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胡嬷嬷说,原主本也是一个极聪慧,只是太过心重,才会多疑多病。
王正卿终是道:“曲为心声,你身为女子,却心有志向,这般,如何能够畅怀?玉娘啊,只怕你是投错了女胎。”
甄玉垂首,隔一会道:“三郎,让我当你谋士可好?相信我不会比章飞白差。”
王正卿不置可否,却是伸手摸摸甄玉头,良久才道:“不好!”我娶是妻子,可不是谋士。
甄玉一听急了,拍开王正卿手,哼道:“你要是不答应,我就天天折腾你心爱妾侍们。”
“你现下不是天天折腾她们?”王正卿笑得奸滑,“你越折腾,她们反倒越娇艳,偶然见了,个个人比花娇,可不是怪了!”
甄玉一想也是,自己不舍得她们吃苦,天天好肉好菜供养着,好衣裳穿着,好首饰送过去,她们可不是活得滋润极了?不对不对,这些妾侍们,虽
然说是王家,也算是自己这一房人,但到底还是王正卿妾侍,自己帮他娇养着侍妾,所为何来?
王正卿见甄玉不说话了,又有些不忍心,道:“我书房那儿有许多不常见孤本,若闷了,何防过去拿几本看一看。”
书房重地,向来不许妻妾随便进出,但玉娘么,让她进出倒无防。王正卿隐隐觉得,自己这位妻子才艺,可能还不止于此。一时感叹:甄榜眼
啊,你家师妹可不输你半分啊!
说着话,因见天晚了,甄玉便赶王正卿道:“还不回书房?我被你家妾侍闹了半晚,也困了,熬不住了呢!”
究竟是谁闹谁啊?王正卿轻笑,现下倒不觉得甄玉无理取闹,反觉得她这样说话,另有一份可爱之处,一时执了她手,放嘴边一亲,接着放下
,迅速转身走了。走时难得还心跳了一下,俊脸红了一红。
甄玉被他一亲,待反应过来,却是迅速进了帐内,揉着胸口深呼吸,有些心乱。
另一头,添香却是天天打探章飞白消息,这一天便来禀报田绾绾道:“姨娘,章公子回府了,外书房中呢!”
田绾绾大喜,令添香再拿银角子赏通风报信看门婆子,一面嘱道:“你寻个机会溜出去,见着章飞白时,递个话,只说我现府中,三爷却一直
安歇书房,他听着自然会寻机来见我一面。”
添香有些犹豫,小声道:“姨娘现下不是歌姬了,而是三爷姬妾,再见章公子会不会不妥?”
田绾绾叹口气道:“虽则只进王家几天,却似度日如年,再不想法笼住三爷心,让他进房,我王家,只怕再无立足之地,不要说……”
添香一听田绾绾话,忙应了下来。
田绾绾又打探王正卿行踪,问得已回府,正书房中,便有些坐不住,再三寻思后,终是狠下心,不对自己狠点,怎能引三爷留意,怎能气着那
贱妇?因吩咐添香道:“走,到三夫人房中请安!”
“这么晚去请安?”添香不解。
田绾绾也不与她解释,已是重对镜整妆,准备出门去了。
甄玉这会正歪床上看书,一边问立夏道:“三位姨娘都安份么?”
立夏答道:“夏姨娘这几日忙着学画画,又外间淘了几本书,抄抄写写,忙得很,看着却是想学三夫人写剧本。”说着忍不住笑了。
甄玉也笑了,忙着学习呀,这个好。
立夏又说周含巧道:“至于周姨娘,却是忙着学双面绣,起因是上次老夫人生辰时,有人送了双面绣屏风,老夫人喜欢,令人收着,一时想起周姨
娘擅长针线,喊她过去观摩了一遍双面绣,让她学着点。周姨娘一听,不敢怠慢,这些时候就一直跟绣娘讨论着这些针法,也是不得空。”
甄玉点头,这两个算是比较贴心和省心了,现下只剩下那个刺头田绾绾了,若也收服了,这府中也就安宁了,不会拖王正卿后腿。
说起田绾绾,立夏立即不屑了,俯甄玉耳边道:“镇日拿乔,指使这个指使那个,要吃这个要吃那个,又让丫头进进出出,和守门婆子嘀嘀
咕咕,不知道要搞什么?”
甄玉一笑道:“自是打听三爷行踪,这个也理解。”说着微微侧脸,避开立夏凑近嘴唇……唉,这丫头就是不知道避嫌,每次说话凑这么近。
甄玉有些小无奈,正要暗示立夏几句,却听外间半荷声音道:“大半夜,姨娘来请安?稀奇了!”
“咦,是田姨娘来了!”立夏站直身子,听了听声音,回头朝甄玉道:“三夫人,要不要赶她走?”
“美人有心,怎能拂她好意?放她进来!”甄玉乐了,正闷着呢,有人来解闷岂不是好?
田绾绾领着添香进了房,向甄玉行礼问安,又细声道:“却是做了一些点心,特意拿来孝敬夫人。”说着令添香提了食盒,揭开给甄玉瞧。
甄玉略瞧一下,见是厨房平素做那些点心,知晓她不过到厨房顺手要,并不是亲手做,一时也不揭破,只笑着喊她坐下,又让立夏去倒茶。
田绾绾忙拦立夏道:“不敢劳动姐姐姐,奴家自己去倒就是。”
“怎么,姨娘怕我茶中下毒么?”立夏看不惯田绾绾,有些没好气。
田绾绾忙道:“姐姐误会了。”说着便不再相栏。
立夏出了房门,跟半荷道:“要是有泻药话,真想放点给那田姨娘尝尝。”
半荷知道立夏是气不过,说气话,一时道:“三夫人都不理论,你气什么呢?”
立夏又哼一声道:“倒茶给她喝,她也配?”说着叫过一个小丫头,“去,把你们往日喝粗茶,倒一碗过来!”
小丫头仰脸道:“立夏姐姐要改喝粗茶了?”
“让你倒就倒,废话什么?”立夏喝斥小丫头。
小丫头一溜烟去了,很端来一碗又浊又浓茶,递到立夏手中道:“泡了半日,味道可浓了。”
“这个好,宜那个田姨娘喝。”立夏接了碗,转身进了房,却见田绾绾半坐床边,正给甄玉捶腿,一时不由一愣,好嘛,这就上床了?
田绾绾见立夏端了一碗茶进来,也是一愣,这是给我倒?
一时却听门外又有请安声,是王正卿来了。
田绾绾猛地坐正身子,伸出右手,往自己左脸颊上狠狠一扇,接着足尖一踮地,整个人下了地,软坐地下,尖叫道:“夫人因何打奴家?奴家
好歹是宫中赏赐下来,这样说打就打,传出去可是有碍三爷官声。”
王正卿还没踏进房门,就听得一声掌掴声,接着是田绾绾尖叫声,不由一把掀开帘子,喝道:“玉娘,怎么又动手了?”打夫婿也罢了,现下又
打妾侍,成何体统?
添香本来候一边,这时早冲上去扶田绾绾,一边也哭道:“姨娘,姨娘你没事么?”一时又朝王正卿道:“三爷,姨娘先前摘月楼中,是从没
挨过一个指头儿,不想进了王家,成了三爷人,却要遭这样罪。三爷可得为我们姨娘作主啊!”
田绾绾捂脸哭道:“三夫人,奴家知道因上次之事,您记心中,可那时奴家并不知道您是夫人,且又……。现下夫人巴掌也赏了,可解了恨?只
盼夫人再不要记着那事。”
田绾绾这番话,落王正卿耳中,便是甄玉记恨上回被田绾绾打了一巴掌之事,今日是报复来着。
王正卿一听,略有不,玉娘啊,事过境迁,且田姨娘现下总归是我人了,你这样说打就打,委实不像话。
立夏旁边瞧得真切,早把茶放到了案上,气得直发颤,代甄玉分辩道:“三爷,是田姨娘自己打自己,三夫人并没有动手。”
田绾绾一听又哭了,“立夏姐姐这话好没道理,我自己打自己?我图什么呢?”
“是啊,你图什么呢?”甄玉却不生气,笑着唤添香道:“过来!”
添香扶起田绾绾,看看王正卿,再看看甄玉,作出胆怯不敢违抗样子,站到甄玉跟前去。
甄玉示意她坐到床边,添香不解,却依言坐下。
甄玉待她坐定了,这才突然伸出右手,她左脸颊上狠狠一扇,直把她扇得一个趄赼,滑了一下,摔地下,发出尖叫,这才吁了口气,甩着手道
:“打人也手酸哪!”
“玉娘,你……”王正卿目睹这一幕,不由大怒,正要说话,就被甄玉先扬声拦住道:“三爷且先看看田姨娘脸上红手印,再看看添香脸上红
手印,自然知道适才是谁打了田姨娘。”
王正卿闻言,方止了声,上前看了田绾绾和添香一番,这一看,脸色不由变了,冷冷一哼道:“田姨娘,你大半夜闹这么一出,所为何来?”
田绾绾不知道哪儿出了问题,犹自哭道:“三爷~”
立夏却是凑近看了看田绾绾和添香,这会失笑道:“田姨娘,你手中戴了两枚玉介子,一时狠扇自己一巴掌,脸上红印可也印上了玉介子印呢!我
家夫人近不爱戴东西,手指上干干爽爽,扇了添香一巴掌,添香脸上可只有红印,没有玉介子印。你再噱下去,我都代你觉得丢脸了。”
田绾绾千谋万算,没有算着这个,一时半边没有红肿脸也羞红了,倒是止了哭。
添香也吓傻了,这,这要怎么收场?诬陷主母当场被揭破,三爷这回肯定不会原谅姨娘了。
“蠢货!”王正卿突然为自己受田绾绾相貌所迷惑,差点帮她开口说话而羞耻。
甄玉懒懒道:“三爷,这位田姨娘行事太过离奇,进门几天就敢诬陷主母,你看要如何处理?”
“这后宅之事,本就是你事,你想如何处理便如何处理罢!”王正卿压下羞恼,看也不看田绾绾一眼,从前当歌姬时还有几分小聪明,尚有几分
入眼处,进了府之后,竟变成这样蠢女人,实教人扼腕长叹。
甄玉马上吩咐立夏道:“赏田姨娘右脸颊一巴掌,那碗粗茶也让她喝了,再送了她出去,没有我吩咐,不许她随便出来。”
田绾绾无力萎地下,心下知道再说什么也枉然,只暗恨,原来这贱妇就设着这个局,等着我跳进来呢!我竟不知道,傻傻就跳了,这会三爷厌了
我,只怕短时间内再无法有所谋算了。
立夏当着王正卿面,倒不想太过收拾田绾绾,以免王正卿过后心疼起来,又会怨到甄玉身上,因喊了人进来扶了田绾绾主仆,亲押着送回她们所
住院了,再院子里,当着几位丫头面,痛淋漓扇了田绾绾一巴掌,那碗茶也不要她喝,只一倒,倒她头上,这才冷然道:“记着,主母不是
你能随便诬陷。今儿这样,是主母心慈,便宜了你。再有以后,只怕你连葬身之地也难寻。”说着扬长而去。
田绾绾又气又羞又恼,这会再撑不住,晕倒地下。
院子里一片忙乱,好一歇,才恢复了安静。
甄玉那头,王正卿却是又坐了一会,这才回转书房。
此后,若是得了空儿,王正卿便会到甄玉房中坐一坐,以此向后宅女人宣告,甄玉才是他正妻,让妾侍们不要妄动心思搞事。
他们夫妻这儿多相处了一些时间,谈诗论文,倒发现志趣相投,彼此也默契了许多。
王正卿近几日渐有感慨,从前为何觉得白谷兰才貌双全,任谁也比不上呢?明明玉娘就比她美貌,比她有才,自己因何为着白谷兰,就冷落了玉娘
一年多呢?
就是田绾绾再肖似白谷兰,也不过一个歌姬,自己却为她动了心思,差点蒙了眼睛,冤枉了玉娘,实色迷心窍了。
胡嬷嬷和立夏等人见他们夫妻和睦,自是暗暗欢喜,待见他们虽言笑款款,偏生又不圆房,私下又着急起来,恨不得给他们下药。
这么一天,王正卿从王府回来,却是告诉甄玉一个消息道:“甄榜眼兄嫂带同侄儿侄女,一家子全上京来了,王爷令人接待了,安顿王府厢房
中住着。他们倒想扶了甄榜眼灵柩回乡,偏生甄榜眼生前有遗言,愿葬京城郊外,眼望京城。”
甄玉知道,自己临死那会,是遗言要葬京城,死后也要等着看见九江王成就大事。只后面那半句话,却只对九江王说过,九江王自不会对别人
提起。
听见兄嫂来了,甄玉难免激动,一时跟王正卿道:“三郎,我想见见甄榜眼兄嫂,你帮着安排一下罢!”
“也好,他们哀伤悲泣,本就要一个妇人劝慰几句。且你是甄榜眼师妹,有些话儿由你去说也恰当。”王正卿点头道:“明儿便去见见他们。”
因思量着要见兄嫂,甄玉颇有些近乡情怯,这一晚思绪纷乱,却是辗转反侧不能入睡。
胡嬷嬷听得动静,进房来服侍,轻声道:“三夫人又睡不好了?”自打那回病好后,睡不着毛病本已好转了,不想今晚又这样,莫不是有心事?
“三夫人,要不要唤周姨娘过来按摩一下?”胡嬷嬷想了想,想起甄玉这阵子倒是没怎么唤周含巧过来了,不若唤了过来服侍。
甄玉还没答,就听得帘子响,王正卿含笑声音道:“待我来服侍夫人罢!”
作者有话要说:肥章啊,求花花!
34.夜半诉衷情
胡嬷嬷一听见王正卿声音,忙忙请安,不待他多说,“嗖”一声就蹿出帘外,连带两个候门边丫头,也被她唤走了。
王正卿见胡嬷嬷蹿得,不由笑道:“想不到胡嬷嬷动作倒敏捷,这么一闪,就闪不见了。”
甄玉早坐了起来,闻言笑道:“背后编排老嬷嬷,这可不是你作风。”
王正卿见甄玉坐了起来,便挪步上前道:“躺下罢,要按哪儿,跟我说,我来按。”
甄玉搂着被子又躺下了,嘴里却道:“怎么,怕我扰了周姨娘,拦着不让人请她来呀?也是,她是自小服侍你,情份不同,你护着也是正常。”
话说完,她自己诧异,这是怎么?浓浓一股醋意呀!实不像自己作风。
王正卿听她这样抱怨,却不像以前那样听不惯,反有些心痒痒,低笑道:“我服侍你难道不好?非得周姨娘服侍?”
“周姨娘纤纤玉手,按着可舒服了,你行不行?”甄玉突然有些心跳,她被自己心口“咚咚”地响声吓一跳,忙止了话。
王正卿就着梅花灯灯光瞧了瞧甄玉,见甄玉青丝散枕上,眉不画而黛,脸颊微微霞红,分外娇媚,不由看呆了眼,喉咙略略发了干。
甄玉一侧头,见王正卿瞪着她看,神情不对劲,不由警惕,嘴里却问道:“这么晚了,三郎过来是有事吧?”
王正卿这才回过神,答道:“却是前思后想,想着甄榜眼生前不易,也没挣下什么东西,如今他兄嫂来了,倒想帮一把。只好帮忙,莫过于帮
着安置他兄嫂,给他侄儿一个前途了。今儿见了他侄儿,年纪虽小,眉眼清秀,谈吐清楚,宛然又是一个甄榜眼,只江南地,怕访不得明师,
误了学业。却要来跟你商量一下,帮着劝劝他兄嫂,让他们留京中。居京虽不易,于学业却有利。”
甄玉突然鼻酸,自己亡了这么些时候,王正卿却还记着,且还想着帮自己兄嫂,这份情,异日总要报答他才是。她心下寻思着,嘴里道:“三郎
,你对甄榜眼倒有心,若他地下有灵,定然承你情。”
王正卿叹口气道:“从前不觉得他如何,待他亡了,每每想起,却是可叹天妒英才。他这般人,本是相才,若他,王爷定然省心不少。”
甄玉试探道:“他,你不是只能屈居第二位么?”
王正卿摇头道:“第一谁不想当?但若想当第一,便不许英杰同存,却是气量窄小之辈了。且男儿做大事,成大业,岂能凭一已之力?自要群策群
力。再说了,有才之士居上,本是应该。甄榜眼若,我便甘心当第二又如何?”
甄玉一听,拟心自问,前世那会,若是王正卿压过他,成为第一谋士,自己会否甘心?答案是否。这么说,是自己气量不够?不对不对,自己全心
全力为九江王谋划,本就比王正卿付出多,自然应该当第一。
甄玉又想,若是王正卿亡了,自己会否像他这样怀念对方呢?答案是肯定。这么说,他们前世时,其实惺惺相惜,只是各自隐心底,不摆面
上罢了?
王正卿说着,已是坐床边,半挽起衣袖,笑道:“不是要按摩吗?”
甄玉心下正翻腾着,闻言便翻个身,搂着被子趴枕上,闷声道:“按按肩膀便成。这几日低头做针线,脖子肩窝都难受。”
王正卿伸手半掀开甄玉被子,露出她白生生脖颈来,轻轻抚上去,揉了揉,问道:“好点了么?”
甄玉被他一揉,只觉浑身起鸡皮,忙又腾手去扯被子,盖到脖颈上,一个翻身躺回正面,摆手道:“不用按了。”
王正卿已是缩回手,心底却有异样感觉,一时也不敢唐突,怕甄玉恼了,只低笑道:“还没按着呢!”
甄玉半缩着脖子道:“困了,要睡了,你没事儿先走吧!”
王正卿有些不舍得走,又扯话道:“玉娘,你说,如何安置甄榜眼兄嫂呢?”
甄玉脱口道:“按他们进府罢,随便安他们一份闲差,再帮着送小子到族学去,大些再择了名师,也就全了这份同僚之情了。”
甄玉说着,心底却欢喜,让兄嫂进王家当差,自己便也可以看顾些,且侄儿甄元嘉今年才六岁,正是可塑之材,帮着送进族学,将来培养得有出息
了,也了了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