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些都是死鬼,说不定其中就有年纪大死得早的,传承下来了的呢,历年来,多少戏班子在京城讨生活。

“是我没见识了,我还以为要吊死鬼轮流上去,表演自己怎么死的……那也太扎心了。”兰菏极感兴趣地道:“那去看看吧,他们还空中杂耍,这不一飘就上去了……等等,你想去吗?那么多鬼,你会烦吧?”

宋浮檀:“不会。”

如果心情烦闷,即使坐在寺里看着风月,也是一样烦。但若是和有趣的鬼在一起,看目连戏不也挺有意思。

他们出了觉慧寺,往西边走几百米,只见一颗大榕树下面,搭着简陋的戏台,正是之前在郊外看到的那一套,鬼影重重,都在看戏。

台上这一出已经是尾声了,悬着两根布条,演员借用布条翻飞,果然就是空中杂技,动作相当丰富,什么童子拜月、蜘蛛放丝。虽说鬼都和人形态不一样了,但要做出这么多种姿势,也得有点本事。

兰菏站在最后头,跟着众鬼一起鼓掌。

大戏演完,又换过一折,几个鬼演员上来,既然是目连戏,自然又是鬼戏,还有戴着纸糊帽子的无常,但纸帽子上写不了字,无法变作和阴差的真制服一样。

演的要是川戏,兰菏还能听懂一点,但现在台上几个也不知演的是哪个版本的目连戏——很多戏种都有这出,反正口音他是一点也不懂。就唱腔还是挺厉害的,演起来很是激情,动作幅度相当大,还有耍枪的,看热闹管够。

那演无常的花脸形象很是高大威武,膀大腰圆,极有气势,他指着另一个青衣丑角儿,调门很高地唱了一长串台词,嗓音粗厚洪亮,感情饱满,义愤填膺。

纵然兰菏听不懂台词,也能听出唱功好,最后还动作特别漂亮地用力一踢那丑角儿,丑角儿往后翻了好几个跟斗才站稳,握紧了手里的长叉。

台下一片叫好声,兰菏也跟着拍巴掌,和宋浮檀对视一眼,“是厉害哈,嗓子高得咱们站这么远都能听清楚!还是老祖宗传下来的经典啊!”兰菏赞叹道,“这一折又叫什么呢?”

宋浮檀也拍了几下掌,但他也不知道这出叫什么,目连戏里有几百个短剧,他也未一一看过。

他们站在最后,前头一个鬼倒是听到了,回过头来,一时也没发觉宋浮檀是活人,可能是仍沉浸在兴高采烈的情绪中,对兰菏热情地介绍道:“这是新排的啊,今天的大轴戏,叫《来无常幽都骂鬼吏》!”

兰菏:“???”

阴间消息传得快,推出文艺作品竟也快,居然演我?

兰菏还未细思,只觉心微微一痛:

我自己还是三十八线小透明,出道以来没演过主角,改编我的戏,“我”都是主角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兰菏:流下了糊糊的泪水

第23章 胡七十九:亏大了亏大了

那鬼丝毫没注意到兰菏已经裂开了, 还在继续解释:“这出已经演过两次了,头两次没这么大型, 但非常受欢迎, 超越了以前人气最高的《骂阎罗》,据说演员为了创作,还惊险深入取材。你等着, 待会儿还有大段的快板骂鬼,叫他把黄泉路改成来老爷路,特爽。还有来老爷救的那个活人,为了感谢来老爷,特特给他烧了用不完的纸钱, 还有好大一栋灵屋,好羡慕啊, 我好想被活人包养……”

宋浮檀:“……”

……这里还有他的事?也对, 他的确在场。

但所谓烧纸钱是断然没发生的,只供了吃食而已,这纯属艺术夸张。

宋浮檀料到小来不会喝止众鬼,但以为他多少会念叨几句, 谁知他只是擦了擦若隐若现的泪花:“包养不是这么用的嗷,哎, 这点破事还编进目连戏了……”

宋浮檀看他的样子, 像是委屈自己被编排,又忍着不说,真是有些好笑, 让他心情都更好了,“所以,你没意见吗?”

“算了吧,大家看得挺开心的,戏说也无妨。”兰菏心想,他以前上学时拍的第一部 戏就被审核卡了,那会儿多伤心啊,就不做这个恶鬼了。

宋浮檀浅浅一笑,两人还真就把这出《来无常幽都骂鬼吏》给看完了。

那众鬼上来谢幕,兰菏还鼓掌了,虽然不知道他们把自己编成什么样,唱功确实是不错,形象也挺威武的……

细看里头还有被兰菏抓过的鬼,他们沐浴在众鬼的掌声中,连连鞠躬,主演扬声道:“感谢诸位掌声,老夫头颅掷与君!”

说着,就将勾了花脸的头摘下来往下一丢。

看戏的孤魂野鬼纷纷争夺起来,就像抢捧花一样,可能这在鬼戏里代表着什么好运?

“……!”兰菏毫无防备,甚至沉浸在热烈的氛围中,忽然看头飞了起来,险些迸出低骂,幸好屏住了,心口狂跳,“走了走了!这多吓……你啊!”

按理来说,全场只有宋浮檀一个活人。

宋浮檀也有点疑惑,可是我不怕啊,但他还是接受了小来这份好意,“好的。”

兰菏慢慢镇定,半点没露馅,和宋浮檀一起往回走了。

两人坐在寺院侧门门口的台阶上说话,聊聊无关紧要的小事,兰菏觉得前段时间在剧组连轴转工作的紧张渐渐消除了,二人都比独自时更为轻松愉快。

或者说兰菏仗着披了马甲,走无常时都更加放肆。

有僧人从这里路过,看到宋浮檀独自坐在幽暗的门口,似乎还在对着无人之处说些什么,警惕地看了半天,“阿弥陀佛,小宋先生要帮忙吗?”

“不必。”门口也够两人并肩通过,宋浮檀却站了起来,让出道给僧人。

僧人小心从他让出的地方侧身走过去,口里还说着:“借过,借过。”

——就跟往纸钱灰烬处走过一样,能绕就绕,实在没法绕就说借过,以免惊扰了鬼神,僧人知道宋浮檀经常见鬼,虽然自己看不到,但门口看来必然是有鬼了。

兰菏感慨,觉慧寺的和尚还是有素质哈,也是,听说最低都要大学学历。

“我看他们是和尚,怎么倒对你还挺礼貌尊敬的样子,你应该顶多算什么,居士吧?”兰菏好奇地道。

宋浮檀道:“如有学佛三十年的居士,难道要因为十来岁的少年剃度为僧了,就要对他顶礼膜拜,僧人也不过是在庙里修行,如果修行不端,那也只是剃了头的傻子而已。”

兰菏听得直笑,“有道理,哈哈哈哈——”

他笑到一半,身后的小门忽然又打开了,几个僧人在后头,为首的正是不动法师,还有思空、思明,以及先前路过的僧人。

兰菏看到不动法师的身影,一下停了笑,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住,“咳咳!”

思明警惕地道:“浮檀在这里做什么,我们听说你在门口与鬼对峙,还和鬼说话了。”

宋浮檀脸上笑意还未完全褪去。

思明见状,又看看兰菏所在的方位,有些疑惑,他和思空都没有宋浮檀那样的体质,不做法或者特殊情况,是不能直接看不到阴物的。但他感应强一点,隐隐觉得有宋浮檀身周有极阴之气。可是,宋浮檀的样子看起来好似十分轻松,甚至心情很好的样子。

他不禁捏紧了念珠,“你怎么还笑了,不得了,什么鬼能勾引住你了?”

宋浮檀:“……”

那路过的僧人看到宋浮檀这样子,就跑去告状了。

好在小来听了也没往心里去,只是一下飘了起来,往旁边靠。

不动法师的目光则是了然地在兰菏身上打了个转。

思空也想到宋浮檀好像不是第一次笑了,“师兄且慢……”

“法师。”宋浮檀只得介绍,“这是我朋友。”

思明:“!!”

他惊了,这个意思,交了个鬼朋友?假的吧?

自他认识宋浮檀,何曾出现过这种事,被鬼怪骚扰,分明是宋浮檀有生以来最大的烦恼吧,无数次因此陷入生死险境。

虽然看不到那鬼,但他几乎要喊出来了,师父啊,病身红莲咋了,被污水灌溉了?守了二十几年本心,还是让鬼给迷了?

孰知,不动法师却一颔首,“可。”

“法师好。”兰菏不好意思地打招呼,他和不动法师见了第三次,才刚说话。而且吧,法师的眼神太穿透人心了,总让他想到班主任,手里的棒子就像教鞭,没由来的敬畏。

不动法师清凌凌的目光看过来,简直叫人无所遁形啊,但他态度还挺好,合十道:“无常有礼了。”

如此一来,别说思明,连思空也有些诧异了。

这么说宋浮檀身旁的是阴差,对宋浮檀也没有恶意,但师父对阴差态度可从未这样好过。

思明还想到了前两天的事,心里忽然琢磨起来,他就说没哪个师兄弟和阴差相熟啊,不会,这就是“那个”阴差?

若是的话,不管这俩怎么成为朋友的,至少人家是看在浮檀的面子上帮过他。

不动法师看兰菏有些不大敢和自己说话一般,微笑道:“无常何须拘礼,来了便是客。”

“谢谢法师。”兰菏都有些不敢置信,老和尚那么猛,但态度比他想象中的好多了。

但是老和尚他们这一出来,也让兰菏觉得呆不下去了,“那个,法师,时间不早,我就先回去了。”

“我送你。”宋浮檀立刻道。

看着宋浮檀还要送鬼一程的身影,思明若有所思地道:“师父另眼相看,看来是因为浮檀,爱屋及乌啊!”

不动法师敲了他一棒子,喝骂道:“路逢剑客须呈剑,不是诗人莫说诗,这无常不知比你强到哪里去了。”

思明挠头,碰到头皮嘶了一声,哎,这无常到底什么人物啊,师父还如此青睐。

宋浮檀送了兰菏一程,直到路口。

“谢谢呀,小宋。”兰菏道,心想,哎呀,对了,他的名字呢。

“不客气。”宋浮檀转头看他,心里只觉得先就该说了,“我叫宋浮檀。”

“檀香的檀吗?宋浮檀……我记得了。”兰菏心中微动,对了,自己在他那里,还是披着马甲的。

他竟有些想主动对这位新朋友说出本名了,连自己都吓了一跳,自小到大,他还从未和外人坦白过能见鬼。也从不主动将阴阳两界的事牵扯到一起,从来都是披马甲装糊涂。

自从兼职无常,才叫他有了这次特殊的经历,特别的朋友,也是唯一一次,没有什么前例可参考。

“我走了,小来,再见。”宋浮檀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这一次分别对他来说要轻松一些,隐隐笃定了此后还能见面。

“嗯……好的。”兰菏心中纠结,再想想吧,也许现在说,还太突兀了。再则与人交往,和与胡七十九姑娘那样的精怪、老白那样的阴差交往,也大不相同……

但别说,宋浮檀三个字还挺好听,念出来就像真嗅到了淡淡的檀香味。

兰菏正满腹怅然时,下方忽然有道声音幽幽响起来:“凭什么我告诉你闺名,你就避之不及。他告诉你名字,你就乐意听啊。”

兰菏吓了一跳,转身看去。

只见灌木丛里,冒出来一张狐脸,口吐人言。

兰菏认不得脸,但认出了声音,方才他还想到了胡七十九,谁能知道,她竟然就在旁边,“七十九姑娘?你怎么在这儿……”

他都有点怀疑胡七十九跟踪自己了,这才分别多久。

胡七十九慢慢从灌木丛里一瘸一拐走出来,兰菏这才发现她样子极惨,腿上没了一块肉,尾巴也断了半截,鲜血淋漓,顿时脸色一变,“你这是怎么了?”

“哎……”胡七十九有气无力地道,“遭劫了,好巧遇到你。”

兰菏伸手帮她按中其中一处伤口,“遭劫?”

“我就住在附近的上秋山,本是想送钱粮上妙感山,顺便见见大姑娘,看能不能找个差事。”胡七十九吃痛的吸了口凉气,咬着牙道,“你有所不知,我们四大门坛仙所得钱粮,每日都要清账,报给娘娘,求香的供的钱粮也要在初一十五都烧了,进入娘娘的钱粮库,然后统一分配给仙家们。

“我原是作家仙,将杨家烧的一部分送去钱粮库即可。这次离了杨家,还有账未清,便自己送去。我那钱粮都贴了妙感山的号,昭告人知的,谁知半道上,一个挨千刀的黄皮子隐匿身形,但被我给嗅出来了,就是黄家的!这厮不但胆大包天抢走呈给娘娘的钱粮,甚至想挖我内丹,要不是我逃得快……”

黄皮子指的就是黄仙,黄鼠狼,四大门里要数它们最邪性。京城就这么大,四大门仙家彼此知根知底,难怪劫道还要隐匿身形,可惜胡七十九也精得很,仍是看出了对方的来路。

再说内丹,四大门修行方法各不相同,有拜月的,有度关的,胡门许多都会炼丹,这是体内元气所化,也是道行所在,要被挖走,岂不就是成了凡俗之辈,可想其重要之处。

妙感山太远,胡七十九知道觉慧寺最近,有高僧在此,故此逃了过来,想借借庇佑,又忌惮着不敢靠太近,不想倒是遇到了兰菏——她还以为兰菏之前说和觉慧寺的人有旧是假的,没想到还真有个相好啊,正在这里依依惜别。

兰菏虽不清楚其中关窍,却看得到原本明艳的胡七十九,被打成了这样,“这劫道的也太狠了,你尾巴都断了。”

“他打的伤在腿和脏腑。”胡七十九盯了盯尾巴,“这尾巴是我自己斩断的。”

兰菏惊了,自己斩断一半尾巴是什么操作,“什么?”

胡七十九恨恨道:“我们胡家有仇必报,虽然不知他身份,但今日断尾起誓,只要让我找出来他是谁,我一定会报复回去!!”

兰菏暗暗吸了口气,难怪说胡黄都邪得很,胡七十九性烈至此。

兰菏感念她的指甲才救过自己,说道:“那家伙还跟着你没?不然我带你去寺庙里借住吧,我朋友在那儿,可以收留你。或者,我带你上妙感山?”

胡七十九却侧过脸,呜呜道:“我还欠着妙感山的钱粮,输成这样,尾巴都自断了,报仇之前哪有脸上去。若是此时有上好的香火,想必比任何虚假的关怀都要好用。”

兰菏:“……”

虚假?你家人知道吗??

胡七十九的眼睛偷偷瞟他,嘤嘤道:“我只要休息休息,一恢复就会去寻仇了,也不知有没有命再回来,若是有好心人爱的供养,兴许能有点欣慰,日后死也不枉了。”

兰菏:“……有这么惨吗?我知道了,我带你吃香火。”

一饮一啄皆有定数啊,他收了胡七十九的指甲,用指甲救了自己一次,这就轮到他报恩了。

胡七十九说得有些夸张,但对于他们这些仙家来说,吃供奉还真是很重要的,平时做功德也是要换这个,所谓神赖人灵。

……

兰菏把胡七十九带回自己公寓,“你等等,我找一下……我记得我还晾了香,不知道晾好没。”

还好,已经晾好了,兰菏搭了小小的香山给胡七十九吃。

胡七十九边狼吞虎咽,边鼓着嘴巴道:“你能不能给我修个财神楼啊,就修在你们家门口右边,是白虎位。虽然我们胡仙不爱住财神楼,但修还是要修的,这个是对胡仙的尊重,杨家的财神楼就修得特别大,砖瓦结构的,可惜在另栋房子,你没看到。哼哼,有的人打得简陋,只是一个破木箱子,当我们什么,狗狗吗?”

“我只是暂时留你供香养伤,没说要顶仙,你在我家也不能被发现。”兰菏无情地打碎了胡七十九关于阔气财神楼的幻想,“而且这房子不是我的,是公司给租的,门口右边也不能修财神楼,会挡住消防通道,有安全隐患。”

胡七十九:“…………”

胡七十九委委屈屈地道:“那香炉总还是要有一个吧……”

香是饭,是灵药,香炉不就是饭碗,还更具有神圣意义,不能每次都让她空手抓着吃吧。再者说,对于仙家们来说,这香炉中的香灰,可是被叫做炉药,很有用处的。

“香炉可以买到,但我家不能摆那个。”兰菏演了这么多年,清楚得很,“我给你拿个不锈钢的饭盆,你将就一下吧。”

本以为自己要占便宜了,没想到只得到一个不锈钢盆儿,胡七十九长叹一声:“唉……好吧。”

兰菏低头搜了一会儿,忽然问道:“你是犬科动物吧,福来恩内外驱虫你能用的吗?”

“??”胡七十九:“你和用箱子做财神楼的人有什么区别?!”

“也没什么区别,”兰菏坦言:“你还需要些什么,我一起给你准备了,免得我不在,你缺什么。”

“啊?你要去哪儿?”胡七十九紧张地道,难道不会每天在家里凿纸钱,搓香吗?小透明演员刚拍完一部戏不是应该休息很久吗?

“过些天我又要进组了。”兰菏道,“这屋子就留给你住,我要一个多月才回来。你在我家不要随便掉毛,如果掉了,用扫地机器人清理一下,你会用吗?”

《清梦几何》早开机了,他的戏份都堆在后头拍。

胡七十九:“…………哦,会用。”

嗯?兰菏又问:“我厨房管道好像堵了,你会通吗?”

胡七十九:“…………”

……

转过天来,兰菏准备去陈星语家赴约,胡七十九就闹着要同去,“本仙姑看过陈星语的剧,还没见过本尊呢!本仙姑要看漂亮姐姐!!”

兰菏:“……”

他忽然就想到了,大姑娘说娘娘觉得陈星语漂亮,才会把淼淼给她。

兰菏给她看胡大姑娘的指甲盖儿:“看漂亮姐姐的指甲可以吗?”

胡七十九平瘫在干净的地板上:“我不过一点点心愿。”

兰菏不为所动:“你多大了,叫人姐姐。都残废了,只剩半条尾巴,就别想着到处跑了。”

怎么着也要几百年修为,才能修成胡七十九这样子吧。

胡七十九原以为自己占便宜来了,现一刀一刀被扎着,淌下眼泪来。早从抢烧鸡时,她就该知道的,占不了这无常的便宜,“我求求你了,本仙姑不出来,就躲在火柴盒里去看一眼漂亮……漂亮孙孙。”

兰菏这才勉勉强强同意了。

胡七十九往火柴盒里一钻,兰菏带着她就去陈星语他们小区了,这里环境很好,据说住了不少演艺圈人士,对外来人员出入也比较注意。

兰菏在小区里还见着散养的孔雀了,就是孔雀看到兰菏就跑,也不知道是单纯怕生人,还是太有灵性了,怕胡七十九的味道。

要说这有什么不好的话,那就是楼栋太难找了,也不知怎么设计的,分布得让人很迷茫,不是住户进来两眼一抓瞎,兰菏只好打电话给陈星语,叫老林下来接他。

“来了,哎呀,我们家现在每天都响着你的歌声,见到你淼淼肯定更高兴了。”老林和他抱了抱,拍肩膀,一道往家里走。

兰菏笑着问了几句淼淼现在的情况,正聊着呢,老林看到了一个人,冲兰菏使了使眼色,然后扬声喊道:“宋导,回来啦?”

——宋绮云宋导演,也在他们小区有套房子,陈星扬上部戏就是他的,老林又是陈星扬和陈星语共同的经纪人,大家是熟人了。

“哦,小林啊。”宋绮云点了点头,“刚回来。”

“宋导,我给您介绍一下吧,兰菏。”老林把兰菏拉近了点儿,“我弟弟,特别好的演员,刚拍完柳醇阳导演的《追》,男二,您有听说过没?柳导钦点的,照着他选的星扬。”

兰菏之前有了些曝光,但还没爆到进入宋绮云的视野,他只知道结束自己那部戏后,陈星扬又去拍柳醇阳的男一了。而且前些天,那剧组还闹胡仙,柳醇阳找他给推荐和尚。

一天到晚都有人想给宋绮云推荐演员或自荐,他看过太多了,从来不听别人吹,只相信自己的眼睛。看到兰菏的第一眼,他就觉得,嗯,气质不错,骨相也很好,适合屏幕。

而且柳醇阳的眼光他是知道的,能参演,演技肯定过关。就是老林这么热情,甚至说星扬都是照着兰菏选的,让他要以为这俩人真有亲戚关系了,“是么,以前没听你说过这弟弟啊。”

“认的,这不,星语叫他来家里做客。”老林大大方方道,“宋导,加个微信吧,以后有合适的角色我带弟弟去试镜。”

老林和陈星语是真感谢兰菏,而且看得出兰菏之前接受他们骚扰主要是为了淼淼,所以看到宋绮云,就忙不迭给兰菏介绍,混个脸熟以后万一有机会呢。

“哈哈,成啊。”宋绮云无所谓地加了,反正看着也不错,这个面子还是给一个,日后用不用得上又是两说。

“谢谢宋导。”兰菏礼貌地笑了笑。

宋绮云这才发现他笑起来嘴角还有梨涡,据说男孩儿面颊有梨涡是聪明之相,兰菏聪不聪明他还不知道,但这一笑倒是很有亲和力,反正还有一截同路,顺口问道:“哪里人啊?”

“湘省西部。”兰菏道。

宋绮云:“我听说你们那儿的人会养蛊。”

又来了又来了,兰菏经常能听到这样的话,陈星扬也说过差不多的,他摸了摸兜里的火柴盒,习以为常地答道:“有这传说,但是我不太喜欢虫子,也不会养。”

——后来,当宋绮云满脸疑问“兰菏,你还说你不养蛊”的时候,兰菏也是很理直气壮,我说我不养蛊,没说我家没胡仙,我不会走无常啊!

“那是,什么蛊啊虫的,见到兰菏这一身正气也避让了,他啥都不信,见怪不怪,其怪自败,我们家淼淼之前估计是能看到些不好的东西,和兰菏待一块儿就没了。”老林夸耀道。

“那你在柳醇阳剧组待得还行?”宋绮云笑道。

老林又科普了一下兰菏的操作,什么无所畏惧地帮柳醇阳画猪头,听说柳醇阳半夜害怕了还带陈星扬找他睡觉,等等,把宋绮云都逗乐了。

兰菏则道:“其他都好,就是柳导爱吃这点让我们很苦恼,我一直怀疑胡仙是星扬为了整柳导装的,毕竟那两晚只有他都睡在旁边。”

宋绮云和老林登时都大笑起来,就算宋绮云知道内情,都觉得听起来有点道理了。

“成,我上去了。”到了自家楼,宋绮云和两人道别了。

一回身,宋绮云就琢磨,这个叫兰菏的演员吧,刚才聊下来,倒是有几分让他想起儿子那新剧本里的主角,当然,也就是一个念头。

而且他发现最近儿子不是特别愿意和他聊这个剧本,这个角色,尤其是每次他说起某某演员有点小来的意思,儿子都会更加烦躁,并嘲讽他,透着一股爱拍不拍的劲儿。

但宋绮云还挺喜欢那本子的,他又借这提起了话头,给儿子发微信:“今天又看到一个小演员哈,真的有‘小来’那味儿,笑起来很可爱,眼睛也很温暖,还有梨涡……所以说,梨涡怎么样啊?你怎么看梨涡?”

兰菏那梨涡可算是挺有特点了,甜甜的,但也就因为有特点,不知道符不符合宋浮檀想象。

宋浮檀很快就回了,但很无情:不怎么样。

作者有话要说: 兰菏:嗯?

第24章 收获一大批妈妈粉

电梯门一开, 陈星语已经抱着淼淼站在外头了。

他家还真在用音响放着兰菏录的那版《小毛驴》,响彻整个房子, 陈星语逗着淼淼:“哎呀, 爱哭鬼看看这是谁来了?”

淼淼一看到兰菏,就咯咯笑了起来,伸出两只胖手。

“学姐。”兰菏打了声招呼, 接过了淼淼,“嗯,好像变重了一点点哦!”

“可不,总觉得他一天一变啊。兰菏快来,我给你炖了汤, 先喝一碗。”陈星语给他盛了汤,“油已经撇了。”

兰菏道谢, 大口喝汤。

那口袋的火柴盒动了动, 被顶开了,一股烟从里面钻出来,化为胡七十九的头,她的口水要流出来了, 也不知是看陈星语看的,还是看汤看的。

兰菏不为所动, 继续大口喝。

胡七十九飘出来一半身体了, 侧身对着兰菏,擦了擦嘴角的口水——看来冲的是汤,这个角度可看不到陈星语。

她非常浮夸地摸了摸自己受伤的腿, 又把自己切断掉的那半条尾巴拿了出来……

兰菏这才发现她还把断尾保存着,血迹已经干涸了,攥在手里,也许胡七十九觉得自己在卖惨,但人类看了只觉得诡异可怕。

兰菏赶紧假装舒展胳膊,把她捶开了,并把最后一点汤喝干净。

胡七十九:“…………”

“过几天又要进组是不是?”陈星语关切道,“又要劳累了,一定要好好保重身体,还是在京城拍么?”

是的话,她们还能去探班。

兰菏点头,“是,王茂导演的戏。”

“王茂导演也很好,很能捧演员,也愿意教演员,一定要多和他学习,虚心,努力。”陈星语认真地道。

他们是同行,陈星语还是前辈,自然有共同话题,何况陈星语在释放善意,兰菏也趁机讨教了几个问题。

吃完中饭,看天气不错,太阳和煦,他们商量着带淼淼下去散步

老林推婴儿车,兰菏抱着淼淼,三人走在小区内,微风一吹,心旷神怡。

到了小区的游乐设施处,可能因为还在饭点,也没什么孩子在这玩儿,只有一个小女孩,看着不过三岁左右,保姆陪着玩沙子,她爸爸枯坐在旁边,手里拿着一碗饭。

“大秦?”陈星语打了声招呼。

这小区同行多,这位也是圈内的演员秦云峰,主要拍电视剧,正剧比较多,也拥有相当的受众,他妻子同样是知名演员。

夫妻三十多要的孩子,有了孩子后,这两年都错开拍戏时间,至少有一个在家陪孩子。这段时间,他老婆就在剧组。

“哎,星语,老林啊。”秦云峰见到他们,沧桑的眼神才灵活一点,“带淼淼出来玩么?”

“是啊,刚吃完饭,和我们家弟弟。”老林给他俩介绍了一下。

兰菏主动伸手,他可没少看秦云峰的作品学习:“秦老师。”

秦云峰和兰菏握了握手,“你好你好,有在星语微博看到过,哈哈。”他又转向女儿,“鹿宝啊,你看淼淼弟弟都吃完饭了,你还不吃?”

“怎么,小公主闹脾气,不爱吃饭?”老林打趣道。秦云峰的女儿压根不怕他,他在这儿说,女儿充耳不闻。

兰菏都在心中感慨,别看秦云峰在剧里很有气场,现实里拿女儿根本没办法啊。

秦云峰苦哈哈地道:“这几天啊,都不爱吃饭,今天也是,玩疯了,只吃了几口。凶又凶不得……打算带去问问医生,是不是消化不良。”

听到熟悉的词语,他那小名鹿宝的女儿立刻转头噗噗吐了两声,大抵小孩都不爱看医生的,毕竟代表着打针吃药。

秦云峰忽然看向兰菏:“我说老林,你们这弟弟,不是对小孩子挺有办法的吗?”

兰菏:“……”

老林都笑了,说道:“那是孩子哭,这怎么一样。”

“我女儿也挺喜欢帅哥的,弟弟能不能帮忙劝一下啊?”秦云峰也是头疼得不行了,想着凡是对着漂亮哥哥姐姐,女儿都比较好说话。

“呃……我试试。”兰菏心说怎么还干上幼师的活儿了,但又不好拒绝自己喜欢的老师,只好把淼淼交给陈星语,过去劝鹿宝,干巴巴地问:“小朋友,你饿不饿?”

胡七十九又钻了出来,看了小娃娃,眼前一亮,甚至无视兰菏警告的眼神,直接跳出来围着她转了两圈。

幸好鹿宝已经三岁了,小孩儿眼睛干净容易见到阴物,但最危险的其实是三岁以前,天目没关对阴气格外敏感,加上她现在又玩得入神,看起来毫无察觉。

鹿宝回头看看兰菏,还真没噗噗他,但也没卖面子,边玩边道:“不饿,肚子饱饱的——”

“哎,就是消化不好,腹胀!”胡七十九跳着脚道,“这个简单,来,我给她揉揉就好!你让她站起来,这样摸不到肚子!”

她已经把袖子捞起来了,不知道多积极。依稀能想象,当初是怎么积极给柳醇阳揉肚子的。

兰菏看她都要把手掏进去了,只好对鹿宝道:“好吧,站起来我摸一下,看是不是肚子里还有饭,还有咱们就不吃好不好?”

鹿宝:“那你要牵着我的手。”

其他几个大人都因为这童言童语笑了起来。

“好。”兰菏牵着手把她拉了起来,手掌在肚子上揉了两下,与此同时,胡七十九也把毛爪子伸了过去,揉了揉。

鹿宝脸上露出了一丝疑惑,低头盯着兰菏的手看,又没看出来什么,只挠了挠头。

“嗯,没有饭了呀,该吃饭了。”兰菏说。

在大家看来,兰菏说的话实在是朴实无华,就连劝鹿宝起,都是靠的脸。

但偏偏,就在他说完之后,鹿宝还真的摸了摸肚子说:“是呢,好饿哦,要吃饭。”

然后主动把嘴张开了。

保姆一看,立刻从发呆的秦云峰手里抢过碗,喂了一口给她。

鹿宝一口接一口,吃得无比香甜,专心且快。这就更怪了,别说是这几天胃口不好了,就是以前,她哪次不是边吃边玩,一碗饭要吃大半个小时。

秦云峰简直目瞪口呆。

胡七十九还举着毛爪子得意洋洋地吹嘘道:“治病不说,小孩儿我见得多了,以前杨家几个小辈儿,不都亏我保着,才平平安安长大了。我跟你说,我那炉药更灵呢,你要是顶仙儿了……”

兰菏直接屏蔽了她后面的推销话术,就像和其他人一样看不到胡仙,视线直接越过她头顶。

“老弟,有点厉害啊你!”秦云峰激动地道,伸出手,“你这个,这是怎么弄的?揉两下就有胃口啦?我平时也听医生说的,给她揉肚子,说是可以帮助消化、缓解便秘之类的,怎么效果就没这么好?”

“哦,可能因为我跟我外婆学的手法,她有时也帮寨子里的小孩治病。”兰菏把外婆拿出来做挡箭牌,不过外婆确实有些苗药方子和手法,他说的都是真的。

秦云峰还想学,但是兰菏告诉他,手法没那么容易学会,不能随便按——实际是因为这根本是胡七十九揉好的,他哪知道什么穴位,总不能胡说,万一秦云峰乱揉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