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叫我伺候官爷,官爷不让我伺候,老太太还会继续骂我。”阿娇掏出藏在枕头下的床隔,擦泪道。
赵宴平沉默片刻,垂眸道:“捏肩膀也就罢了,唱曲太轻贱你,所以我才不愿听。你是正经人家的姑娘,不能由着老太太胡乱安排。”
他是好意,阿娇心里更酸,哽咽道:“只有官爷还把我当正经人罢了,街坊们哪个看得起我?我不怪老太太使唤我,我只想老太太满意,别再骂我了。官爷都知道的,我以前夹在舅舅、舅母中间左右为难,我不想到了官爷家里,还要过那种日子。”
赵宴平便记起了金氏对她的那些谩骂与诬陷。
“我明白了。”赵宴平低声道,“你放心,以后我不会再让你因为我被老太太骂。”
阿娇不哭了,转过肩膀,一双杏眸泪光点点地望着他:“真的?”
美人垂泪,楚楚可怜,赵宴平看向床外,点点头。
阿娇咬唇,忽然问他:“官爷,你说,今晚老太太还会偷听咱们的墙角吗?”
赵宴平神色一僵,再次点头。
阿娇慢慢坐起来,红着脸与他商量道:“昨夜我陪官爷演了戏,今晚官爷也陪我演一回,让我在老太太那边将功赎罪,好不好?”
赵宴平意外道:“你欲如何?”
阿娇摸了摸脸,难以启齿地道:“我,我给官爷唱个曲,官爷听完,叫我再唱一个,老太太听见,就知道你爱听我唱曲了。”
作者有话要说:赵老太太:我怕不是纳了个戏精回来!
哈哈哈,晚上还有二更哦,请挥挥手,叫我看见你们的热情,如果有才女给我编个能让官爷神魂荡漾的曲词就更好啦,哈哈哈
☆、017
天色一黑,街坊们吃过饭说说话消遣片刻便都陆续歇下了,除非也有像赵老太太这样洗了头的,还要等头发干。
孙子与阿娇都进屋后,赵老太太将南门关上,她假装待在后院晾头发,实则再次趴在了东屋屋檐下。孙子是个心软的,她骂了阿娇一顿,孙子肯定会想办法哄哄小美人,如果阿娇聪明点,趁机撒个娇耍个媚,没准就能勾引成功。
赵老太太等了一会儿,里面忽然传来阿娇委屈的声音:“官爷真的不是嫌我当过窑姐儿才不要听曲儿的?”
赵老太太精神一震,只听孙子在里面道:“不是,只是觉得不合适。”
阿娇:“那现在只有你我,我给官爷唱一首,如何?”
孙子:“嗯。”
又安静了会儿,一首甜濡羞媚的小曲儿婉转地飘了出来,因为声音太低,就像美人在耳边浅吟低唱一样:
“良夜灯光簇如豆,占好事、今宵有。
酒罢歌阑人散后,琵琶轻放,语声低颤,灭烛来相就。
玉体偎人情何厚,轻惜轻怜转唧口留……”
阿娇唱的是词人周邦彦的《青玉案》,词曲与其他名家艳词一样在各大青楼广为流传,也是妓子们都要学的一首小曲儿之一。阿娇刚学的时候还不懂词里讲的是什么,懵懂猜到有个姑娘放了琵琶去找什么人了,后来读的书越来越多,阿娇才真正明白。
阿娇盼着能得到官爷的怜惜,唱曲儿的时候心里想的都是他,那曲调就更羞更媚了,直把窗下的赵老太太都唱得春心一荡,梦回新婚燕尔的时候。
老太太只是听,赵宴平可是坐在阿娇面前,看着她低眉羞涩,听着她曲调柔媚诱惑,赵宴平恍惚之间陷入了一场幻境,夜深人静他躺在帐中,忽然有个美人钻进帐子妖妖娆娆地挤进了他怀中,将那红唇也贴了上来。
脑海里想着这些,当袖子被人扯动,赵宴平本能地攥住了那只手。
他的力气是那么大,仿佛要勒住一条缠上来的蛇,阿娇好疼,怯怯的喊“官爷。”
赵宴平陡然回神,见她蹙着眉头惶恐地看着他,赵宴平反应过来,立即松手,刚要解释,她突然扑过来,小手捂住他的嘴,朝北面的窗摇了摇头。
幽香扑鼻,赵宴平全身僵硬。
他的嘴唇抵着阿娇的掌心,隐隐发烫,阿娇芳心乱颤,忙也缩了手。
帐中一片安静,赵宴平定了定神,按照计划道:“唱得不错,再来一首。”
阿娇转过去,又唱了一首,才唱了两句,她演起戏来:“官爷,你,你不听曲儿了吗?嗯,官爷……”
这样的戏,可比唱曲儿更叫人心头窜火。
赵老太太知道事情已成,心满意足地走开了,毕竟她也是被孙子逼得才来听墙角,如果孙子肯乖乖娶媳妇纳妾,赵老太太何必多此一举?
“好了,老太太走了。”
发现祖母一走,赵宴平立即叫停,殊不知他背后已汗湿一片。
阿娇没脸见人,抓起被子将自己脑袋都遮了起来。
赵宴平配合地挂起床隔,完全挡住了她的身影,赵宴平才迅速走回窗下,暗暗地调整气息。
看了两刻钟的书,赵宴平才折回床上,躺下入睡。
阿娇睁着眼睛,一动不动,赵宴平看着纱帐,久久难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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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阿娇醒来,发现赵宴平换上了那身紫色捕头官服,头戴黑色方顶幞头,露出一张冷峻威严的脸,望之令人生怯。
“官爷今日要去衙门了吗?”阿娇扶着床柱,一边穿鞋一边问,不自觉地流露出一丝不舍。
她才起来,一头长发略显凌乱,红润的脸上残留枕头压痕,竟也不减她的美貌。
赵宴平侧身系好幞头的带子,道:“一共三日假,已经用完了,我不在家,一切听老太太吩咐,若遇到难决断的事,叫郭兴去衙门找我。”
阿娇点点头,要去打水洗脸,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官爷已经洗过脸了。
她小声道:“官爷怎么没叫我起来服侍你,叫老太太知道我睡懒觉,她又要生气了。”
赵宴平背对她道:“无碍,她只会以为你昨晚受累,不会气这个。”
阿娇被他说的脖子都红了,这对儿祖孙俩,还都挺直言不讳。
赵宴平只是想让她安心多睡会儿而已,见她脸红得像煮熟的虾,赵宴平抿抿唇,先出去了。
阿娇心慌意乱地洗了脸,坐到梳妆台前,看到昨日沈樱送她的两盒胭脂,阿娇打开那盒面脂,用指尖挖了一点点在脸颊两侧抹匀,但她此时脸色通红,面脂的效果并不明显,只是香味儿很好闻,恰到好处。
翠娘端了早饭过来,摆好碗筷,看到阿娇娇滴滴地走出来,翠娘嘿嘿一笑。
阿娇嗔了她一眼,走到饭桌前给老太太请安。
赵老太太早忘了昨晚的那点不痛快,看功臣一样笑眯眯地叫阿娇坐,还给阿娇分了一个鸡蛋。
阿娇见桌上就两个鸡蛋,另一个摆在官爷那边,奇怪问:“老太太怎么不吃?”
赵老太太不以为意地道:“我都这把年纪了,还吃这个做什么,你们年轻人吃吧。”
阿娇闻言,没说什么,低头剥鸡蛋,剥完趁赵老太太不注意,将整个鸡蛋都放进了赵老太太的碗里。赵老太太吓了一跳,阿娇柔声劝道:“老太太吃吧,鸡蛋养身子,您身子骨硬朗了,才能长长久久地帮官爷操持这个家啊。”
赵老太太已经习惯家里的鸡蛋都给孙子吃了,后来家里条件好了些,孙子叫她也吃,赵老太太还是舍不得,她也没想天天给阿娇吃蛋,看在阿娇昨晚伺候孙子一场的份上,赵老太太一高兴才让翠娘多煮一个,没想到阿娇竟孝顺了她,还说得她心里舒舒坦坦的。
“就你嘴甜。”赵老太太假意瞪了阿娇一眼,收了这个蛋。
阿娇端碗喝粥。
赵宴平瞥见老太太翘起的嘴角,想到自己不在家的时候阿娇可以替他孝顺祖母,便觉得纳阿娇为妾这个决定没有做错。
饭后,赵宴平去屋里拿佩刀。
阿娇临时想起一事,快步追了进去。
赵宴平见她急匆匆地追进来,一边戴刀一边等她开口。
阿娇招手示意他走到衣柜这边来,然后找出昨日柳氏送她的银子与翡翠镯子,悄悄道:“这是太太私下给我的,昨晚我忘了告诉官爷,太太说了,镯子是她送我的见面礼,银子是沈员外赐的,叫我先收着,留着必要的时候给官爷应急用。”
赵宴平去接母亲的时候就猜到了,沈员外与母亲耳语之前,特意先打发走了长子沈文彪。
“既然叫你收着,你就收了吧。”赵宴平淡淡道,大步走了出去。
过了会儿,赵老太太问阿娇:“你急急忙忙追进去,跟官爷说了什么?”
阿娇想,柳氏偷偷给她银子与镯子,可能也是担心老太太与她抢,所以阿娇急中生智撒谎道:“没,没什么,我不是要给官爷做袍子嘛,可我连官爷的尺寸都不清楚,刚刚用手给官爷量了一下,这样做的更合身。”
赵老太太不疑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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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宴平骑马来了衙门,这匹马也是老捕头留给他的家产之一。
刑房的捕快们差不多都到齐了,见到办完喜事的赵爷,大家都笑得特别暧昧,纷纷揶揄起来:“赵爷刚纳了美妾,怎么没在家里多待一会儿,还来这么早?”
赵宴平面冷如霜,冷冷看过去,目光落在哪个捕快脸上,哪个捕快就乖乖闭了嘴。
赵宴平喊来他最器重的一个年轻捕快,问他:“这三日衙门可有什么案子?”
年轻捕快叫陈庆,今年虽然才十六岁,可他机敏聪慧,脑袋瓜也好使,比那些有资历的老捕快还顶用。
“回赵爷,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案子,大人都解决了。”
旁边一个捕快听了,无精打采地道:“是啊,都是鸡毛蒜皮,啥时候再来个大案子,兄弟们也活动活动筋骨,再不动动身上都快发霉了。”
赵宴平闻言,冷声道:“大案往往都会牵扯人命,有什么好的?”
那捕快顿时脖子一缩,不敢再言语。
没有案子,赵宴平让刑房一共三十个捕快排成几排,他带着他们操练武艺。
练了半个时辰,大家正休息的时候,县衙门口突然有人敲鼓,隐隐有哭冤声传来。
有人喊冤说明案子来了,哭得这么凶,怕是不简单。
然而县衙里的捕快分为皂班、捕快、壮班,赵宴平以及他手下这三十个捕快只管传唤原告被告、搜集证据、抓捕犯人,在县衙大堂里站堂的是皂班,看押犯人、动用大刑以及知县老爷出门巡逻负责在前面清道的是壮班之责。
三班各司其职,除了赵宴平可以去大堂旁听案情,其他捕快们只能在刑房等着。
赵宴平神色凝重地去了大堂。
知县谢郢也才从公房过来,皂班诸人都就位后,谢郢看眼站在一侧的赵宴平,命人去带喊冤人。
喊冤的是一对儿夫妻,家住武安县辖的大盘村。
妇人哭个不停,他的丈夫张大江红着眼圈道:“大人,小民的儿子三郎今年才七岁,平时喜欢跟着爷爷一起去放牛,昨日黄昏他随我爹出去放牛,中途不知怎么走散了,至今不见踪影,小民怀疑是同村的郑铁匠抓了他,求大人做主,快去抓了郑铁匠救出我儿!”
谢郢问道:“为何你要怀疑郑铁匠?”
张大江的媳妇哭道:“因为他恨三郎!八月里郑铁匠的儿子石头叫上我们三郎去河里洑水,石头腿抽筋淹死了,三郎命大没出事,郑铁匠跟他媳妇就天天说是我们三郎害死了石头,还诅咒三郎不得好死!大人,我们夫妻俩从未与人结过仇怨,除了郑家再没有旁人会害三郎,求大人快派人去郑家搜人吧,我们打不过他们闯不进去,再耽搁下去,三郎就真的活不成了!”
张三郎失踪,夫妻俩又有仇家,目前来看此案郑铁匠嫌疑确实最大,谢郢当即发了搜查令,派赵宴平带上四个捕快去大盘村查案。
作者有话要说:这本不是专门的破案文,谈情说爱为主,但偶尔也会走剧情哈,毕竟立意是市井之家,人生百态~
嗯,继续发100个小红包!
☆、018
大盘村离县城不近也不远,赵宴平带着四个捕快跟在张大江夫妻的驴车后,抵达大盘村时已经接近晌午。
“官爷,这就是郑铁匠的家!”
张大江直接将车停在了一户人家门前。
郑铁匠刚打完铁,休息休息准备吃饭了,郑家媳妇坐在灶膛前烧火,见张大江夫妻真的领了几个捕快过来,郑家媳妇手一抖,慌张地跑进屋里,一把推醒了躺在床上打盹儿的男人:“快起来快起来,捕快来了!”
郑铁匠身材魁梧,光着膀子铁塔一样,还长了一双铜铃似的大眼。
听说捕快来了,郑铁匠脸上也闪过一抹心虚,毕竟这世道百姓们都怕官家。
夫妻俩手忙脚乱地往外跑,郑家媳妇经过灶膛时,注意到灶膛口都是柴禾,她还弯腰收拾了下。
赵宴平骑在马上,他的意思是先去张家找张老头了解情况,之后再来郑家搜人,现在张大江自作主张将他们领到郑家门前,赵宴平面露不快,并未下马。
赵爷不动,陈庆等四个捕快也都没动。
五人都戴佩刀,威风凛凛,震慑得附近出来看热闹的村民们都不敢大声喧哗。
郑铁匠在大盘村乃数一数二的壮汉,无人敢招惹他,郑铁匠威风惯了,然而在看到赵宴平的时候,一身紫袍铁面威严,郑铁匠下意识地弯着腰,朝赵宴平拱手诉苦道:“官爷莫要听他们胡说,小民昨日去镇上送货,在酒馆喝酒喝到天黑才回来,根本没见过张三郎,鬼知道那孩子去哪了!”
张大江的媳妇扑过来,伸手就朝他脸上够:“你还撒谎!自打石头溺水没了,你们两口子天天去我们家门口晃悠,扬言要三郎给石头赔命,三郎被你们吓得夜夜做恶梦!现在三郎早不丢晚不丢,偏偏在你去镇上喝酒天黑才归的时候丢,你还说跟你没关系!快把三郎还给我,不然我跟你拼命!”
“你少胡搅蛮缠,我要是抓了三郎就让我天打雷劈!”
郑铁匠推开疯了似的张大江媳妇,他力气大,直接将张大江媳妇推到地上,摔了个大跟头。
这下子张大江急了,冲过来要与郑铁匠厮打。
“都住手!”
赵宴平突然喝斥道。
“听见没,官爷让你住手!”郑铁匠抓住张大江的小细胳膊,猛地将人甩了出去。
张大江打不过他,想到捕快们是他请来的,立即跑到赵宴平的马前:“官爷,三郎肯定在里面,你快进去搜吧!”
赵宴平冷眼看向郑铁匠。
郑铁匠走到一旁,指着里面道:“他们家的人没资格进我家院子,官爷来办案,随便进,今日官爷要是能在我们家搜出张三郎,我把自己的脑袋砍下来!”
郑家媳妇也站在他身边,气冲冲地瞪着张大江的媳妇。
赵宴平派一个胆大心细的壮实捕头进去搜。
郑铁匠的家并不大,能藏一个七岁孩子的地方也有限,捕头前后院都看过,只用了一刻钟就出来了,一手搭在佩刀刀柄上道:“赵爷,里面没人。”
郑铁匠夫妻俩的身板挺得更直了。
张大江的媳妇突然哭嚎起来:“你个杀千刀的,三郎是不是已经被你害死扔到哪个山沟沟去了,我跟你拼了!”
她是想拼,郑铁匠怎会让她打自己的媳妇,随手一拨又将她推开了。
眼看两家子又要打起来,赵宴平眉头紧锁,吩咐两个捕快道:“宋伟、王川,你们在这里守着,不许郑铁匠夫妻擅自离开。”
“陈庆,你去镇上酒馆,看看是否有人能证明郑铁匠的证词。”
安排了三人,赵宴平朝张大江道:“你们家在何处?速带我去。”
他面容冷峻,张大江不敢违背,拉上妻子在前面带路了。
村民们难得碰到官爷来村里办案,一个个都想瞧热闹,午饭都不着急吃了,一窝蜂地跟在后面。
张家住在大盘村的村西,这边房屋稀疏,没有郑家的位置好。
张家家境还算可以,猪圈里养了两头大猪,还有一窝小猪仔,大门口外面的柳树上拴着一头大黄牛。张大江的母亲张婆子才做好饭,愁眉苦脸地带着两个孙子,张大江的父亲张老头昨晚弄丢了孙子,急火攻心病倒了,在屋里躺着。
张老头是最后一个见过张三郎的人,赵宴平让众人都去外面等着,他单独进屋去问话。
张老头才五十来岁,看肩膀骨骼应该是个硬朗的农家老汉,这会儿虚弱地靠在床头,不时咳嗽两声。
“官爷,找到我家三郎了吗?”张老头忧心忡忡地问。
赵宴平道:“我们刚过来,得先了解情况再开始搜捕,老伯您再回忆回忆,昨日是怎么与三郎走散的。”
张老头叹气道:“三郎刚七岁,最是贪玩的时候,每次放牛他都会四处瞎跑,一会儿找不到人,一会儿再从草堆里山坳后面跳出来,昨天也是这样,时间长了看不到他,我还以为他肚子饿先回家了,哪想到家里也没有。”
赵宴平也是农家出身,知道这种情况很常见。
“这边听说过有人贩子吗?”
“没有,我活了五十多岁了,没听说附近哪个村里丢过孩子,除非自己家里过不下去,主动卖儿卖女的。”
“那你们可与谁家结过仇怨?”
“也没有,偶尔会吵两句,但值得冒险偷孩子的少,就上个月石头死了,郑铁匠来我们家威胁了一阵。”
“老伯也觉得是郑铁匠藏了三郎?”
“他最有嫌疑,可到底是不是他,我们也没证据,得靠官爷替我们破案。”
赵宴平发现,与动不动就哭闹的张大江夫妻比,这个张老头说话很有条理,情绪也没那么激动。
赵宴平与张老头谈了两刻钟,该问的都问了,他嘱咐张老头好好休息,出去了。
“官爷一路过来还没吃饭吧,不如现在我们家凑合凑合。”
张婆子端了几张饼出来。
赵宴平没胃口,叫跟着他的捕快吃,他默默地观察张家众人。
张大江夫妻、张婆子的眼里都布满了血丝,想来一直在担心张三郎的下落。张三郎的两个哥哥,大郎十二岁,长得颇为壮实,从他这身板也能看出来张家日子过得不错。二郎今年九岁,模样清秀文静,像个读书郎。
“二郎在读书?”赵宴平问道。
二郎拘谨地点点头,张大江解释道:“就在我们村里的私塾,我们本来是想让三个孩子都读书,老大脑袋笨自己放弃了,老二、老三都喜欢读,特别是老三,夫子都夸他脑袋聪明最有前途,官爷,您可千万替我们找回三郎啊!”
赵宴平沉默,观察过张家前后院的情况,赵宴平命身边的捕快留在赵家,他让大郎、二郎带路,要去张老头平时放牛的山头看看。
张大江激动道:“官爷,我带您去吧?他们两个孩子懂什么。”
赵宴平看他一眼,仍然带着两个孩子走了。
三人还在附近的山头走动,陈庆从镇上搜罗证据回来了,在张家喝了两碗水,再马不停蹄地赶到山头,向赵宴平禀报道:“赵爷,郑铁匠说的都是真的,他昨天送完货后就去了酒馆,一直待到天黑才醉醺醺地走了,酒馆掌柜、小二都认得他,能做证明。”
赵宴平与大郎、二郎谈了很久,基本已经确定此案与郑铁匠夫妻无关了。
“你先回去,将郑铁匠夫妻带到张家,我们稍后就到。”
陈庆领命,抹把额头的汗,转身又下了山。
“官爷,郑铁匠既然一直待在酒馆,你怎么还要抓他去我们家?”二郎疑惑地问。
大郎戳弟弟脑袋:“你傻啊,不是郑铁匠,那就是他媳妇,总之跑不了他们家的人!”
赵宴平笑了笑,视线扫过附近那些杂树丛生的山头,他领着兄弟俩往回走。
张家门前挤满了村民。
郑铁匠夫妻已经到了,郑铁匠眉头紧锁,狐疑地盯着赵宴平,他媳妇则一脸忧惧,紧张地抓着丈夫的胳膊。
赵宴平就坐在院子里审案,命人将卧床休息的张老头请了出来。
制止了张家夫妻、郑家夫妻的争吵,赵宴平注视着张老头道:“老伯,听说你家里三个孙子,你最喜欢三郎?”
张老头定定地看着他。
赵宴平继续问:“石头死后,三郎在外被郑铁匠夫妻威胁叫骂,在家被父母数落他不该去池塘洑水惹事,导致他茶饭不思夜夜噩梦,老伯劝不了郑铁匠夫妻,也管不住儿子儿媳,所以时时刻刻将三郎带在身边,尽量不在家里待着?”
张老头僵硬的肩膀垂了下去。
赵宴平看眼大郎,再道:“大郎说,昨天他亲眼看见老伯拿了家里的茶果、肉干,他说你偏心,有什么好东西只想着三郎,准备趁放牛的时候给三郎吃独食,其实是你将三郎藏了起来,那些茶果、肉干是给三郎充饥的,是不是?”
此言一出,院子里的郑铁匠、张大江等人,以及守在村口的村民们都震惊了!
“爹,真是您干的?”张大江红着眼睛问。
张老头敢做敢当,昂首挺胸地承认了。
张大江的媳妇捂着嘴跪了下去,抽泣着埋怨道:“您藏三郎干什么啊,我们都快被您吓死了……”
张老头冷笑,瞪着儿子、儿媳妇道:“我为什么藏三郎,你们俩比谁都清楚!他跟石头一块儿去洑水,石头淹死了,三郎能不怕?他怕得做梦都在喊救救石头,你们俩倒好,因为郑铁匠来咱们家闹事,你们便把气都出在三郎身上,我再不想想办法,让你们记起三郎也是你们身上掉下来的肉,早晚三郎要坏在你们手里!”
这一番话说得张大江夫妻都惭愧地低下了头。
郑家媳妇听说三郎做梦都要救石头,突然也嚎啕大哭起来。
张老头见了,指着郑铁匠道:“还有你,我们愿意石头死吗,那都是命!你骂三郎一次两次我忍了,你天天来骂,我们知道你只是嘴上说说撒气,三郎还是孩子,他是真怕被你打!铁匠我告诉你,我这次藏了三郎,除了要教训我儿子媳妇,也是给你提个醒,你真敢对三郎下手,今日官爷能抓出我,明日就能抓出你,你想去县衙吃牢饭砍脑袋,尽管来试试!”
郑铁匠脸都涨红了,见那人称赵爷的紫袍官爷冷冷地看着他,仿佛真的要抓了他一样,郑铁匠突然蹲下去,揉着脑袋道:“我这不是疼吗,石头没了我难受,我媳妇也难受……”
张老头怒道:“你们难受就来骂三郎,骂死三郎石头就能活过来?”
郑铁匠不说话了。
张老头该骂的都骂了,指着远处一片山头对儿子道:“三郎在那个山头,里面有个山洞,你们去接他回来吧,好好哄哄他,别让亲儿子跟自己离了心。”
张大江的媳妇终于知道了儿子的下落,爬起来就往外跑,两个儿子也都跟着她去了。
张老头走到赵宴平面前,耷拉着脑袋道:“因为我们家的事让几位官爷白跑一趟,一人做事一人当,我随官爷去县衙。”
赵宴平道:“你这算是谎报案件藐视官府,先随我们回县衙,由大人定夺。”
张老头没有异议。
张大江跪着求官爷们放过老爹,宁可他自己去衙门坐牢。
村人们也都同情张老头一片苦心,纷纷求情,就连差点被张家冤枉的郑铁匠夫妻也求赵宴平网开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