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芷瑶甩开顾天泽的手,后退一步冷傲的说道:“多谢顾大人相救。”
“……”
顾天泽眼见着她头也不回的走进耀武山庄,生气了?不该说实话么?
“顾大人,顾大人,您没事?”
护卫耀武山庄的侍卫跑过来,心惊胆战的问道:“属下已经派人去追了。”
“嗯。”
顾天泽板着脸庞,“加强防卫,一会皇上驾到,不许再出岔子。”
回头看了一眼吊桥对面的闺秀,顾天泽冷然道:“特殊状况,特殊对待,命人护送她们过来,用船……吊桥暂时封闭。”
“可是皇上……”
“皇上若是怪罪,你就说是我吩咐的。”
顾天泽衣袖摆动,“去做事。”
“喏。”
侍卫躬身听命,顾天泽向着方才飞箭射来的方向凝神看了许久,仿佛在沉思刺客到底是谁。
在对面听说可以渡船通过的闺秀们长出一口气,总算不用再过吊桥了,同时心底也略有遗憾,她们怎么就没有王芷瑶的运气?
在吊桥中间碰见了顾三少,还被顾三少‘救了’。
能被顾三少救了,王芷瑶是多大的福气?
万一以后一步登天……闺秀们可是一直把顾三少当作金龟婿看待,想到了王芷瑶的出身,闺秀们嫉妒的心思淡了许多,王芷瑶是没有可能做顾三少夫人的,纵使乾元帝不赐婚公主给顾三少,也会选个郡主或是名门勋贵的千金小姐赐婚。
怎么选都不可能选到王芷瑶身上去。
“她倒是聪明,晓得没指望,就装作矜持的推开顾大人,连句感激的话都没说呢。”
登上渡船的小姐们私底下议论纷纷。
三舅母拽着蒋氏的胳膊,劝道:“不过是几句酸话罢了,你此时教训她们,此事会越闹越大。”
“不行,不能惯着她们!谁也不能说瑶儿不好。”
蒋氏如今只指望着儿女活着,尤其是对女儿,她更是心存愧疚,甩开嫂子,蒋氏走到说得最凶的闺秀面前,“你说我女儿故作矜持?”
“蒋夫人。”
那位少女行了一礼道:“您误会了,我只是……只是……”
“当时状况危险,只顾着逃命,哪有心思想别的?换了你,不得能跑到对面去!”蒋氏愤怒的指责:“你若是想巴结上顾大人尽管使出本事,别踩着我女儿说事儿,你盼着嫁顾大人,别人心里可不见得看他好,我女儿将来还要嫁人的。”
“危难之时的权宜之计被你说得下作,你的想法太过阴暗,哪还有一点将门虎女的洒脱?整个一个长舌妇。”
“我女儿是被顾大人牵连的,她为何要给顾大人好脸色看?”
“蒋夫人说得是。”
长信侯在船舱后面高声应和,“本侯也认为阿泽要向王七小姐道歉,不是阿泽突然遇险,王七小姐哪会有危险?”
“不劳烦长信侯。”蒋氏疏远长信侯的好意,对着那名闺秀道:“你想嫁给顾大人,就直说,别以为旁人都同你一样的心思!”
渡船此时停靠在岸边上,蒋氏站在船舱门口,冷然道:“再让我听见你们谁议论我女儿攀附顾三少,就如同这个香炉……”
只听啪得一声巨响,鎏金香炉被蒋氏一巴掌拍成了饼子。
所有人都震惊了,蒋氏……力气太大点,谪仙王四爷是怎么忍了蒋氏这么多年?
长信侯目光火热火热的,兴奋的身体轻颤,很久很久没有过这种感觉了,比他以前宠幸女人还要爽快,此时他已经忘记了隐疾,只记得蒋氏的‘力气’。
乾元帝到达耀武山庄,听说顾天泽遇袭的事后,勃然大怒命令厂卫彻查此事,离着老远都能听见乾元帝的命令,“查,给朕查清楚,谁看阿泽不顺眼。”
身穿飞鱼服,腰挂绣春刀的锦衣卫躬身道:“遵旨。”
东厂厂都刘公公心花怒放,这回他可以借着此事,好好的为难为难朝上的群臣,让他们总是说厂卫同顾三少串通勾结,让他们晓得妄言的代价!
乾元帝上下把顾三少看了要几遍,问道:“你自己跑就是了,带个罗嗦作甚?此刻也不是对她?”
“蒋侯爷的外孙女。”顾天泽一本正经的说道:“况且臣不想牵连无辜的人。”
“只为了这个?”
“您以为呢?”顾天泽反问。
乾元帝看了他半晌,实在是瞧不出有何猫腻,怅然道:“罢了,你随朕赴宴去。”
如果他强行把王芷瑶塞给顾天泽也不是不行,只是阿泽不会乐意,对蒋大勇也不好交代,“一会朕让皇后给她赏赐,压压惊。”
“随您。”顾天泽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
乾元帝彻底放下了疑问,看来阿泽钟情的人不是她,那到底是哪个?
第一百零三章 保护
耀武山庄的建筑风格偏向霸气,豪迈,装饰布置颇有一股肃杀的气息。
因为乾元帝和顾皇后驾临,耀武山庄重新修正,清洁了一遍。
此次宴会的场所设在耀武山庄的正殿,可以容纳百于人饮宴的正殿座无虚席。
几根粗大的盘龙柱支撑屋脊,正殿显得极为宽阔。
在安排座位时,王芷瑶被排在众多闺秀中偏后的位置,闺秀和命妇是分开入席的,尚出阁的闺秀坐在左边,出阁的命妇坐在右边。
受顾皇后相召的勋贵列侯和他们的公子坐在乾元帝王下手的位置。
座位安排的井然有序。
王芷瑶被顾三少‘救了’,又有蒋氏的强力警告,在坐的闺秀们不大乐意同王芷瑶说话。
王芷瑶也懒得理会她们,自顾自跪坐着,面容端庄恬静,略显文雅沉默。
高坐在龙椅之上的乾元帝瞄了王芷瑶好几眼,显然乾元帝对顾天泽的话将信将疑,就冲顾天泽拽王芷瑶一起跑,乾元帝怎么想怎么不是滋味。
乾元帝身穿皇帝狩猎服,玄墨的衣襟边缘滚烫着金黄色,腰挎天子剑,一派威严,在场的人不敢随便发出声音。
顾皇后倒是同寻常一样,以端庄,和美示人,衣衫华丽富贵,唇边含笑,眸光柔和中透着高高在上的贵气,凝视着在坐的闺秀。
她格外留意几位年龄十七八岁的将门闺秀,她们只要能让长信侯做得男人,顾皇后会请皇上下旨赐婚。
定国公担心的事情,也是顾皇后忧心的,蒋夫人再怎么都不配嫁给长信侯。
虽然顾皇后也不乐意看长兄长信侯做不得男人。
“陛下?”顾皇后笑盈盈的举起酒杯,提醒乾元帝一句:“臣妾敬您。”
万一乾元帝在这群闺秀身上寻到了得意的人……想到此处顾皇后心底酸酸的,乾元帝从没想过因她无子而废后,可也从未对顾皇后痴情专一。
顾皇后如今风韵犹存,又有顾天泽在,能把乾元帝留在身边,等她年老色衰,便是坐在凤位上,帝宠会渐渐消失。
定国公劝过她,皇上不提给她过继皇子的事情,她不能说过继的事儿。
左右乾元帝不会废后,顾皇后不敢求得太多,相比较前朝的皇后,她已经过得很好了。
乾元帝同顾皇后碰杯,道:“该是朕敬皇后猜对。”
“陛下……”
“看见她们,朕想到了当年你同朕订亲时的情景,也是在耀武山庄,皇后是……是母后给朕选的。”
乾元帝眸子里充满了感怀,感性般握了握顾皇后的手臂,“当年母后把你的手交到我手上,朕跪在母后面前说过一生不负你。”
“臣妾记得。”顾皇后眼圈泛红,“记得母后欣慰的笑容。”
“那时母后的身体已经不怎好了,可她依然坚持要立你为太子妃。”
如果不是太祖高皇后的坚持,先帝不一定册封顾家嫡女做太子妃,当时有好几个家族出身的贵女更适合为太子妃。
顾家如今自然是声威赫赫,当初也只是追随先帝起兵的普通臣子。
名声,战功,以及在先帝面前的帝宠都不如那几位太子妃人选。
偏偏太祖高皇后选中了顾家小姐。
乾元帝喝了美酒,“朕倒是明白为何母后会选你为太子妃。”
顾皇后保养得极好的脸颊映出一抹绯红,乾元帝眼里的笑容更浓,“顾家除了有定国公外,你是最适合为后的人,你能管住朕,也能帮朕管好后宫……”
还有一点,乾元帝隐下没说,顾皇后还有个好侄子——顾天泽。
乾元帝眼角余光瞄着坐得笔直的阿泽,还好阿泽没事,否则……哼,朝廷上的大臣是该敲打一番了,别以为他有了个新宠臣何贵,就会舍弃阿泽。
顾皇后轻声说道:“是陛下抬举,信任臣妾,臣妾才能在后宫中立足。”
乾元帝有过特别宠爱的宠妃,宠妃在最得宠的时候都不敢借此存了废掉皇后自己登上后位的念头。
太子夭折时是顾皇后后位最危险的时候,如果不是定国公把顾天泽送进皇宫,顾皇后不一定能有今日……只是一想到阿泽今日得宠,她心里又有些酸涩,这一切本来应该是她的亲生儿子享受的。
她也拿不准顾天泽到底是谁的儿子。
不敢问乾元帝,亦不敢问兄弟定国公。
乾元帝笑道:“朕对皇后不够专情,朕自罚三杯。”
风流天子很难被一个女子拴住,他只能确保皇后这一辈子的地位都不会被任何女子超越。
“阿泽。”乾元帝喝了两杯后,把第三杯酒递给了顾天泽,“你都不说帮帮朕?”
“臣不爱饮酒。”
“喝了。”
“臣遵旨。”
顾天泽接过乾元帝用过的酒杯,一仰头喝掉了美酒。
乾元帝哈哈大笑,“朕看你酒量不错嘛,有美酒壮胆,阿泽,在场的闺秀就没有让你满意的?你年岁可不小了。”
这话让在坐的闺秀们屏气凝神,纷纷把一双双美目看向英挺无匹的顾三少,心跳得如同小鹿一般,期望能从顾三少口中听到自己的名字。
王芷瑶随波逐流,旁人都看顾三少,她不看反而显得‘特别’。
顾天泽板着脸,收了笑,把酒杯递给乾元帝,道:“臣早说过,没立业前,绝不成家。”
“你还想怎么立业?是朕给你的官职小了,还是爵位低了?”
堂堂京城都指挥使,挂着御前侍卫副统领的兼职,又是一等子,在年轻一代中,他甚至比皇子们还要‘位高权重’。
乾元帝笑着说:“如果你今日看上了谁,朕为贺喜,晋封你为伯爵……”
“陛下。”
“皇后,朕心里有数。”
乾元帝不在意的摆摆手,话语虽然寻常,然霸道的气势尽显,“天下是朕的,朕想赏谁,不需旁人同意。”
“阿泽,你放心大胆的说!”
“臣没看中的人,也不想做伯爵。”
乾元帝目光极是深沉,问道:“真的?”
“是。”顾天泽拢在袖口的手握紧拳头。
“朕不希望将来你的妻子在她们中间。”
“……”
顾天泽忍住看向小七,淡淡的说道:“世事无常,此时臣不愿成亲,以后的事儿谁说得准?”
乾元帝抬手给了顾天泽一个脑蹦,“朕没想到你还是个情种,阿泽,若是你让朕猜对了,将来朕会打你屁股。”
“随您。”
“固执的小子。”
“臣是学您。”
乾元帝不支声了,阿泽学他?手中的酒杯转了半圈,“一年,等到阿泽冠礼,朕一准让你成亲。”
倒时不管顾天泽心里装得是谁,妻子侍妾一起进门。
顾皇后心中更不是滋味。
鼓乐齐鸣,在正殿中间的位置,走上来一群舞姬,她们身穿戎装,手持有长剑,演练剑舞。
王芷瑶看得兴致勃勃,剑舞没有杀伤力,可看起来极是好看,比那些妖娆的舞蹈更有趣。
不过,顾天泽显然不怎么喜欢剑舞。
乾元帝兴趣盎然,时不时的高声叫好。
有了长信侯的警告,顾夫人不敢再轻易骚扰王芷瑶,又因为蒋氏小小的露了一手,旁人多是闭嘴,谁也不想被蒋氏拍成肉饼。
蒋氏威胁众多闺秀的事情,顾皇后也有所耳闻,乾元帝对蒋大勇很是宠信,顾皇后不愿意给蒋氏没脸,况且她也是做娘的,晓得旁人非议自己儿女时的愤怒,如果没有长信侯看上蒋氏的事儿,顾皇后对蒋氏的印象会更好一点。
在顾皇后看来,即便蒋氏同王译信和离,她以再嫁之身不配做长信侯的夫人。
顾皇后让人把长信侯叫来,谁知去通知长信侯的宫婢回来在顾皇后耳边道:“侯爷说,不想过来。”
……
顾皇后面色略显凝重,长信侯同人换了座位,离着蒋氏最近,还能时刻看到蒋氏,顾皇后被兄长的荒唐胡闹气得头疼。
“皇后不舒服?”
“没事。”
顾皇后温婉一笑,对乾元帝道:“臣妾见这许多的将门闺秀,想着国朝文武昌盛,陛下江山永固。”
乾元帝笑了,握紧酒杯,“文武昌盛说得好,可惜在坐的闺秀远远比不上……当初母后在世的时候。”
“陛下……”
“皇后一会记得把蒋大勇的爱女召到身边,嘉奖她几句。朕看她还有几分气势,尤其是力气……”乾元帝颇为幸灾乐祸的说道:“王译信的身板能承受得了她几次?莫怪当初差一点没了性命,也是因为他们夫妻闹着玩。”
“皇上也认为蒋氏同王大人该在一处?”
“不是朕认为如何。”
乾元帝抿了一口酒,道:“女子一旦情根深种,很难更改,纵使会拼尽全力保护儿女,依然会钟情于人。而男子……朕做得也不好,朕想念母后,可也明白了父皇。”
顾皇后听懂了乾元帝的话,轻声说道:“臣妾无悔,皇上对臣妾的好,臣妾铭记于心。”
乾元帝眼里极快的闪过说不出的失望,突然听见顾天泽不满的声音,“陛下,她们能不能别糟蹋剑舞?”
“阿泽。”顾皇后还记得方才乾元帝为剑舞高声叫好,提醒道:“你只管看就是了。”
“软绵绵,一点用处也没有,看着没劲。”顾天泽抬起眸子,清澈到极致的眸底溢满了不满,不耐烦,“没趣。”
“要不你给朕演练剑舞?”乾元帝饶有兴致的问道。
“……臣的剑用于杀敌。”
顾皇后道:“阿泽。”
“无妨,无妨,哪一日阿泽跟朕客气,耍心眼,朕才会揍他。”
乾元帝笑呵呵亲自倒酒,递给顾天泽:“这酒不错,朕准许你多喝两杯。”
顾天泽把酒杯推回给乾元帝,“臣就不信您爱看剑舞。”
他的眼眸闪过您别装了。
“退下。”
“陛下?”
“朕说撤去剑舞。”
“遵旨。”
场中的舞姬行礼后,退出了正殿。
旁人不解,纷纷猜测乾元帝的心思,顾皇后似有明悟,目光在顾天泽身上转了一圈,最了解乾元帝的人,竟然是阿泽?!
顾皇后才知晓自己那番话并没说到乾元帝心里去,如果不是阿泽突然插嘴,只怕乾元帝会更觉失望。
“剑舞停了,这哪是宴会?”乾元帝道:“你说,怎么办?”
“不是请了将门闺秀么?”
“她们?”
乾元帝摇摇头,还不如方才那群演练剑舞的舞姬。
一座浮桥都能吓得她们裹足不前,从中可见国朝尚武之风比开国时弱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