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婆听着胆战心惊,突然“哗啦”一声响,像是瓷器掉落在地上了。
喜婆推不开门,就去推窗户,见屋里灯烛明亮,有两个人交叠的影子映在窗户上。两人竟然不是在床上,而是在桌子上。
下面的影子娇小,上头那个高大威猛跟一座山一样压着。
这一回,倒没有再听见新娘子哭了,只是咿咿呀呀的叫着,声音缠绵好听,显然被新郎官给征服了。
既然两人和谐,喜婆任务圆满达成,抿嘴一笑,退了下去。
…
新婚第三天,本该是杜令宁回门的日子,她却跟着徐凌霄一起出现在京城城门外。
小夫妻二人要跟威武将军、薛夫人一起去福建,薛锦棠过来送行。
两天没见,杜令宁已经梳了妇人头,脸庞水润,两眼有神,眉带桃花,比之前漂亮了好多。就像青桃一夜之间就红了一样,露出诱人的色彩来。
薛夫人知道他们夫妻过得好,心里满意。
薛锦棠看着杜令宁这样,也替她高兴:“恭喜姐姐得嫁如意夫婿。到了福建要给我写信,若是怀了小外甥,一定第一时间告诉我。”
杜令宁瞪她:“就会胡说八道!”
徐凌霄倒是笑得憨厚:“棠妹妹放心,一定让你早日抱上小外甥。”
饶是杜令宁胆子大,也被他羞得面红耳赤,伸手在他手臂上掐了一下。
徐凌霄只是笑,眼里盛满柔情。杜令宁倒不好意思再掐,脸红了。
这个莽汉子,头一回险些折腾死了她,又疼又难受,几乎把她贯穿,后来他温柔了,就开始服侍她,以她的感受为先,她就渐渐尝到了美妙的滋味。
两人恩爱对视,甜蜜缠绵,薛锦棠知道杜令宁必然是欢喜的,跟喜欢的人在一起就算去了遥远的福建,杜令宁也不会害怕。
薛锦棠送了姨母、杜令宁上马车,等他们的马车变成小点直至消失不见才转身回城。
赵见深的马车在不远处等着她呢,见她来了,就把车帘掀了,邀她上来。
“我真羡慕徐凌霄…”
才开了口,就不说了,因为对面的那个女孩子不许他说了。嘴上不能说,心里却忍不住想入非非。
前世他被燕王侧妃下药,那个地方一直软搭搭的,他也从未动过男女之情。唯一一次接触那种事情,还是无意中撞见了苟合的一对男女,实在是丑陋肮脏不堪,他心里对这种事,就更看不上了。
这一世,他明白对薛锦棠是男女之情后,就找了一些书籍画册看,上头描绘的惟妙惟肖,他忍不住把画上女人想象成薛锦棠的样子。
她又白又嫩,他一点不觉得丑陋,只觉得心里砰砰跳,想要流鼻血。
赵见深不敢再想了,忙把脑海中乱七八糟的思绪抛开:“后天,吴王承办的狩猎,你去了之后,别乱吃东西,别乱走,记得一定要跟紧我,明白吗?”
“我明白。”
姨母离京了,她跟赵见深就是栓在一根绳上蚂蚱,她要听赵见深的指挥。
“吴王此次,必定来者不善,先是六皇子,然后是我。”赵见深语气严肃,突然话锋一转:“我若是出了什么事,你会不会替我守着?”
什么守着?
薛锦棠愣了一下才明白过来,这厮又口头上占她便宜了:“殿下真会说笑,我跟你无亲无故,凭什么替你守?”
赵见深气得捏她脸:“小没良心的,我们都肌肤相亲了,还不够亲?我若出事,你必须替我守着,要不然,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薛锦棠并不惧怕他的威胁:“等你做鬼再说吧。”她顿了顿,又问:“是不是真的很危险?”
她在关心他。虽然只是淡淡问了一句,或许不是关心,只是随口一问,但是赵见深就认为这是她在关心他了。
他心情好,人就轻浮起来,嗓子也压低了:“当然没危险,我怎么舍得冒险,让你一个人留在世上?”
赵见深抓了她手,亲了一下手指尖:“我还没跟你生儿育女,白头到老呢。你放心吧,吴王承办狩猎,主动发出帖子,我若是出事了,他脱不了干系。他不会这么傻,故意授人以柄的。”
“我没有担心你。”薛锦棠把脸转向窗外,装作看风景了。
赵见深低低笑了,并不说话,也把头挤到窗户边,与她一起看景。
转眼就到了狩猎日,京郊皇家围场守卫森严,只有手持邀请帖之人,方能入内。
为避嫌,赵见深没有跟薛锦棠一起来,他安排了人暗中护着薛锦棠。
范全有些担忧:“主子,真要这么做吗?会不会有危险?”
“当然有危险。”可危险程度与收获多少是直接挂钩的。
“去安排吧。不必担心。”
前世,吴王一直充当皇长孙的走狗。先毒害了六皇子,接着就设计了狩猎对他进行刺杀。
他发现之后,就避开了。然后,皇长孙在吴王的挑唆之下,变本加厉的对付他,一副不把他咬死,誓不罢休的模样。
此时,他的父亲燕王又来信,让他稳住圣心,好好表现,多拉拢一些官员,替燕王系的官员争取权利地位。
他与皇长孙赵见浩的争斗由暗变明,到了针锋相对的地步。因为他没有帮手,打不过皇长孙与吴王、淑妃,左支右绌,十分狼狈,一连坏了好几件差事。
皇祖父很失望,虽然没有厌弃了他,但是却渐渐把心偏到皇长孙赵见浩身上,他被排挤,只能离开京城,回了燕地。
他走之后,吴王就开始动手对付东宫,皇长孙信任吴王,对他少有防备,被吴王连番陷害,皇长孙根本支撑不住。皇祖父南巡之后,皇长孙就被囚禁,不久就自杀了。
最后荣登大宝的人是吴王,他成了最后的赢家。不过吴王也没能笑到最后。吴王登基之后,屡屡出手对付藩王,逼迫藩王交出兵权,移居京城。周王性格绵软,乖乖听话,结果到了京城就形同软禁。
楚王不甘心被削藩,带着楚王世子、楚王妃逃到燕地投奔了他的父亲燕王,投奔路上楚王妃丧命,激起楚王的怨恨,把自己的卫兵悉数交给他父王,助父王征战。
吴王派兵进攻燕地,他为先锋大将,与吴王短兵相接,因为以逸待劳,早就准备,不过短短一年,他们就击败吴王,进京城。
父王入皇宫登基,他被封为宁王,后来被人暗害,与太子失之交臂。
前世如此,这一世,他自然不会这样了。既然吴王要对付他,那他就将计就计好了。等吴王与皇长孙自相残杀之后,他再来做最后的黄雀。
今天的狩猎,就是好戏的开始。
83.中计
二月底的金陵, 春阳和煦, 山色返青。早桃与春樱缤纷绽放,或红、或粉、或白,把皇家围场点缀的生机勃勃、欣欣向荣。
小规模的围猎其实就是玩乐。除了吴王、几位郡王、皇孙之外,还有七八位妙龄的小姐。
汝宁公主也想来, 被吴王说了一顿,没来成。
今天来的这些小姐都自恃容貌才华,有好几位在翰林画院做画徒,虽然只是从九品的官职, 但是却领皇家俸禄,自认为自己高人一等, 与旁人不同。
这些人里头,以李凝仙这个公主府的座上宾、临海大长公主的青眼有加、甘棠楼主的弟子、京都第一才女为首,其他人都以李凝仙马首是瞻。
薛锦棠到的时候,李凝仙她们正在作画,身后几个少女对她夸赞不止:凝仙真厉害!不愧是第一才女!画得真好!
李凝仙画好了,打量了一番,眼中闪过满意, 就淡笑着问薛锦棠:“宜兴郡主,你看我这幅画如何?”
薛锦棠来得迟, 但是她长得漂亮, 一出现就吸引了众人的目光。听到李凝仙叫她宜兴郡主, 众人脸色都变了。
她们这些世家女, 家学渊源, 从小被艺术熏陶,刻苦学习画作,哪一个画技不比她强?
她们辛苦考进翰林画院,这个燕地来的商户女没什么真本事,光会画花样子,连考都不用考,就进来了,还被圣上封为宜兴郡主,以后这个人跟她们为同窗、同僚,说出去简直就是天大的笑话。
这种蝇营狗苟、没有真才实学之人,如何配与她们相提并论?这样的人到翰林画院来,不是抹黑画院的名声,拉低她们的水平吗?
众人看向薛锦棠的眼神由好奇变成了厌恶、鄙视、嫉妒、甚至是憎恨。
薛锦棠目光扫视了众人一圈,最后落在李凝仙的脸上,她今天身穿一袭月白纱裙,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纱裙随风起舞,一派仙女淡然出尘模样,眼中却带着淡淡看好戏的状态。
“还行吧!”薛锦棠决定打她的脸:“勉强能入得我的眼,仅仅是还行而已。”
李凝仙脸色一僵,又如春兰一样笑了:“没想到宜兴郡主要求竟然这么高,不如郡主来画一幅好的,让凝仙开开眼。”
李凝仙这一幅画是花了很大的功夫画的,她知道今天要来狩猎,提前两天就准备了,就为了今天能精彩亮相,惊艳众人。
“我不喜欢博人眼球。”薛锦棠道:“今天又不是来比赛作画的。”
李凝仙被两次打脸,却还能维持住,只点了点头:“是凝仙强人所难了。”
“凝仙,你的确强人所难了。”有一位身穿雪青色交领裙的少女语气嘲讽道:“宜兴郡主只会画花样子,她也只能欣赏花样子了,凝仙你画的画,以宜兴郡主的水平,啧啧,怕是欣赏不来。”
那晚行宫是皇帝家宴,吴王、汝宁公主等不希望薛锦棠风头压过李凝仙,所以就买通了那晚服侍的宫人,让他们守口如瓶,不要外传。
偶尔有一些人知道李凝仙被打败,但是注意力又被六皇子被毒害所吸引。所以那天的事情,竟然没有被传出来。
在这些人心里,薛锦棠就只是个会画花样子、攀龙附凤之人。
那位小姐说完话之后,挑衅地看着薛锦棠。
薛锦棠倒不生气,她微微一笑:“还未请教这位小姐姓名。”
“我姓谢名紫薇,祖父乃翰林院谢大学士,行走在庙堂,著书在学府,为仕子敬仰、圣上赞扬。”
谢紫薇说这话的时候一脸自得自傲。
薛锦棠点了点头:“原来是谢大学士家的千金,久闻谢大学士大名,今日见了谢小姐,果然名不虚传。”
谢紫薇从鼻孔里发出一声嗤笑:“你既然知道谢府,就该知道你这种人与我们有云泥之别,还请你离我们远一些,不要玷污了我们的身份。”
薛锦棠呵呵一笑:“当年谢大学士不过是小小农夫,是他妻子织席贩售草鞋供他十年寒窗苦读。后来谢大学士一朝金榜题名,攀上师座的小姐,就休弃糟糠之妻。我本不信,今见了谢小姐言谈品行,倒是不得不信了。”
就因为谢大学士品行不堪,所以外祖父一直看不上他。外祖父去世后,他才渐渐显露出来。
谢紫薇吓了一跳,很明显,她没有想到,自己家的辛秘,怎么会被薛锦棠这个燕地商户女所知道。
与此同时,立刻有好几位小姐探究地看向谢紫薇,还有人问她,紫薇,是真的吗?
“那是谣言。”谢紫薇涨红了脸,咬牙切齿道:“你休要血口喷人!”
“切!原来谢大学士不仅翻脸无情、恩将仇报,竟然还是个敢做不敢认的孬种啊。”薛锦棠淡淡道:“河南漯河谢家,不许谢大学士入族谱这事知道的人可不少。要不是做事过分,被族人看不惯,谢大学士又怎么会在京城自立门户?”
谢紫薇怒喝:“住口!”
薛锦棠毫不惧怕她的威胁:“该住口的是你!”
“宜兴郡主。”李凝仙忙站出来主持公道:“我知道郡主不喜欢我,你有什么怒火,冲我来就是,不要牵连无关之人。”
“本来就是你的错。”薛锦棠不客气地呵斥她:“你又不是不认识我,叫着我郡主的称号,连个礼都不行一个,真是没规矩!连带着后面这些不认识我的人,都不行礼。”
“你们不是大家闺秀吗?不是诗书传家的小姐吗?怎么,连这点规矩都不懂?还是说圣上的册封圣旨,在你们眼里等同于无物?”
李凝仙指甲掐进了手心里,脸色雪白,慢慢走到薛锦棠前面行礼:“凝仙见过宜兴郡主。”
其他人面面相觑,也行礼了。唯有谢紫薇,梗着脖子,瞪着薛锦棠与她对峙。
薛锦棠笑了笑:“谢小姐不行礼很正常,谢家嘛,一贯家风如此,本郡主并不意外。改天本郡主见了皇上,必会跟他夸赞谢家家风清正,皆是铮铮傲骨之人。”
听薛锦棠要找皇帝告状,谢紫薇两腿一软,直接给薛锦棠跪了:“谢紫薇失礼了,请郡主责罚。”
薛锦棠摆了摆手:“本郡主大人有大量,不跟你计较,起来吧。”
谢紫薇含冤受辱,眼圈红了,身子微微发抖,起来之后也不在这里呆了,哭着走了。
大家再看薛锦棠,就觉得她是个恶人。虽然如此,却也十分忌惮,不敢招惹她,纷纷坐在其他桌子上。
没有讨人厌的莺莺燕燕,薛锦棠自己坐了一桌,喝茶赏景,十分惬意。
几位皇子皇孙们在围场骑射,没一会有人骑马过来了。白马身姿矫健、马蹄强劲有力,奔跑如风。马上的男人长腿宽肩,身姿如松。小麦色的肌肤被汗水打湿,映着春日的阳光,散发着男性迷人的光泽。
一众小姐都停下来,欣赏着这个骑马的男人。
白马驮着他快速跑向这边,停在了离她们数十步之遥的地方,男人翻身下马,修长的两条腿、浑圆的臀部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弧线,双脚稳稳落地,衣摆落下,遮住腿,英姿飒爽、俊朗无比。
小姐们看清来人正是圣上最疼爱的皇孙-燕王世子赵见深,就红着脸,抿嘴笑了,揶揄又羡慕地看向李凝仙。
没错,整个京城都知道,燕王世子赵见深在平郡王府对京都第一才女李凝仙一见钟情,有机会就靠近李凝仙,博取美人注意力。
大家本来挺嫉妒的,后来想想,李凝仙容貌才华都配的上,想嫉妒也没办法嫉妒。
而且李凝仙挺低调的,并未刻意张扬,每每别人问起,她并不想多说,实在是大家逼问急了,她才会吐口说那么一两句。
就这一两句,就够大家浮想联翩,羡慕不已了。
现在,燕王世子不去跟吴王、皇长孙他们跑马,直奔这里而来,还能为了谁?很明显就是为了李凝仙。
李凝仙微微红了脸,却自恃身份十分淡定,并未有过多的异样。只在赵见深近了,才跟众人一起行礼跪拜。
大家看着越发赞叹,就这份从容的气度别人就拍马都追不上,燕王世子爱的或许就是她这份淡然的仙气儿吧。
“都免礼吧。”
赵见深声音低沉沙哑,虽然有些冷,却如陈年美酿般醇厚,听着悦耳悦心,让人心潮澎湃。
有不少小姐红了脸。虽然明知道跟他不可能,但还是偷偷看他,反正看了又不吃亏。
只有李凝仙很镇定,并不去看赵见深,大家就更佩服了。果然是美人才女,就是不一样。
赵见深还站着,跟李凝仙坐同一张桌子的小姐格外有眼色,纷纷站起来坐到另外一边去,把位子空出来。还有一位小姐胆子比较大,嘻嘻笑着说:“世子爷,这里有位子。”
李凝仙这才瞪了她一眼,微微带了一丝嗔怪。她始终没抬头看赵见深,却拿了一个空茶盏,倒了一杯水,放在旁边的位子上,邀请之意很明显了。
慢慢地,赵见深走过来了,李凝仙嘴角含着一丝笑,脸颊微红,其实也是很得意的。
赵见深走到她旁边,她以为他会坐下来,没想到赵见深越过她,走到了薛锦棠旁边坐下了。
众人大跌眼镜,李凝仙的脸一瞬间变得煞白!
“宜兴郡主。”赵见深声音不再那么冷,而是带了几许温情:“我不请自来,坐在这里,没有唐突佳人吧?”
“殿下说笑了。”薛锦棠神色不咸不淡的:“请随意就是。”
赵见深不以为意,提起茶壶,给她的茶杯里添了水:“郡主喝水。”
“劳动殿下,宜兴惶恐。”
赵见深微微一笑,剑眉扬起,内勾外翘的丹凤眼里盛满了温情:“给美人添水,我之荣幸。”
美人吗?
大家纷纷想到,这个薛锦棠的确是美人。怪不得燕王世子会舍了李凝仙去找薛锦棠,其他的不说,单论这份容貌,薛锦棠的确一等一的好,李凝仙也的确不如她。
只可惜,是个空有美貌的草包!
众位小姐看着赵见深对薛锦棠这般讨好,纷纷咬牙切齿,对薛锦棠更憎恨了。
李凝仙的手死死掐着手掌心,好一会才之后,才端起那茶盏,慢悠悠地喝了。
那天燕王世子明明是去看他,她能感觉到,他是对她有情的,否则也不会特意去看她了。
一定是薛锦棠蓄意勾引!
一定是那天晚上,她画画输了,所以燕王世子失望了,转而被薛锦棠蛊惑了。
要不是薛锦棠出现,现在燕王世子陪伴的人就会是她了。薛锦棠插足别人的感情,无耻之极,可恶至极。
薛锦棠,我跟你势不两立!
又过了一会,吴王、皇长孙等人都跑了一圈,回来了。
“好个阿深。”吴王笑道:“果然骑射功夫一流,你也不等等我们,独自跑回来了,该罚。”
赵见深微微一笑:“吴王叔打算如何罚我?”
他没有板着脸,只露了些许淡笑,让吴王诧异了一下。赵见深这个人,除了在皇上面前之外,一直都是板着脸,好像别人欠他钱似的。今天他竟然难得地露出了笑容,实在不容易。
吴王见赵见深跟薛锦棠坐一桌,立刻就明白了。赵见深是不想给美人留下不好的印象吧。
如此,更好了!
“罚你跟我们比赛狩猎,看谁猎到的山鸡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