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问问十三公子在做什么?”她对婢女说道。

婢女应声是出去了不多时回来。

“十三公子在读书。”她说道。

“这不跟以前一样嘛,真要高兴了,还顾得上读书?”秦夫人笑道。

秦十三郎看着手里的书卷,眼神来回移动,却始终读不进去任何一行字,眼前浮现都是今日见那娘子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

今日一大早他读了书,见了先生求解了几篇经文,又与几个朋友一起去德胜楼吟诗作对,没错。如今的他有很多朋友,同窗以及世家相交的子弟。

他们请来了德胜楼的花魁,看了舞听了歌,兴尽而散,他落后一步略作歇息。这一天他的日子过的充实而自在。

可是为什么,当看到那个娘子后,这一切都不见了,在心底没有留下一点一滴的痕迹。

似乎这些人这些事这些日子都是苍白的无力的,当这个娘子出现的时候,就如同画卷上一笔浓墨重彩,陡然鲜活起来。

秦十三郎吐口气。将手中的书卷放下。

这真是让人心酸难过。

两年的时光难道就白过了吗?两年的快乐都是假的吗?

更况且,自己的快乐只是自己的快乐而已,在那娘子眼里.

你们都是一样

秦十三郎伸手拿起书卷,凝神研读。

可是,她还是为自己亲手煎了一碗茶

用自己的茶炉,亲自动手。炙烤研磨,点茶,用很少见的黑釉茶碗,那么独一无二的推过来。

这个娘子不是没有心,她只是似乎不会也不善于表达自己的心。

就如当初呆呆木木的将一盒点心推过来。

“请你吃。”她说道。

周六郎将此看做羞辱。打发小孩子哄小孩子,他当时也觉得有些尴尬,但后来想一想,并不是所有的小孩子那娘子都想要哄的啊。

能被那娘子哄的人一个手数的过来吧。

秦十三郎笑了,将手里的书卷扔在几案上。

暮色沉沉的时候,京城城门已经准备关闭了,原本以往不会关这么早,但由于今日突然的日食缘故,所以官府命令提前关闭了。

三匹马两个人就在这时候来到了城门,守门官连招手都没招手,任凭他们穿过去了。

“看那匹马上带的东西不少啊,怎么连查都不查一下就放他过去了?”一个小兵有些不解的问道。

“要不说你还嫩的很嘛。”城门守卫带着几分不屑说道,下巴往城内抬了抬,“适才过去的那少年郎可是带着杀气的,穿戴也是行伍,风尘仆仆,可见是战场上见过血的,这种人你去查他?找打呢。”

穿过城门,沿着熟悉又陌生的街道疾驰,归乡的亲切感这才扑面而来,周六郎不由催马,华灯初上,因为日食的事,街上的人少了很多,喧闹的京城难得几分清净。

“公子?”紧跟在后的小厮见周六郎突然收住马,忙也跟着勒马,到底越过去几步,他不解的回头问道。

周六郎看着一个方向,座落在桥边的巷子里的院门前都点亮的灯笼,门前没有歇凉的人,看上去宁静而自在。

不知道那女人到了没?

跟西北相比,江州府的路途有些远,但她应该比他早些出发吧。

“公子?要先去程娘子家看看吗?”小厮笑道。

去看她?看她做什么?

她稀罕吗?

周六郎哼了声转头催马疾驰而去。

小厮忙跟上,又忍不住回头看了眼,见那宅门打开了走出好些人…

好些人?

其中似乎还有熟人,好像家里的人

马蹄轻快夜色沉沉,转过弯一切就看不到了。

“我们还是留下吧。”站在门外,随从们还是忍不住再次说道,“当初周老爷就是把我们给了娘子了。”

“没说不要你们。”婢女笑道。“看把你们吓的。”

听了她这话,随从们便都笑了。

“可不是吓到了嘛。”有人还大着胆子开玩笑说道。

“回去吧,出去这么久了,见见亲朋好友。歇息一日再来,这里有我呢。”婢女说道。

大约是跟着娘子习惯了,说什么就是听什么,大家也不再客套,躬身施礼便离开了,看着他们离开婢女和半芹关上门,门前又恢复了安静。

旁边宅院的门便打开了,灯笼下照出这个看门人脸上的惊讶,他很快关上门疾步也离开了。

夜色降临皇宫的宫门落锁,辛劳一日的皇帝也妃嫔们聚在太后宫中。

才修过的太后宫殿簇新光鲜。灯火璀璨,如今皇帝有两个儿子三个公主,虽然算不上多,但也不少了,此时一个儿子三个女儿都聚集在此。说说笑笑童声童语很是喜人。

“父皇,请。”最小的公主在妃嫔和乳母的教导下,奶声奶气像模像样的给皇帝捧酒。

皇帝的疲惫一扫而光,笑着接过酒,将小公主抱在身前,视线扫过厅内。

果然还是没有那两个孩子…

“今日日食,叫郡王和庆王一起来坐坐。吃些酒压压惊。”他说道。

“已经叫过了。”太后说道,“他的脾气陛下又不是不知道,别为难他了。”

“总这样避这人也不好啊。”皇帝叹息说道。

座下的贵妃撇撇嘴心里冷笑一声。

他只是避着我们,做出一副可怜又懂事的样子,可没避着陛下你,要真的避人。就不该天天往皇帝跟前凑,还跟着上朝,大皇子上朝是应当,他跟着算什么,不过是一个郡王。还没得亲王封号呢。

“他有在陛下面前给过你难堪吗?”贵妃低声问大皇子。

大皇子不太喜欢这种无聊的场合,如果可以他也愿意避着人,在宫里读书或者与宫人们为乐,而不是在这里讨别人的乐。

所以说当个傻子也不错,那傻子真应该谢谢他。

听到贵妃的问话,大皇子哼了声。

“他敢!”他说道,“蠢笨的人连经文都背不全,典故都说不上来,还给人难堪?”

因为要照顾庆王,虽然太后和皇帝一再坚持让他读书,但晋安郡王还是慢慢的不再去学堂,学业算是荒废了。

不过作为一个宗师王爷,又不用考科举,识字懂事也就足够了,不学就不学吧,慢慢的太后和皇帝也不再坚持了。

“可是我听说,他常常给陛下出主意,说的事,也合陛下的心意。”贵妃说道。

大皇子放在膝上的手攥起来,转头看着贵妃。

“娘娘,前日关山水渠案是我做的定夺,大河水患新法也是我参与了朝论,你都没听说吗?”他问道。

虽然才十三岁,但不知道是不是跟着皇帝听事越来越多的缘故,如今的大皇子气势越来越大了。

瞧这话问的多么咄咄逼人,多么有威仪。

贵妃抿嘴笑了。

“怎么会,娘娘我都听着呢。”她笑道。

“那娘娘就请放心,不管谁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吾才是最合陛下心意的,吾才是常常跟陛下出主意的。”大皇子说道。

“是,我知道了。”贵妃笑着说道,一面伸手拍抚他的胳膊,“我这不是怕别人抢了你的风头…”

“没人能抢了我的风头。”大皇子说道。

抢了我风头的人没有好下场,比如那个傻子庆王。

亲爱的们可以攒文了哦,还是老规矩,十天~

第一百一十二章 惦记

“你们说什么呢?”

太后的声音打断了贵妃和大皇子的说话,二人忙都看过来。

太后招手。

“也说给哀家听听。”

贵妃笑着推大皇子,大皇子含笑起身过去了,和小公主一起坐在皇帝身边,看着父子二人说话,太后又想到什么。

“这新鲜的汤羹你们给皇后送些过去。”她说道,“她身子不好,今日只怕又受了惊吓,略尝一尝。”

“朕一会儿去看看。”皇帝说道。

太后点点头,看着内侍领命而去,不多时便回来了,替皇后道谢。

“皇后睡了吗?”太后问道。

“没有,正和郡王说话呢,奴婢送了汤羹,还和郡王分食了,精神很好。”内侍笑嘻嘻说道。

瞧见没,避着人,这就叫避着人,人不在,却又处处都在。

贵妃攥紧了团扇用力的扇了几下。

这内侍也是,多什么嘴,问皇后睡了没,答一句没有不就得了,罗哩罗嗦说这么多废话。

太后和皇帝对视一眼,笑了。

“就知道他惦记着。”太后说道。

皇帝没说话点点头,但神情足矣表达赞赏。

哪又怎么样?一个郡王而已,现在靠着孝顺留在宫里,难不成他还能孝顺一辈子吗?

太后用他孝顺,父皇用他孝顺,皇后用他孝顺,吾可不用他孝顺。

坐在下首的大皇子端着金盏不紧不慢的吃着。

金盏放下来,其内的汤羹一点不剩,晋安郡王用手帕擦了嘴,施礼告退。

“娘娘早些歇息吧。”他说道。

皇后斜倚着看着他后退。

“出去吧,别耗费了。”她说道,“舍不得也要舍。”

晋安郡王的抬起头笑着摇头,却没有说话。

“你这是何必呢,被他捆着这一辈子。”皇后说道,“走吧。去外边过你的日子去吧,你陪他够久了。”

晋安郡王依旧笑着摇头不说话。

“如今你走,有皇帝和太后护着可以做个富贵闲散王爷,在宫里拖的时间越长。越是被人不喜,积怨越深,将来太后和陛下不在了,你的日子只怕就不好过了,你不好过了,还怎么照看庆王?”皇后又说道,“你如果真心为他好,就该想想以后的路,别纠结着小情小义。”

这大约是两年多来皇后说的最多的一次话,晋安郡王站住脚。冲着她躬身施礼。

“所以请娘娘养好身子,照看我们长久一些。”他说道。

皇后看着他最终摇摇头闭上眼不再说话了,宫女们放下帘帐,隔绝了视线。

庆王宫里灯火明亮,远远的就听到其内传来的笑声。

晋安郡王的脸上也浮现笑容。加快脚步迈进去,明亮的厅堂里,几个内侍正乱跑陪着一个孩童玩。

圆滚滚的孩童手中一手举着一个拨浪鼓,笑得眼睛都没了,嘴角垂下的涎水已经打湿了脖子的围巾。

他的脚步蹒跚,身子又胖,错眼不见就摔倒了。大声的叫喊起来。

地上铺着厚厚的地毯,几案也都撤了去,就连柱子上都用垫子围起来,保证他不会磕碰到,所以看他摔倒大家并不会太紧张。

“六哥儿,怎么了?”晋安郡王笑着过去。跪坐在地上搀扶他。

庆王躺在地上叫喊一阵将手中的拨浪鼓往最近的人身上摔打,晋安郡王的手胳膊便被打到,内侍们小心又紧张的想要拦着。

晋安郡王制止了他们,一面任凭庆王打着,一面笑着哄劝他。

站在外边的内侍忍不住叹口气。

庆王认不得人。听不懂话,这些心思都是白费,不过是自己安慰自己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