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秀这几日因为林秀才的事情,也是魂不守舍,如今听明姨娘这么说,心里越发难受了起来,只又忍不住拭泪哭了起来。明姨娘见她这样,越发就不忍心了,只安抚道:“你先回去吧,只是以后私下里,还是要少见他为好。”
阿秀起身离去,外头方妈妈只拿着一封信进来道:“姨太太,这是国公府的二太太派人送来的,说里面的东西,您只要看一眼就明白了。”
明姨娘鉴于身份,素来不同这京城里的贵妇们有所交集,所以对田氏也并不熟悉,只是和孔氏多有礼尚往来,也不过就知道田氏是国公府的二太太,娘家是精忠侯府,其他一概不知。
“国公府的二太太,会有什么东西给我呢?”明姨娘只疑惑道。
“奴婢也不知道,听传话的丫鬟说,这东西还要请您亲自过目。”方妈妈说着,只将那信封递了上去,明姨娘便小小的撕开了一道口子,那一抹鲜红的绣花面料从信封中滑落下来,明姨娘当即就愣住了,只急忙问道:“送东西的人呢?走了没有?”
方妈妈未料到明姨娘有此反应,只蹲下来将那绣花片捡了起来,也惊讶道:“这…这不就是当年姨太太给小郡主绣的斗篷吗?怎么会在她的手中?”
明姨娘此时已经乱了阵脚,只急忙起身,手书了一封拜帖,命方妈妈马上派人送去给田氏,约她在梅影庵一叙。
此时事关体大,田氏也没有让送信的人在那边等消息,因为她知道,若是有下文,明姨娘必定也会约她出来的,所以田氏在家中得到明姨娘邀约的拜帖时,也并不觉得意外,只命下人预备了车马,便往梅影庵赴约去了。
京城里头庵堂不少,豪门贵胄人家的正室都喜欢去水月庵,梅影庵则是一般百姓人家去的比较多的地方,今日并非初一十五,故而香客很少。明姨娘在这里供着父母的长生牌位,有一间常年包下来的禅房。
寡居之人衣着的颜色也很清淡,再加上她本就冷清,虽然不过三十出头年纪,瞧着让人就觉得有冷傲。田氏只看了她一眼便料定这件事并非那么简单,明姨娘虽然寡居,但将心比心,丢失已久的女儿若是失而复得,脸上的笑意也是掩盖不住的。果然没等田氏开口,那边明姨娘只开口道:“二夫人请坐。”
田氏在明姨娘的对面坐了下来,丫鬟上过了茶退出门外,田氏便试探着开口道:“我送给明侧妃的东西,想必侧妃娘娘已经瞧见了吧?”
明姨娘略点了点头,抬起头看着田氏的时候却让田氏觉得有几分心虚,只听她开口问道:“二夫人既然有这东西,想必也知道这孩子的下落,我听阿秀说,她小时候跟着养父逃难的时候,把这斗篷借给了一个邻家姑娘,如今这东西既然在二夫人的手中,那姑娘在哪儿,二夫人也应该知道吧?她小时候曾照看过阿秀,我倒是想接了回来好好答谢一番。”
明姨娘虽然认女心切,却也知道阿秀作假的事情不能让别人知道,否则恒王府必定会找来灭顶之灾,田氏闻言,心里暗暗一惊,她又不便说出这斗篷的由来,便多问了一句:“这斗篷当真是阿秀的吗?”
明姨娘低下头,冷冷道:“我自己女儿的东西,难道还会认错了不成?”田氏吸了一口冷气,却见明姨娘脸上的神色更冷了几分,心里只来回揣摩着方才明姨娘说的那几句话,心里顿时就冷笑了起来。
这样事关身世的东西,怎么可能随便借人呢,分明就是托词。只是,听明姨娘这口气,似乎并不知道这斗篷本来就是阿秀的,不然的话,何必编这样一个谎言,把事情圆回去。田氏一时也觉得混乱的很,便只笑着敷衍:“哦,说起来也是巧合,那姑娘正是我身边的丫鬟,不然我如何能有这件斗篷,可惜今日我并不知道明侧妃想见她,不然就带着她一起来了。”
明姨娘闻言,两眼就亮了起来,只开口道:“既如此,那不知明日,二夫人可否能带她过来,让我见她一面。”明姨娘在此时已经丧失理智,恨不得马上能见到自己的亲生女儿。田氏看在眼中,心里也越发了然了起来。
至晚间,田氏心中早已经有了想法,只把一个三年前一同从淮南跟回来的和阿秀同岁的姑娘喊到了自己的跟前,指着那斗篷开口道:“明儿我带你去见一个人,你也不用说什么,若是她问你这个东西哪里来的,你只说是你爹娘把你卖掉的时候给你的,其他的一概不说,她若问你爹娘的事情,你只说你是你爹娘捡来的,并不知亲生父母是谁。”
那丫鬟原本爹娘就死了,这才独自一人跟着往京城里头来,如今田氏这么吩咐,如何敢不依,只一一就记在了心里,只等着明日田氏带着她出去。
一旁刘妈妈也只问道:“太太这是打的什么算盘,老奴竟是没弄明白。”
田氏只笑着道:“你方才是没瞧见那明侧妃的样子,只一味想见有这斗篷的人,我心里便想着,没准她根本不知道这斗篷就是阿秀的,还以为我是从别处得的。”
“这就奇了,她既然不知道这斗篷是阿秀的,当时如何认她做女儿的?”方妈妈只问道。
“这有什么好想不明白的,世子爷对着丫头又不是一天两天的心思了,只怕是撺掇着小王爷,非让明侧妃认下的吧?可惜啊,亲生闺女就在自己跟前,她愣是不知道。”田氏说完,嘴角勾起一丝笑来,只开口道:“我倒要看看,若是这时候再来一个亲生闺女,明侧妃会怎样?”
明姨娘回了恒王府之后,心里却久久不得平静,只拉着方妈妈两人在房中小声讨论:“方妈妈,那孩子果然还活着,且还就在国公府,这可如何是好?”
方妈妈这时候也只一味念佛,又摇头道:“只怪姨太太你当时太过心软,如今真的郡主要回来了,反倒成了假的。”
明姨娘这时候已是郁闷难当,只擦着泪痕道:“罢了,有生之年知道她还好好活着,我也便满足了。等这事情定下来,让小王爷认了她做干妹妹,这样,我们也可以母女相称了。”
第二日一早,田氏果真带着那小丫鬟去见明姨娘,随明姨娘一同去的,还有方妈妈,方妈妈瞧过那小丫鬟之后,心里就犯嘀咕了,这小丫鬟别说容貌不出众也就算了,和明姨娘更是没有半点相似之处,就算是和已故的恒王爷,那也找不出哪个地方像的。明姨娘见了,心里也略显疑惑,但脸上到底没显示出来,只问道:“这斗篷你是哪儿来的?”
那丫鬟按照田氏的吩咐一一答过了,明姨娘就越发觉得疑惑起来,可她看这孩子的容貌,也确实有些不敢相认,只对田氏道:“二夫人看在我的面子上,可否好好待她?”
田氏心里如今已明白了十之八九,当下就应了道:“那是自然的,明侧妃请放心。”
明姨娘和方妈妈一路回恒王府的时候,明姨娘便忍不住问方妈妈道:“妈妈,依你看,她会是我那失散多年的女儿吗?”
方妈妈心里早已经打鼓了半日,见明姨娘自己都这样问了起来,便如实回道:“姨太太别管老奴多嘴,阿秀和您倒是有七八分相似的,只是方才这丫鬟,老奴实在没看出来,她到底有哪里跟你相向,阿秀原本就是从国公府出来的,这斗篷是国公府二夫人拿来的,会不会原本就是阿秀的呢?”
明姨娘关心则乱,如今听方妈妈这样分析了一番,也觉得有些道理,只回了恒王府,将阿秀叫到了跟前,将那绣花片拿了出来,递到阿秀的面前。
阿秀接过那绣花片,只疑惑道:“姨娘,这东西我看着甚是眼熟,怎么好像跟我一件斗篷上的花样是一样的,只是那件斗篷在国公府,世子爷那边收着呢,怎么会在姨娘的手里?”
明姨娘到此时才如梦初醒,只站起来看着阿秀道:“你说的是真的?这东西果真是你的?”
这几日明姨娘对自己忽冷忽热,阿秀心下便有几分害怕,也不敢有所欺瞒,只点头道:“是我的,这是我生父将我卖掉那年,给我的唯一一样东西,我一直都随声带着,后来被世子爷要了过去。”
明姨娘闻言,泪如雨下,只将阿秀搂在了怀里道:“傻孩子,卖掉你的并非你的生父,你的生父是王爷啊!”
第83章
田氏从梅影庵回来,心下还有几分沾沾自喜,她只当明姨娘是个笨的,会被自己逗得团团转呢,哪里知道她在这里偷乐呵,恒王府早已经演过了认亲的戏码了。
田氏只将那小丫鬟喊到了自己跟前道:“今日的事情,你不得说出去半个字,否则的话,我就把你发卖出去。”
那丫鬟吓的连连摇头,只一个劲道:“二太太放心,奴婢定然一个字也不敢透露出去半句的。”
这时候孔氏那边又派人来取那斗篷回去,来的人正是两年前就嫁人的春桃,如今刚生过孩子,又回来孔氏身边当差,成了体面的管事媳妇。国公府大小的丫鬟都对她礼遇有加,就连几位姨娘,也都不敢在春桃跟前拿大。田氏见孔氏派了她过来,也知道她这东西是要还回去了,只是那斗篷被她剪了好大一个口子,若是被看见了,只怕不好,于是便让刘妈妈先进去,将那斗篷包裹成一团。
春桃是孔氏跟前的红人,对孔氏和田氏之间的矛盾自然也是知道的,孔氏为人还算谦和,所以和田氏两人虽然暗地里有些不快,面上还算平安无事。可这次的事情,一听就知道是田氏在从中作梗,且那个福嫂又不是省油的灯,一番话下来把田氏说的凶神恶煞,孔氏因事情太忙,这几日也无暇和田氏口角,所以派了春桃过来,只嘱咐一定要把斗篷要回来便好了。
刘妈妈拿着包裹好的斗篷从里间出来,脸上还堆笑道:“就连针线房里头的绣娘都说这斗篷上的绣工手艺好,也不知道太太是从哪边得来这样的好东西。”
春桃脸上皮笑肉不笑道:“这也算是好东西,那刘妈妈您的眼皮子也是够浅的。”
刘妈妈被堵了一句,脸涨得通红了,只将怀里的包裹递给了跟着春桃一起过来的小丫鬟,那边田氏便准备送客了。春桃却不着急走,只吩咐那小丫鬟道:“把包裹打开来看看,仔细别弄坏了,这东西世子爷可宝贝着呢!”
田氏闻言,脸都要气歪了,又拦不住她们动作,只见那小丫鬟解开包袱一抖,斗篷面上一块巴掌大的地方少了个面子。那丫鬟惊呼道:“春桃姐,你快看,这斗篷坏了!”
那丫鬟原就是送了这件斗篷到浆洗房的丫鬟,见了这斗篷坏了,只焦急道:“我送去浆洗房的时候分明是好的,这可如何是好呢…”
春桃看了一眼,视线停留在田氏的脸上,见她神色中带着几分不屑,也略知了一二,只转身道:“我们先回去吧,省得太太等急了,这事情自有太太发落。”
那丫鬟早急得都要哭了,听春桃这么说,也只能点头跟在了春桃的身后。
孔氏见了这被剪坏的斗篷,果然气得不行,只拍着桌子道:“田氏她到底要做什么?疯了不成?竟把郡主的东西剪成了这样,如此大逆不道,简直让人忍无可忍!”
孔氏想了想,只觉咽不下这口气,又因恒王府并没有女主人,索性修书一封,连同这斗篷一起送到了恒王府去,又请罪了一番,说是自己没有能保护好玉秀郡主的东西,请恒郡王治罪。
周显本就想着等萧谨言回京之后,拿着这斗篷暗中查访阿秀的身世,如今见孔氏居然自己送了过来,越发震惊了起来。正这时候,紫薇苑那边,明姨娘也遣了丫鬟过来,请周显过去。
周显虽心事匆匆,但还是起身往明姨娘那边去了。明姨娘房里,母女方才相认,明姨娘却是心疼的不行,恨不得将阿秀揉进自己的怀里,只悔恨道:“我差点儿听信了别人的奸计,中了别人的圈套里去了,若不是方妈妈的提醒,只怕今日是要酿出大祸的。”
阿秀心里其实早已经把明姨娘当成了母亲看待,只是如今被正名,心中的万般委屈也终于释放出来,两人痛哭一番之后,方妈妈只笑着道:“这就是天意啊,既是亲母女,总是会有相认的一天的。”
明姨娘只叹了一口气,抬眸又恳切的看着阿秀,越发觉得她和自己年轻时长的想象,只叹息道:“我竟是个糊涂的,亲生女儿在身边好几年,却不知道,真是枉为人母。”
阿秀忙劝慰起来:“姨娘快别这么说,这种事情,别说是姨娘,便是我也从未这么想过,我爹卖我的时候,只对我说我不是他亲生的,我原本以为他是因为要卖我,所以才这么说的,如今想一想,他说的竟全是真话。”
明姨娘拿帕子擦了擦阿秀的脸颊,又道:“怪不得你哥哥这么喜欢你,端的是自己的亲妹子,如何能不觉得亲近,只是这一回,只怕他也不知是难过呢还是高兴多一些。”
说话间周显已经来了明姨娘跟前,身后丫鬟的手里还拿着那件斗篷,周显没料到阿秀也在凝香院,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进退,倒是明姨娘开口道:“你快进来吧。”
周显往里头走了两步,明姨娘便瞧见了那丫鬟手里端着的东西,只问道:“那斗篷怎么会在你这里?”
周显一惊,心道明姨娘如何能认识这斗篷,只好如实开口道:“这斗篷是许国公夫人送过来的,说是阿秀的东西,被国公府的二夫人弄坏了,特来请罪的,说是要让我们发落。”
明姨娘虽然是妾氏,但她是恒王侧妃,诰命也比田氏高出一等,且因了今日的事情,她只觉得田氏蛇蝎心肠,真是恶心到底的做派,便只开口道:“你就写一封书信回国公夫人,只说此时我还要回明了皇后娘娘,请皇后娘娘定夺!”
周显并不知道明姨娘为何忽然间如此心疼阿秀,正疑惑间,见阿秀站了起来,向周显蹲身行礼道:“阿秀给哥哥请安。”
阿秀这几日对周显多有生疏,此时见她对自己又热络了起来,心下也微微疑惑,只听明姨娘数落道:“你明知道这斗篷是阿秀的,为何不早拿来给我看,你可知道,这斗篷就是我当年怀着她的时候,一针一线做出来的。”
周显闻言,顿时就惊讶的不知如何是好,一时间竟不知是喜是悲,连话也说不出来了。
明姨娘见他这样,也知道他必是羞愧自己对阿秀居然有那样的想法,只安抚道:“亲兄们之间,分外觉得亲近也是有的,你千万不要多想了,如今真相大白,你更应该高兴才是啊!”
周显如何不明白这个道理,可这心里却还是难言那一丝丝的失落。但转念一想,就算阿秀不是她的亲妹子,他这一厢情思,不也只能这样而已,如今反而更好些了,让自己也跨出了沉沦。周显只叹了一口气,笑道:“我是高兴糊涂了,姨娘,今日的晚膳,备些酒吧,不痛饮几杯,怎么好呢!”
明姨娘只笑着道:“是要痛饮几杯,我还要去一趟小祠堂,跟你父王说一声。”
明姨娘忙着祭拜等事宜,又不能让下人看出端倪,只让阿秀和周显先离去了。阿秀此时和周显并排走着,外人看来,这一对兄妹虽然不是同母,却也有几分相似之处,比如两人想事情时候的神情,就有几分相似。
阿秀此时略低着头,悄悄的瞧了周显一眼,周显脸上没带着喜色,相反还稍稍有些蹙眉,只因他一时想了起来,这妹子才刚认了,只怕过不了几天就要嫁出门去了。
“哥哥,你不高兴吗?知道我是你的亲妹子?”
周显此时除了主动化身为溺妹狂魔之外,早已经没别的选择了,只略苦笑道:“怎么会不高兴呢,只是…”他心里这种复杂的情愫,如何能跟阿秀说清道明呢!
“也没有什么,只是忽然觉得你似乎一下子长大了而已。”
阿秀这时候倒是忍不住低头笑了起来,其实她一直很大,只是做小孩子的年岁长了,自己便也忘了自己的年纪了。
“哥哥这么说,是舍不得我出阁吗?”
以往两人虽亲厚,但这样的话阿秀还是不敢问的,如今问了出来,更有着几分撒娇的口气,让周显觉得心口都软了起来,只玩笑道:“若是我舍不得,那你是不是不嫁了?”
阿秀知道周显说的是玩话,便小声道:“哥哥若是不肯,阿秀自然是不嫁的。”
周显看着阿秀明媚的笑容,只摇头道:“罢了,你若不嫁,只怕有的人要急了呢!”
阿秀知道周显指得是萧谨言,只憋的面红耳赤,低头看见自己手腕上带着的玛瑙赤金缠丝镯子,见上面沾了一些痕迹,只小心翼翼的那帕子擦了起来。
周显再扭头时,便瞧见阿秀这副娇羞动人的模样,这样的妹子,周显还真的是舍不得了。
第84章
萧谨言在边关三年,虽然有国公爷在,并没有太多当先锋冲锋陷阵的机会,但平日里操练也是刻苦非常。且边关苦寒,仗打的时间长了之后,各种补给都有些欠缺,萧谨言跟着普通将士一样吃干粮、穿铁甲,原本有些孱弱的身子反倒结实了起来,他本就身材颀长,如今比以前更壮实了几分,原本白皙的肤色变成了健康的小麦色,越发显得玉树临风、英气逼人。
大军凯旋,皇帝虽然没有亲自相迎,但是满朝文武都去了城门口迎接,许国公带着一小队人马和鞑子的使臣一起先行进京,其他大军往京畿大营开拔。赵暖阳因为和萧瑾璃的婚事,也同大军一起回京,和萧谨言两人骑在马上,少年将军,鲜衣怒马,正是意气飞扬。道路两边看热闹的人见了,无不交首称赞。
赵暖阳看了一眼萧谨言,脸上带着几分戏谑道:“怎么才进京城就魂不守舍了起来?莫非是着急想见你的心上人了?”
萧谨言只笑着道:“我哪里魂不守舍了,刚才是谁说先不回将军府了,跟我一起先回国公府去。”
赵暖阳挠了挠耳背,只笑着道:“我说过这话吗?我怎么不知道了?”
正这时候,一匹白色骏马从后面飞奔而来,卸了戎装的赵暖玉骑马靠过来,在两人身边停了下来道:“言表哥,要不要我去恒王府跑一趟,把阿秀接到国公府去?”
萧谨言闻言,只笑着道:“你去恒王府当真是为了去接阿秀?还是为了别的?”
赵暖玉虽然大大咧咧,但是被别人说中了心事,终究也是有些脸红,只笑着道:“你管我呢,你只要说,要不要就好了?”
“只怕阿秀这会儿已经在国公府呢,你也不必多跑一趟了,前几日国公府就接到了我们今日回京的消息,应该早已经准备妥当。”
赵暖玉闻言,便有些失落的底下了头去,赵暖阳见了便取笑道:“你哥我还没娶媳妇呢,你倒是想着要嫁人了,罢了罢了,女大不中留呀!”
赵暖玉气得脸红,只一鞭子挥在了赵暖阳的坐骑上,那马长嘶一声,往前头跑去,惹得赵暖玉和萧谨言哈哈大笑,两人并辔而行。
赵暖玉稍稍低下头,看萧谨言的时候带着几分羞涩之意,萧谨言还是第一次见到赵暖玉这个模样,便玩笑道:“玉表妹这样,当真是国色天香,小王爷真是有福了。”
赵暖玉只睨了萧谨言一眼,挑眉笑道:“言表哥还是不要夸我了,只怕在你心中,只有阿秀才是最好的吧?听说言表哥从武就是为了她,当真是让人佩服。”
“其实也不是,身为男子,总要有所建树,读书科举是一条路,行武又是另一条路,萧家祖上就是行武出身,我不过就是从祖业而已。”萧谨言脸上神色淡然,倒是说的理所当然一样。
赵暖玉便撇了撇嘴,凑到萧谨言的耳边,小声道:“言表哥,看在你如此上进的份上,我提醒你一件事。”
赵暖玉说着,往身后不远处鞑子的使臣团队望了一眼,又把声音压得更低:“那四公主看上你了,你自己小心些。”
萧谨言闻言就愣了,脸色都微微一变,只蹙眉道:“皇上和群臣不是都已经选定了人选了吗?这种事情岂能让他们出尔反尔?”
赵暖玉也略略拧眉,开口道:“那要是四公主不愿意嫁,寻死觅活的,皇上也没有办法呀,你还是趁早想个办法,看看怎么能趁着他们还没提出来,把自己的事情先定下来吧。”
萧谨言这时候已被吓坏了,后背都已经微微发冷,只拧眉点了点头,小声谢过了赵暖玉。
阿秀早上辰时的时候就从恒王府起身去了许国公府,其实昨夜大军就已经到了城外,但是军营的人不能随便走动,所以国公爷和世子爷便定了今日一早京城,正好皇帝命礼部准备了欢迎仪式。
许国公带着几个随行的将士回宫面圣,萧谨言便带着国公府的亲兵先回了国公府。他这一路奔波说不劳累是假的,但是想到马上就可以见到阿秀,心里便说不出的高兴。
此时许国公府门口早已经黑压压站了一排人,从赵老太太一直到兰姨娘生的闺女,祖孙三代人排的密密麻麻的,更有一些亲朋好友主动上门来迎接的。
不一会儿,就有小厮急急忙忙的跑过来回禀道:“回老太太,世子爷的人马已经到了牌坊口了,国公爷没回来,说是先去宫里请安去了。”
赵老太太只点头道:“很是很是,理应先回宫面圣才是的。”
阿秀闻言,便忍不住踮起脚跟探出身子往远处看了一眼,站在她一旁的萧瑾璃见了,只笑着道:“看把你着急的,都快成望夫石了。”
阿秀顿时面红耳赤,只低下头,正这时候,萧谨言一行人骑着马从远处而来。萧谨言骑在枣红色的汗血宝马上,一身银甲光彩夺目,他单手抱着帽盔,单手牵着缰绳,气宇轩昂,几乎让人不可直视,缓缓的朝着许国公府而来。
阿秀抬起头,视线停留在萧谨言麦色的肌肤上,抿嘴笑了起来,都两世了,这还是她头一次看见萧谨言晒这么黑,可是一点儿也不觉得难看,反而觉得跟有安全感,也更男人了。
阿秀只觉得脸颊有些发烫,这时候一道灼热的视线从远处投过来,萧谨言也发现了人群中的阿秀。三年未见,原本纤巧秀气的阿秀出落的娇美靓丽,让萧谨言的视线再也无法离去。阿秀有些羞涩的低下头,捏着手帕的掌心微微有些发烫。
孔氏瞧见儿子现在这个模样,只心疼的不行,低头一边擦眼泪一边道:“怎么变成这个模样了,我都快认不出了。”
赵老太太倒是对萧谨言这样很满意,只开口道:“这样才好呢,黑一些更壮实了,更像他老子了。”
萧谨言从马上跳了下来,单膝跪地向赵老太太和孔氏行礼:“孙儿给老太太请安,儿子给母亲请安了。”
赵老太太由丫鬟扶着,亲自上前将萧谨言扶了起来,只开口道:“回来就好了。”
萧谨言抬起头,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带着三分笑意道:“不敢忘了老太太临走时的嘱托,自要安然无恙的回来。”
赵老太太拍了一把萧谨言的肩膀,继续道:“言哥儿是真的长大了,越发沉稳了,我也是真的老了。”
萧谨言亲自上前扶起了赵老太太,只笑着道:“老太太哪里老了,孙儿瞧着比我走的时候更精神了,连白头发都少了好些呢!”
赵老太太被逗的哈哈笑了起来:“我是发现了,你这三年不光是黑了,嘴还变油滑了,怎么打鞑子还要靠嘴上功夫不成?”
“那是,要不是老爷嘴上功夫了得,只怕这一次鞑子还没那么容易退兵呢。”这次和谈顺利,许国公功不可没。
赵老太太只点点头,将萧谨言迎进了府中。孔氏瞧着萧谨言一身戎装的模样,那银甲颇有分量,只又心中不忍,便道:“你先别急着高兴,先回文澜院换一身衣服吧,这硬邦邦的,身上还配着大刀,倘若伤了人可就不好了。”
萧谨言闻言,只松开了赵老太太,点点头道:“母亲说的是,那我先回去换一身衣裳。”
这时候萧谨言房里的几个丫鬟也都在,听说萧谨言要回文澜院,便站出来带路。阿秀一直跟在后面,见她们上去,也只悄悄的在后面躲着,那萧瑾璃见了,便笑着道:“你要去就去吧,反正这儿也没有什么外人。”
阿秀依旧脸红,萧瑾璃想了想,只道:“那我陪你一起去吧。”
阿秀只感激不尽,命人向孔氏回了一声,和萧瑾璃一起悄悄的跟在了萧谨言的后面。
萧谨言从进门的时候就一直注意着阿秀,这时候又见阿秀悄悄跟在了身后,更忍不住勾了勾唇瓣,只加快了步子。几个丫鬟便努力跟了上去,至文澜院内,早有几个丫鬟也在门口候着,这里好些丫鬟原来就在文澜院服侍,见萧谨言如今变了模样,比起以前文质彬彬的样子越发让人觉得疏离沉稳了,只都低着头不敢说话,一路跟在他的身后。
萧谨言才进了大厅,便转身吩咐道:“把外面的客人请进来,沏一壶茶来,你们就可以出去了。”
墨琴和墨棋原就是服侍萧谨言的,又知道萧谨言和阿秀那些原由,只将茶沏了上来,福身退下。唯独萧瑾璃是跟着阿秀一起来的,这会儿倒成了多余的人了。萧瑾璃见了这样的光景,也不好意思多留了,只笑着道:“算了,这茶只怕是没有我的份了,我还是先走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