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长子,夏太太怎可能同意?

几番争吵哭闹之后,夏太太终于应允夏怀远离开,代价就是除了身上衣衫之外,一文钱都不许带走,以后家里财产也完全没有他的份儿。

素纹却是自赎自身,把历年攒下的月钱全部交给杨芷,换回了自己的卖身契。

京都房屋太贵,而且夏怀远身体也干不了重活儿,听说小沟沿这边活计多,就过来试试,不巧正遇到杨萱。

不管是夏怀宁还是杨芷,对于杨萱来说,都跟路人毫无二致。他们过得好也罢,不好也罢,她并不关心,也不想知道。

她只是感念素纹。

前世,杨家下人何其多,可只有素纹记得杨家恩情,大老远地跑到田庄给辛氏和杨修文烧三周年祭。

就为着前世这份情义,杨萱愿意拉扯她一把,遂跟李石商量,“她是我家旧仆,眼下屋子空着也是空着,先让他们住下,房钱按照长期算,每年十两银子…暂且欠着,明年中元节一并交上。”又扫一眼夏怀远,“要是有合适的营生,多少也帮衬些。”

既然杨萱发话,李石自不会驳她的面子,笑着答应,“行,这几天天热,每天都得让酒楼送绿豆汤过来,两位要是不嫌热,就帮忙煮点汤水,要是有便宜的西瓜卖,买上一车切一切送到工地上。”

素纹哽咽着道:“姑娘大恩,我永记在心,日后做牛做马定当报答姑娘。”

杨萱本不指望她回报,遂淡然一笑,“那你得好生过着,你过好了才能更好地报答我。”

素纹重重地点了点头。

夏怀远听到此话,却是很着意地打量了杨萱几眼。

杨萱穿着月白色袄子,配了条轻容纱裙,因怕纱太过轻薄,里面另外衬着层竹叶青的棉布裙子,整个人看着清清爽爽的。

眉眼与杨芷有四五分相似,可她脸色红润,目光清澈,周身的气度比杨芷好上数倍不止。

她身后的萧砺,手里攥一把团扇,正旁若无人不徐不疾地替她扇着风。

可分明杨萱被树荫遮着,而萧砺完全站在大太阳底下,被晒得满脸通红,豆粒大小的汗珠子顺着脸颊不住地往下淌。

夏怀远顿时了然。

难怪萧砺会毫不留情地断了夏怀宁的后,夏怀宁是触到他的逆鳞了。

打发走素纹两人,杨萱回头瞧眼萧砺,掏帕子给他擦擦汗,低声道:“大人不用给我扇风,我不热。”

萧砺“嗯”一声,手下却不停。

李石拊掌笑道:“萧兄乐得摇扇子,杨姑娘不必管他。”掏出折扇,“唰”地甩开,用力扇几下,指着旁边也在干活的匠人,“那边是定北侯的地,差不多八十亩,再往北边是秦阁老的地,有三十亩,还没动工。听说他们买的都是十五两银子一亩,还有十八两一亩的…得亏咱们下手早,否则一亩地就要多出好几两银子不说,还没有好地角。”又指着最里面那边的水塘子,“姑娘与其雇人种果树不如修建座带花园的大宅院,把水塘子建成湖,既能赏花又能钓鱼,几多惬意?”

杨萱道:“这地角不好,周遭都是贫寒人家,但凡能买起宅院的,谁愿意跟平民百姓为伍?倒不如添点银子买在别处,结交有钱有势的邻居…再说建那么一处大宅院,没有三五千两银子盖不起来,还得好几年工夫,不如就种桃树,最多花费三五百两。周遭景致好了,那边房价就可以往高里要…要不一年十两银子租金,得五六年才回本。”

“这话倒也不错,”李石再摇几下折扇,因见有工头朝他招手,便跟杨萱知会一声,颠颠过去了。

杨萱正好得空到薛壮和刘高家里看看。

两家的男人都往水塘去了,只有婆娘跟孩子在。

正如胡嫂子所言,两家东西都挺齐全,院子里甚至还堆了好大一堆木柴。

薛壮家的道:“是二叔送来的,咱庄上不缺烧的,他有空就往这边送,省得花银子买。还说我们在庄上干了半年多,等秋下收了粮食也给我们算人头。”

刘高家的附和道:“薛二叔待人宽和,庄上人也厚道,像别处最多给我们算半个人,哪能按整人头算?这样算起来,最起码明年粮食足够吃,不用特地买了。”

正说着话,刘高家的大丫头端了水过来。

杨萱仔细打量她几眼。

虽说是庄户人家的姑娘,皮肤却很白净,两只手也细皮嫩肉的,并没有多少茧子,可见在家里挺受娇惯。

刘高家的道:“在她之前原本还有个,那会儿岁数小不知道轻重,五个多月掉了。后来隔了三四年才生下她,刘高亲得不行,打小没让干过粗活…后头两个小子都没她这么娇惯。不过咱家这样的人家,再惯也不能忘了本,一应灶上活计还有缝缝补补的都会干,连庄上张家媳妇都夸她手巧,做出来的饭食好吃。”

张家媳妇就是姚兰。

她既然说好吃,应该是错不了。

杨萱顿时想起文竹,她眼看着肚子大了,再从家里到沁香园两头跑肯定吃不消。既然大丫头手巧,那就在沁香园打个下手。

遂开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大丫头微低着头,细声细气地说:“我是七月七那天生的,就取名叫刘巧儿。”

杨萱问道:“我身边不缺人伺候,但有间点心铺子需要人手,活儿不算重,就是要手脚勤快眼里有活儿,你想不想干?”

刘巧儿毫不犹豫地点头,“想!”

杨萱笑笑,“现今案上是位老爷子,手艺极巧,你要是能得他指点一二,别的不说,开间小点心铺子绝对没问题。”

“真的吗?”刘巧儿激动得脸颊发红,“我几时能过去,不知道铺子离这里远不远?”

杨萱道:“先不急,我回去跟掌柜商量一下,过几天再来接你。”

刘巧儿连忙应声好。

回到榆树胡同,杨萱先叫人唤松枝过来,提了提刘巧儿。

松枝笑道:“姑娘提得巧,我也在物色合适人选,先两天找了个小子,看着挺机灵可做事不讲究,邋里邋遢的,文竹吩咐过几次都不改,把她气得够呛,正打算换人。”

杨萱道:“这几天就让她过去,你觉得合适就留,不合适则罢,别因为不好意思砸了店铺的招牌。对了,隔壁知味居还空着?”

松枝点点头,“仍是空着,我碰见过那家以前的白案,问他要不要到沁香园,他说自己开了家小食铺子,每天卖火烧酥饼,赚钱不多图的是个自在。”

杨萱叹道:“人各有志没法勉强,白案慢慢再找,你先顾着文竹,她身子不方便,别碰着磕着。”

松枝乐呵呵地回答:“姑娘放心,我跟文竹都小心着呢。”

杨萱笑着打发了他,又对春桃提了素纹,“…看样子是跟夏怀宁的大哥在一起了,我也没细问。记得大人在椿树胡同的房子里还有几张旧床和几张架子,你雇辆马车送到小沟沿,再许她五两银子把日常用具置办起来…别说是我给的,就说你念着往日情分贴补她的。”

春桃应一声,隔天跟邵北一起,就椿树胡同的东西都搬到车上送给素纹,连带着还有她没怎么穿过的两件衣裳。

素纹看到春桃,眼泪“哗”地流了下来,“…当着二姑娘的面儿我不便多说,春桃,我跟你差不多时候进府,你跟着二姑娘,我跟着大姑娘,到如今七八年了,不说功劳,苦劳总是有。可是…但凡有一点盼头,我也不愿担着背主的名声。”说着撸起袖子,露出胳膊。

春桃望过去,不由惊愕地“啊”了声…

第147章

她胳膊上全是伤痕,有簪子扎的红色小点, 有指甲掐的月牙形指印, 还有明显是拧出来的青紫。

尤其素纹生得白净, 那斑斑点点更是怵目惊心。

春桃讶然不已, “这都是大姑娘…你到底做了什么, 让大姑娘这般对你?”

“我是什么人, 你还不了解?”素纹满脸委屈, “我能做什么?都是听从大姑娘的吩咐…起先大爷病得下不了床, 姑娘不愿意伺候,太太动辄责骂…春桃你是不知道, 夏太太那嘴,简直比茅厕都臭, 什么话都说得出来。奶奶就搬到西屋住,吩咐我在东屋伺候大爷, 后来不知怎么就跟二爷搅在了一处…我劝过奶奶, 她非但听不进去, 还着实厌了我,我只能一门心思伺候大爷。这阵子大爷渐渐强健起来,可奶奶还是跟二爷不清不楚的,连人都不避讳…奶奶在二爷那里受了气,转头就往我身上撒, 大爷拦过两次, 可大爷越拦, 奶奶打得越狠…”

尽管素纹说的语无伦次, 一会儿姑娘,一会儿奶奶,春桃却听得清楚明白,嗟叹道:“过去的事情别想了,能脱身出来就好,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素纹低声道:“只能过一天是一天,大爷说等安定下来就托请个媒人把亲事定下来,我们两个有手有脚的,怎么也能混口饭吃。我现下只担心大爷的身子,若是劳累太过怕旧病复发。”

生病就得请郎中,得休养,得让人伺候。

花出去的银子就没有数了。

春桃点点头,“那你劝着他些,别因小失大,免得带累你。”

素纹展开衣袖拭去腮边的泪,“大爷心里明白,他能听得进人劝…你呢,看你气色这么好,定然过得不错。”

春桃没有否认,“出事前我跟春杏不是被姑娘放出去了吗,那会儿带了些金银首饰在身上,后来二姑娘找到我们,春杏想出去当绣娘,我就一直跟着二姑娘。还有文竹和松枝也跟着二姑娘,他俩去年成的亲,姑娘给买的宅子,文竹已经有了喜,冬月就能生…五月里,圣上把祖屋还给姑娘,我们现下已经住回以前的榆树胡同。”

素纹羡慕地叹一声,“二姑娘人真好…早先都说是大姑娘忍让着二姑娘,现在想想,倒是二姑娘不跟大姑娘计较…二姑娘九月里要及笄了吧,说起来也真快,咱俩同岁,都满十八了。你将来有什么打算,一直跟着二姑娘?”

“我倒是想跟着,”春桃低了头,脸上慢慢泛起浅浅红晕,“姑娘给我定了门亲事,明年四月里成亲。”

素纹热切地问:“真的?说的是哪里的人家?”

话音刚落,只见院门口走进一人,穿件玉带白的长衫,手里攥把象牙骨的折扇,脸面被晒得黑黢黢的。

不是别人,正是在工地上管事的李石李三爷。

素纹以为他有什么吩咐,急忙整整衣裙迎出去。

李石在院子当间站定,朝素纹拱拱手,笑问:“不知春桃姑娘可在此处?”

“在,”素纹回答,见春桃已经红涨了脸慢慢走出来。

素纹立刻明白了,忙道:“大爷在外头分汤水,我过去瞧瞧。”闪身走出门外,在门口顿住步子。

她以为春桃会跟文竹一样,嫁个小厮或者管事。

没想到她会嫁这么好。

这几天,素纹听人提到过。

这位李三爷家里是正经的乡绅,不但有钱,还向学。李三爷的长兄就是举人老爷。

比起夏家是强太多倍了。

春桃若是成了亲,就是正经八百的奶奶。

素纹很替春桃高兴,隐隐又有些失落,假如自己当初被分到二姑娘身边,说不定也会像春桃这般风光。

可是,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各有各的命,想这些也没用。

素纹定定神,手搭在额前遮了阳光,寻见夏怀远的身影,连忙小跑着过去。

而院子里,春桃已经羞得几乎要寻个地缝钻进去了,声音小得好似蚊蚋,“我没跟姑娘说在外头吃饭,若是迟了怕姑娘担心。”

李石低笑,“让邵北回去送个信儿,前头不远有家馆子能做江西菜,带你去尝一尝,顺便跟你说说话儿…想必你也有话要问我。”

春桃胡乱揉搓着手里帕子,“我才没话问你。”

李石笑道:“你不想知道咱们以后的宅子怎么布置?不想知道家里都有什么人,成亲时候谁会过来主持大局?”

春桃骤然抬起头,“是谁要来,不是你爹娘吗?”

“还是想知道吧?”李石拍着扇子大笑,“吃饭时候我慢慢说给你听,在别人家总归不方便,院子里头又晒,不若饭馆子清静。”

春桃思量来思量去,轻轻点下头,待要走,又开口道:“刚才那个姑娘是我旧识,我们在一个院子住了七八年,要是有合适的事情,能不能让他们做?”

李石满口答应,“行,我看这家男人还挺勤快,就是身子骨差了些,怕是累活禁不住。等下次送石料木料过来,让他跟着点数计数,腾出我的人手干别的。”

边说边出了门,唤人驾来马车,让春桃坐在车里,他则跟小厮一左一右坐在车夫两旁。

春桃原先还怕李石也会进到车里,见此情状顿时松了口气。

江西出学子,每科取中的进士跟江浙不差上下,在京都为官的江西人不少,故而江西菜馆也颇多。

李石选中的这家离小沟沿不算近,马车行了一炷香才到,周遭却极清静。屋里放了冰盆,清爽宜人。

因怕春桃吃不惯,李石只要了两道江西菜,其余都是京都口味。

趁厨下备菜的空当,李石掏出只荷包, “先前杨姑娘说她替你备嫁妆,我觉得不太妥当。一来她手头未必宽裕,能出四五百两银子已经是仁至义尽了,二来还有个文竹比着,听说她出嫁时候挺仓促,杨姑娘若是宽待于你,怕文竹心里过不去,所以嫁妆就不用杨姑娘费心了。以往我在家里操持庶务,每年有二百两银子例钱,账上也可以支用五百两,多少攒了些私房…这里是两千两,你看中什么就去买,别委屈自己。”

春桃大吃一惊,没敢接。

李石将荷包塞进她手里, “收着吧,家里虽然面上太平,可也有看人下菜碟的,你嫁妆体面,我脸上也好看。”

春桃低着头道:“我,我配不上三爷。”

“嗯,”李石点头认同,“没错,我对亲事挺上心,你可却不闻不问,这点来看,你确实配不上我。咱们宅院地基都打好了,你也不问问要盖几进院子几座房,水井打在哪里,灶台安在何处?以后我在外面忙,家里的事情都是要你管,你竟是一点不操心吗?”

一席话说得春桃面红耳赤,眼泪都快落下来了。

她忙摇头解释,“我不是不管,我听别人说,没成亲前,不好对婆家指指点点,让人笑话。”

李石道:“如果在家里有长辈在,是应该谨慎些,现在在外头,不必忌讳那么多。这宅子盖起来总归是咱们两个住,住得顺心合意最好…再者,咱们亲事已经说定了,你都不曾给我缝过件衣衫,我看我大哥倒是有不少你做的衣裳。”

春桃又红了脸,“那是因为他是阿桂的先生,除了束脩之外,每年还得供着衣裳。”

“以后把他衣裳省了,改成给我做。”李石毫不客气地说, “我冬天棉袍还没着落,京都比江西冷得多,你给我多絮棉花,做得厚实些。”

春桃咬着唇应了。

一顿饭下来,春桃额外多了许多事情,除了冬天的棉袍子之外,还得给李石做两双鞋,一双厚底单鞋,一双夹棉毡鞋。

袜子自然也不能少,他穿袜子重,至少四双才够换。

再就是,每隔半个月得到小沟沿看看宅院进度,顺带着探望李石一次。

春桃抱怨不止,心里却莫名地踏实了许多。

回到榆树胡同,春桃瞒下了素纹说杨芷的那些话,却把那张两千两的银票交给了杨萱。

杨萱笑叹声,“他也是用了心思,你就别胡思乱想,安安生生地准备嫁妆…既是得了银钱,就准备得体面些,别让人轻看了。”

春桃用力点点头。

日子过得极快,一晃眼就到了中秋节。

杨萱家中不便饮乐,只动手做了几样素馅月饼,算是应景。

辛媛遣人送来节礼,顺道写信说她有喜了,五月中怀上的,刚满三个月,张太太要她回真定养胎,怕赶不上杨萱的及笄礼,特地送她一支簪,提前祝贺。

辛媛是去年十月二十三在真定府行的及笄礼,正月圆的房。

张太太觉得她还是年轻,不想让两人天天腻歪,便把辛媛留在真定,直到清明节才让张继将她接到京都。

果然,两人凑在一起就忍不住,才一个月就怀上了。

辛媛这是头一胎,张太太怕张继闹她,故而将辛媛带回真定。

杨萱跟辛媛见面不多,却是经常书信往来。

辛媛仍是心直口快的性子,有什么说什么,这封信里就表达了对张太太的不满,“…我觉得怀孩子跟没怀没什么不同,胃口还比以前好了很多,相公也不想让我走,但是母亲很坚持,我们也没办法…好在,母亲应允我孩子过了百岁后,就不拘着我在京都住,算起来还得有一整年才能见到你。”

杨萱感慨不已。

张太太管束辛媛是为她好,也不曾往儿子身边塞人。

如果当初杨芷嫁给张继,想必也不会变成现在这副样子。

可见俗语说的不错,“生死在天富贵由命”,有些事情早就在命中注定,强求不来。

过完中秋节,再过十几天,萧砺陪杨萱回田庄上坟烧了纸钱和香烛,又请和尚做了三天法事,撤掉了田庄屋里白帷,将白烛换成红烛,廊檐下的白灯笼换成红灯笼。

除服礼算是成了。

杨萱早给杨桂准备了新衣,宝蓝色的直缀,衣襟处绣着两朵小小的紫红色的宝相花。

她则换了件嫩粉色的袄子。

袄子式样极简单,上面没有绣花花草草,只在腰身处捏了两道褶,便是这两道褶将她的腰身完全衬托出来,柔软而纤细。

往上是让人心动的美好弧度,往下则是一汪静水般的湖绿色罗裙。

整个人仿若亭亭莲花,清婉素雅。

萧砺看得心头火蹭蹭往上蹿,回到京都就迫不及待地让李山写聘书。

李山拿乔,“聘书可不是随便写的,不得一钱,何以润笔?”

萧砺冷冷地看着他,“开个价?”

萧砺长得身高马大,李山也不矮,两人身形仿若,又都是粗犷的长相,远远看上去好像两尊对峙的瘟神。

杨桂跟薛大勇吓得大气不敢出,偷偷溜进内宅告诉杨萱,“萧大哥跟先生打起来了。”

杨萱大吃一惊,提起裙角往外跑,才走出院门,就见萧砺大步走过来。

杨萱奇道:“不是跟先生打起来了吗?”

“他讹诈我,”萧砺目中流露出丝丝笑意,将手里纸笺递给杨萱,“让他写了聘书。”

聘书就是定亲文书,上面写着两人生辰八字,男方交给女方家里供起来以验吉凶。

杨萱接过看一看,弯起眉眼,“我这就摆香案。”

萧砺道:“之前合过八字,都说是极相合的,不用供奉,你收着就成。”

“这是有讲究的,”杨萱笑道:“咱们已经略去许多礼数,这个不过是供奉三天,只当是禀报祖宗一声。”

萧砺抿紧嘴唇不再相劝。

杨萱在厅堂的正北方位架起供桌,摆上香炉并四碟瓜果,再恭恭敬敬地将聘书放在供桌上,上了三炷香,跪下拜了三拜,低声念道:“列祖列宗在上,不孝女杨萱愿与萧砺结成夫妻,愿列祖列宗成全。”

萧砺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的举动,悄悄攥紧了拳头,“皇天在上后土在下,我萧砺誓要娶杨萱为妻,你们成全也罢,不成全也罢,这亲事我结定了。”

他是去合过两人八字,可先后找过三位高僧,又去净虚观请道静法师参合,都说杨萱从八字来看是已死之人,不可为婚…

第148章

已死之人什么意思, 不就是说杨萱是鬼?

真是无稽之谈!

都说鬼见不得阳气,没有影子,可杨萱经常正午时分站在院子里,小脸被晒得红扑扑的。

月上中天时, 他们一道在院子里溜达, 他的影子长, 她的影子短,时而分开时而汇在一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