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母,我从未怪过父亲,他不疼我,只因为我做得不好。”
王芷璇嘴角翘得很高,明艳大方,又不失明理俏皮,“以后我会更努力讨好父亲。”
“好,好。”文氏满意的笑道:“毕竟你和老四是嫡亲的父女,比旁人更亲近,老四也疼了你十几年,不是……不是蒋氏闹得太凶,你爹又想左了,他不会忽略你。”
王芷璇笑道:“让祖母费心了,我爹最该感激得人就是您。”
文氏道:“我最疼的人就是他。”
虽然殷姨娘的出身会影响王芷璇,可文氏还是希望王译信能因王芷璇入宫而加官进爵。
王芷璇见文氏笑得欣慰,虽然她自己也在笑,心底却泛起一阵阵的嘲弄,她只认自己的娘,可从没想过为王家的前程费心。
如果不是眼下没有文氏的‘疼爱’她没办法出门,她才不会无聊到陪个罗嗦糊涂的老太太。
……
西宁侯府,王芷瑶看着摆上来的礼物,“这……”
礼盒全部打开后,里面的首饰,宝物能晃瞎眼睛,长信侯是不是太客气了?
他不是被蒋氏打了吗?
怎么反而送了这么贵重的礼物过来‘赔礼’?
“侯爷说,在尹家是他冒犯了蒋夫人。”
“礼物太贵重了,我受之有愧。”
王芷瑶对长信侯派来的管家道:“你还是拿回去罢,那件事,我娘也有错处,还请长信侯别放在心上……”
管家哪敢把礼物拿回去?陪笑道:“侯爷一旦知晓小人办事不力,小人会挨板子的,您就当可怜可怜小人,先收下,以后您见到侯爷再推辞也来得及。”
“不好……”
“小人告辞了。”
管家脚底下抹油直接开溜,王芷瑶哭笑不得,仔细看了看首饰的款式,长信侯不愧以往的风流名声,很会送女子礼物,首饰样式极好,和贴合自己的身份,年岁,珍珠首饰光彩夺目……很适合自己?
王芷瑶纳闷了,按说长信候要是赔礼道歉的话,不是应该向蒋氏吗?
怎么送得礼物都是她能用上的?
这……莫非长信侯另有想法?
王芷瑶把礼盒都合上,率先想到得是长信侯老牛啃嫩草,在国朝年过四旬娶续弦的勋贵不少,多是十几岁的小姑娘。
莫非长信候有这样的心思?
王芷瑶只敢到恶心,“来人,送回去,把这些东西都送回长信侯府。”
她是不是同顾三少说一声?
长信侯是顾三少的大伯父,王芷瑶思来想去,还是别叫顾三少为难了,以后远离长信侯也就是了。
……
皇宫大内,乾元帝身边侍立着新宠臣何贵。
何贵正同乾元帝说着什么,乾元帝不时因为何贵的话而莞尔一笑。
乾元帝向外看去,一轮红日慢慢的爬上了天边,红晕的红光洒落之时,从远处走来一道挺拔的身影……乾元帝道:“噤声。”
何贵闭紧嘴巴,顺着乾元帝的目光想外看去。
顾三少身上穿着银亮的软甲,周身上下都被软甲覆盖,散发着淡淡的银光,肩膀上搭着一件猩猩红的披风,他头上并没带盔甲,一根赤红的辫绳束起他染墨一般的发丝,辫绳直接困到辫子的三分之一,略显得脑后的发辫挺敲,像顾天泽一样不肯服软。
“阿泽啊。”
乾元帝走出了乾清宫,一把揽住他肩头,仔细的端详了好一会,“阿泽今日像朕。”
“你们说,阿泽像不像朕?”
“……”
怀恩公公和何贵彼此对视一眼,该怎么说好?
顾天泽嘴角翘起,拱手道:“末将不是应该比陛下您更好?您当年哪有末将今日的这身软甲?”
“你小子……就不知道谦虚两个字怎么写,还真想同朕比?”
“不行么?”
“行,不过阿泽得在朕身边再学学,朕告诉你,你别想现在就领兵出征。”
乾元帝明了的笑道:“朕记得答应过你的事儿,用不上你穿软甲提醒朕,该放你出征时,朕不会把你强留在京城。南边那点小阵仗,你也看得上?阿泽,眼光放长远一点。”
“……”
顾天泽一闪身站在了乾元帝身。
乾元帝笑着摇头,“走,跟朕上朝去。”
顾天泽背着乾元帝,对何贵使了一个眼色,何贵脸上看不出任何的波动,顾天泽摸了摸鼻子,殷家冤案……对他而言也是个机会。
第九十九章 君臣
早朝风平浪静,朝臣大多无本,朝会略显沉闷。
内阁排名第五的大学士突然染病,无力再报效朝廷,向乾元帝请辞。
空出来的内阁位置,分外惹人注目,有人想入阁,也有人想避开此番入阁的机会。
比如刚刚单掌翰林院的尹薄意,他晓得因为自己生生的把翰林院从次辅手中夺过来,次辅想给他一个‘教训’,让他提前入阁。
宁做鸡头,不做凤尾。
尹薄意正在蓄势,并不愿这么早就入阁。
他略略抬头向皇位看去,端坐在龙椅上的乾元帝手臂撑着龙椅扶手,面沉如水,龙威赫赫,然心细的尹薄意顺着皇帝眯起来的目光偷偷看去,果然,陛下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站在武将功勋队列后面的顾三少身上。
顾三少时常以华服示人,也不是第一次身穿戎装上朝。
今日顾三少一进金銮殿,却让朝臣们失声。
一身的软甲,傲气无匹的俊彦,锐不可当的气势,顾三少耀眼夺目,若他再手持长枪的话,就像是神将临凡。
不说战功如何,起码顾三少会给朝臣信心,打赢国战的信心。
在那一瞬间,朝臣们只有一个念头,乾元帝如斯宠爱着顾三少,真不是没有原因的。
顾三少能压住场子,能震慑住朝臣……前两年乾元帝倾全力打造了一副宝甲,柔软若绢布,却能抵挡刀剑,轻如蝉翼,火烧不断。
如今这副盔甲就在顾三少身上穿着呢吧。
圣宠,无人可比的圣宠。
乾元帝的确在溜号,他看得人也的确是顾三少,嘴角微微翘起,阿泽,太像朕了,这身铠甲穿在他身上再适合不过,除了显出阿泽的气势外,也可保阿泽平安。
他不在意阿泽是不是立有战功,只希望他能顺顺利利的平安回来。
非军功不可封爵,束缚得是没用的帝王,乾元帝从没在意过这条祖训,如今不封阿泽,只是因为时候还不到,以为他怕了朝臣阁老们的‘抗议’那就大错特错了。
乾元帝轻轻的拍了一下龙椅扶手,朝臣永远是臣!
如果朝臣不听话,他会换听话的上来。
“西宁侯,潮州匪患,你亲自走一趟。”
“遵旨。”
蒋大勇忙出列跪接圣旨。
乾元帝说着话,目光却同顾三少碰到一处,含笑道:“靖北将军为先锋,点三万兵马,半月内,朕希望能听到你的好消息。”
“臣不敢让皇上失望。”
“西宁侯平身。”
“谢陛下。”
蒋大勇这边刚起身,文臣中有人出班道:“臣以为陛下不如用安抚之策,动用兵马劳民伤财不说,西宁侯年过花甲,臣担心西宁侯无法适应潮州的气候。”
“安抚之策?朕不想用。”乾元帝冷笑道:“今日安抚,明日再反,打着替天行道的旗号为祸一方,一群土匪罢了,如果能代表老天,朕是什么?朕这些年不做声响,听你们的建议以安抚为主,每年投进去的钱粮都够朕剿匪三次了。潮州匪患一而再,再而三无视朕,再提安抚,皇帝是不是让他们来做?”
“臣等不敢。”
朝臣摄于皇威噗通噗通跪地道:“恳请皇上息怒。”
乾元帝眸底掩藏起暴躁,压了压火气:“晓得你们是为国朝好,对屡教不改的刁民,朕没心思再同他们讲道理。”
“西宁侯,给朕狠狠的打,敢打着替天行道名头的匪患,杀无赦,朕给你专断之权。”
“陛下,您就等臣的好消息吧。”
蒋大勇也不耐烦朝臣们唧唧歪我的安抚,安抚,拍着胸脯保证,“臣定然叫陛下满意。”
乾元帝起身,“退朝。”
穿过跪地的朝臣,乾元帝走出金銮殿,回头道:“阿泽,你同朕来。”
“遵旨。”
顾天泽随着乾元帝向外走,在路过何贵时,两人目光碰到了一起,朝臣们能看出他们两人的不和来,以前乾元帝都会叫上何贵,今日却……果然没有人能同顾三少争宠。
何贵得罪了顾三少,不知皇上还能宠他多久?
……
散朝之后,王译信默默的随着不入流小官走着,他想得比较多,莫非顾三少今日的做派是故意的?故意做给他看?
他手里还捏着长信侯让人送过来的请帖,说是晚上一起去饮酒。
宴无好宴,可长信侯设宴,他能不去么?
就冲长信侯是顾三少的大伯父,他也得去!
王译信想着是不是让定国公管管嚣张得没边的顾三少?
定国公?
王译信叹息一声,定国公也难,做父亲就没有不难的。定国公若是敢教导儿子,顾三少至于像今日一样?把皇子们都比得庸俗不堪。
他这是作死呢。
王译信面色坚决,绝不能把瑶儿嫁给他……
“王大人……王四爷。”
“啊。”
王译信回头见皇上的新宠臣何贵走进,忙拱手道:“何大人有事?”
对何贵,王译信可不敢有任何的忽视。
乾元帝脾气不好,然依然开创了太平盛世,原因在于英才辈出,人才盈朝,何贵就是年轻一代最为杰出的一员。
他没有经历过科举,但最后却在户部尚书的位置上一坐十年,成了许多落榜学子的楷模,虽然被多数金榜题名的进士不耻,然谁也无法否认何贵为乾元帝积攒下的国库银钱数目。
无论乾元帝怎么‘挥霍’,国库依然充盈。
何贵是奇才!
如果不是最后关头何贵帮了王译信一把,王译信根本就不知道何贵是顾三少的人!
何贵清清秀秀,黑瞳占了大半的白,因此眸光显得极为有神,且透着一股瑟人的凉意,“恭喜王四爷。”
“何大人这话怎讲?在下喜从何来?”
别看王译信三十多了,他不敢对二十左右的何贵有任何的轻视。
“王四爷有贵人相助,不日高升。”
“……”王译信头皮发麻,这话是什么意思?他现在最怕得就是听到升官这个消息。
何贵向前一步,在王译信耳边低言:“三少让我告诉您,升官他可以帮您,王家的罗嗦事儿,还请您行解决,琐事一旦牵连到王七小姐……三少的意思是皇上下旨让您和蒋夫人和离,对三少而言轻轻松松,潮州匪患是挡不住西宁侯,以功劳讨赏,西宁候做得。”
“……”
“在下还有事儿,告辞了王四爷。”
何贵嘴角噙着微笑,快步离开目若待机的王译信。
王译信仰头看着碧蓝的天空,心中似有一万匹骏马奔驰而过,“顾三少,你玩我!”
他求顾三少让自己升官了么?
没有!
什么叫王家的罗嗦事,让他自己解决?
如果他不升官,解决起来很容易,可是顾三少……明显就是想让他忙碌起来,如此他就没机会带着瑶儿去‘相亲’。
他好歹是活了两辈子的人,吃的盐比顾三少吃得米都多,他竟然被毛都没长齐的小子威胁有没有比他还悲惨的人?
“王大人,方才何大人同您说了什么?”不入流的小官非常渴望从王四爷口中探得消息,何贵可是皇帝的新宠。
纵使比不过顾三少,于他们这群末流小官来说,也是值得结交攀附的人物。
王译信咬着大槽牙,“何大人说他牙疼。”
“……王大人。”
“回见。”
王译信隐含着怒气甩袖离开同僚,何止牙疼啊。顾三少敢把同何贵的关系亮给他看,足以证明……顾三少对瑶儿势在必得,而且顾三少看不起他!
像顾三少这样的女婿,能要吗?能要吗?
王译信携怒去了翰林院,旁人见他面色不好,也不敢多言。
独自坐在翰林院生气。
突然翰林院掌院尹薄意屈尊降贵出现在门口,王译信忙起身行礼,“尹大人。”
尹薄意唇边带着亲近的笑容,罕见的回了半礼,和悦的说道:“王大人恭喜,恭喜。”
这已经是第二个人恭喜他了。
无论是何贵,还是尹薄意,都是乾元朝顶顶有名的名臣,纵使王译信夺舍重生也不敢同这两位大能相提并论,“下官何喜之有?”
“你值日高升,何必还隐我?”
“……”
王译信暗自磨牙,莫非尹薄意也是顾三少的人?手伸得这么长,顾三少,你作死呢,这句话,王译信好像也说了好几次了。
尹薄意道:“方才皇上传下口谕,让你进宫讲书。”
“遵旨。”
“本官记得顾大人和皇上一起离去的,可对?”
“……是。”
“还请王大人好好把握机会,为淳哥,王大人也该上进了。”
“……是。”
尹薄意连中三元,是科举的奇人,又是王译信的上官,他仿佛教导晚辈一般督促王译信上进,王译信再心觉不甘,也得受着。
“本官不耽搁王大人入宫,须记得王大人是有子女的人,不知疼惜教导子女的人不配为父。”
“……是。”
王译信随便抱起两本竹简,匆匆拱手行礼道别,再听尹薄意说下去,王译信想吐血。
尹薄意笑呵呵的看着王译信落荒而逃,深邃的眸子闪过一抹真诚的笑意,嘉颖的亲事是该定下来了,再不下手,只怕会有很多人盯上王译信呢。
生死关头的顿悟,竟然有此疗效,赶明让那群不成材的人也试试?
“呵呵,本官看着就好。”尹薄意迈着四方步,进了属衙品茶。
皇宫大内,王译信身着墨色官袍,手臂处斜放着竹简,安静的侍立等候乾元帝的召见。
旁边的小太监,宫娥悄无声息的偷看着他。
谪仙的凤仪,其实寻常人能抵挡的?
夺舍重生后,谪仙王译信身上多了几分淡淡的哀伤,眉宇间的忧郁再搭配着他清瘦的脸部线条,实在是能击穿任何女子的心防。
“王大人,陛下让你先去凌云阁。”
“陛下在凌云阁?”王译信的声音悦耳动听,似玉落玉盘。
“陛下在上书房同阁老们又事相商,一会再去凌云阁。陛下的意思让您先给顾大人念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