,只是手脚很多地方有软组织挫伤,需要卧床静养几天。
单手撑在身侧,宋清华咬牙想要坐起身。
“别动。”沐良掌心按住她的肩膀,“医生说你不能动。”
宋清华抿着唇,固执的不肯听劝。她右手背上还插着输液针头,沐良叹了口气,还是伸手将她扶起来。
“是你送我来医院的吗?”宋清华低声问。
沐良点了点头,“还有烟姨,她现在回去帮你拿东西,过会儿就来。”
“谢谢。”宋清华道了声谢,抬手摸了摸额头厚重的纱布。
“医生说你应该没什么大事,但还需要住院观察几天。”沐良站在病床前,盯着她苍白的脸颊。
宋清华只是点头,表示她已经听到。她靠坐在床头,眼睛一直低着,沐良也找不到话说,气氛顿时尴尬。
“既然你没什么事,那我要去接果果了。”沐良拿起皮包,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
拉开门的那个瞬间,身后的人终于开口。沐良面朝大门,只听宋清华的说道:“良良,你不要回头,就站在那里听我说。”
沐良挽起唇,站在原地没有动。
“我…”宋清华眼眶霎时泛酸,哽咽道:“良良,对不起!”
握着皮包的手指紧了紧,沐良依旧背对着她。
“当年我把才出生三天的你换了,换成桑家的孩子…”宋清华咬着唇,那张精致的脸庞染满泪痕,“对不起良良,是我错了,是我做错了!”
也许当初的宋清华,从不曾想过,她会有一天亲口说出这三个字!
“良良,你能原谅…我吗?”怔忪良久,宋清华才颤抖的开口。
原谅?
沐良轻轻勾起唇角,眼底的神色还算平静,“当年妈妈告诉我关于我的身世时,她一定让我回宋家去看看。我不知道其他那些被母亲遗弃的孩子是怎么样的,但我当时心底深处,确实很想回去看一看,看看那个生我的…人。”
微微喘了口气,沐良嘴角拉开一丝笑意,道:“你还记得,那天我站在宋家的客厅时,你跟外公说过什么吗?”
宋清华蓦然失声。那天的她说:她永远都只有一个女儿,那就是宋爱瑜。
沐良忽然笑了笑,声音听不出任何起伏,“那是我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也是给我自己的最后一次机会!”
心尖勒紧的滋味使人窒息,宋清华掌心捂着胸口,只觉得那里锥心的疼。她耳边回荡的,都是沐良那句,最后一次机会。
病房的门关上,宋清华望着转身离开的沐良,忽然掀开被子,赤脚跑下床,叫道:“良良,你等等,等等——”
输液挂瓶被她拽倒,宋清华整个人也被绊住。她跌倒在地,手掌擦过碎玻璃,立刻割出血来。
烟姨恰好推门进来,不禁惊呼道:“太太,你怎么了?”
放下手里的东西跑过去,烟姨先把宋清华手背已经回流血迹的针头拔下来,而后又把护士喊来。
“放开我。”宋清华挣扎着不肯配合。
两名护士合力将宋清华拉到床上,见她情绪极度不稳定,便给她打了一针,让她暂时稳定情绪,安静下来。烟姨站在床前,不禁红了眼眶。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她们母女的这个结,究竟要怎么样才能解开?!
接了儿子回到家,打开家门时,傅晋臣已经在准备晚饭。最近他们两个人都很忙,傅晋臣能抽出时间的时候,都会帮沐良分担。
“爸爸。”沐果果跑进厨房,跟傅晋臣腻歪一会儿,然后去客厅玩。
沐良洗过手,走到他身边,“有什么要帮忙吗?”
“没有。”傅晋臣下巴轻抬,得意道:“现在我的厨艺飞速精进。”
双手穿过他的腋下圈在他的腰间,沐良脸贴在他的后背,也不说话,只是笑了笑,然后安静的看他洗菜切菜,神色莫名。
“怎么了?”傅晋臣停下手里的动作,偏过头问身后的人。
沐良摇摇头,并不让他转身,执拗的站在他身后。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傅晋臣才听到她说,“我只要靠在你的身后,就不会觉得伤心。”
傅晋臣敛下眉,伸手将身后的人拉到怀里。他抬起沐良的脸,果然看到她有些发红的眼睛。
“宋清华跟你说过什么?”傅晋臣蹙眉问她。
沐良摇摇头,“她说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姓沐,我是爸爸妈妈的女儿,一辈子都是,永远都是。”
听到她的话,傅晋臣似乎明白了什么。他将沐良拥在怀里,薄唇贴在她的额头,低喃:“心肝,同样的话我也要告诉你,无论你有什么决定,只要是你想要的,我都会站在她这边。”
“嗯。”沐良哽咽了声,双手紧紧搂住傅晋臣的腰。她听着男人沉稳有力的心跳声,渐渐平复下心底的委屈。
关于傅氏的大批负面新闻不断爆出,仅仅几天时间,傅氏正在开发建设的工地,先后发生集体罢工事件。短短三天之内,已有将近60%的工地全面停工,剩下的项目也处于半关闭状态。
傅氏的股价再次跌落谷底,面对这样的灭顶风暴,很多股东已经不报希望,纷纷抛售手中的股票,这就造成傅氏的股价更加起伏跌宕。
“怎么办?”周一早上,傅世钧坐在轮椅中,神色透着焦急。在坐的股东们纷纷摇头,还有很大一部分闹着要退股。集团内部的形式,已然乱成一锅粥。
股东们内部发生巨大变化,剩下的股东们要求重新召开股东大会,以便商量应对之策。两天后,傅世钧无奈,只能被迫同意再次召开股东大会。
早上九点,傅氏大厦的高层会议中,助理推着轮椅进来,将傅世钧放在首位。如今傅培安与傅政都在调查期间,集团只有傅世钧一人手中握着最多的股权。
有人打断傅世钧的话,道:“还有一位新股东没到。”
“新股东?”傅世钧蹙眉。
会议室的门忽然打开,傅世钧挑眉看过去,走进来的男人一身黑色西装,俊脸透着一股凛冽之气。
“盛总。”有人恭敬的起身迎过去,转手拉开傅世钧最边上的那把椅子,道:“您请坐。”
“对不起,让诸位久等了。”盛铭湛并没客气,神态自若的坐下来。
众人看到他出现,窃窃私语声不断。
“傅二少。”盛铭湛主动笑着伸出手打招呼。
傅世钧眼神沉了沉,问道:“你为什么来这里?”
抬手拦住助理,盛铭湛笑着耸耸肩,直言道:“从今天开始,我也算盛氏的股东。”
助理站在盛铭湛身边,将手里的黑色资料夹递给众人,补充道:“盛总不仅是傅氏的股东,更是傅氏目前最大的股东!”
最大的股东!
傅世钧脸色瞬间白了白。
傅氏集团外面围满记者,无数的闪光灯对准刚刚走出旋转大门的盛铭湛,大家一拥而上。
“请问盛总,您低调收入傅氏股份,如今成为傅氏最大的股东,这究竟是为什么?”
“先前有谣言说盛氏意欲吞掉傅氏,请问您真有此意吗?”
记者们举着麦克风,拼命挤入人群。
助理还有保安,一路护送盛铭湛出来,勉强将那些人都阻隔开。走到车前时,盛铭湛忽然转过头,对着正在采访的众人笑了笑。
相机快门飞闪,男人嘴角那抹阴霾的笑意瞬间被定格。
一个小时后,司机将车开回盛氏。盛铭湛推开门,从地下车道直接坐电梯回到楼上办公室。盛氏外面也围着不少记者,大家都想要第一手资料。
盛铭湛刚刚推开办公室的门,舒云歌便跑过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望着舒云歌手里拿着的头条新闻,盛铭湛笑了笑,拉着她坐到沙发里,“姐,别激动,坐下慢慢说。”
舒云歌秀气的眉头紧蹙,急声问道:“你为什么忽然变成傅氏的股东,而且还是最大的股东?”
起身倒了两杯红酒,盛铭湛递给舒云歌一杯。他拇指与食指轻捏着酒杯,嘴角勾起的弧度阴霾,“姐,你知道是谁害得我们家破人亡吗?”
舒云歌脸色变了变,盯着他问,“谁?”
“傅家。”轻啜了口杯中的红酒,盛铭湛背靠着沙发,薄唇闪过的笑意透着寒意。
闻言,舒云歌倒吸口气,俏脸的神情逐渐沉下来。
199 求援
夜晚十一点,虽是初春,但残存的寒意时不时就会冒出来一下,让人们措手不及。
警察局外,左依拉高衣领,轻轻揉搓着双手,黑色长筒靴包裹着她纤细的小腿,米色风衣垂在膝间。
高高的路灯光线昏暗,左依站在灯杆下面,仰头望着对面警局的大门,暗暗叹了口气。这样又黑又冷的夜晚,她不窝在舒服的沙发里读飞鸟集,为什么要跑来这里?
嘴角不期然滑过一丝笑意,左依双手环胸,不停的来回踱步。
须臾,前方警局的大门打开,左依抬脚跑过去,道:“傅政,你终于出来了。”
傅政身上穿着一件黑色大衣,他低着头,脸色除却染着憔悴外,倒也看不出什么异常。因为他平时不爱笑,看他的表情根本不知道他心里怎么想的。
“你怎么样?”左依盯着他的脸,能看到他下巴冒出的青色胡茬。
傅政还是不说话。
“傅政,你哑巴了吗?”左依抿起唇,俏脸染怒。
边上的律师提着公文包过来,尴尬的咳嗽了声,道:“小姐。”
“说!”左依立刻把火气对准边上的人。
“我给傅政办好保释手续,不过目前案件还要进一步调查,所以傅先生不能离开名海市,如果警方有需要傅先生必须要全力配合。”律师开口的声音很公式化。
左依蹙了蹙眉,不耐烦道:“还有别的吗?”
律师怔了怔,随后摇头,“目前没有。”
“那就行了。”左依挑起眉,口气毫不客气,“你走吧。”
“不是你!”
一把拉住转身的傅政,左依偏过头,看向律师的眼神含怒,“说你呢!”
“啊?”律师惊讶过后,立刻点点头,“小姐,那我先走了。”
“嗯。”左依哼了声,却见身边的男人目光平静,丝毫没有任何波动。
左依在家是独女,自幼也是娇生惯养。她撇撇嘴,脸色愠怒,“傅政,你这人怎么回事啊,我把你保释出来,你都不会说句谢谢吗?”
傅政缓缓抬起头,幽深的双眸落在她含怒的眼底,道:“我没有要你保释我出来。”
“…”左依被呛声,瞬间气红了脸。傅政那话里的意思就是:我也没求你保释,不是你自己乐意吗?
满腔的热血都被面前这个冰山男人浇熄,左依咬着唇,却见傅政再次转过身,朝着黑暗中走去。
左依急的大喊一声,犹豫几秒钟后还是放下身段,抬脚追上去。她挡在傅政身前,问道:“你要自己走回家吗?”
傅政愣了下,下意识摸向口袋,这才发觉身上除了手机并没有钱。
左依低头偷笑了声,心想这人就是矫情。她故意沉着脸,“天这么晚了,你家人一定等急了,坐我的车吧。”
话落,左依转身往前走,但她脚步不敢太快,直到眼角余光瞥见傅政跟上来的身影,才终于松了口气。
明明是她帮人,却把自己弄得这么低三下四,真是上辈子欠他的!
司机小跑着下来将车门打开,傅政愣了愣才弯腰坐进后座。左依低低一笑,提着包坐在他身边。
不多时候,司机将车停在傅家大宅外,“小姐,到了。”
“哦。”左依目光落在傅政身上,道:“我爸爸已经打听过了,你爸的事情比较难办…”
后面的话左依并没点破,但傅政心里有数。他伸手拉开车门,沉着脸走下车。
左依将车窗玻璃降下去,挑眉盯着车外的人,“你欠我一个人情。”
傅政好看的剑眉轻蹙了蹙,不禁点头。
“谢谢。”傅政黑沉的眼眸明亮,他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快步走进别墅。
前方走远的男子背影颀长,左依缓缓收回目光,紧抿的嘴角弧度上扬,“走吧。”
“是,小姐。”司机发动引擎,很快将车开走。
傅政刚走到庭院里,姚琴迎面就跑过来,“小政!”
“妈。”傅政伸手扶住险些摔倒的姚琴,“你怎么回事?”
“儿子,你没事吧。”姚琴双手捧着儿子的脸,不住打量,眼泪瞬间滚出眼眶。
“我很好。”傅政回道。
“你爸怎么样?”姚琴心急的又问。
这次傅政眼神也暗了暗,抿起唇没有回答。
姚琴忽然捂住嘴,眼泪再度话落。傅政看到姚琴身上的衣服,又见她磨破皮的手指,眼神立刻变了变,“妈,这到底怎么回事?”
姚琴低着头,偷偷抹掉眼泪,并没开口。
眼见她的神情,傅政立刻明白。他沉着脸扶着姚琴进屋,豁然看到坐在沙发里的傅世钧还有曹婉馨,“二叔,你们对我妈做过什么?”
“小政回来了。”曹婉馨笑了笑,道:“先别着急发火,坐下休息一下。”
傅政锐利的双眸眯了眯,“你们让我妈当佣人?”
“别说的这么难听,”曹婉馨挑起眉,“不过是家里人手不够用,我让大嫂帮着做做事。”
姚琴立刻拉住傅政,小声道:“儿子,妈没事。”
“你们太过分了!”傅政怒不可遏。
听到他的话,曹婉馨冷冷笑起来,“小政,好歹我也是你二婶。如果我的那个孩子还活着,那也是你的弟弟!”
傅政紧绷的嘴角颤了颤,垂在身侧的双手缓缓松开。当年的这件事情,在他心里一直都是个阴影。这些年他无论什么时候想起来,都会觉得窒闷。
说到底,这段恩怨,最先起源于他的父母。
“妈,我带你离开这里。”傅政薄唇紧抿,伸手环住姚琴的肩膀,想要带她离开。
姚琴后退了半步,摇头道:“不,我不走。”
“为什么?”傅政蹙眉。
“这里才是咱们的家,”姚琴咬着唇,哽咽道:“我二十几岁就嫁到傅家,现在让我回娘家去,不是要被邻居笑话死,我不走!”
顿了下,姚琴流着泪,声音酸涩,“你爸还没消息,我更不能离开。”
傅政叹了口气。
“哥哥!”
傅橙听到傅政的声音,穿着睡衣就跑出来,“你去哪里了呀,橙橙好想你。”
傅政弯下腰,掌心落在傅橙头顶,“哥哥有事出门去了。”
“哥哥这次回来,还走吗?”傅橙黑亮的眼睛很漂亮,傅政心头柔软下来,笑道:“不走了。”
“太好了。”傅橙开心的搂住他脖子,“哥哥改天带橙橙去看果果弟弟,我们上次说好要一起玩的。”
傅世钧拍了拍妻子的手,曹婉馨抿唇拉过女儿,将她带回房间。
“二叔。”
傅政伸手解开姚琴身上的佣人服丢在边上,沉声道:“无论我妈以前做过什么,请你看在我的面上,不要再难为她。”
傅世钧脸色微沉,并没有开口说话。
拉着姚琴往楼上走,经过傅世钧身边时,傅政脚步顿了顿,“二叔,我们家里斗的你死我活,获利的只能是外人!”
闻言,傅世钧深邃的黑眸沉了沉,嘴角紧绷下来。
深夜,一辆白色兰博基尼开进市中心的别墅区。别墅大门打开,沐毅正准备将车开进远里,却见铁门外坐着一道人影。
沐毅将车停在边上,推开车门下来。他瞥了眼坐在铁门前的人,点了根烟才走过去。
“宋爱瑜,你又来做什么?”沐毅叼着烟,蹲在她的面前。
宋爱瑜双手抱膝,红着眼眶抬起脸,道:“沐毅,我决定了,我们离开这里,永远都不要再回来了。”
沐毅剑眉瞬间蹙起。
客厅的水晶灯闪亮,宋爱瑜坐在餐厅里吃东西。白色真皮沙发里,沐毅手中夹着烟,黑眸定定落在前方。
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走到沐毅身边,压低声音道:“我已经让人查过了,宋爱瑜确实被宋清华赶出来,这几天都住在酒店里。”
沐毅深吸了口烟,随后将烟蒂掐灭。他摆摆手,保镖离开出去。
“吃饱了吗?”看到走过来的人,沐毅双腿交叠坐在沙发里。
宋爱瑜点点头,垂眸坐在他的身边,“沐毅,这次我没骗你,我妈真的不要我了!她现在恨死我了!”
说到后面,宋爱瑜哽咽住,眼眶发红。
抬手捏住她的下颚,沐毅狭长的眼眸轻眯,问道:“爱瑜,你这次又想玩什么花样?”
宋爱瑜连忙摆手,“沐毅你相信我!”
她拉住沐毅的手臂,声音沙哑,“我想跟你离开。”
上半身靠近沙发里,沐毅盯着她的眼睛,“你不后悔?”
“不后悔。”宋爱瑜咬着唇,“沐毅你放心吧,我以后都会在你身边陪着你。而且我会有很大一笔钱,这笔钱足够我们能有好的生活。”
沐毅剑眉蹙了蹙,道:“我说的不是钱!”
宋爱瑜垂下眸,轻笑了声,“现在所有的秘密都揭开,我妈妈不会再爱我了,沐良才是她的亲生女儿,而我…什么都不是。”
她扬起脸,看向沐毅的眼睛,“你说的对,我不应该跟你姐争!”
沐毅薄唇勾了勾,眼角闪过一丝怀疑。
半响,宋爱瑜回到楼上卧室。她先去洗了澡,出来时沐毅还在楼下谈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