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校庆当日,薛锦棠与杜令宁一早就装扮妥当,用了饭,就来到桃李阁右间等候。

桃李阁说是阁,规格上却抵得上大殿,内里十分宽敞,平时阁门紧闭,只在宴庆大典时才启用。

女学生们在右间等候,不一会就听说燕王妃懿驾到了,燕王世子、安穆郡王也来了。

听到燕王世子的名字,有好些个女学生们都不淡定了,一个个粉面娇羞,目露期盼。胆子大的,甚至用满含期待地声音跟同伴交流燕王世子如何器宇轩昂、如何俊美逼人。

杜令宁也见过赵见深,她低声道:“燕王世子长得俊,身份高,洁身自好身边从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事,这些人就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了。也不想想,就是不看身份,光容貌这一项,她们也配不上。”

薛锦棠“嗯”了一声:“小声点,被她们听见就不好了。”

“听到了又如何?”杜令宁嘻嘻笑:“我说的是实话啊。莫非你觉得这些人能配得上燕王世子?”

“配得上也好,配不上也罢,那是她们的事。那是燕王世子,咱们还是少议论的好。”

薛锦棠心情不佳,杜令宁也感觉出来了,她就笑着转移了话题,说起了别的事情。

等候的女学生们轮流出去了,没过多久就轮到她们丹青组了。五个妆容一样的小姑娘来到大殿中央,共同画一幅巨大的百鸟朝凤图。这幅画她们练习多次,到了场上只要画出来就行了。五人并不因为熟练就掉以轻心,上周坐的是北平府最尊贵的女人,她们五人,哪个人出错其他人都会受到牵连。

好在五个人都发挥正常,很快就到了收尾阶段,百鸟朝凤图画出来,满座夸赞。

燕王妃召五人上前去说话。

能被选出来展示才艺的,除了画技过关之外,容貌也一定不俗。五位小姑娘花骨朵一般的年纪,千娇百媚,各有风采。可美人之中还有美人,同样的装束,薛锦棠就是生生压过另外四个人,让人不由自主把视线都落到她的身上来。

她更娇更艳,真是闭月羞花,国色天姿。

赵见深本来就一直打量她,此刻有了机会,就更加肆无忌惮起来。他也察觉到弟弟安穆郡王的眼神了,心里十分不快。

这个小姑娘,这样的容貌,就该抱回家娇养着。就像精心娇养一朵牡丹,他浇水施肥、修剪枝叶,给她阳光雨露,让她对他一个人绽放,别人都不能欣赏她的娇姿。

薛锦棠能感受到他灼热的视线,却只装作不知道。

燕王妃声音轻柔不失威严:“画得很好,赏。”

有人捧了匣子过来,上面有五支玉簪。

五人领了玉簪,谢赏退下。

燕王妃突然开口:“哪个是薛锦棠?”

薛锦棠不知发生何事,停下脚步,上前一步:“民女是薛锦棠。”

“哦?原来是你!”燕王妃语气里带了轻微的不悦,冷笑道:“你打着本王妃的名头,对外说我很喜欢你,留了你抄经?我竟不知还有这样的事。”

燕王妃语气很严厉,带着质问。众人屏气凝神,大殿里静悄悄的,落针可闻。

赵见深眼眸沉了一下。

他不介意她说出真相,只要她说,不、只要她看他一眼,他就站起来护着她。

只要她跟他在一起,哪怕是在这种不情愿、被逼迫的情况下,他都认。

他是男人,她是他的女人,他有义务护着她,纵容她,原谅她的一切。

她会怎么做呢?

薛锦棠至始至终都没有抬头,过了一会,寂静的大殿里,响起她清冷的声音:“民女有罪。”薛锦棠并不推脱解释,她跪下来,给燕王妃磕头:“是民女胡言乱语,愿受王妃责罚。”

赵见深的手突然紧紧攥着扶手,手背上的青筋都迸出来了,脸色也深沉的吓人。

这小女子好大的胆子!她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场合,知不知道她面对的谁?这样认罪,她的名声就坏透了。

燕王妃一声冷哼,眼神犀利:“原来你知道自己有罪!小小年纪满口胡言,是该罚。”

薛锦棠再次以头点地,声音沉稳,没有丝毫的犹豫:“民女愿受惩罚,绝无怨言。”

赵见深脸寒的能刮下一层霜来。她宁愿受罚,宁愿背负不好的名声,也不愿意向他求助。这个小东西,真狠!

“将她带下去。”燕王妃声音不重,却不容置疑。

薛锦棠不知道燕王妃会如何处罚她,但是最坏也不过是挨打吧。她怕疼,但是也做好了挨打的准备。挨打可以扛过去,沈家会以此为借口退亲,这才是最棘手的问题。

薛锦棠跟着燕王府的嬷嬷走下去,突然听到身后一声熟悉、低沉的声音响起:“母妃且慢。”

薛锦棠身体僵硬了一下。

赵见深淡淡道:“母妃您忘了,前段时间你让儿子找几位闺秀抄写经文,薛小姐也是其中一位。她并没有撒谎。”

燕王妃笑了笑:“原来是这样,倒是母妃的不是了。”她摆了摆手,让嬷嬷下去。

她并没有让闺秀抄写经文,但是儿子是她的主心骨。儿子这样说,她自然要顺着他的话头说下去的。

“薛小姐也是实诚人,竟然一句都不分辨。”燕王妃嗔怪赵见深:“幸好你今天来了,否则我岂不是冤枉了好人。”

燕王妃让人端了一碟子果酥给薛锦棠压惊,让她退下去。

薛锦棠至始至终,都没有看赵见深一眼。

赵见深暗暗冷哼,她对自己狠,对他也狠,他却不能像她那么狠,看着她受辱受罚无动于衷。疼她护她,连个好脸色都换不来,真不知她的心是什么做的。

薛锦棠回到右间,杜令宁赶紧握了她的手:“吓死我了,幸好有惊无险。”

她又笑:“燕王世子对你真是不错。上次你跟沈芳龄打赌,也是燕王世子帮的你吧?”

她眼睛在薛锦棠身上打量,十分八卦:“你们是不是…”

“不是!”薛锦棠把手抽回来:“你别乱说。我是有未婚夫的人。”

杜令宁见她白着脸,气色很差,就道:“好,好,好,我不胡说,你别生气。”

她嘴上这么说,心里已经认定薛锦棠跟赵见深一定有什么事。燕王世子多好啊,又英俊,又洁身自好,就是为人清冷了点。就是因为他为人清冷,却屡屡出手帮助薛锦棠,更显得他对薛锦棠有心。

锦棠必然是碍于沈家的亲事所以不愿意接受。那个沈七公子有什么好的哟,沈芳龄不是个东西,沈七公子更是不分青红皂白。

要是能退亲就好了。

以燕王世子的本事,要沈家退亲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吧?

52.求娶

薛锦棠被燕王妃质问, 不过是个小小的插曲, 很快就揭过去。一直到结束, 校庆都没有再起波澜。

送走了燕王妃的懿驾,女学也放假了。

薛家马车在女学门口等候, 要接薛锦棠、薛锦莹两位小姐回去。薛锦莹没有上薛家的马车,而是上了姚师爷派来的马车, 她笑的趾高气昂:“我今天要去姚家给表妹庆祝生日, 劳烦你回去跟祖父祖母说一声。”

薛锦莹牵头,姚师爷在中间架桥,给薛家介绍了好几笔大生意。薛锦莹在薛家的日子越来越滋润,俨然是最受宠的小姐了。

薛锦棠也笑:“我一定把话带到。”

明天府试的结果就要出来了, 陈知府、姚师爷会如何, 全看个人的运气了。

果不其然, 第二天下午官府就来人了, 说薛锦莹跟姚家的几位小姐一起关在府衙大牢, 她一直嚷嚷着说自己是薛家人, 不是姚家人,府衙的差役确定了之后就让薛老太爷去牢里领人。

薛老太爷气得脸色铁青, 领了薛锦莹回来就让她禁足。薛锦莹心术不正, 但也不过只是个十几岁的女孩子, 她的心机手段在内宅够用,可到了府衙大牢面对那些如狼似虎的差役, 就不行了。又惊又怕又恼, 薛锦莹回来就病倒了。

薛老太爷觉得她病得正好, 病了省得她再去女学丢人现眼了。一不做、二不休,他干脆到女学给薛锦莹办了退学手续,让她好好地在家里养病。

杜令宁高兴的不得了:“…她不是喜欢仗着姚师爷作威作福吗?在薛家也就罢了,在女学也不知道收敛,到处宣扬说自己有个好舅舅,是知府大人身边第一人,现在也算是自作自受了。”

当初她宣扬多么高调,现在就有多少人冷嘲热讽。好好的小姑娘,进了府衙大牢,名声就臭了。

本来去女学应该是傍晚去,因为杜令宁约了薛锦棠去圣慈皇后庙逛一逛,两人一大早就出了门,打算好好玩一玩。

到了庙里,小姐妹两个手拉这手跪拜,杜令宁虔诚低语:“圣慈娘娘在上,保佑我能女学顺利毕业,以后嫁一个如意夫婿,不求大富大贵,但求他能对我一心一意。保佑锦棠婚姻顺利,举案齐眉。”

她说完了,等了一会,没听见薛锦棠说话,悄悄睁开眼,薛锦棠嘴唇微动,正默默说着什么。

“希望圣慈娘娘保佑薛氏锦棠能顺利毕业,毕业之后与沈家退亲,早日回到京城。”

手刃仇人,与纪琅相聚。

她与纪琅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两年前定下的亲事。后来两人又结识了沈鹤龄,三人几乎天天腻在一起,是非常好的朋友。

她死后重生在同名同姓的薛锦棠身上,没想到这副身子的未婚夫竟然是沈鹤龄,更没想到他们一见面就会闹得如此不愉快。

这几天她深思熟虑地想过了,她身上发生的匪夷所思的事情,她说了沈鹤龄也不见得会信。她跟沈鹤龄是对立的两面,这种情况下,不如不相认。

两人分别拜了圣慈娘娘,准备从前朝后每个殿宇都玩赏一遍,从后门下山。

走出主殿,两人沿着回廊走,前面三三两两的青年男女携手并肩,脸上都挂着对幸福生活的向往。

有一个白面无须的文士从对面走过来,看样子像是认识她们。

杜令宁不认识,她觉得那个人必然是认识薛锦棠,她去看薛锦棠,薛锦棠的脚步顿住了,嘴角挂上了一丝苦涩无奈。

白面文士不是旁人,正是赵见深身边的第一太监范全。他走过来,面带笑容,既有春风般的亲切又有下人的恭敬:“薛小姐,我家殿下有请。”

昨天刚扳倒陈知府,赵见深今天应该很忙才对,薛锦棠没想到他今天竟然这么闲,她逛圣慈娘娘庙都能遇到他。

杜令宁双目圆瞪,嘴巴大大张着能塞下一个鸡蛋:“锦棠…”

薛锦棠见她吓着了,忙说:“没事,你别怕。”

“我不怕。”杜令宁抓着她的胳膊催促:“我们快去吧,不能让殿下等久了。”

她就知道以锦棠的美貌,燕王世子就不能不动心。这下子好了,有了燕王世子插手,锦棠可以跟沈鹤龄退亲,再也不用受沈芳龄的气了。

范全领着薛锦棠来到一个幽静之处,他站在门口:“请进吧。”

薛锦棠走进去之后,范全体贴地把门关上,带着杜令宁去了另外的房间等候。

房门被关上的那一刻,薛锦棠心头也是一个咯噔。这个时候她想退出去,也是不能了。

“见过殿下。”

薛锦棠刚屈膝,手腕就被他抓住,赵见深稍稍用力,将薛锦棠搂在了怀里。

薛锦棠呼吸不稳,虽然全身都在抗拒,却怎能抵得过男人铁臂铜膀。

赵见深抱着她坐到椅子上,把人按在他腿上。两个人贴的紧,下面有硬邦邦的东西顶着她,薛锦棠面红耳赤,羞愤欲死。

“殿下。”薛锦棠恼羞地挣扎:“放我下来。”

她生气了,这个时候也顾不得用谦称了。

赵见深两手箍着她纤腰,把美人抱在怀里,根本舍不得松手。她越是挣扎,他越是不放,喉头忍不住滚动了两下。

“别动!”

他声音哑了,把脸埋在她颈窝。

顶着她的那个东西比刚才更大更硬更烫了,男人脸涨红着,额上都是晶莹的汗珠子。

薛锦棠就真的不敢动了。

过了好一会,赵见深才冷静下来。他只是想叫她过来好好说说话,一时没忍住抱了她,差一点就擦枪走火了。

赵见深不敢抱她了,松开了紧紧箍着她腰肢的手。

薛锦棠如蒙大赦,滚落在地,她就地跪下,跟赵见深磕头:“殿下乃天潢贵胄,民女出身商户,只会辱没了殿下。自惭蒲柳质,何敢慕芳草。殿下龙章凤姿,他日自有良配。”

她跪在地上,全身都在抗拒。她就这么厌恶他?

赵见深被勾起了怒火,伸手捏住她下巴,强迫她抬起头来:“你说的没错,本世子他日的确会有良配,会娶一个身份高贵的世家女子为妻,可这并不妨碍本世子喜欢你。”

薛锦棠惨然又愤怒,没有忍住,两只眼睛里都是惧。

见她小脸惨白,赵见深先心软了,他再次抱她起来,坐到他身上:“不逗你了,我既然喜欢你,又怎么舍得委屈了你。你放心,我是真心要娶你,让你做我的世子妃。”

喜欢她是不假,但是娶她为妃他之前没考虑过,可现在却自然而然地说了出来。说出来也挺好,真娶了她,放在家里,日日守着看着,多好啊。

他声音比刚才软了一些,薛锦棠觉得他应该是有理智的,就道:“殿下厚爱,民女感激不尽,只是民女身上有婚约…”

“那又如何?”赵见深一声冷哼:“沈家一直想退亲,你莫以为我不知道。而且你也并不想嫁给沈七,我知道这不过是你的权宜之计,你只是想用沈家的亲事敷衍你祖父,等你毕业了,你就想退亲,是不是?”

薛锦棠身子一僵。这人竟然连她的想法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见她脸上有震惊之色,赵见深有些得意:“锦棠,你乖乖嫁给我吧。我会对你好的。”他低下头,在她白嫩的耳垂上香了一口。不满足,又香了一口,干脆含着轻轻咬。

被他抱着,亲着,她没有任何的自由。

“殿下,民女心里没有殿下,我不喜欢殿下。”薛锦棠忍着难受,忍着想哭的冲动:“求求您,放过我吧,您要我做什么我都答应。”

她纤细的手抓着他的衣领,不许他继续亲下去。

“你心里没有我?”赵见深冷笑:“那你还穿了与我同色的衣裳,与我游玩,在路上安排了婆子卖簪子,下山后又让那卖凉茶的老翁明示暗示提醒我?”

薛锦棠被他的强词夺理气得要窒息:“那些人是殿下安排的。你又何必诬赖到民女身上。”

能看出来是他安排的,她还不算笨。

赵见深掐着她腰,将她举起来,分开她双腿,让她跨坐在他腿上。他搂着她,让她看着他:“锦棠,你嫁给我,你想要什么,我都会给你。”

身份地位,富贵荣华。前世她汲汲营营,不就是想要至高无上的地位吗?他可以给她的。

他不介意她有野心,也不介意她的过去。

四目相对,薛锦棠看到男人眼里的火苗与势在必得。他缠着她,好话歹话轮番上阵,哄的吓的一起来,就是想让她点头。

她不能啊。

她有婚约,有喜欢的人,她青梅竹马的纪琅小哥哥,他在京城等着她呢。

她死了,他该多难过啊。她想早点回去,想报仇,也想跟纪琅在一起。

如果纪琅忘了她,有了旁人,那她就不跟他相认了。就让他以为她死了。可纪琅若是一直等着她呢,她跟纪琅没有见面,可她就是能感受到纪琅在等着她。

她不喜欢赵见深,他位高权重,杀人如麻,他们根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殿下,您放了民女吧。强扭的瓜不甜。”

赵见深心里有些气,长这么大,头一次对人这样的低声下气,好说歹说她就是不答应。

他喜欢她,舍不得她伤心才会这样。他真以为他是个好脾气的人,是个谦谦君子,不会现在就要了她?

“你想在女学、想去京城、想进宫,甚至想要…其他的东西,我都可以满足你。”赵见深压着脾气哄她:“你答应跟我好,我不逼你跟我成亲,什么时候你想成亲了,点点头,我立刻三媒六聘八抬大轿迎你进门。”

“你想象,在燕京,未婚的男人里面,还有谁的身份能高过我?”

赵见深知道薛锦棠是个攀龙附凤的,就拿身份哄她:“便是以后去了京城,你想要的东西,我也不见得不能给你。”

前世他差点就成为太子、皇帝了,这一世那个位置他是一定要得到的。到时候,她就是他的皇后,他们像太.祖老祖父与圣慈老祖母那样一生一世一双人,死了让别人给她也盖一座庙。

“锦棠,你跟我好吧。”

薛锦棠实在是怕了眼前这个男人,冷起来杀人不眨眼,缠起来嘴巴跟抹了蜜一样。可是她真的不喜欢他。

薛锦棠从他身上下来,跪在地上磕头:“殿下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真话如何?假话又如何?”赵见深意识到她又要拒绝,脸色已经很难看了。

“民女不想嫁给殿下,不管真话假话。”

“你好的很!”

被连番拒绝,赵见深的耐心也被磨没有了。他喜欢她,把她当自己人,才会哄着、护着。好话说尽,心捧到她面前,她不屑一顾。

都怪他太宠她了,把她惯得不知道天高地厚。

不是他的娇妻,那她就是他的仇人。她没有良心在先,也不要怪他无情在后了。

“你走吧,一个月之期还未到,你随时可以反悔。”

他这样轻飘飘地放过了她,薛锦棠有些不敢相信。他声音低哑凝着怒气,脸色阴沉沉的吓人。薛锦棠总觉得以后怕还会发生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