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芷瑶耸了耸肩膀,叹息道:“我看等花瓣凋零,你也学不会吹笛子呢。”

……

定国公府二少爷成亲订在科举会之后,细算起来尚有将近两月,然定国公府已经开始操持起来了。

各项准备工作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定国公夫人亲自出面采买了一批又一批的物品,并把定国公府的西跨院重新修缮了一番。

顾天泽难得回府来,眼见着自己居住跨院少了三分之一,因见小七的甜蜜喜悦尽去,他的面色变得不怎么好看。

“……三少爷。”

定国公府上的下人战战兢兢的说道:“夫人说三少爷不在府上。”

“祖母和父亲也同意了?”

“您也晓得老夫人是不管府上庶务的,且老夫人只带着娘家的侄孙女和表小姐,二爷成亲的事儿全是夫人在操持。至于国公爷……听说是点了头的。”

顾天泽面容俊冷,“阿四,收拾所有的东西。”

“三少爷……”

“快去!”

“是。”

阿四苦着脸收敛顾天泽留在定国公府上不多的衣物,摆件等物什。

“你去同母亲说,何必委屈了二哥和二嫂?整个院落——我全让了,趁着离成亲还有一段时日,足够母亲给二哥扩建更好的院落。”

顾天泽说完后,转身就走,回话的下人双腿一软,直接扑倒在地上,直到三少爷远去,下人的身体还在不停的颤抖,三少爷太可怕,像是要吃人呐。

定国公夫人正同管事妈妈说着如何盛大的操办二儿子的婚礼,回廊门口一溜站着五六名俏丽的婢女,她们也只不过是三等婢女,连定国公夫人身边都靠不上,但她们的打扮堪比寻产人家的小姐,首饰钗环都是十足金银做得,衣服也多是绫罗,光鲜合体。

婢女撩开门帘,一位富态的妈妈走到定国公夫人身边,压低声音道:“三少爷把所有东西都搬走了。”

定国公夫人斜歪在富贵迎枕上,娇艳红润嘴唇轻轻抿了抿,“随他!”

“国公爷只怕是……”

“老爷不会为这点小事就怪我的,是他心眼小儿。不住在府上不是更好?省得他总是同皇上闹别扭,让我操心。”

“可三少爷万一搬去衙门呢?”

“皇上都说他生而富贵,从小锦衣玉食,哪会受得京城都指挥使衙门的清贫?不过是小孩心性罢了,不出三日他就会搬到皇宫离去。”

“三少爷再过几月就要冠礼了,皇上再宠他,也不会让及冠的外男在皇宫进出。”

定国公夫人把玩着手腕上的珊瑚手串,淡淡的说道:“如果皇上不肯留他,那是他没用,但凡他长点心思就该知道住在宫里最好。”

回话的妈妈暗自嘀咕,这哪里是三少爷能做主的?

礼法上也不能让臣子经常夜宿皇宫。

“皇上为他破例的次数多了,也不差这一点。万一他被皇上赶出来,我再给他布置院就是。”

“夫人,江南商铺送绸缎过来了。”

“好。”

定国公夫人来了兴趣,笑道:“别说那些烦心的事情了,你来帮我看看绸缎,给老二做几身合体的衣服,还有老四和老五,他们的衣服也该换换了,这次我挑选得都是上好的绸缎,想来他们穿在身上会更衬他们的俊美。”

她提也没提顾天泽,妈妈顺着她的话道:“几位少爷都是人中之龙,穿什么都好看的。”

“老二同老爷最像,又偏爱宝蓝色,老五年岁小,我看选个暗红会更衬他。”

定国公夫人对几个儿子的喜好如数家珍,挑挑拣拣的,同妈妈一起商量给儿子们做衣服。

在一匹青松色绸缎映入定国公眼帘,“这匹……”

“奴婢看三……”

“给老大罢。”

定国公夫人笑道:“我记起来了,世子最爱青松色,这匹绸缎看质地不比贡品差。”

“夫人……”妈妈尴尬的低头,只听定国公夫人缓缓的说道:“我晓得你想说什么,他的衣物自然有人安排,而且都是最好的,用不上我帮忙操持。”

“国公爷。”

定国公无视俏丽的婢女,迈步走进富贵奢靡的屋子,面对爱妻定国公夫人时,面上好看了一点,“是不是阿泽回来过?”

“老爷。”定国公夫人嫣然一笑,“您回来了。”

让近身伺候的丫鬟伺候定国公梳洗,更衣,定国公夫人亲自把茶盏递给定国公,“阿泽不是回宫去了?老爷快来帮我看看,咱们娶儿媳妇那日,我穿那匹丝绸好?给儿子们挑选绸缎我还有主意,晓得他们的喜好,轮到自己……完全没有注意了呢?”

定国公夫人香飘鬓影,眉眼清丽,身材妖娆,生活富足显得极年轻,看似不过三十稍许。

定国公甚至爱重于她,画眉和挑选衣服的事情定国公爷做过,只是今日他完全没有为爱妻选衣服的心思,耐着性子问:“你可给阿泽挑选了绸缎?”

“他长在皇上身边,这些绸缎虽好,但比起贡品来还是迅色的。”

“这么说,你是没挑?”

定国公夫人敛去了几分笑容,“老爷是来同妾身寻不是?他的衣服哪一件不是皇后娘娘和皇上准备的,便是妾身准备了,他会穿吗?”

“他是不是会穿暂且不提,你别忘了,他是咱们的儿子,你给他准备衣服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定国公夫人俏面微凝,定国公不想同爱妻拌嘴,指着青松色的绸缎道:“用这匹给阿泽做两身衣服……”

“国公爷真真是好眼力,方才夫人就说这匹绸缎要留给三少爷。”

妈妈在旁边打圆场。

定国公夫人却道:“掌嘴!我合适说过留给阿泽?这匹是世子的。”

“你……”

“莫非在老爷心中,长子比不过阿泽?”

定国公夫人扬起下颚,“您别忘了,老大才是世子,娶得又是嫡公主,他的脸面更要紧。”

跟在定国公身边的长随悄布走近,瞄了定国公夫人一眼,小声回禀了几句……定国公手中的茶杯哐当一声落在地上,因为铺着波斯地毯,茶杯并摔碎,茶水弄湿了大片的地盘,并留下淡淡的印记。

“阿泽搬出去了?”定国公食指点着夫人,问道:“你为什么不拦着他?”

“他要走,我拦着住吗?只因为一个小跨院,他就拂袖而去,可见他心里眼里谁都没有……”

“你闭嘴!”

定国公气急说道:“阿泽是咱们的儿子……你竟然无动于衷?你太让我……”

“失望?难道我这么做不是为他好?”

“我顾家的富贵不是靠着在皇上面前的阿泽,你到底明不明白?”

定国公拂袖而去,骑马出府去寻顾天泽。

他想告诉阿泽,虽然阿泽的跨院被占了,可定国公把阿泽最喜欢的陵水阁留给了他,陵水阁经过翻修之后,更是美轮美奂,景色天成,陵水阁的一草一木都是定国公亲自布置的,此处是定国公留给阿泽成亲时的住处。

赶到京城都指挥衙门,定国公没有找到儿子。

他骑马找了很多个地方,最后找到了乾元帝面前。

乾元帝见汗流浃背的定国公,愣了一会:“朕从早晨起就没见到阿泽,他怎么了?”

定国公哪有脸面说府上的事儿,讪讪的说道:“臣只是有点事想同他说。”

“不对,你有事瞒着朕!”

“陛下……臣没有。”

定国公垂头掩藏起失落,沉着的说道:“臣不敢欺骗您。”

“定国公。”乾元帝想着继续追问,怀恩公公在外面道:“顾大人求见。”

定国公忙回头,顾天泽如同往常一般一身软甲走了进来,此时他头上带着簪缨头冠,连根很细的璎珞垂在脑后,跪地道:“臣见过陛下。”

“好!”

乾元帝见他比什么都高兴,“阿泽穿这身,着实好看!定国公你说呢。”

“陛下英明。”定国公赞同乾元帝所言,不仅好看,还有气势,眼前骄傲,英气的少年是他的儿子。

最让他愧疚以及心疼的儿子。

“臣去寻了天算下棋。”

“哦,阿泽还敢同天算下棋?”

乾元帝慈爱的拉着阿泽说话,“怎么?输惨了罢。”

“还好,天算说臣的棋力还是有长进的。”

“哈哈。”

乾元帝大笑:“说来阿泽棋力长进,还得准备一份谢师礼给王译信,不过也是阿泽天生聪慧,学什么都快,换个木讷的,王译信再教都教不会。”

“臣还是输了。”顾天泽臊得低头,“臣如果送谢师礼,会被他打出去。”

乾元帝笑容更深,“他能打得过阿泽?胆子不小嘛,同朕说说看,他是不是又为难你了?朕帮你教训他。”

“陛下。”

顾天泽扭头,脑后的璎珞流苏甩动,“不同您说了。”

乾元帝一把拽住流苏,“以后阿泽若是在疆场上被人抓住了怎么办?”

“他们近得了我身前吗?”顾天泽一脸的傲气。

乾元帝最喜欢得就是顾天泽这一点,缓缓的松开了手,“朕记得有一顶紫玉冠,等你及冠时,朕亲自把紫玉冠戴在你头上,庆你成人礼。”

紫玉冠还是乾元帝年少时,太祖皇后寻紫玉打造的,乾元帝登基后,一直没舍得戴,今日看到顾天泽,觉得只有紫玉冠能配上他。

定国公脑袋越来越低,他们宛若父子的相处,让他羡慕,同时也胆战心惊,阿泽心无杂念,岂不知君心难测?

他比任何人都盼着阿泽快点及冠,如此他也可以把阿泽从乾元帝身边带回来。

“启禀陛下。”

“又有何事?”

“锦衣卫都指挥使求见。”

“让他进来。”

乾元帝一摆龙袍,敛去同顾天泽说话时的亲近,坐直了身体。

顾天泽设立在他身旁,乾元帝突然说道:“定国公寻你又事,你和定国公先去侧殿。”

厂卫的事情,乾元帝很少让顾天泽插手。

“遵旨。”

定国公和顾天泽拱手后退出,正巧在门口碰到了锦衣卫都指挥使。

锦衣卫都指挥使拱手行礼,定国公让了半礼,而顾天泽似没见到锦衣卫都指挥使一般,直径向前走。

定国公动了动嘴唇,道:“失礼了。”

“无妨,无妨。”锦衣卫都指挥使心说,什么时候顾三少向他行礼,他才该想是不是得罪了顾三少。

……

“阿泽,你等等。”

定国公几步追上了顾天泽,拽着儿子的手臂,“你去了何处?”

“京城很大,我自有地方去,不劳你费心。”

“搬回来,阿泽,我把……”

“您就不想知道锦衣卫都指挥使会同皇上说什么?”

顾天泽突然反问:“您想知道么?”

定国公愣了一会,狐疑的看着儿子,“又是你……引起的?”

“没错。”顾天泽嘴角勾起,靠近定国公低声道:“四皇子被皇上抓到私自离京是我安排的,有和尚给四皇子做伪证,也是我弄的,我甚至欠了六皇子一份‘人情’,父亲,你猜皇上会怎么处置四皇子?”

“我不是同你说过,不要参合道皇子……”

定国公同顾天泽目光碰到一起,喃喃的说道:“你是故意的?故意把我的话扔到脑后?”

“你不敢做得是事情,我来做。”顾天泽傲慢的微扬起脑袋,“你不敢管的事情,我来管。”

“阿泽。”

“既然四皇子敢做,就别怪我算计他。”

突然里面传来乾元帝的怒吼,“逆子,还敢骗朕!”

顾天泽嘴角勾起,“您听,四皇子倒霉了,皇上最不能容忍的不是他私自离京,而是他的欺骗,再亲近的父子的关系也承担不起欺骗和欺瞒。”

定国公苦涩的闭上了眼睛,“阿泽……”

“我不想再提今日的事儿,二哥婚礼当日,我会回定国公府,但是以后我的事儿,您也不必管了。”

顾天泽转身离去。

定国公拢在袖口的手我成拳头,怎能不管?

阿泽,你可晓得我多希望把你养在身边?又有多少人在敌视你?

“国公爷,皇后娘娘召见。”内侍轻声道:“娘娘请您有空去一趟。”

“何事?”

“许是四皇子的事儿,娘娘很看重四皇子。”

“你告诉娘娘,四皇子心术不正,冒犯欺骗圣上,他的事情以后请娘娘不要过问。”

定国公不想再听顾皇后念叨,大步离开皇宫。

乾元帝派人把四皇子从锦衣卫提了出来,乾元帝重责申斥四皇子,当众说出,“再敢欺朕,朕把你贬为庶人!”

无辜的四皇子没明白是怎么回事,拖着被杖责的双腿回到了四皇子府,遵乾元帝旨意,闭门思过半年。

第一百五十三章 暗藏

四皇子回府养病且闭门思过,他先是询问四皇子妃做了什么,引得乾元帝如此震怒。

四皇子妃只说进宫陪伴德妃娘娘,顺便想办法求顾皇后,宫外的事儿,她一概不知的。

后来,四皇子让人去打听消息,才弄懂他为何挨了一顿板子,并被乾元帝关在了皇子府中,更失去了入朝参政的先机。

一切全是自作聪明的王芷璇所为!

四皇子郁闷之气凝结在胸口,正准备让人寻王芷璇时,二皇子神采奕奕的到访。

太子造势,二皇子是名义上的长子。

二皇子的母妃贵妃娘娘又是仅次于顾皇后的宠妃,高贵妃甚是得乾元帝喜爱。

当年太子夭折,乾元帝病重,被乾元帝留在身边伺候的人就是高贵妃。

如果不是定国公夫人宫中产子,顾三少被顾皇后留在身边,宫里宫外隐隐有推测,二皇子可能会被册为太子。

顾三少太得乾元帝疼宠,便是当时甚是得宠的二皇子都比不过顾天泽,如此高贵妃的气焰才被压了下去。

不过,二皇子皇长子的身份是无法撼动的。

二皇子也是皇子中间势力最大的一人。

高家本来人才辈出,二皇子的舅舅又是治水的能臣,但因为江南龙气的事儿,高家被东厂查了很长时间,实力受损,乾元帝对高家略有不满且敲打了一番。

由此,二皇子一系才在朝廷上安分了几分。

后宫中高贵妃再也不敢在顾皇后面前‘恃宠而骄’。

进得府来的二皇子,先是询问四皇子的伤势,随后略带几分难以掩饰的幸灾乐祸,明确告诉四皇子,父皇准许皇子们入朝参政了,就连一贯不务正业的六皇子都有份。

二皇子走后,四皇子失控的摔了茶盏,“把王芷璇叫来!”

这就是王芷璇对他的爱?

对他的了解,看重?

本来四皇子的实力就比不过二皇子等人,胜在他低调内敛,不惹父皇注意,他和谋士商量过,让二皇子等人冲到前头,他以二皇子为挡箭牌,不紧不慢的向上靠近乾元帝。

错过入朝参政不再四皇子的计划之外,相反他早就想通过入朝后的施政向乾元帝证明,他的处理政务的能力。

一想到他还需要在府里反省半年,四皇子就气不打一处来,失去了先机,而且半年后,谁晓得乾元帝会不会忘记他?

四皇子妃倒是没趁此机会落井下石,反倒安慰四皇子看开些,亦有人后发制人。

传话的仆从很快回来了,低声在四皇子耳边说道:“王小姐不肯进府来,给您留了一封书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