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机道长最怕他这样,所以他自己先投降了:“好了,为师告诉你就是。先吃药,让体内的蛊虫发作,然后割开手掌心的肉,把黑公鸡鸡冠上的血滴在伤口上,这样蛊虫就会跑出来,为师用乾坤盒接着,七七四十九日之后,把蛊虫炼制而成的药物服下,蛊毒就完全解了。”

“还要等四十九天?会不会有后遗症?”

天机道长走进房间,朝椅子上一坐,挠挠脸,挠挠后背:“虽然要等四十九天,但是这四十九天是不会有任何异样不适的。如果你们…那个了,到时候药丸给你吃就行了。没什么后遗症,不会对她的身体造成任何影响。”

赵见深“嗯”了一声:“如果你骗了我,你休想从京城带走一两银子。”

“哼!”天机道长翻了个白眼:“你把为师当成什么人了?那可是我的徒儿媳妇,为师以后还要指望她给为师养老送终呢,这次是头一回在她面前显露伸手,怎么可能砸自己的招牌?”

赵见深也知道这老神棍小事不靠谱,大事从未失算,就道:“给她催眠吧,等她睡着了,再解蛊?”

“啧啧啧。”天机道长啜着嘴,略带鄙视:“这还没娶进门,就心疼上了?你瞧瞧你那点子出息?为师是那种不知道怜香惜玉的人吗?这样娇滴滴的花骨朵一样的小姑娘,为师会在她面前又是放血、又是放蛊虫的吗?你不说,为师也要给她催眠的。”

“去!”天机道长道:“把人带过来吧。趁着这会子日头足,阳气升腾,错过了时间,又要等明天了。”

“道长好!”

薛锦棠是死后重生的人,对这种能人异士打心眼里存着敬畏。

天机道长上次在薛锦棠面前露了馅,但不是太多,所以这次他依然仙姿飘飘的,但是高冷的神情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春风般温暖的笑容。

“阿深是我爱徒,你跟他一样,唤我师父就好。”

他笑容和煦,薛锦棠心头的紧张感就消失了大半,她从善如流喊了一声“师父”。

小姑娘长得漂亮,眼睛水汪汪,又乖乖巧巧,声音又好听,这一声师父入耳,天机道长觉得妥帖极了。

“好,好!”他笑着捋了捋胡须:“去床上躺着,师父给你解蛊。”

薛锦棠看了赵见深一眼,他温柔一笑:“不用怕,我就在这里陪你。”

薛锦棠这才到床上躺着,她迷迷糊糊的,很快就睡着了。

赵见深盯着天机道长的一举一动,在他拿刀割她手的时候,他撇过脸去,不敢看。又心疼,又后悔,她被针扎一下,她受了别人一句重话,他都受不了,如今看她手心被划了那么大一道口子,他不忍看。

天机道长一声冷哼,臭小子,当初你拿刀砍为师,要挟为师给你治病的时候,你眉头都不皱一下。如今她不过破了一个小伤口,你就受不了了。活该你也有软肋!瞧为师怎么收拾你。

半个时辰之后,解蛊结束。

天机道长满头大汗,是累的。毕竟解蛊需要集中注意力,不能有丝毫差错。赵见深亦是满头大汗,是心疼的。

天机道长摇了摇头,臭小子,对这小姑娘倒是痴情一片,老道他都有些感动了。

“看在你这么诚心的份上,为师送你一个大礼。”

赵见深握着薛锦棠的手,给她包扎伤口,头都不抬一下:“什么大礼?”

“因为怕她醒来想起梦里的事,会害怕,所以,我特意给她催眠,让她醒来记不住梦里的事。她现在还是被催眠状态,你想知道什么,只管问就是,她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

他嘿嘿一笑:“臭小子,你想问什么?”

赵见深瞪了他一眼:“出去!”

“哼!”天机道长摸了摸鼻子,悻悻地走了:“过河拆桥,忘恩负义,活该你…嘿嘿嘿,哈哈哈,为师不跟你一般见识,为师等着你来求为师,嘿嘿嘿。”

他越想越乐,高高兴兴地走了。

赵见深握着她的手,喉头动了动,犹豫了一会之后,终于问出了藏在他心里很久的话:“薛锦棠,你喜欢赵见深吗?”

她还睡着,眼睛闭着,修长的睫毛像把小刷子,白皙的肌肤泛着瓷器的光泽,红唇像花瓣,微微合着。

她嘴唇动了动,想说话。

赵见深心头一紧,赶紧侧耳倾听。

然后他笑了,脸竟然有些红,他亲了亲她的唇:“我也喜欢你。我永远爱你。”

亲了一下,犹不满足,又连亲了好几下,又高兴地在屋里走来走去,搓着手,嘿嘿傻笑,高兴的像个两百斤的孩子。

等薛锦棠醒了,赵见深就恢复了平静,只在心里暗搓搓地高兴,除了眼睛比平时更亮之外,其他地方竟没有一丝一毫的特别之处。

薛锦棠暗暗发笑。

其实天机道长说那句话的时候,她就醒了。她也好奇赵见深会问她什么,没想到他问的问题那么简单。

她当时想捉弄他,回答不喜欢他。后来又觉得这样不好,好不容易有一个表露心迹的机会,干嘛不说呢。反正她是睡着的,事后不认账就是了。

只是赵见深的反应让她特别满足,她就说了两个字,就把他高兴成这个样子。还暗搓搓地在心里窃喜,还以为她没听见他刚才傻呵呵的笑声呢。

就让他以为她刚才是睡梦中吧。

薛锦棠笑眯眯,反正她也不吃亏啊。

总之,两人心情都挺好的,嘴角都挂着甜蜜蜜的笑容。

吃过午饭,薛锦棠要走,赵见深抓了她的手不让走:“我进宫跟皇爷爷说一声,你成亲前都不去翰林画院了吧?”

那岂不是天天跟他黏在一起?

她才不要!

成亲前还是保留点空间比较好。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薛锦棠道:“我只请了半天假,今天必须要去的。”

赵见深却说:“两情必须要在朝朝暮暮才行啊,要不然长夜漫漫,我孤枕难眠,想你想得睡不着…”

他耍无赖,薛锦棠也不是没办法对付他。她把眉一挑:“我今天是一定要走的,你就说答应不答应吧?”

“答应,答应。”赵见深变脸比翻书还快:“以后咱们家都是你做主,你说一,我绝不说二。你叫我朝东,我绝不朝西,你叫我打狗,我绝不撵鸡。”

“那好,去准备马车!”

“是,小人谨遵世子妃之命。”

赵见深的日子太美好了,他觉得自己像掉进了糖碗碗里,连呼吸都是甜的。整天挂着笑容,在没有人的时候,时常一个人嘿嘿笑。

范全一开始也为自家主子高兴,后来就有些担心,主子该不会是太高兴了,有些神志不清了吧。一个人,莫名其妙地傻笑,实在是有些瘆人。世子妃娶到了,人却傻了!

范全忍不住提醒:“主子,您最近好像去威武将军府太频繁了,也该抽空去跟燕王殿下说说话,要不然这风头都被安平郡王抢走了。”

“不必。”赵见深道:“燕王想给赵见鸿抬名声,本世子答应,皇祖父也不会答应。”

范全叹气:“那也不能任由安平郡王出风头啊。若是凭他自己的本事出风头就算了,他分明是蹭您的风头,还不忘踩您一脚,是可忍,孰不可忍啊。”

燕王故意让人传播消息,说赵见深、赵见鸿两人同时娶亲。燕王世子赵见深在京城那是响当当的名声,说出去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这赵见鸿是谁啊,竟然跟燕王世子一起成亲。

赵见鸿是安平郡王,燕王的长子、燕王世子的长兄,也是一表人才,深得皇上欢心,要不然怎么会两人一起成亲呢?

哎呦,这么说,燕王府要双喜临门了。

是啊,安平郡王娶的是南阳侯府的小姐,容貌家世都是一流,当真郎才女貌。

外面在传消息,燕王又不管走到哪里都带着赵见鸿,让他出面做事,替他引荐燕王一系的官员。

不仅如此,就连替他布置的婚房、置办的聘礼都比照燕王世子赵见深。

短短几天,赵见鸿就成了京城里的名人了。而赵见深反倒没有什么人提起了。

所以范全才这么着急啊。

赵见深嗤笑地瞥了范全一眼:“你放心,我已经有了对策,赵见鸿现在越高调,过几天只会越丢脸。”

“是吗?”范全还有些不放心,不是他不信任自家主子,而是赵见深这段时间表现出一副“有情饮水饱”只要有薛锦棠,其他一切他都不在乎的模样,让范全担心。

范全道:“既然主子心里有打算,那奴婢就放心了。宜兴郡主长得这么漂亮,就该配天底下最优秀的男儿,这婚礼自然也应该最隆重。若是让南阳侯府的小姐抢了风头,那就太气人了。就是郡主不在乎,奴婢也会为郡主难过。毕竟嫁人成亲,一辈子就一回,谁不想轰轰烈烈呢?”

“还有南阳侯府也过分,跟着浑水摸鱼、火上浇油,到处宣扬南阳侯小姐美貌。他们还说,当初选拔世子妃,宜兴郡主落选了,没被选上,而南阳侯小姐能撑到最后,位列前三,就证明南阳侯小姐不管哪方面都比宜兴郡主强。”

范全义愤填膺,越说越激动,就差撸起袖子找人打架了:“您听听,这是人话吗?”

“好了,好了。”赵见深打断了他:“你不必用她来激将我,我要娶她,自然会给她最轰动的婚礼,给她世人仰望的权势与幸福,绝不会委屈了她。”

“至于赵见鸿与南阳侯府,不过是跳梁小丑罢了。”

范全这才放心了,他家主子最看重的是谁呀,就是宜兴郡主呀。既然主子这么说了,那他就等着看好戏了。

又过了两天,赵见进宫了,屏退了旁人,他笑嘻嘻道:“皇爷爷,孙儿来跟您求恩典来了。”

“你还记得你有个皇爷爷啊。朕还以为你马上要娶亲了,就把皇爷爷给忘了呢。”皇帝道:“说吧,你有什么打算?”

这一天,燕王府热热闹闹的,燕王请了一位首辅、两位尚书过来,想请他们做媒人。又请了好几位官员,想请他们家的公子帮着迎亲。

大人们笑呵呵,满口答应。

赵见鸿道:“谢过各位大人。”

“到时候,先去南阳侯府,再去威武将军府。”燕王举杯:“有劳各位大人了。”

那几位大人迟疑了:“这…不妥吧。”

燕王道:“正所谓长幼有序,阿鸿是长子,应该排在前面。”

有位大人道:“可是嫡庶有别,世子又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燕王心里不快,嘴上却笑道:“诸位大人只管去就是,既然父皇让他们兄弟两个同时成亲,也是因为长幼有序,不想小的先跑在前头,乱了秩序。”

几位大人对视一眼,也笑了起来:“既然如此,我们就听从燕王殿下的吩咐了。”

宾主饮酒欢宴,都很高兴。

就在此时,王大德过来宣旨了,众人前去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燕王世子赵见深,乃皇孙中第一人,深得朕心,特许其在重华宫举办婚典。着内阁首辅为正媒,两位次辅为副媒,其他是以,均由礼部操办,钦此。”

燕王接了旨,心里那个气啊,恨不能跑去把赵见深给打一顿。

可几位大人还在,他再气也不敢表露出来啊,只能忍着气带着笑:“没想到,阿深竟然有这样的造化。”

“殿下,微臣突然想起还有事没处理,现行告退。”

“微臣身体不适,这个时候该吃药了,请恕微臣失礼。”

“微臣也要回家了…”

几位大人脚底抹油一般,纷纷跑了。

废话,皇上偏疼燕王世子,都让他到宫里举办婚礼了,分明是看燕王不顺眼,给燕王世子撑腰了。这时候还不跑,不傻吗?

赵见鸿心里恨意滔天,终于不再是笑面虎模样了:“父王,深弟进宫跟皇祖父说这件事,都不提前跟您说一声,实在太过分了。他眼里还有您这个父亲吗?”

燕王气得浑身发抖,把桌子锤得咚咚响。这哪是儿子,简直就是他的克星仇敌!

106.嫁娶

翰林画院事情不多, 薛锦棠又是九品的画徒, 肩上任务不重, 每天都能慢悠悠在家里吃过早饭之后再去翰林画院。

这天又是个晴朗的日子,薛锦棠才吃了早饭, 正在杏枝的服侍下换官服,门房那边报信说世子殿下来了。

没一会, 下人就领着赵见深进了院子。

“我今天不能陪你。”薛锦棠扶了扶官帽, 还算满意:“我要去画院做事。”

赵见深笑道:“我来就是送你去画院的。”

“那走吧。”薛锦棠跟他一起朝外走,要上威武将军府的马车,赵见深笑了一下,扯住她的手:“来, 我们今天换一辆马车。”

从前都是他鬼鬼祟祟躲在威武将军府马车里面, 因为是给薛锦棠准备的马车, 所以比一般马车要小一些, 赵见深坐着觉得挤。

如今两人婚期定了, 他可以正大光明跟她乘坐一辆马车了, 自然不想再委屈自己。

一炷香之后,燕王府的马车停在了翰林画院门口。这个时候, 正赶上画院里各位大人来做事, 门口的马车不少, 众人见了,都纷纷避让, 让赵见深先行。等到了门口, 又赶紧从马车里下来, 要给赵见深行礼。

马车停稳了,燕王世子赵见深先从上面下来,各官员上前来问好,正准备请安,只见赵见深伸着胳膊,从车里扶下一个人。可不正是宜兴郡主吗?

燕王世子对宜兴郡主太好了,这还没成婚呢,就亲自接送了,要是成亲了,还不把人宠到天上去?

等候的官员心里滋味莫名。

有些人羡慕嫉妒了,燕王世子这样绝佳的夫婿人选了,怎么就没让他们女儿遇到呢。

旁边有人翻白眼,首先你得有个女儿;其次,你得有个如花似玉的女儿;再然后,你得有个如花似玉、画技出神入化、还立下大功的女儿。

你有吗?有吗?

没有啊,那就哪凉快哪儿呆着,别这么眼红了。因为眼红,也没用啊。

众人上前给赵见深行了礼,赵见深淡淡点头,许是婚期将近,他神色舒缓,不似从前那般冰冷严肃。

赵见深进了翰林画院,大画师又携全体官员出来迎接,毕恭毕敬地把人接了进去。

赵见深很淡然:“诸位大人随意就好,我今天过来就是随便看看,并没有什么事。大家都散了吧。”

大画师不敢违拗,点头应是。

众人散了,薛锦棠到了九品画徒的画师,立刻被年轻的女孩子们围了起来。

“郡主,世子殿下今天是特意送你过来吧?”

“郡主,你们两个站在一起实在太匹配啦。”

“郡主,你跟世子殿下成亲之后还到画院来吗?”

薛锦棠跟这些女孩子早就熟悉了,大家关系好,没那么多约束,围着她叽叽喳喳问个不停。

薛锦棠知道大家这是替她高兴,也没有不耐烦,就笑着回答她们的问题。

其中一个人拉着薛锦棠的手说:“郡主,你跟世子殿下郎才女貌,简直是天造地设,我从未见过那对夫妻像你们这么好看,你能不能把燕王世子殿下叫过来,让我们替你们画一副画啊。”

这个提议得到了众人的一致赞同:“郡主,您就答应了我们吧。”

“这个…我得问问世子殿下…”

“哎呀,不必问,刚才我们都看见了,世子殿下的眼睛一直盯着你看,都不带错一下的,分明是喜欢你喜欢得不得了。莫说你让他坐下来给我们画,就是你要天上的星星,他也会想办法给你摘下来的。”

“好郡主,你可是我们这群人里头一个成亲的,把你的妻纲拿出来,给我们做个榜样!”

本来是说要让薛锦棠把赵见深叫过来画画的,结果变成大家给薛锦棠出谋划策如何训练赵见深乖乖听话了。

范全跟赵见深在门口听着,赵见深一直面无表情,范全终于忍受不了,重重“咳”了一声。

屋子里热闹的声音戛然而止,赵见深慢慢踱步进来,女孩子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个个如鸟兽状散开,躲得远远的。

范全摇了摇头,想当初自家主子没被赐婚,走到哪里都是众人关注的重点,年轻的女孩子更是想方设法吸引主子的注意力,有些人恨不能直接扑上来。看看现在,主子才被赐婚没多久,就成了明日黄花,无人问津了。啧啧啧,现实就是这么残酷啊。

赵见深走到薛锦棠身边,问她在做什么。

薛锦棠说没什么,就是画画呗。

两人说着话,其他女孩子们支了耳朵听,明面上是在做自己的事情,眼角的余光却不停瞄着他们俩。

薛锦棠觑着赵见深,用眼神责怪他,说了不让你来,你不听。

赵见深讪讪地摸了摸鼻子,他只是想陪着她而已,没想到会是这么个情况。

没办法,赵见深只好出去了。幸好画院里收藏了很多珍贵书画,他可以慢慢欣赏,并不会觉得无聊。

但是大画师与其他诸位大人就觉得难熬了,生怕哪里做的不对,惹燕王世子不高兴了。

范全悄悄找了大画师,说:“诸位不必担心,世子爷过来是陪宜兴郡主的,不是故意过来找麻烦的。等熬过这段时间,就好了。”

什么?不是今天,而是这段时间?难道世子殿下接下来都要过来吗?这…也太可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