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床上养伤的顾诚听到这首情诗,直接从床上摔下来,挣扎两下扶着仆从的手起身,“你说什么?这首诗……这首诗是怎会传出去?”
这是他和殷茹之间的秘密,莫非是殷茹同谁说过?
还是说殷茹在侯府遭遇到不测?
顾诚心中钝痛,可如今他还能做什么?
不能再像过去一般冲过去解救殷茹,毕竟她已经是静北侯夫人,而他还有老母需要奉养,女儿虽然出嫁了,一旦他同萧越为敌……顾明昕被石湛厌弃怎么办?
倘若他还是孑然一身,再年轻十岁,他还能像过去一样,不计一切去解救殷茹。
顾诚摸了摸身上的伤,唇边露出一丝苦笑,“衍堂弟还没到?”
“听说郡王爷去检查安乐王殿下的功课去了。”
随从有点可怜自己的主子,身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啊,自己主子身上的伤不是同静北侯交手弄出来的,是被顾四爷打伤的。
顾四爷打着切磋的旗号,没少揍顾诚,以前顾诚还能用内家功夫压制顾四爷,可如今顾衍是内外兼修的高手,又是一身蛮力,顾诚只有被揍的份!
顾诚不仅饱受顾衍的拳头,还要被顾衍教导如何做一个孝顺父母,照顾女儿,维护南阳顾氏的男人,他不想听,顾衍就打到他肯听为止。
“你悄悄去静北侯府打听消息,一旦殷夫人有消息,你尽快回报给我。”
“是,主子。”
顾诚缓缓闭上眸子,还是无法完全割舍下对殷茹的爱慕,虽然有时他觉得衍堂弟说得也有几分道理,但是他为殷茹做那些事,都是心甘情愿的,绝不是殷茹算计他。
他可以为殷茹牺牲一切,却不能让女儿,让顾家跟着遭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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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北侯,殷茹摔了茶盏,还不解气的推翻一旁的花瓶,“压下去,统统给我压下去,谁也不许再提这首诗,谁再念这首诗,谁……”
“主子,您消消气,此事怕是很难处置。”
殷茹颓然坐下来,“侯爷呢?他有没有说什么?”
“侯爷说,这诗写得挺好。”
殷茹扶着桌角,他不相信自己!过了一会,她沙哑的说道:“准备笔墨。”
不管如何,她绝不能坐以待毙。
第五百二十八章
笔墨纸砚准备妥当,殷茹坐在椅子上平稳呼吸,散落一地的杯盏碎片,方才太过失态,同那些被自己看不上的妇人有何区别?
殷茹握着毛笔的指尖泛白,杜绝自己落入可悲可怜的命运,最近萧越的妾室越发不给她面子,明里暗里的讽刺她,而萧越一直对她避而不见,时常招年轻貌美的妾室侍寝。
她的宝儿已经被嫁了算不上男人的夏侯睿,据传萧越有准备让萧炜扶正夏氏,殷茹怎能忍受一个背景一穷二白的穷秀才之女做她的儿媳妇?
尤其是夏氏还是顾家的女孩儿。
她不是不小的萧越此举的深意,就是无法接受有南阳顾氏血脉的女人做她的儿媳妇,炜儿值得更好的,她一直亏待炜儿。
“如果我倒下了,谁为他们三人撑起一片天?烨儿对侯爷冷漠疏离,他虽然是嫡子,但不讨侯爷欢喜,早晚被人害了。”
三个儿女都同她存了心结,她却无法舍弃他们。
殷茹沉思良久,一首深情的诗词跃然纸上,好在她是才女,好在她能以诗词寄青丝,好在……她同萧越有着一段纯真美好的记忆。
这首更加深情的诗词足以挽回萧越的几分心意。
殷茹用干花饼把宣纸熏得清新淡雅,眸子却闪过一抹厉色,“既然压不下去,那便不必压了,让人散步消息,就说那首诗词是先帝英宗所做,写给小皇子的生母,富可敌国的宝藏地点就藏在那首诗词中,谁能解开那首情诗,谁就能拥有宝藏。”
旁边的嬷嬷按赞一声,主子真是高明,最近有不少逆贼打着英宗皇子的旗号行谋逆反叛之事儿,又临近英宗的忌日,以一个完美的谎言压下众人对诗词作者的好奇。
“最近一时抽不出人手,主子,有不少人都被侯爷调走了,您娘家那边……也不大帮得上忙。”
主意是好,奈何殷茹如今手底下没什么人啊。
自从殷荛无声无息的死了后,殷茹娘家人一个个只晓得醉生梦死,想着占静北侯府的好处。
殷茹若不用全力的话,根本无法用宝藏的替代这波流言,萧越明显是打算置身度外,用萧家的人难免被人察觉,一旦有人深挖这首诗的出处,以前那些事怕是掩饰不住了。
她暗恨自己娘家不争气,一瞬想到顾诚……随即殷茹摇摇头,她如今对顾诚只有恨,同萧越之间的种种矛盾不都是顾诚引起的?
倘若顾诚还是像过去那样风流好色,醉卧青楼,懦弱无用,不会有人再说她和离是错的,是为萧家的权势。
“去把炜儿叫来。”
如今她只能用帮着萧越打理庶务的萧炜了。
殷茹这封书信很快随着一盅精心烹制的补品一起送到萧越面前,萧越先看了这封情诗,嘴角慢慢的勾起,当年的事浮现在脑海之中……殷茹曾经美好得如同世上最美的花儿。
品尝殷茹亲手炖的宵夜,萧越心中涌起些许的暖意。
只是他还是决定要好好凉一凉殷茹,省得她的野心太大,手也伸得太长。
萧越欣赏殷茹的聪明劲儿,却不喜欢她妄图干涉他,得让殷茹明白,如今她拥有的这一切荣华富贵都是他给的,他完全可以随时收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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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太夫人的拜帖被太上夫人婉拒,捏着萧家的回帖,姜氏道:“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的儿子即将成亲?莫非念经比儿子还重要?守寡的女子我见得多了,没见过她这么做娘的。”
啪得一声,姜氏把手中褶皱的拜帖狠狠拍在桌上。
赵皇后那般野心勃勃,权力欲极重的女人都晓得心疼女儿,萧家这位太上夫人一点都不想为萧阳操心?
回帖到是彬彬有礼,仅显太上夫人的才情,也现出她良好的出身,可太上夫人的娘家根本没法同南阳顾氏比!
竟在姜氏面前卖弄辞藻规矩。
“伯祖母,别气了。”
顾明暖把茶盏塞在姜氏手上,又拿着扇子扇风纳凉,眼睛却看向外面,低声道:“没准他会过来,这事……还是尽量别让他知晓吧。”
碰上这样的母亲,最痛苦的就是萧阳了。
姜氏动了动嘴唇,最近萧阳每日都来顾家,却是打着辅导安乐王读书的借口,每次安乐王都被萧阳弄得鬼哭狼嚎,不过姜氏也不得不承认,只有萧阳能治住好玩好闹的安乐王,他认了不少的字,说话也更有逻辑。
以前安乐王是七岁的孩童,如今起码能有十岁孩童的智商。
“他如此用心教导殿下,以后王爷明白一些事,又该如何自处?”
英宗留下的那些人大多都被楚帝一一收拾了,别看如今民间百姓对先帝比较推崇,真正能影响帝位更迭的人不是百姓。
姜氏知晓萧家的野心,也知道皇后娘娘绝不会容许安乐王登基的,娘娘的目的怕是先成为太后,名分上说安乐王只是赵皇后和楚帝的侄子。
顾明暖笑道:“懂些道理总是好事,也不能让他继续胡闹下去,被生生的养废了。”
“哎,希望他将来不要后悔。”
姜氏也不是狠心的人,虽然对先帝的态度平平,只是晓得顾四郎很得先帝英宗看重,目光再次落在回帖上,“她潜心向佛,怎么不去出家?”
到底还是意难平,不由得嘀咕了两句,声音到是放得很轻。
她细心教养的宝贝竟然要侍奉这么一位清冷古怪的婆婆,一想到这点,她就觉得心塞。
顾明暖温柔的安抚着伯祖母,低垂下的眼睑盖住眼底的情绪,多多接触才能找到太上夫人如此冷漠的原因。
“郡主。”
冯招娣在门口探头,显然有话禀告,顾明暖按摩姜氏肩膀,道:“你说吧。”
姜氏满意的拍了拍她的手臂,女孩儿贴心呢。
“您让我们看着静北侯府的动静,方才有人送过来一个纸条。”冯招娣把一指宽的纸条递给顾明暖,“好像是夏姨娘送的,不过也说不准。”
夏氏?!
姜氏慎重起来,这个名字在顾家是禁忌,顾明暖也愣了片刻,打开纸条快速扫了一眼,低笑道:“一个两个是不是都以为死人不会说话?什么烂摊子都往先帝脑袋上扣?”
第五百二十九章
姜氏很少见暖姐儿情绪失控,问道:“怎么会事儿?”同死人牵扯上了?
谁给暖姐儿送得消息?
顾明暖直接把纸条递过去,姜氏扫了一眼后,说道:“论应变能力,这位也算是数得着的,聪明果决,就是没用对地方。”
“没想到她还记挂着你,舍得把这样的消息悄悄送出来。”
这个她自然只得是夏氏。
姜氏眼里闪过惋惜之色,女人一旦所托非人,这一辈子便毁了,夏氏肯定恨着毁了她一生的萧越和殷茹,甚至恨着萧炜,却有不能不依附着他们,不能不说这是女子的悲哀。
精明强干如同赵皇后依然无法彻底摆脱楚帝。
“殷茹身边没可用的人了,自然想到了萧炜,可惜……他对一手抚养自己长大的‘母亲’未必就孝顺。”
顾明暖把纸条毁去,萧宝儿的教训让她不得不小心,“伯祖母,我想去把这事安排安排。”
“……暖姐儿,你打算如何做?”
这时候姜氏不服老也不成,跟不上年轻人的思路,此时已经不是她‘耀武扬威’的时代。
顾明暖说道:“先让我爹注意安乐王的安全,一旦百姓们相信这首情诗事关宝藏,肯定会联想到安乐王身上去,他就如同我爹的另一个儿子,我的兄长。”
剩下的计划还在酝酿之中,说出来太过惊悚,而且能不能成功还未可知,毕竟地利可选,人和可以营造,最重要的天时不是顾明暖能操纵的。
玄门道法再神奇也很难做到逆天改命,以顾明暖如今的实力只能做到顺势而为,进而稍稍的影响几分天命。
姜氏点点头,说道:“我最怕你一时头脑发热,不管不顾同殷茹杠上,暖姐儿,你记住虽然我上了年岁,没什么大用,但还能助你一臂之力,有事一定要同我商量。”
顾明暖看了看依然宛若四十多岁女子的姜氏,同她爹顾衍站在一起,像姐弟多过似伯母和侄子,“您可一点都不老,婚礼的事情还得劳烦您。”
“萧家敢同我们顾氏摆规矩?”姜氏温和的气势突然一变,“以前我到底还顾忌一些,既然太上夫人清修,我就让萧家看看什么是世家的婚礼罢。”
顾明暖扯了扯嘴角,无论萧家谁出面筹备婚事,肯定被伯祖母折腾得够呛。
回到屋中,顾明暖给父亲送了口信过去,顾衍真心疼爱安乐王,听说他有危险,便时刻守在安乐王身边,这倒让安乐王高兴的哇哇直叫。
“郡主,安乐王让四爷帮忙做课业,看来往后燕王殿下又得多费些心思了。”
“不会,我爹会在燕王来授课前跑掉的。”
顾明暖最了解自己父亲的性格,对安乐王的疼爱比不上对萧阳的‘畏惧’,而且父亲一想不愿夹在至亲之间左右为难,又说不过女婿,心疼被课业折磨的安乐王,他一般会逃掉,两不相帮,眼不见为净。
坐在书桌后,她沉思良久,摊开宣纸,一边研墨一边酝酿着某种情绪,冯招娣等人站在一旁侍奉着,见到郡主露出似笑非笑的神色,不由得心中一紧,又听到郡主一声喃喃自语:“其实我曾经也是个才女呢。”
才女?
是何用意?
在冯招娣眼中就算是现在顾明暖也是大才女。
顾明暖提笔在宣纸上写着簪花小楷,写得很快,不过一会功夫,一张宣纸上写满了字,冯招娣凑过去看了起来,越看越是……想看,恨不得郡主能快点写完。
“很好看?”
顾明暖侧头去看伸长脖子眼巴巴看着纸张的冯招娣,若是连冯招娣都吸引了,外面的人肯定也会为这本子感动罢。
冯招娣连连点头,抹了抹眼角,“不知怎么说,看完让人心中钝痛,很难受。”
悲剧才能令人铭记,顾明暖唇边勾起一抹恬淡的笑容,她这也算为殷茹和萧越的爱情‘扬名立万’了,再结合那首情诗,就算有人相信殷茹散步的消息,也会被这出旷世爱情所掩盖。
只用半天功夫,顾明暖把这个本子写完,冯招娣等识字的奴婢已经哭成了泪人,“太过分了,这世上怎么有这么无耻的女人?那名女孩儿好可怜啊。”
顾明暖眸光深沉,可怜吗?
她前生很可怜?
为何她自己不觉得可怜呢,话本用春秋笔法,以顾明暖前生的某些经历为蓝本,她只是以评述的语气描绘了一段旷世绝恋,没带任何多余的喜怒去评价殷茹。
很公正,也很客观。
冯招娣竟然看不出真相,是她写得太虚幻了?
“燕王殿下。”
萧阳走进书房,额头还留着跳起的青筋,顾明暖笑盈盈的问道:“又被安乐王气到了?”
“以后我们的儿子绝不能像他一样!”
萧阳自认为自己脾气还算不错,每次都能被安乐王弄得哭笑不得。
周围婢女眼睛红红的,萧阳拿过纸张看了一眼,一目十行,惊愕的抬眼望向顾明暖,手不由得握紧纸张,“你写的?”
顾明暖点点头,“打算送给戏班子,三日后,我希望全燕京的戏班子都能唱这出戏。”
为何他会觉得心痛?
萧阳摆手让抹眼泪的冯招娣等人推出去,走到顾明暖身边,明明有椅子坐,他硬是挨着她坐下来,又觉得拥挤,把眼睫浓密挡住眼底波光的人抱在怀里,“女孩儿是顾明昕吗?”
顾明暖合上眸子,既不点头,也没有摇头,感觉腰被他紧紧的扣住,“太热了。”
“告诉我,她是顾明昕?!”
萧阳希望能听到肯定的答案,只要她点头,他就相信话本里有苦难言的女孩儿是顾明昕。
“你不会把话本写的事都当作真事吧,女孩儿没你们想得可怜,我二姐姐日子过得好着呢,别人都在说生死绝恋,你偏偏问我一个虚构的人是谁?”
顾明暖不再看萧阳,在写好的宣纸上删删减减,突然萧阳握住她的手腕,夺下毛笔,“你做什么?”
“我帮你改。”
萧阳一手拦着她的腰,竟用左手执笔在宣纸上写字,她只需要他一人心疼就够了。
第五百三十章
她不说,他便不问。
怀里的女孩子温柔漂亮,断然不会如同话本中的女孩儿一般枯萎凋零,生无可恋且孤孤单单的死去,她没有写出来的情景一幕幕浮现在他眼前,心头似撒上一层辣椒面,又辣又闷。
萧阳提笔很快把话本补充完整,顾明暖乖巧安静的坐在他怀里,如同一尊雕像,浓密卷曲的眼睫盖住她的眼眸,看不出她任何情绪的变化。
低头,嘴唇贴上她的额头,他声音低醇沙哑,似能穿透她的灵魂,“你就是顾明暖,平郡王顾衍之女,有个让我亦敬亦怕的娘亲。”
被他重新润色的话本语句更精妙,****的描写更动人细腻,毕竟顾明暖不知殷茹和萧越当年如何瞒着顾诚暗通款曲,滚做一团的细节,萧阳却是得到过些许的消息。
只是话本淡化了女孩子,她仿佛从未出现过。
顾明暖嘴角微微勾起,“谢谢。”
萧阳看了她良久,直接大横抱起顾明暖,一闪身飞上棚顶,很快消失不见了。
姜氏只来得及听到屋顶一阵脚步声,嗔道:“有大门不走,偏偏走屋顶,谁惯得他?倘若我把暖姐儿嫁给旁人,他是不是敢上门来抢亲?”
“主子……”钱嬷嬷无奈的轻声安慰:“说是郡主在书房忙了大半天,跟着郡主的丫鬟眼睛都红红的,许是王爷看出郡主心情不好,带着郡主出去散心。”
“哼,不愧是萧家的男人,满门土匪习气。”
姜氏显然没被钱嬷嬷的打岔带偏,在孤傲的萧阳身上依然可以看出他萧家的霸道和野蛮。不是信得过萧阳的人品,她一定让衍儿追上去。
萧阳先带顾明暖在马场狂奔一阵,又手把手教她打马球,做一切健康女孩子能做的事儿,纵容宠溺着她在阳光下肆意的欢笑。
他是怎么知道的?
顾明暖有些纳闷,莫非都是他推断出去来的?
其实她已经习惯在屋子里读书,对骑马什么不大感兴趣,可陪在她身边的人是萧阳,只需要一抬眼就能看到他。
顾明暖一头扎进萧阳怀里,狠狠抱环住他的腰,萧阳勾起嘴角,不仅满足了她,他也似得到了满足和释放。
同顾明暖一起结伴同行,是他最深的执念。
把顾明暖平安送回去,萧阳顺走话本,同时在分别时,一个柔柔的轻吻落在他嘴唇上,稍碰即离开,根本不给他留浅吻变成深吻的机会,想彻底的顾明暖‘就地正法’,他还需要等到成亲洞房时,不过萧阳耐性一直很好,最美好的东西总要留到最美好的时刻。
期望顾明暖到时候能承受得住!
萧阳仔细斟酌话本,突然想到顾诚……又忍不住多吩咐江恩几句,顾诚还缺磨砺。
殷茹终于说动萧炜帮自己把消息放出去,燕京的戏班子排演出一场新戏,已经传唱,震动燕京,最难得那处戏同那首情诗遥相呼应,听过这出戏的人都明白情诗中的深意。
大多人也都知晓这出戏影射得是谁。
听到这个消息后,殷茹撑不住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查封,给我查封唱这出戏的戏班子。”
萧越把茶盏狠狠扔到地上,本来只是一首不知出处的情诗,诗句真诚,感情忠贞,清新俊雅,根本看不出任何的****味道,萧越虽然不喜欢这首诗,但也没想过插手。
毕竟他也是当事人之一,贸然制止反而会露出马脚。
“侯爷,属下看这出戏是幕后之人的报复,正因为炜少爷放出风声说情诗是……”
没等幕僚分析完,守在门口的小斯通禀,“侯爷,炜少爷跪在门口请罪。”
“父亲,儿子考虑不周全,令您和母亲蒙羞,儿子罪该万死。”
萧炜一脸痛苦内疚的双膝跪倒,哽噎道:“儿子是为母亲好,没想到反而害母亲昏厥。”
又是殷茹!
萧越知晓除了她之外无人可以让萧炜做事儿,“先把这出戏封了。”
他的声音透着无力,沮丧,以及为殷茹收拾残局的厌倦,以前殷茹时常能帮衬他,可如今他屡次三番被殷茹连累。
“封?萧越,你说封什么?”
“……小叔。”
萧越喉咙干涩,起身迎到书房门口,萧阳负手缓缓走来,优雅疏懒,神色淡漠。
“封一出戏罢了,些许小事儿,侄儿能处理。”
显然他不打算让萧阳插手。
“旁的小事,我不会过问,也相信侯爷能处理妥当。”
萧阳走进书房,宛若主人一般稳当的坐下,随从上茶后,他端起茶杯宽了宽,“你封了这出戏,外面人就不会议论了?”
“我记得当年,你就是站在你现在祠堂前,亲口向萧家族人承诺,你永远不后悔娶殷茹做继室夫人,不管是不是有人议论,不管是不是你和她的私情昭告天下。”
萧越很想说自己后悔了,“我不怕旁人议论,大丈夫敢做敢当,便是做错,我也能承担后果,可我不愿意萧家名声有损。”
“萧越,你忘了萧家立足的根基从不在这些男女情爱上,你和殷氏,以及顾诚的纠葛影响不大,只是族中的嫁娶困难点,但是萧家女孩儿本就不愁嫁,只要萧家还在北地说一不二。”
他弄出来的话本怎能让萧越轻松的就封了?“你祖父,你伯父父亲何时怕过********的事儿?”
萧家男人一向霸道豪放,就是萧阳的二哥别看病弱,也曾经沉醉过女子的温柔乡中,捧过艳旗高炽的名妓,留下不少的风流传说。
祖父长辈们留下的风流传说能同这事一样?
萧越道:“今时不同往日,这出戏……”
萧阳阻止萧越继续说下去,挑明来意:“殷氏指使萧炜败坏英宗的名声,让安乐王殿下陷入险地,我看这桩事处理不好才会危害萧家的根基。”
他慢慢放下茶杯,站起身走到距离面前站定,正因为他们之间相差一步距离,比萧越挨上一线的萧阳显得几乎同萧越齐平,目光相对:
“安乐王受过伤,这辈子怕是无法清醒,如今萧家统领北地,守护着亿万百姓,我们可以不支持安乐王,然先帝英宗的唯一的骨血,萧家绝不能让他出一丝一毫的差错。”
第五百三十一章
萧越垂首道:“小叔说得是,以前安乐王在金陵,咱们鞭长莫及,眼下他在燕京,我定然保证王爷无恙。”
萧阳指了指门外跪着的萧炜,萧越心头一颤,解释道:“炜儿不知轻重,不晓得当年祖父立下的誓言,我会慢慢教导他,往后他绝不敢再算计安乐王。”
眼见萧阳露出似笑非笑的神色,萧越把心一横,扬声道:“杖责萧炜三十板子,以儆效尤。”
萧炜断然没想到自己会被打?直到板子打到后背,他才确定自己又被殷茹坑了,缓缓握紧拳头,殷茹果然没安好心,他年轻瞧不起安乐王,可一直跟着父亲的殷茹怎会不知安乐王是个萧家子嗣都不能碰的?
没准殷茹看他最近很风光,生生压萧烨一头,这才用这件事陷害他。
“这是怎么回事?”
身材高挑,带着面具的男人走进来,萧炜被人按在凳子上挨板子,最近萧炜一直陪着他,鞍前马后的极是殷勤,他出声问道:“萧越,有你这样动不动就打儿子的吗?廷杖板子是对部署奴才,儿子还是要……”
碧玉的竹帘栊挑起,萧阳沉稳端坐着,冷淡的眸光瞟过来,面具男人咽下剩下的话。
“记得萧爷教导我时,没少用板子廷杖。”
“我打你几次?就一次罢了,还没等板子落下来,你二哥就赶到了。”
萧爷有种说不出的憋屈,当年他差一点被身体不好的萧老二给骂死,被萧老二压着去祖宗面前面壁思过半月。
萧越能感觉到他们之间的熟悉,是他用尽心思拉拢萧爷都很难改变的。
“他对外散步于安乐王不利的消息,引得打着英宗皇子旗号的逆贼把主意打到王爷身上,让我们萧家愧对先帝,当时你见安乐王同顾四爷在一起,不是没问清楚就把人给打了?”
萧爷推了推自己脸上的面具,他还给顾衍一颗药丸呢,这话萧阳怎么不说?“先帝的骨血是该保全,不必再看我,萧越,继续打,打完了,让他祠堂向老侯爷磕头请罪。”
“当年你祖父深受先帝提携恩宠,发誓举全族之力报答先帝知遇之恩,萧家子子孙孙全被你祖父卖给先帝了。”
说到此处,他眸子暗淡一瞬,似乎很不好过的样子。
萧越面色僵硬,虽是听父亲说过,但他并没把这句话当回事儿,先帝只剩下一个傻儿子,妨碍不到萧家的野心。
今日隐隐觉得似乎这句誓言并不简单。
萧阳一如既往目下无尘,傲到骨子里,身为萧家后人,他本该在遵守父亲立下的誓言,无法想象他在安乐王面前俯首称臣。
萧爷望着萧阳和萧越,唇边露出一丝苦笑,他们一个坐着,一个站着,萧越气势不弱,同端坐的萧阳比终究差了一点什么。
挨了三十板子后背鲜血横流,血肉向外翻皮,萧炜后背疼,心头更是恨极殷茹,不仅挨了打,好不容讨好的萧爷对他爷冷淡了不少,殷茹果然是为萧烨扫平道路。
夏氏并没说错,殷茹的私心太重,不是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再孝顺她都没用,他想忘记杀母之仇,毕竟殷茹这些年对他很好,还是他太天真了。
“炜少爷,侯爷让你去祠堂罚跪。”
“唔。”
萧炜被随从架着去了祠堂。
殷茹清醒后听到这个消息后,忙让人准备吃食给萧炜送去,又怕萧炜受苦,拖着病恹恹的身体亲自去祠堂看望,萧炜如今最不愿意见她,任由她如何说,只是不肯打开祠堂的门。
这让殷茹更加伤心悲痛,事实的真相即将脱口而出时,一阵冷风吹过,殷茹背后传来萧烨的声音,“娘正病着,不该到祠堂来的。”
她怎么能说出真相?
“炜儿他受伤了,烨儿,你去帮他向侯爷求求情吧,等他养好的伤再来罚跪。”
萧炜在里面立着耳朵听着,萧烨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冷漠,“我没胆子惹恼父亲,娘,他只是被罚跪,处罚已经很轻了,倘若我说了惹恼父亲的话,父亲没准把我逐出家门。”
“侯爷最疼的就是你,烨儿,你是你父亲唯一的嫡子。”
殷茹拉住儿子的手臂,实在担心萧烨和萧越父子之情淡薄,拼命说着萧烨有多重要,多得萧越的喜欢倚重,“你不该因侯爷对你严厉就觉得他不疼你。”
他们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远,寂静的祠堂又只剩下萧炜一人,殷茹方才的话一句句在他耳边回荡,嫡子……萧越唯一的嫡子,倘若他父亲停妻再娶,又生下儿子,是不是萧烨就不是唯一的嫡子了?
殷茹并不是干净没有把柄的。
外面传送的情诗,以及那无法封禁的戏剧都证明殷茹年轻时是如何的孟浪,如何周旋于萧越和顾诚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