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话一出,姬道好奇了,他脆脆地问道:“为什么?”

那老人笑了,他沙哑地说道:“为什么?这还能为什么?自秦汉以来,我汉家儿郎从来没有如这二百年一样,总有层出不穷的天灾人祸收割人命,总有数也数不清的磨难悲伤让人沉沦。不管你是皇室还是士族,每一年每一季,都会有许多风流儿郎变成枉死之魂!你们看现在那高台上的郎君们。任哪一个不是风华绝代?可他们中的任哪一个,也不敢说自己还能见到明年的元宵灯火!”

说到这里,老人转过身就走,他一边踉跄离去,一边放声高歌起来,“生不足欢,死不足悲。当今之世。王谢芳兰,难免刑灾……”

此刻是如此安静,这跣足老者一边放歌一边远去。看到的人只是看着,楼阁上的郎君看了听了,也只是远远望上那么一眼。

就要这时,属于琅琊王氏的那一处楼阁。灯火渐熄。

望着那盛开在黑暗中的灯火,一点一点淡下去。望着那一个个风姿秀异的郎君们,渐渐的溶入黑暗中,姬姒也不知是不是被那老者的话触动了,竟是眼泪都出来了。

不过转眼。她又振作起来,姬姒看着那一个一个消失在黑暗深处的郎君们,暗暗想道:别的人我不管。谢十八我却无论如何,也要让他平平安安地活到老死……

姬姒知道。比起别的士族郎君,谢琅的处境要危险得多。他位置太高,声望太著,偏偏又不像别的名士一样,是真的谈玄论虚不理世事,他竟然私下里拥有一支强悍的私兵。如果说,他既然拥有这么强大的实力,想要起兵造反,自己推翻这个皇室,也许还说得过去,可偏偏,他又是个真没有野心的的,他训练那些私兵,只是为了给这个满目苍痍的大地,抚平一些疥癣之疾。所以,姬姒总觉得他就像在悬崖上行走,一不小心,也许便被哪一阵风刮得粉身碎骨!

以前,姬姒的愿望,就是让自己能够活得自由,能够庇护幼弟到成年。可现在,她新添了一个心愿,那就是,不管她最终能不能与谢琅走到一起,她这一生都要护着他,她一定要他平平安安活到老死。

就在天空完全归于黑暗后,另一侧,属于陈郡谢氏的楼阁处,也一点一点地变得灯火通明。

这一次,灯火大作的那一瞬间,几百上千个女子的尖叫声陡然传了来,她们狂热地叫道:“谢琅!谢琅!”

本来,四下一直是悄然无声的,可这一刻,因为她们无法自抑的激动,乌衣巷变得喧哗起来。

做为风华江右第一,也就是俗称的江南第一美男子的谢琅,众人还不曾看到他的面容,便已为之欢呼噪动!

陈郡谢氏的年轻一代,只有八九个,这人与琅琊王氏的郎君一样,同样的衣履风流,同样的俊美优雅。

唯一不是的是,他们的身边,站了一个谢十八。

此刻,谢十八还是一袭惯常的白衣,夜风卷起他的衣袂,令得他衣姬袖飘飞宛若神仙中人。这时刻,谢十八正倚着栏杆,听到下面众人的狂呼,他举起手中的酒盅朝着众人优雅的晃了晃。

只是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少女们像吃了补药一样,一个个越发狂热尖叫起来。

从来没有一个时代,如这个时代一样把美捧得那么高,也从来没有一个时代,如这个时代一样,有千千万万的人,会为一种风流容止,都雅衣冠,如此痴心守望。

不一会功夫,属于陈郡谢氏的灯火也开始慢慢熄灭。

望着那灯火一点一点消失在黑暗中,姬姒突然有点意兴索然,就在这时,姬道扯了扯她的手,轻声说道:“姐姐,那边有我的同窗,我过去一下可好?”

姬姒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后,说道:“你多带两个人再过去。”转眼她还不放心,又吩咐道:“今天人太多,小心挤丢了去,你们无论如何要形影不离。”

姬道脆脆地应了,他埋怨道:“姐,你还把我当小孩子呢,我都九岁了,是大人了。”

“好好,你是大人了。”姬姒一笑,忍不住在他婴儿肥的脸上掐了一把后,这才放他离去。

这时,姬姒的身后有人说道:“等一会那几大美男子都会坐着灯车从乌衣巷经过。这可是平素难得一见的,一年中也只今天能一饱眼福了。”

听到这人的话,姬姒双眼一亮。

就在这时,留下来的秦小木碰了碰她的手。

姬姒转过头去。

秦小木却在盯着右侧,他微微靠近姬姒,低声说道:“小姑。那几人不对劲!”

姬姒顺着秦小木的目光看去,对上那几个在人群中钻来钻去的汉子,她低声问道:“怎么了?”

秦小木小声说道:“小姑,我会听唇语,刚才那几个人一直在商量要对一些士族郎君小姑下手,他们似是一个什么教的人,这次混进建康。就是想趁着这元宵节人多拥挤。弄一些士族郎君小姑去贩买什么的。”

姬姒明白了!

正如这个时代的奴隶买卖半公开化一样,一直以来,士族们横行霸道。却又衣食精美,不知惹了多少人的仇恨,所以,这个世道上。如五斗米道那样,专对世族下手。把他们也变成奴隶的邪教也有几个。

事实上,从来小盗才去抢劫穷人,真正的大盗和十恶不赦之人,他们下手的对象。通常是这些豪富士族。

姬姒对着那几人看了一会,突然惊道:“不好,阿道也是朝那个方向去了!”姬道这个孩子。与姬姒本人一样,有着士族子弟才有的长相气度。要是这些人对姬道下手,那就事大了。

想到这里,姬姒也顾不得越来越噪动欢喜的小姑们,她叫了秦小木等人,转身便挤入人群,朝着姬道离开的方向追去。

追了一阵,姬姒已离开了乌衣巷的范围,只是这人太多太挤,饶是姬姒心急得不行,也只能一步一步地挪。

好不容易挪出乌衣巷,姬姒松了一口气,她掏出手帕拭去挤出来的汗水,向着秦小木等人叫道:“快,我们再走快点。”

就在这时,眼睛最利的秦小木脸色一变,他急急叫道:“小姑,不好了,小郎真与人打起来了。”

他这话一出,姬姒更急了,当下,她脚步如飞地追了过去。

转眼,姬姒等人便穿过一条巷子,来到另一条街上,一眼看到正被几个人围殴的姬道主仆,秦小木等人正要冲出去,姬姒却猛然止步,她伸手拦住了他们。

秦小木急道:“小姑!”

姬姒的脸色非常难看,她抿紧唇说道:“那些人是士族!”

那个正压在姬道身上殴打他的,是一个士族小郎!

转眼,姬姒沉声问道:“陈郡谢氏给的牌子,可有带着?”

“没,没带。”

“那琅琊王璃的那块玉佩呢。”

“也没带。”

秦小木说到这里,看到姬姒脸色发白,他急声道:“小姑,难道我们就这样看着小郎被打?”

姬姒咬着唇直泛了白,她说道:“殴打阿道的那个小郎,年纪与他差不多,这样岁数的孩子,打不死人!”

话是这样说,在那个小郎打得手疼了,终于放过姬道时,姬姒还是一个箭步冲了过去,她颤抖地扶起姬道,转头对上那个士族小郎,姬道徐徐问道:“这位郎君,不知我弟弟哪里得罪你了?”

那士族小郎斜眼瞟向姬姒时,姬道吐出一口血沫,吐词不清地说道:“姐姐,他是我的同窗,他这是在挟怨报复。”

不等姬姒开口,他们的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妇人的尖叫声,转眼,一个贵妇冲了过来,她急急扶起那个士族小郎,一边上下检查着他有没有伤口,那贵妇一边迭声说道:“你这孩子,叫你有什么事尽管叫部曲出手,仔细手疼!”

转眼,她回头看向了姬姒姐弟,对着他们,贵妇蹙起了眉,她掏出手帕帮儿子拭了拭汗,嘴里则轻言细语地说道:“不过一介寒门子,也值得我家孩儿生气?”转眼,她朝赶过来的管事命令道:“明儿你去史学馆,跟静儿的先生说一声,便说,有那么个脏臜东西偷了我家静儿的东西,让先生把那脏臜东西赶出学馆去!”

这个贵妇,竟是毫不避忌的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也当着姬道这个苦主的面,直接编造他偷盗东西的谣言,并简单粗暴的就想这么把他赶出学堂,毁他一生!

陡然间,姬道和众仆愤怒到了极点。

就在他们愤怒欲狂时,姬姒突然扯住了他们,一言不发地带着他们退了下去。

姬姒等人一直退到了街道另一侧,看到那个贵妇还在心疼地给她儿子抚胸。一侧,孙浮愤怒地叫道:“小姑,你为什么要拦着我们?”瘐沉也叫道:“难道,就让这贱妇信口雌黄,毁了小道的清白名声?”

姬姒却是沉着脸,在几人愤怒地叫过后,她只说道:“道理。只讲给懂道理的人听!”转眼她又加上一句。“你们怕什么?家里不是还有陈郡谢氏和琅琊王氏的两块信物吗?”

她后面这话一出,孙浮等人恍惚大悟,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

李大人见到身边年轻的同僚一直在看着那对姐弟。不由好奇地说道:“周玉郎君,这两人莫非是你的旧识?”转眼他又抚着长须,叹道:“庸人居上品,英俊沉下僚。我辈寒门子弟被士族欺凌得走投无路的事多了去了,眼前这情况。实不值一提。”

听了他的话后,周玉转过头来,他风度翩翩地笑道:“没有想到刚刚回到建康,就遇上了故人了。”转眼他右手一扬。说道:“李大人,请!”

那李大人哈哈一笑,率先转身朝着前面的楼阁走去。

周玉这时的目光。早就从姬姒姐弟的身上移开,他与李大人并肩而行。周玉这人才华横溢。说话风趣,谈笑风生之际,直让李大人几次大笑出声。

眼前这家酒楼,既是酒楼也是茶馆,在这等热闹拥挤的时候,这里着实是个又清净又可以看热闹的所在。

两人进了酒楼,在早就定好的包厢坐好后,各自点了几个菜,便开始饮起酒来。

那李大人羡慕地看着周玉,感慨地说道:“还是周老弟好,年纪轻轻,不但上回在庆山游匪那里狠赚了一笔大的,还博得了陛下和太子的重视。听说周老弟此番回到建康,乃是准备与皇室联姻,却不知是真是假?”

明明是赞美的话,周玉听了却笑容淡淡,他轻叹一声,也不回话,只是晃着酒盅说道:“今天是元宵佳节,难得放松,且不谈朝堂事。”

那李大人笑道:“正是正是,咱们今日只管放松……”他还在说着,突然的,隔壁一阵脚步声传来,再然后,周玉听到了两个熟悉的声音。

当下,周玉连李大人的下一句也无心留意了,而李大人在喝了两口酒后,也被隔壁厢房的对话吸引了注意力。

“阿道,你此番回去,把那忍字默写三百字给姐姐!”转眼,那弦乐般尚有稚气,却又动听的少女声音又说道:“忍字心上一把刀,这意思你可明白了?更何况,先贤有云,君子藏器待时而动,你小小年纪,既不藏器,亦不待时,便躁然而动,今日这顿打这番羞辱,还真是该你受的!”

隔壁,少年过了一会才哑声说道:“可是姐姐,我忍不了。”转眼,小少年哽咽道:“我就是忍不了!”

那少女声音微提,她清声道:“忍不了也得忍!”

这个少女显然很疼她那弟弟,见到小少年在那里哽咽,她刚才的气势突然一泄。沉默了一会后,那少女不知看到了什么,竟是声音一变,只听她说道:“阿道,既然你放不下,那阿姐现在就帮你报了这个仇,如何?”

少女这话一出,李大人双眼一亮,不由站了起来,一侧的周玉,更早就端着一盅酒走到了阳台外面。

这时,隔壁那少年也不哭了,他激动地说道:“姐,你是说真的?”

那一边,姬姒的声音轻悠地传来,“自然是真的,你这个同窗姓陈是吧?姐姐有法子让那陈小郎摔个头破血流,然后,还让他和他那母亲,亲自向你歉意致谢,你觉得这样解不解恨?”

姬姒这话一出,不但隔壁的姬道完全振奋了,这一边,周玉和李大人,也全神贯注起来。

第八十二章 道歉,周玉再求娶

这时,姬姒姐弟正在隔壁的阳台上。

周玉低下头,按着姬姒所说的,朝着下面的街道看去。

下面的街道上,人来人往灯火通明,只有正对面的那条巷子人稍微少一些。

周玉是一路看热闹看到现在的,他只是一眼,便看到了对面那巷子里,刚才与姬道发生冲突的士族小郎了。也不知他的部曲是挤散了还是怎么的,只剩下他一人昂着头跳着脚朝着天空上几个形状怪异的孔明灯嚷叫。那少年的前面就是街道,要从巷子里下得街道,还有一个六层小石阶。小少年的后面几步处,有一个中年人正在低头行走,中年人的身后,又有二个十一二岁的士族郎君边走边议论着什么。至于巷子深处,则是一条街道,那里人影绰绰,正是热闹时。

就在这时,周玉听到姬姒的声音传来,“阿道,现在就叫你同窗的名字,告诉他,他后面那人是刺客!”

几乎是姬姒声音一落,周玉和李大人都齐刷刷一惊,而隔壁,姬道在深吸了一口气后,便扯着嗓子嘶吼起来,“陈之秀!陈之秀!快躲开!你后面那个人是刺客!”

陈之秀正是刚才与姬道发生冲突的少年,他与姬道已做了多时的同窗,彼此十分熟悉。此刻听到姬道的大叫声,陈之秀迅速地抬起头来,他先是朝姬道看了一眼,转眼陈之秀瞪大双眼冷笑一声,然后,他回头瞪向身后的中年人!

姬道的嘶叫,小少年陈之秀没有在意,可他身后的那个中年人。以及中年人后面的那二个士族郎君,却是齐刷刷一惊!

只见那中年人脸色一变,迅速地回头看去!

这一看,在发现后面那两个士族郎君警惕地盯着自己,巷道那头则是人山人海后,中年人马上转头朝着陈之秀看来。

中年人的决断做得很快,他只朝后面看一眼。在发现四周的众人注意到了这条巷子。注意到了自己后,他立刻朝着陈之秀撞来!

原来,陈之秀正好挡在巷子中间。阻住了那中年人的去路!

那中年人朝着陈之秀一冲而出,转眼间,他便把陈之秀重重撞落石阶,令得这个八九岁的小胖墩狠狠摔下石阶。还滚出五六步。这时,中年人已跳过陈之秀。朝着前方狂冲而去!

可这时的街道,那是到处有人,姬道那一声喊,惊醒的不知凡几。于是,就在那中年人狂冲而出时,嗖嗖嗖。五六个护卫一跃而出,围上了那中年人!

这时。陈之秀的两个护卫也在左近,刚才不过是陈之秀贪看灯火走远了些,因此,这时刻那两个护卫也朝着那中年人追去。

就在那中年人发足力奔时,一个大汉从二层楼阁一跳而下,猛然把那中年人扑倒在地后,那大汉伸手向他衣襟里摸去。才摸了两把,他便拿出一叠浸过药水的帕子来。才闻了一下,那大汉便惊叫道:“蒙汗药?”

这蒙汗药三字一出,四周的人勃然大怒,一儒生叫道:“这人是拐子?”

要说这个时代,贫富也罢,寒门士族也罢,通通痛恨的,拐子定然是排在第一位。因此,那儒生一喊出口,四周围观的人都愤怒起来。

就在这时,一个贵妇尖声叫道:“我的儿,我的儿,你这是怎么啦?”

却原来,小胖墩陈之秀被那拐子撞着滚下几层石阶后,现在已头破血流地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贵妇的尖叫,令得十几人一围而上,一个青年郎君朝着小胖墩按了几下后,他阻止那贵妇的冲势,说道:“陈家嫂子,之秀摔断骨头了,抬人的时候得小心一点。”就在这时,小胖墩呻吟着睁开眼来,他对着贵妇哭道:“母亲,孩儿好疼!”

那贵妇听得心肝都颤了,她尖声嘶叫道:“来人啊,来人啊,把那个杀千刀地乱棍打死!”

可这个时候,早有官府的人把那拐子押走了,贵妇又哪里能发作他?于是,她转头一眼,看到了蹬蹬蹬焦急跑来的姬道。当下,这妇人柳眉倒竖,朝着姬道一指,厉喝道:“就是这小子在那里胡叫,害得我儿被人撞倒。来人啊,把这小子给我抓起来了!”

平素里,她也这样发作过寒门子几次。

可是,这一次,贵妇发现自己的声音落地后,四周嗖嗖嗖望来的目光,竟是特别诡异!

终于,那个吩咐左右照顾小胖墩的青年郎君开口了,他蹙着眉,语气颇为不善地说道:“陈家嫂子,则才正是这位小兄弟救了你儿子一命!”

贵妇大怒,她尖叫道:“我也在左近,明明是他一声喊叫惊动了拐子,这才令得我儿被撞的!这怎么能说是他救了我儿?”

四周传来了一阵哧笑声。

一个中年郎君走了出来,他朝着那贵妇没好气地说道:“陈七家的,你怎么愚成这样?刚才你那儿子可是与拐子单独走在那巷子里的,要不是这小儿喊破,那个不知跟踪了你儿子多久的拐子就要下手了。要是你儿子真被拐子捉去,你这一生还有什么盼头?”

他转眼看向摔在地上,正呻吟哭叫的陈之秀,又道:“现下他不过是摔破了头,断了两根骨头,休养一阵总能好的。这样子难道不比你儿子被拐要强?”

就在这中年郎君说话时,四下不时传来指指点点声,“陈九家的?颍川陈氏的陈九?”“屁!颍川陈氏怎么会娶这等蠢妇进门?是颍川陈氏一旁支的。”

四周的议论声还在传来,这时刻,站在贵妇身后的那些部曲婢女,一个个都难堪地低下头,而那贵妇,则是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就在她低着头急声下令,让人抬着儿子离开时,一个少女的声音清脆地传来。“这位夫人,你不向我弟弟说一声谢吗?”

众目睽睽下,姬姒走了出来,她扯着姬道来到贵妇面前。姬姒摘了面纱的美丽脸蛋上,带着淡淡的愁绪,“我弟弟想救同窗,便喊破了拐子的行踪。听说那些拐子最是记仇。夫人。我弟弟为了救你儿子可是惹了祸的,这样难道不值当您说一声谢?”

姬姒的声音一落,四周看向这对姐弟的目光。都带上了几分善意。看向那贵妇时,更是不屑了。

那中年郎君更是开口道:“陈九家的,这位小姑说得不错,你应该向其致谢!”转过头。那中年郎君向姬姒问道:“这位小姑,你弟弟怎么知道刚才那中年人是刺客的?”

四周望来的目光中。姬姒脆声说道:“我身边有一个部曲精擅唇语,他听到了那几个拐子的议论,便让我们留意。”姬姒朝着一侧的秦小木指了指后,又道:“郎君要是不信。可用唇语考考他。”

这个世道,精擅唇语的并不是没有,那中年郎君与秦小木说了两句话后。也就完全相信了。

让秦小木退后下,他转过头看向贵妇。蹙眉道:“陈九家的,你还楞着干什么?”

贵妇脸上一阵青白交加。

对于姬姒和姬道姐弟,她自是记忆犹深,就在刚才,她还对这两姐弟耍过威风,而四周的围观者中,更有刚才的看客在。这一转眼,她反要向这对姐弟表示感谢,贵妇实是说不出来。

可这种事,她越是拖位,四周投来的目光,便越是轻鄙和失望。一侧,一个士族郎君说道:“颍川陈氏,怎地不整顿一下族人?”

贵妇一张脸涨得通红,终于,她朝着姬道低声说道:“刚才的事,多谢小郎了。”也不等姬道回话,贵妇二话不说便掉转头,抬着儿子和下人匆匆离去。

目送着那贵妇和她的婢仆落荒而逃,姬姒笑了笑。

站在楼阁上,从头到尾把这一幕收入眼底的周玉和李大人,这时终于失笑出声,那李大人感慨道:“这个小姑年方十四五岁吧?小小年纪,却有如此谋算和眼力,还真是罕见。可惜她不是丈夫啊,要是丈夫,定能成为一方名臣!”

周玉则是静静地品着酒,一言不发着。

又过了一会,那李大人朝着周玉叉了叉手,说道:“下人寻来了,周家郎君,咱们下次再聚。”

周玉叉手回礼道:“大人走好。”

送走李大人后,周玉也施施然地下了酒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