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坐起身,便看见他在收拾东西。他还穿着睡衣,头发微显凌乱。她蓦然想起,他说过几次,参加完婚礼后,他要出差。最近记性有些差,差点把这件事给忘了。
收拾个出差的箱包么,怎么能把他为难成这样?她看着他的动作,显得手忙脚乱。
她下床,走到他身边:“让我来吧。”
筋他看看她,挑了挑眉,走到了一边。她将箱子里的衣物重新拿出来,微微皱眉,随口问道:“怎么带这么多东西?”
又不是不回来了……
他没有回答她,只是安静的坐在床沿,看着她在那里替自己收拾东西。
猾柯尼卡见他并不回答,便抬头看了他一眼。
他的瞳色非常暗沉,仿若没有尽头的黑夜,透出一丝飘忽的情绪,却又显复杂无边。
这样异样的眸光,如深海旋涡,让她莫名心酸,以至很长一段时间,她都记得此时他的眼。
“胶卷儿,我明天早上就走了……”他的声音有些哑。
气氛似乎有些压抑,她想笑一笑,却笑不出来。开玩笑用手里的衣服扔他,轻声道:“我知道了,什么时候回来?”
他试探着:“如果,很晚才能回来呢?你会不会……”他顿了顿,眼眶竟有些热,“要是有事可以去找初二、初三,他们会帮你。”
“我不在的时候,也不要再回老房子,万一有什么事……”
“初一……”
也不知怎的,明明是想开玩笑,缓和一下气氛,眼中却莫名的升起了雾气:“你早点儿回来,就不用担心我了。”
杨初一的唇渐抿,一个起身,将她压在柜门上,人显焦躁:“我从来没有要求你说出自己的心意,现在,能不能告诉我?”
他的样子太过反常,柯尼卡的心里的不安开始放大,低低的柔声问他:“初一,这是怎么了?”
在他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的右手倏然的,握上她的脖子,力道深了又浅,似是在极力控制,最后以额抵着她的额,如绝望的困兽嘶哑了声线,似胁迫,似诱哄,还似恳求:“胶卷儿,就一句话,几个字……有那么难吗?乖,快说,快告诉我。”
他的声音里夹杂着痛苦,还有渴望的急切,她心中所有的信念顿时被扯断,被他的痛苦感染着,不安的情绪像是一张密密麻麻的网,紧紧裹住了她,无法呼吸,不可挣脱。
她抱着他,颤声轻道:“初一,你想要瞒我什么?告诉我,我想跟你一起分担……”她不能再任着他这样下去。
他像是被定住了一般,全身的每一寸线条都变得极其僵硬,任她的双臂环抱着自己的腰身,整个人呆呆地全然没有任何反应。
她伏在他胸前,因为强迫自己压抑心中的酸涩,嗓音微微沙哑。
“初一,我爱的人……能够看穿我的逞强,可以保护我的脆弱。我受到委屈的时候,能让我的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上。他会告诉我,就算我什么都没了,我还有他……”
她的声音哽住了,无法继续说下去。她爱的这个男人,便是这样处处为她想着的初一。相信他,爱他,根本不需要任何的理由。
他几不可察地抬了抬肩,她察觉到他的动作,下意识要抬头,他却将她的脑袋压回自己的胸膛。他的手臂终于环上了她的背后,把她紧紧箍在怀内,力气大的好似,下一刻她就会被他勒到窒息。
他想这一刻定格成永恒。
“我瞒着你的事,很简单……”他吻了吻她的发,“你要的一辈子,我想要尽力做到。”
她悄然止住了微渗的泪,隔着一层睡衣,她的手心紧贴着的他的肌理,也慢慢的不再僵硬。
近中午的时候,杨初一又接了个电话,出了门,柯尼卡对着收拾好的行李箱,有些晃神。
像是想起什么,她跑去客厅,就趴在昨晚他们坐着的位置,四处细细看。昨天,在这里,她的手指好像碰到了什么东西……当时只顾着担心初一,那东西好像滚了到旮旯里去了。
终于,她在沙发底下看了一个白色的小药片。
柯尼卡止住慌乱的心跳,将药片握在手心,久久无法回神。
杨初一回来的很早,Jimmy怕他变卦,连着夏琳与李元,在旁边说了不少话。回别墅之前,他还去了一趟北茗苑,爸爸跟爷爷都还在公干,只是妈妈在。
他说了些保重之类的话,最后,只能宽慰自己,幸好,妈妈还有初三。
到了晚上,两个人一起看电视,杨初一的电话依旧很多。甚至,显得格外急促,不像之前,一隔一段时间的响,而是呈连续的状态,一直没停过。
柯尼卡只是看似平静的看了他一眼,拼命的将自己的情绪压到最理智的状态。
杨初一看了一眼手机,都是Jimmy跟夏琳打来的,估计是担心自己又临时变卦。眼见柯尼卡认真的对着电视机,里面正在放一档科学探索节目,一心以为她在专注看,怕自己打扰到她,便直接走去阳台。
“Lance,我还是不放心,明天我去接你,然后一起去机场。”
“不用了,她会怀疑的。”他捏紧了手机,“Jimmy,安心,我不会变卦的。”
杨初一抬头看着夜空,因为天气有些阴沉,并不能看到星星,他说:“Jimmy,我会努力活下去……”
电话那边久久无声,谁也没再开口,各自默契的掐断了电话。
“初一,你明天出差要多久?”
杨初一回头,她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他的身后,悄无声息的。
他若无其事的对上她平静的双眸,敛了心神:“可能会久一点。”
柯尼卡抿了抿唇,强忍住那股悸动,继续问他:“初一,你是不是有事瞒我?”
早上,她也这样问他,他告诉她,他要为那一辈子的承诺努力。
他挑挑眉,反问她:“怎么了,是不是心情不好。”
柯尼卡咬了咬牙,伸出手,摊开手心:“这是什么?”
杨初一怔住了……昨夜他疼的厉害,他记得有让李元包好一份药放在身上,手忙脚乱吃药的时候,掉了一粒,后来便忘了这事。
“初一,那时候,你是不是处心积虑的想赶我走?”
“现在,你又想瞒着我,悄悄儿的去哪里?我不想有事的时候去找初二或是初三,初一,我只想在你身边,我需要你的时候,你都在。你需要我的时候,我也能在……”
“胶卷儿……”
他整个人呆呆地全然失去反应,仿佛不相信耳中所听到的这些话,又仿佛一颗心在石化了无数岁月后,终于还是等来了她亲口说出这一句,无边的往事,一幕幕历历在目,此时此刻的他心底毫无欢欣,惟只觉大悲大恸。
夜色静谧,耳边是风过树梢的微沙的声音。
他终于开口,说话很轻,很轻,像是在与她低语:“为什么才说这些话?”
拂在耳际的气息,轻声说着,“活着能听到这些,真好……可是,为什么让我等了那么久?”
“初一……我……”脸庞被他热烫的颊线擦过,他堵住她的嘴将她压向墙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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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但曾相见便相知,相见何如不见时 2
这个吻看似猝不及防,两个人却都是满足的低声喟叹一声,柯尼卡已经分不清,是她的眼泪,亦或是他的,滑入了口中,咸咸的带着苦涩。
她的额头抵着他的心口,肺腑内酸意泛滥,满盈的让她几乎发不出任何声音。
她止住了泪,双手下意识的悄悄攀紧了他的脊背,她轻轻的把他抱在怀里。现在,不是他害怕失去她,而是她不能失去他。
“初一,让我陪着你……我不管你要去做什么,看病也好,结婚也罢,你丢不下我的。”
恳他低头,微悄气息在她的唇边徘徊:“胶卷儿……我明知道这样很自私,你要的东西,可能是我永远都给不起的了。你知道么?我曾经告诉自己,我要恨你,我也要你恨我,在你对我的恨没有到我恨你一样深之前,我不能死,不能走,不能有事……”
“检查结果出来的时候,Jimmy让我马上安排动手术……我只是恨,时间为什么这样短,那么多的如果,都补不回来的时间……被我们浪费了。”
“我知道应该放你走,可是我做不到……胶卷儿,你知道么,我心里怕……”
奸杨初一将脑袋埋在她的肩窝,声音闷闷的,满是无助。他怕很多东西,怕死,怕离开这个世界,他还有许多事情没有做。他希望她能恨他,只有这样,她才能记得他……他却又害怕她恨他。
他摁着她的后脑勺,不让她抬头,不让她看到他现在的模样。
“初一……”
她满足的贴着他的胸膛:“幸好你没有赶得走我……你说的每一句话,你答应我的每一件事,我都会牢牢的记得。”
“胶卷儿……”他的喉结艰难的滑动,“如果,我做了那样多的事情,你还是不能动心半分半毫,就算是走,我也不会安心。幸好……”
她作声不得,胸腹中涌起的痛楚堵在心口,让她几乎不能呼吸。她只想牵他的手去抚摸自己的脸颊,无能为力地想籍此让他心安。想告诉他,她从来不知道自己带给他的,是这样沉重的不确定。想拥抱他、抚慰他,想和他倾谈很多,很多的话。
这个晚上,两个人几乎是一夜无眠,醒来时已是晨光初照。
柯尼卡睁开眼的那一瞬间,慌忙的看向身边,幸好,还在……她这样大的动作,也将浅睡中的杨初一唤醒,他索性侧过身,用手支着头,安静的看着她。
四目相对的时候,柯尼卡微微一笑,自然的伸手勾住他的脖颈,对准他的脸颊,柔柔的印了上去。那样轻,那样细致,无比耐心,且充满爱意。
“初一,早……”
他先是一愣,诧异的盯着她,接着,唇角噙着笑意,强势的把她搂在胸口,翻身压倒。手从她的睡衣下摆伸进去,一路游移到胸口。
他贴上她的唇,温柔的吮住,接着,毫无预兆的,他猛地咬住她柔软的颈侧。她吃痛,惊呼的声音却被他堵在了喉咙里。
他盯着她微颤的睫毛,轻笑,在她唇上轻轻印落一吻,将臂膀从她颈下移开,翻身起床。
“我去洗个澡,你再睡一会儿?”
他丝毫不提今天要出门的事,关于病情,关于他的身体,她一问他,他便开始转移话题,要么,直接闭口不谈。即便,他们昨夜看似彻底的向彼此敞开心扉。
浴室里传来水声,柯尼卡索性不起了,懒洋洋的靠在他刚刚躺过的位置,被子上、枕头上,有他清爽的味道。
不一会儿,玻璃门拉开,杨初一边走边擦拭仍滴着水珠的黑发,白色宽边的浴巾随手的扔在更衣室的藤框里。橱柜里他们的衣服排列整齐,他穿戴完毕,便在床边坐下。
“还不起?”
他俯首,下巴搁在她的肩沿,温热的呼吸喷吐在她柔软的颈窝。
她忍俊不禁,嘴角牵出浅浅的笑弯,四面笼罩而来的,都是他沐浴后清新的气息,一股脑儿的钻入鼻端,让她沉迷。
相互凝视着,没有人开口,谁也不愿打破这一刻两心的迷离。
最后,终是她忍不住,仰首看他。
“你早上不是要走么?”
杨初一抿着唇,勾起一抹笑,牵来被子盖好她裸露在空气中的小腿。
“等下来客人,你是不是就打算一直这么赖床?”
“客人?什么客人?”柯尼卡显然回不过神来,别墅里除了洪嫂,从来没有来过什么客人。
杨初一只是微笑,起身走出去。
果然,没多会儿,急促的门铃声响起来。柯尼卡手忙脚乱的开始穿衣、洗漱。
外面砰砰的动静极大,隐约还有争吵声,柯尼卡的手里还拿着牙刷,顾不上形象,打开门去看个究竟。
“Lance,你真的不要命了是不是?幸好我没有直接去机场。”Jimmy原先是个非常爱笑的男人,此刻却是烦躁的揉着本就蜷曲的头发。
“初一,你怎么关机呢?不是说好了今天跟Jimmy去治疗的吗?”夏琳的语气里,满满的担忧。
杨初一没说话,目光瞥朝卧室门的方向。
众人停了声响,看看满嘴泡沫,头发散乱,衣衫不整的柯尼卡,再看看神清气爽的杨初一,纷纷做出一副了然的模样。独独夏琳的目光,有些黯淡下去。
杨初一过去,盯着她的露出来的脚趾,微微皱起眉,声音有些严厉:“去把鞋穿上。”
柯尼卡拿掉牙刷,愣愣的看着Jimmy、夏琳还有李元,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忙跑进卧室。
杨初一见着卧室的门被关上,站着好一会儿,微微漾起的唇角还是泄露了他细微的情绪。他招呼着众人坐下,自己仍是一派波澜不惊的模样。
等柯尼卡收拾好自己出来时,外面已经是一片和气的情景,一点不似刚刚的剑拔弩张。
杨初一自然的往旁边挪了挪,让她坐在自己旁边,等她坐好了才异常严肃的数落她:“以后再急,也不许光着脚。”
她的体寒,老中医叮嘱了许多小事,这便是其中之一了。
柯尼卡轻轻点头,视线却落在Jimmy身上,他看向自己的目光复杂。
“Jimmy,对不起,我不能跟你去英国了。”
杨初一似是随意的说着,眼见Jimmy有发怒的迹象,将他摁坐回原位,“就在国内治疗吧,我想她陪着我……”
他说着,温柔的牵起她的手,问她:“不管是手术,还是别的治疗,你都要在我身边,是不是?”
柯尼卡看着他,陡然的安了心,微笑,而后重重的点点头。
“夏琳。”杨初一看向夏琳,“这段时间辛苦你了,帮着他们来叮嘱我,劝我。”
“伯父的事情,我会帮忙,不是因为我们的交易,因为你是我跟她的朋友。”
夏琳抿紧了唇,视线落在紧紧相扣的一双手上。这栋别墅,是他曾经放言给未来的妻子准备的,她却仍只是一个旁观者。
她看着他身边的这个女人,心底甚至隐隐的有着感激,她不能做的,柯尼卡做到了。他若是能健康的活着,她还有什么好求的?
“你都说了,是朋友了……”夏琳发觉自己的嗓音有些哽,“那还客气什么。”对她来说,他不厌恶她,还能把她当做朋友,或者是最理想的结果了。
Jimmy吸了一口气:“既然这样,那下午就去安排住院,我们要开始重新做一次常规检查。Lance,拖了这么久,你还要再做一次气钡双重对比造影检查,还有电子超声内镜检查,我必须知道目前肿瘤浸润的深度还有范围……”
Jimmy说了交代了许多事情,柯尼卡一一用心记着。
杨初一的手握住她的,越来越紧,手心里都是汗,分不清到底是谁的,濡湿而冰凉。
真的到了一起面临的时候,才发现,彼此心中是那样的惶然不安。可也因为是他们的共同面对,充满温暖和力量。
一直到送Jimmy他们离开,杨初一仍是木然着的表情。柯尼卡握紧了他的手,轻声说道:“初一,我这一生,不会再有别的男人。”
他的表情一怔,她捏了捏他的手掌,声音坚定而温柔,“所以,你身体好了以后,这一生,也不许再有别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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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状态不好,每天更新的字数有限,越进入尾声,心里越是沉不住气,感觉最近的章节有些心不在焉了,所以,特别谢谢大家的包容和谅解。)
第11章 但曾相见便相知,相见何如不见时 3
当杨初一躺在医院的病床时,才真切的有了自己是病人的感觉。
静雅的病房,蓝白条纹的宽松病服,来来回回端着药剂的护士,空气中弥漫着苏水的味道。他靠着床背,房间里采光很好,微微偏头,便可以看到窗外。
她出去了,办好了手续以后,她便匆匆的找Jimmy去了。他知道,或者,她的心里比他还要害怕,却还是一副镇定的样子,对着他微微笑。从未有过的柔和,手坚定的握着他的。有那样一瞬间,他忽然觉得,即便离开了这个世界,他也没什么遗憾的了。
下午的时候刚做完一些基本检查,都是一些琐碎的常规检查,他有些没耐心,觉得自己像是个任人摆弄的机器人,从一个室去到另一个室,心里一股一股的往外涌着烦躁。
诀Jimmy说这是为了了解他的生理状态能否承担手术治疗,他必须要配合。Jimmy这样一说,她便是一副如临大敌的姿态,现在,Jimmy的话对她来说,就跟圣旨似地。
她耐着性子哄着他,像是在哄着一个不听话的孩子,他听着,这感觉似乎还不错……他就这样被她哄着做完了检查,每做完一个检查,她会飞快的扫一下他的脸颊,最后,他乖乖的躺到了病床上。
他微微漾起唇角,用手抚了抚脸颊,他杨初一还真是好打发啊。
湓他记得第一次检查的时候是在英国,也是大大小小的排了一个行程表。当时,Jimmy也只是以防万一,他这胃,也算是老病号,多些检查总是没错的。到最后,他被这一项项的检查磨去了脾气,每日最放松的时候,便是与她通电话的时候。似乎也没有说什么要紧的话,他听着就觉得心里阵阵儿的舒坦。
他问她晚上睡得好不好,她平静如常的语气说,很好啊。那时候,他真是恨的牙痒痒,凭什么他抓心挠肺的想念她,她却跟没事人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