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萱不自主地往他胸前靠了靠,低声呢喃,“大人怎么才回来,吃过饭没有?”
“吃了,”萧砺柔声回答,“本来说好一起逛灯会,萱萱等了很久?”
杨萱窝在他怀里撒娇,“一直等到二更天也不见人影,都不想理你了,可是舍不得…都快三更天才睡下,又被大人吵醒。”
萧砺哽住,只觉得心头酸酸涩涩地软,又鼓胀得厉害。
低了头轻轻吻她的额角,又吻她鼻头,最后停在她唇边,舔两下她的唇。
杨萱浅笑着抱怨,“一股子酒气,大人喝了许多酒?”
萧砺“嗯”一声,忽地深吸口气,“萱萱,有件事梗在我心里,一时想不通,在大哥那里喝了点闷酒…回来迟了。”
杨萱问道:“是什么事儿?”
萧砺直直盯着她,犹豫好一阵子,才道:“萱萱若是愿意说就告诉我,如果不愿意就不说…我想得清楚,我喜欢萱萱,离不开萱萱。”
杨萱怔一下,犹豫着问,“是跟我有关吗?”
萧砺低声回答,“从义父家出来,刘庭塞给我几张纸,是从夏怀宁屋里偷出来的,上面画着画…”
第164章
杨萱脑中顿时“嗡”的一声, 身体变得僵硬无比, 连呼吸似乎都停住了。
如果夏怀宁画的是寻常画作,萧砺绝不至于忘记他们的约定而跑去喝闷酒。
那就是说,肯定是萧砺不愿意看到的东西。
她该怎么去解释?
杨萱心乱如麻,嘴唇哆嗦着, 好久开不了口。
萧砺展臂穿过她颈下,搂住她肩头往怀里带了带,轻声道:“睡吧,都过了三更天,待会儿就亮了。”
另一手自然而然地搭在她腰间,将她整个人护在怀里。
杨萱闻着他满身酒气, 犹豫许久,低声唤道:“大人?”
萧砺轻轻“嗯”一声。
原来他也不曾睡!
杨萱长吸口气,“大人还记得我八岁那年掉进青衣河吗?其实…当时我是淹死了的。”
萧砺臂弯紧一紧, “别瞎说。”
“是真的,我娘跟我说,我的身子都凉了,是她在菩萨像前跪了一晚上念了一夜经,菩萨感其心诚把我从阎王殿里讨了回来。”
萧砺想起合对八字时遇到的蹊跷事情, 没再吭声。
杨萱慢慢组织着语言,“重新活过来的我不是八岁的我,而是在另外一个世界的我。另外一个世界, 有爹有娘有大人, 也有范公公, 爹爹也是因为靖王而获罪,不过,被送到夏家给夏怀远冲喜的不是杨芷,而是我…夏怀远躺在床上等死,是夏怀宁迎的亲行的礼,也是他…入的洞房。”
那些曾经让她夜不能寐,曾经让她泣不成声的事情走马灯一般闪现在脑海里,杨萱声音平淡得像是在讲述别人的事情,“成亲第七天,我爹娘大哥和阿芷在午门问斩…没几天夏怀远病死,再然后诊出有孕,生了个儿子取名夏瑞。”
萧砺愣一下,想起有次在清和楼,夏怀宁说杨芷生了儿子,还问杨萱取名夏瑞好不好。
难不成夏怀宁…
没等他多想,只听杨萱又道:“夏怀宁要科考举仕,夏太太容不下我在家里,我便搬到田庄去住…后来,夏怀宁考中探花,听说得了贵人青眼想招徕为婿,夏太太打发人到田庄给我灌了药…我肚子痛得难受,拼命挣扎挣不开,拼命喊也没人来…再睁开眼,就成了八岁的样子。”
杨萱抬手擦一把不知何时流下的泪,继续道:“杨芷说的没错,我是妖怪,是前后活过两世的妖怪,夏怀宁也是…”
萧砺豁然明白,因为前世有过肌肤之亲,所以夏怀宁才能画出那些东西,所以夏怀宁才对杨萱念念不忘。
前世,夏太太怕杨萱阻挡夏怀宁前程,不惜将她毒杀,这世,杨萱已经摆明不想跟他有瓜葛,夏怀宁仍旧苦苦纠缠,三番两次算计她,甚至死了还要败坏她的名声。
萧砺猛地坐起身,摸索着找寻衣裳。
杨萱以为萧砺是厌了自己,想拦却不敢拦,颤着声问道:“大人要去哪里?”
萧砺恶狠狠地说:“掘开夏怀宁的坟,把他挫骨扬灰。”
“不要,”杨萱一把抱住他,“掘人坟墓有损阴德,大人别因为他…”话未说完,泪水已汩汩而下,“大人前程正好,以后会娶贤妻美妾,要是去掘了坟,肯定为人诟病,就是范公公也未必能护得大人。”
死者为大,入土为安,任凭是谁都不会轻易谅解这种行为。
萧砺极快地镇定下来,冷冷地“哼”一声,幽深黑亮的眼眸凝在杨萱身上,“萱萱刚才说什么?”
杨萱擦把泪,低声道:“夏怀宁死了就死了,大人还有大好的前程。”
“不是这个,是贤妻美妾…”萧砺拽过杨萱的棉袄给她披上,手指扣紧棉袄领口不叫冷风吹进去,“萱萱是什么意思?”
杨萱垂眸,声音轻且低,“大人另外娶个清清白白的姑娘,大人这般人物,肯定许多官家姑娘愿意嫁。”
萧砺勾起她的下巴,迫着她看向自己,“萱萱想悔婚?”
杨萱楚楚可怜地道:“不想,可是…”眼眶里泪水点点,被月光映照着,发出细碎的光芒。
“不想就别说那些没用的,”萧砺将她摁进被子里,没好气地说,“赶紧睡觉!”
经过这番折腾,被子里的热气早已散掉,杨萱闭着眼直挺挺地躺着,感觉萧砺披上外衫下了炕。
没大会儿,萧砺便回来,依旧躺在她身旁,粗粝的大手覆在她脸上,沾了满手的泪,不由叹气,“你想什么呢…早说应该把成亲的日子提前,成亲之后,再生下十个八个孩子,你保证没闲心胡思乱想。”
杨萱抽泣着道:“是你先想的,你说心里梗着刺。”
萧砺伸手环住她肩头,霸道地说:“我心里的刺已经拔掉了,你也不许多想,”顿一顿,问道:“你在前一世遇到过我吗?”
杨萱点点头,“…下雨天,范公公来田庄避雨,你穿着飞鱼服跪在泥水里,范公公踩着你的膝头下的车。”
萧砺解释道:“义父年轻时腿脚都受过伤,沾不得湿冷,每逢阴雨天会痛得厉害…后来呢,你跟我说什么了?”
“没有后来,”杨萱轻叹声,一点一点回忆着那天的情景,“你身上沾满泥水,站起来狠狠瞪了我一眼,我没敢再看。没过几个月,我就死了,也不知道你后来娶了谁。”
萧砺怔了怔,突然就想起很久以前杨萱问过的话。
头一次是在田庄,她跟范诚刚定亲,她说,假如她嫁了人,却过得不好,问他肯不肯带她走。
再一次,是他得了御赐的飞鱼服,特地穿给她看,她哭着又问了一遍。
当时,他只觉得莫名其妙,现在却什么都明白了。
萧砺侧过头,两眼一瞬不瞬地望着杨萱,“萱萱,我没有娶谁,除了你我谁都不要,如果时光能够再来,萱萱,我定会带你离开,你肯不肯跟我私奔?”
“不,”杨萱抽抽鼻子,随即摇了摇头,“我不私奔,我要正大光明地嫁给你。”
萧砺长舒口气,低笑,“是我糊涂了,我自然要让你跟夏家脱了干系,然后三聘六礼地娶你…萱萱,你等着,我迟早要当上指挥使,每天穿大红官服给你看。”
杨萱唇角弯一弯,“好。”
远远地,有鸡鸣声传来,而窗户纸开始泛起朦胧的灰白色。
萧砺替杨萱掖掖被角,柔声道:“闹腾了半宿,快睡会儿,要不一天没精神…别担心别人闲话,在家里没人敢说。”
杨萱压在心底的石头已去,而且着实是困了,窝在他臂弯,不大工夫便沉沉睡去。
她悠长的呼吸像是轻柔的摇篮曲,萧砺也忍不住倦意,拥紧她阖上了眼睛。
春桃跟往常一样起了个大早,估摸着卯正时分,走进正房去唤杨萱起床。
刚撩开门帘,瞧见大炕上两人相拥着正睡得香,顿时唬了一跳,忙不迭地退出来。
站在廊下,脸颊热辣辣地烫得厉害。
好容易平静了些,寻到蕙心问道:“大人昨夜几时回来的?”
蕙心茫然未觉,“大人回来了,不知道啊?怎么了?”
春桃咬咬牙没言语,因怕再有人闯到正房院,忙寻条未绣完的帕子坐在西厢房门口,一边绣花一边等着。
直到正午,才见杨萱穿戴整齐地走出来。
春桃忙迎过去,禀道:“胡嫂子将早饭热了好几次,我让她不用热了,直接准备午饭,现在想必做得了,姑娘饿不饿?”
杨萱看她眼神躲闪,猜想她定是进去过内室,面色微红,低声道:“昨天跟大人商议事情晚了…等大人睡醒就摆饭。”
春桃话中有话地说:“姑娘往后少熬夜,晚睡伤身。”
“我知道,以后会早睡早起,”杨萱呼口气,连忙转移话题,“先前做好的那两床石青色被子放哪儿了,这几天大人差事不忙,请他送去给钱多。”
春桃瞧杨萱神情,知道两人只是同床而眠,并不曾成事,也不多纠缠,笑道:“放在厢房炕上,我找包裹包起来。”
又过两刻钟,萧砺才醒来。
他睡觉素来浅眠,身边稍有响动就会察觉,这一觉却是睡得沉,不但没听见春桃走进屋子,连杨萱何时起身也不知道。
睡足了觉,精神格外健旺,全然不是昨天颓废的模样。
钱多上下打量着他崭新的青色缎面长袍,撇撇嘴,“大哥就不该管你,半夜三更跑出去,连门都不关,也不怕被贼人摸进去偷了东西?”
萧砺赧然。
他昨晚着急回去看杨萱,出门之后骑了马就走,根本忘记关门这回事。
心里歉疚,面上却不露,将包裹扔给钱多,“哪天搬?”
钱多抬手接住,“过完二月二,二月初四是个好日子,我看过黄历了,万事皆宜。”将包裹打开,看到石青色绣着苍松翠竹的被面,伸手拍一拍松软的被子,咧嘴笑道:“就知道小四嫂对我好。”
萧砺唇角微弯。
西屋他盖的那床被子才是杨萱亲手缝的,这两床是玉兰跟海棠做的,花样倒是杨萱挑的,而且还特地嘱咐过她们,做一床冬天盖的厚被子和一床春秋盖的薄被。
钱多看到他的笑,又撇嘴,“昨儿四哥烦闷,大哥请了酒,这会儿四哥高兴了,几时也请请我们?”
萧砺想想,“我得问问萱萱。”
钱多“切”一声,“这点事儿也问…真有出息。”
萧砺冷声道:“不想去拉倒。”
钱多忙道:“想去!”
萧砺扯扯嘴角,提着马鞭往外走,“二月初四我一早过来。”
杨萱听说钱多想来吃饭,自不会推辞,特意打发胡顺去买了一篓鲫鱼、一扇肋骨、又提前泡发了香菇、木耳等物。
萧砺如今心眼小,觉得正房院是他跟杨萱两人撒欢的地盘,轻易不许人进去,便是程峪跟钱多也不成,因见竹韵轩空着,遂将酒席摆在那里。
杨萱跟胡嫂子分工合作,杨萱做了钱多点名要吃的醋溜白菜,蒸一碟东坡肉,再做一个扬州菜烧干丝,胡嫂子则做了红烧排骨、清炖鲫鱼和素炒淮山。
两人手艺不见得比小七好,比起小十一却是强了百倍。
兄弟三人吃得心满意足肚子浑圆。
归家路上,钱多感慨不已,一路念叨着想要娶个媳妇,每天回家有汤汤水水伺候着。
二月初四那天,钱多搬家,杨萱带着蕙心跟忆夏等人,再加上薛壮跟刘高婆娘,七手八脚地将宅子收拾出来。
再过三日,李石从江西回来,同来的还有他二叔一家。
堂弟李桥去年秋闱高中,今年打算下场试试春闱。
二叔跟二婶娘一来为陪伴儿子,二来受李山父母相托,操持李石的亲事。
杨萱设宴款待二叔一家。
李桥得知杨萱是醉墨斋东家,眼里再没有过旁人,回到住处,径自央及二婶娘托媒提亲。
李山得知消息,苦笑道:“倘或杨姑娘仍待字闺中,还能轮得到你提亲?我可是比你早来三年,你没瞧见萧千户脸沉得跟黑炭似的?”
李桥愣道:“没成亲就住在一起?”
“六月里成亲,”李山伸出三根指头,“杨姑娘去年刚除服…这两人一个屋檐底下住了三年,圣上都知道,宅子也是圣上赏赐给他们的。”
李桥讶然不已,“当真?”
李山道:“那当然,否则圣上怎会将亲手所写的印章交给杨姑娘?圣上共写了十六幅字,都是宫里能工巧匠精心刻出来的。世面上只流传了八种字样,另有八种杨姑娘还没有放出来。”
李桥心生向往,“我共得了五种,我同窗中最多的是得六种,还有人只得了三四样就欢喜不尽,几时能够将十六种图样都集全了才好。”
李山抿抿唇,“这次会试,我若考中则罢,要是考不中,定然要杨姑娘将十六种图章都给我一份。”
二月中,各地赶考的举人陆续进京,凡来应考者,无不到醉墨斋去转一转。
罗掌柜特意准备了一批品相上佳的笔墨共学子们选用,笔墨虽好价格却不贵,而且见到家境贫寒者,更是分文不取。
醉墨斋名噪一时,几乎无人不知。
二月二十六,会试成绩出来,榜纸就张贴在礼部门口…
第165章
萧砺花二十文钱买了份榜文, 杨萱只看了几行就找到了李山的名字。他排在第二十三名,算是很靠前的位置。
李桥却是榜上无名,范诚也没有。
这次共录了二百八十七人, 前一百人有资格参加殿试复考,复考名次高的前三十人可以得见圣颜, 亲听圣喻。
杨萱很替李山高兴, 正想等殿试名次出来后一并去道喜, 谁知李山跟李桥联袂而来。
李山道:“三日后殿试, 笔试我自认颇有把握, 只怕面圣时候应对不当, 惹得圣上不喜。萧兄跟杨姑娘都见过圣颜,特地请教一二。”
萧砺沉吟片刻, 开口道:“诚恳老实不可妄语,圣上目光如炬, 但有欺瞒必能发现。”
杨萱笑着补充,“圣上性情爽朗, 喜欢快人快语, 先生应答时不必引经据典斟酌词句, 但要言之有物, 不能信口开河。再就跟大人所言,先生怎样想就怎么说,不要为了逢迎圣上说些阿谀谄媚之词…就是夸赞也要夸得朴实真挚。”
李山略思索, 长揖道:“多谢姑娘指点。”
“先生见外了, ”杨萱盈盈笑道, “再过半个月三爷跟春桃成亲,咱们可就是一家人了,而且阿桂师从先生启蒙,先生考得好,我们大家脸上都有光。”
李桥看着杨萱笑靥如花,只觉得一颗心“怦怦”跳得厉害,恨不能溺毙在那对灵动的梨涡中,根本听不到那几人在说什么,只道衣袖被重重扯了下,才恍然回神。
李山瞪他一眼,赔笑道:“四弟今科失利,等三弟成亲之后便回江西,想带些纸笺回去以作自勉…”
不等说完,萧砺已冷声道:“这里没有,往铺子里去买。”
李山早熟悉他的冷面孔,半点没放在心上,李桥却臊得面皮紫红。
他年纪尚轻,因为书读得好,不管在家里还是书院都是被人捧着的,何曾受过这种直截了当的拒绝,只差在地上寻个地缝钻进去。
杨萱自不会在外面驳萧砺的面子,况且她也觉得李桥这般盯着人看实无礼,遂对李山道:“等春桃出阁,会给她陪送几套纸笺作为嫁妆。”
至于春桃乐不乐意给他们,端看他们待春桃的态度了。
李山心知肚明,带着李桥离开。
三日后复考,李山不出意外地得到了面圣的机会。
天南地北共三十位佼佼者站在殿前,有老又少,有黑又白,大都身形单薄文质彬彬,李山的魁梧高大便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丰顺帝一眼就看到了他, “报上名来。”
李山急忙行礼,“学生姓李名山,江西人氏。”
旁边已有人将他的答卷呈在丰顺帝面前。
万晋朝中,江西籍官员不少,几可与江浙一带媲美,丰顺帝并未当回事,可瞧见他的字迹,觉得有些熟悉,遂问:“听说坊间有种李山笺,与你可有关系?”
李山恭声道:“学生与醉墨斋东家相熟,听说她寻人作画刻章,学生不自量力斗胆一试,承蒙东家不嫌弃,便将就着用了。”
丰顺帝浅笑,再仔细瞧一瞧,觉得他浓眉大眼鼻直口方挺顺眼,又问:“观你体态颇为健硕,可曾习武?”
李山答道:“未曾习武,但素有晨跑的习惯,多少有些力气,倘或朝廷需要,愿弃笔从戎保家卫国。”
丰顺帝龙颜大悦,连连点头,“好,好!”
李山会试第二十三名,复考升了三个名次到第二十名,殿试过后,御笔亲批为第八名。
榜纸公布出来,李山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连着数了好几次才确认。
李桥得知,心里若有所思。
他是学子,对历年科考多少有些了解。往年殿试过后,名次会有所变动,但通常变动不大,上下差两三个名次,除非有惊世骇俗的口才打动天子,才能有大变化。
而李山竟然连升十五名。
要说跟醉墨斋毫无关系,那绝对不可能。
当下对杨萱更是刮目相看,连带着对尚未过门的堂嫂春桃也起了几分敬畏之心。
二叔跟二婶娘有心让三年后的李桥也能沾点光,更使出浑身解数,把亲事操持的周到体面,给足了春桃面子。
三日回门,春桃见到杨萱便跪下了。
杨萱忙拉她起来,“都是李家三奶奶,要当家理事了,别动不动下跪,得把威风立起来。”
春桃唇边带笑,眼里却含着泪,“就是以后成了太太夫人,那也是姑娘的丫头。”
“可别这么说,”杨萱笑问,“这两天过得可习惯?三爷的婶娘一家待你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