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张氏掀开一角车帘,转头朝着姬姒打量而来。

对着这个东张西望的美貌小姑,朱张氏轻言细语道:“果然是个美貌的。”

那婢妇说道:“也不知这姬氏女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竟整整三个月闭门不出,咱们使了那么多人邀请她,她竟是谁的面子也不给。”婢妇冷笑一声,道:“一口气驳了那么多小姑的面子,她还真是胆大得很!”

朱张氏笑了,她伸出白皙的手指,轻轻抚着掌心的玉杯,并不说话。

这时,那婢妇又道:“也不知这个孤女有什么手段,竟令得张贺之都收起了自个的画,还警告了扶陵女。哎,上次盂兰盆节,我好不容易请来了名声还在扶陵女之上的相骨高手山岳子,却不料这个姬氏女根本就不出现,真是白瞎了我一番谋算!”

这时,朱张氏开口了人,她把手中的东西朝几上一放,淡淡说道:“在这里废话作甚?今天她不是出来了吗?我听人说,山岳子和另外一个相骨大师,今天也都来了,呆会你去安排一下就是。”

那婢妇连忙应道:“是,一切听夫人的吩咐。”

姬姒不知道对面有人在盯着自己,此时街道上人山人海,她的驴车混在车流中,根本就走不动。

当她好不容易走到一家酒楼下时,突然的,前方传来无数个小姑的娇喊声,“谢郎!谢郎啊!”“十八哥哥,听说你受伤了?啊,我的心好疼啊。”

一声一声的呐喊,一个又一个温软娇唤,细听起来,尽是相思断肠声。

姬姒眉头一蹙,小小声的嘀咕道:“招蜂引蝶的家伙!”

一侧,秦小草愕愕地看了她一会,转眼忍笑出声。

因为前面小姑们围了个人山人海,姬姒的驴车走了半天,也才走上三步,她气呼呼的跳下驴车,与秦小草手牵着手,朝着人群中挤去。

不一会功夫,姬姒便挤到了一处楼阁前。

她看到谢琅了。

依然是一袭白衣的谢琅,正站在一处楼阁上。

养了三个月的伤,这人越发见白皙了。谢琅这人,号称风华江南第一,其五官自是生得无与伦比的,最主要的是,这个有着一种光华,如玉山,如琼林,风度之佳,无法言表。

谢琅并不是一个人站在那里,那楼阁处,还有几个官员,以及一些皇室中人,此刻,他正与一个腹大肠肥的宗室说着话,那宗室说话之际口沫横飞,谢琅一直微笑的倾听着,时不时的,他会回上一句。

好不容易挤上来的秦小木气喘吁吁地来到了姬姒面前,他转头朝着那楼阁上的谢琅一眺,又看了一眼把楼阁团团包围,嘤嘤喜泣声娇叫声不绝的众小姑们,秦小木先是打了一个寒颤,转眼他对着姬姒说道:“小姑,刚才谢广来了。他说上回张贺之那事,他告诉他家郎君了。”

又回头朝着那楼阁看了一眼,秦小木说道:“啊,谢广郎君就在那里,他还在向我挥手呢。小姑小姑,我们过去吧。”

姬姒看了一眼这堵得水泄不通的街道,苦着脸说道:“怎么过去?”

“啊?”秦小木怔了怔。转眼他也苦着脸说道:“是啊是啊。这样子怎么过去?”

就在这时,只见楼阁上,谢十八转过了身。他那澄澈悠远的眸子朝着下面尖叫娇喊的小姑们看了一眼后,这个出了名的风流郎朝着众小姑温柔一笑。

这一笑,令得四下叫声更剧,于震动了一街的尖叫声中。谢十八极为优美的双手一礼,温柔说道:“各位小姑。时已不早,不如散去?”

也是奇怪,他就那么轻轻柔柔地说一句“不如散去”,众小姑便同时露出一副心满意足的表情。当真一个个转身离去。在她们离开时,姬姒隐约听到一个小姑心醉神迷的呢喃声,“啊。谢十八与我说话了,真好。”“十八郎让我散去呢。”“他还冲我笑呢。啊,我的谢郎冲我笑了呢……”

听了一阵,姬姒转向秦小草,迷茫地说道:“这样也行?”

秦小草笑了起来,她吟唱着说道:“小姑,那不是别人,那是谢十八啊!”

小姑们散得差不多了,街道也就空荡下来,姬姒仰着头朝着楼阁上的谢琅看了一眼,一时之间,也拿不定主意是进入楼阁与他见面,还是转身离去。

她却不知道,这时刻,也有人在盯着她。

不过一会,一辆驴车中,走出了一个中年妇人。

那妇人进入楼阁中一会,便走了出来,只见她出来时,朝着姬姒冷冷的一笑。

这一笑,当真让姬姒寒毛倒竖。就在姬姒警惕地看去,暗中揣测时,她不知道,楼阁里,一个童子来到做儒生打扮的山岳子身边,朝他耳语了几句后,朝着姬姒的方向指了指。

当下,那山岳子低下头来,他看向姬姒,手捻长须……

正被众人围在中间的谢琅,顺着山岳子的目光,朝下面的姬姒瞟了一眼。

然后,只听他轻声说道:“公请稍侯。”停止交谈后,他朝一侧侯着的谢才招了招手。

谢才大步走了过去。

谢琅轻声吩咐道:“送一顶纱帽给姬小姑戴上。”

谢才一怔,转眼他低声应道:“是。”

谢才下了楼阁。

不一会功夫,谢才来到了姬姒身前,只见他拿着一顶纱帽,朝着姬姒说道:“十八郎说,还请小姑戴上纱帽。”说罢,他把纱帽递到了姬姒面前。

嗖的一下,姬姒小脸涨得通红,她愤愤地伸手接过,恨恨地想道:谢十八这厮是什么意思?怪我不戴纱帽出来招蜂引蝶?呸!他自己才招蜂引蝶呢,刚才才飞走几百只蝴蝶,他还好意思要我戴帽!

想她今天为了迎接他,还特意花了一个时辰换衣裳化妆什么的,得到的居然就是一顶帽子!

就在谢琅说出那句话,就在姬姒接过谢才递来的纱帽戴上时,站在楼阁上的几个人,表情都是一怔,只是一个转眼,这些人再看向姬姒时,眼神便收敛了几分,特别是山岳子,他抚着长须的动作一僵,他瞟向街道上朱张氏的驴车,暗中恨道:原来这姬氏女是谢十八护着的!好个毒妇,竟然敢这样算计我!

第六十章 捕奴船和谢琅

街道中。

一直侯在一侧,等着看热闹的朱张氏主仆,一眼看到姬姒接过谢广递来的纱帽戴上时,脸色已是一变。过了一会,当一个童子走到驴车旁,冷着脸说了一句话后,朱张氏那张贵妇脸,彻底的变青了。

朱张氏转过头,她不敢置信地瞪着姬姒,低怒道:“这怎么可能?不过区区一个寒门孤女,还真与谢十八扯上了关系?”

这时的她,语气中又是悔又是愤怒,隐隐更有一种被羞辱的感觉。本来,她一直对付姬姒都是漫不经心的,纯粹是随手玩玩,没有想到这玩还能踢到铁板,还能让自己在山岳子那里,甚至在谢十八那里留下不好的印象,朱张氏就莫名的震怒了!

就在这时,朱张氏一眼瞟到旁边的婢妇,见她脸色不对,朱张氏低喝道:“做什么这副表情?”

那婢妇紧张的低声说道:“夫人,婢妇知道那许多士族小姑都不喜欢这个姬氏女后,便把扶陵女的那句评语送到建康第一美人手里了,您知道的,那位小姑对萧奕爱慕有加,而这个姬小姑却得了萧奕的青眼,所以婢妇便想……”

朱张氏却没有震怒,她寻思了一会后,问道:“什么时候送出的?”

“三,三个月前。婢妇那时是想,夫人何等金贵,何必为一个孤女费这么大的心力?这借刀杀人,其实也不错的……”

她还在迟迟诶诶,一侧的朱张氏已经轻笑起来,她阴狠地说道:“不,你做得很对!”在那婢女惊喜的目光中,朱张氏咬牙切齿地说道:“我们士族女子中的争斗。自然会内部解决,这姬氏女为了一点蝇头小利,不知地高地厚的闯进高门大阀内部的争斗,也是应该得到教训!”

朱张氏说到这里,缓缓闭上双眼,轻声说道:“因为,她不配!”

这时的姬姒。正吩咐驴车转向。刚才谢广说了。他家郎君刚抵达建康,肯定会非常忙碌,所以他让姬姒先行回去。

只是。出来的时候不易,这回去了,也是人山人海。自佛教传入中原后,这声势真是一天比一天壮大。到了如今。这佛家的盂兰盆节,佛誔日。都是建康的重大节日。今天是佛誔日,所以举城狂欢,也是情理当中。

姬姒的驴车一路过来,看到一家家山门前车水马龙。她也罢秦小草也罢,都是高兴起来。

只是走着走着,秦小草皱起了眉头。

姬姒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见到远远落在后面,正兴高采烈地围在一个变戏法的摊子前。

当下。姬姒轻笑道:“他还小呢,正是好动之时,反正今天是出来玩的,让他看一会也无妨。”

秦小草应了一声是。

这时,马车驶入了一个巷道。

这个巷道有点幽深,显得有点黑暗。不过因为巷道的前后街道,都是热闹喧哗,倒也没有平素那般凄清。

就在主仆两人说说笑笑,驾车的孙浮也哼着曲时,突然的,他们的头顶上,传来一阵轻响!

那轻响极轻极轻,却也引起了孙浮的警觉,就在他猛然抬头看去时,突然的,一大片灰色粉末洒洒扬扬的淋来,转眼间,小巷已完全笼罩在灰雾中!

孙浮惊得急急站起,就在他张嘴准备喝叫时,一道黑影闪电般地出现在他身后,只见那黑影手掌朝着孙浮颈侧一切,砰的一声,孙浮便人事不醒地滚倒在驴车下!

与此同时,还有两个黑影闪电般地滚入驴车车厢里,这两个黑影身手极其高明,几乎是姬姒主仆刚刚发现,她们的眼睛便是一黑,却是被人捂住了口鼻。

转眼,姬姒主仆也晕倒在地。

就在二个黑影分明搬起姬姒主仆,另外几个黑影准备对驴车和地上晕死过去的孙浮毁尸灭迹时,突然的,巷口处传来一个少年的厉喝声,“你们在干什么?”却是看过热闹的秦小木追上来了!

秦小木是个极聪明的人,才叫了一句,他马上意识到了不妥,当下他扯着嗓子嘶声嚎道:“来人啊,来人啊——”

秦小木出现得太及时,十几个黑影被闹了个猝手不及,当下,一个黑影低咒了一句,“该死!”说罢,他喝道:“走!”

声音一落,几个黑影便抱着姬姒主仆,丢下驴车和地上的孙浮,纵身跳入一侧围墙,转眼便不见了踪影!

……

姬姒是在一阵摇晃中醒来的。她睁开眼,感到头还有点晕痛,便呻吟了一声,就在她晃了晃脑,慢慢坐下时,姬姒突然记起了一切。她猛然转头寻去!

果不其然,房间的角落处,正躺着人事不知的秦小草。看到秦小草,姬姒连忙向她爬去。

这一爬,她才发现自己的手和脚上,都套了锁链,甚至她的嘴也被堵上,可以说,她整个人被限制在五步方圆。当然,这个船舱,也只有五步方圆大小。

姬姒看到自身这种情况,心下大惊,她也顾不得秦小草了,转头看向前方有一窗口,便爬了过去。

窗户是用布蒙着的,姬姒虽被锁住,可手足还是能够用力,她弄了一下,终于把那块布掀了起来。

姬姒朝外一瞅!

这一瞅,她脸色大白。

却原来,她已置身一条船上,前方摇荡的,是倒映着星河的河水。

她不但在船上,而且现在已经是夜间了!

姬姒白着脸朝外看了一阵,这是夜间,外面灯火不大,她看不清两岸,也就不知道此刻身处何方。不过据肚中饥饿程度估计,应该还是几个时辰的事,她应该刚出建康不久,在建康进入长江的河道中!

暗暗判断了一番后,姬姒又回头看去。

这一看,她发现自己刚才睡下床榻处。贴着一张纸,纸上写了一些字。

姬姒连忙爬了过去。

就着外面走廊上传来的昏暗灯笼光,姬姒看清了那张纸。

纸上,先是用浓墨写了几个字,“甲等货物!”

接着,下面还有几行小字,姬姒仔细一看。只见上面写着:姬氏女。黄帝之后(贵),年十四五岁(可调教),此女肌肤雪白。体有暗香,额如覆肝,琼鼻直冲印堂,凤目长颈。有士族女子之贵相(贵)。其根骨内媚(上上),处子。此女饱读诗书,精算术,书法,刺绣(上品)。此女似与陈郡谢氏,兰陵萧氏有所交往,以五千金卖出此女者。建议将其发往蜀地,调教一年后。运往洛阳贩买。”

看到这一行字,姬姒浑身发凉,宛如堕于冰窟当中,一时之间,她的牙齿冻得格格作响起来。

姬姒木了一会后,猛然朝着一侧的秦小草爬去。

秦小草的脑袋上方,也有一张纸,姬姒一眼看去,只见上面写着“丙等货物”小字也很简单:年十六,面目秀丽,肌肤白皙,识字,出身贫贱,无门第无根骨。

姬姒看了一会,整个人已冷得双手直打哆嗦。

上一世时,她听人说过,这世间,因法令不行,强匪横行,再加上大量的庄园出现,百姓自动或被动变成奴隶的事很寻常。

她也知道,这世间,有一股庞大无比的游荡力量,他们专门为天下的权贵狞猎长相气质出众的少年男女。一般而言,因为时人对男子,特别是美貌又有学识的男子,有一种异样的崇拜,所以面对美少年时,不论贫贱,这些捕奴者手段都是温和的,以怀柔或各色诱惑为主。

与对男子的态度完全不同的,是对女子的态度,一来,这个世间,特别是民间,女子依然很没有地位,有很多地方,因为女子出嫁要送嫁妆的风俗,一些父母是生下女儿就弄死。

同时,因为经年的战乱和朝不保夕的不安全感,很多豪强都有暴戾嗜血的喜好,自晋时石崇以来,豪强士族虐杀私伎或婢女,甚至很流行。因此种种,天下的奴隶贩子,和专门收购美人,专供权贵玩乐的相骨人,在大肆流行的同时,也对女奴殊不客气。

现在,光是从这两张纸上就可以看出,这个组织已经非常严密,对于收购来的美人,还有专门的人相骨,然后分级!只是,自己的情况这些人如此清楚,那就说明,只怕在建康还有士族与这些贩奴者相勾结,自己的被擒,是一场阴谋!

这些,姬姒虽然看得很明白,可对她目前的处境,却毫无益处!

就在姬姒额上背心的冷汗涔涔而下时,突然的,从旁边的船舱间,传来了阵阵哭声。这些哭声中,有男有女,一个个啜泣声都是绝望无比。

姬姒倾听了一阵后,突然抬起了头,却原来,她的头顶上,有走动的脚步声传来。

看来,她应该是被人关押在货船或客船的底舱了!

……

秦小木的叫声,惊动了无数路人后,他又冲过来摇晃起孙浮来。

孙浮刚刚清醒,便紧紧抓住秦小草的衣袖,嘶声叫道:“快,快去找谢十八!快去告诉他,小姑被人掳走了!”

秦小木惊醒过来,他颤声说道:“对,对,我去找谢十八郎,那些掳走小姑和姐姐的人还走得不久,谢家郎君现在派出人手,一定还能救回来。”说到这里,秦小木踉跄地朝外冲去。

谢琅知道姬姒失踪的消息时,已经是一个时辰后,他脸色一变,当既便派人四处查探。

不过一个时辰,谢才谢广他们回来了。谢广上前一步,沉声说道:“郎君,据现场留下的痕迹,那些黑衣人撒的是丹药术士特意炼制的蒙汗药,药性酷烈!而且,这些人行动干脆,配合有方,是有组织的行事!”

谢才则是说道:“郎君,我们沿着他们离开的方向追击,从蛛丝马迹中可以判断,他们是从水路离开建康的。”

另一个姓谢的部曲则说道:“郎君,小人经过综合分析,判断这是捕奴队所为!”

捕奴队?

谢琅站了起来。

他说道:“最多半个时辰,我要我谢氏的所有船队通通出港!”

他这话一出,众部曲都是脸色大变。谢广急声说道:“郎君,现在虽然天黑了,可你那些船队,有半数是连家族和皇室都不知情的,你这样冒然调出,要是被人发现,那是死罪啊!”

谢才也涩声说道:“郎君。皇室和天下士族早有默契。你这样大军压出,只怕陛下会以为你有反意!郎君,此事只有泄露出去一丝半点。便以陈郡谢氏之能,也保不了你的性命啊!”

当今之世,皇室虽然迫于种种现实,不得不让士族拥有许多特权。可有一些事,便是最顶尖的士族。也万万不能触犯的。这私自调兵,放在哪朝时代,都是诛连九族的大罪。虽然在这个时代,以陈郡谢氏的地位。诛连是没有的,可一旦泄露出去,谢琅这条小命。却万万无法保住!

众人激动当中,谢琅却是一笑。他温和地说道:“诸位何必慌乱,你们忘了,我谢十八却是有一枚黑玉令的。”

众部曲脸色依然非常难看,谢才喃喃说道:“整个陈郡谢氏,也只有三人拥有这样的免死玉牌,郎君,你要把你唯一的一块,用在一个小姑子身上么?”

谢琅却无意再说,他轻声说道:“行动吧。”

众人沉默了一会,同时低头,“……是!”

……

秦小草是被饿醒的,在肚中一阵空鸣声中,她睁开了眼。

先是被这黑暗惊了一下,转眼,秦小草急道:“小姑,小姑,你在哪里?”她颤声道:“怎么到处都是哭声?”

这时,一侧传来姬姒冷静的声音,“我们在捕奴船上。”原来她一直坐在窗口边,对着外面的黑暗天空看了一会后,姬姒喃喃又道:“快五更了。”

秦小草哪里听清她在说什么?她慌乱到了极点,也有许多话要询问姬姒,可不管她问什么,姬姒都是一不动地坐在窗户旁,她任由河风吹得她浑身冰冷,却一动不动。

这时的姬姒,却在想道:无论如何,我不能死!

她看着外面的星空,想着:我已死过一回了,这一次,我不能就这样死了!

她想,她还有二十几处家族藏宝没有挖出,她还在弟弟要照顾,前世,她死时姬道虚岁都十四岁了,可他后来都活得那么苦,现在他才九岁,以后怎么办?还有谢琅,那个总是对她温柔而笑的风流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