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菏接过淼淼,这次已经熟练很多。
陈星语则殷勤地拿出纸巾,给兰菏擦了擦汗,柔声问道:“累不累?”
她现在可太喜欢兰菏了!别提什么本性,在儿子哭了几个月后,她看兰菏比谁都亲!
“没事。”兰菏不好意思地道,“学姐,不用……”
他看到陈星语冷艳的脸上露出慈母般的笑容,就觉得有点浑身不对劲。
兰菏都不对劲了,何况是剧组其他人,简直是目瞪口呆。
他们哪知道兰菏和淼淼的事情,单看这一幕,还以为陈星语和兰菏是一家人。
什么情况,昨天陈星语才在陈星扬的介绍下和兰菏认识吧!陈星语还是出了名的高冷孤僻,你什么时候见过她对别人这样?就是她老公也不一定有这个待遇!
——说到老公,孩子他爸老林也来了,拿着饮料和点心要给兰菏吃,被柳导喝止。双方遥遥对骂,一个说你不要喂胖我的演员,另一个说我们兰菏也太累了。
众人:“???”
我们兰菏?什么鬼,他们这是进入什么平行空间了吗?
柳醇阳和陈星扬又怎么会和他们八卦这个,于是大家只能傻眼地看着兰菏在片场除了拍戏,休息期间就坐在角落,星语女神的儿子则或趴或坐在他怀里,他自己看剧本、打盹儿倒也没太大影响。
别说,陈星语和老林围在旁边逗孩子,有点像一家四口……但更诡异一点。
程海东作为兰菏的同屋,都被工作人员打听了无数回情报,但他真不知道,甚至怀疑自己睡一觉也错过了什么剧情——他也确信昨天在片场陈星语和兰菏还很生疏啊。
但看着女神夫妇对兰菏亲如一家人,他忍不住背着人问兰菏了:“是兄弟就教教我。”
兰菏:“教什么?”
程海东:“你们苗族的蛊术。”
兰菏:“……”
兰菏:“去你的!”
……
陈星语一边让孩子靠近兰菏,按柳醇阳的说法蹭点儿正气,一边抽空去把剩下两个娃娃还到妙感山了。只是还了娃娃,孩子还是不见好,除非在兰菏身边。
“会不会是因为要带淼淼一起过去?”兰菏问,他觉得自己这思维很符合逻辑。
“不会的,这个我问过,还愿,还就是不能带孩子过去。”陈星语皱眉道,其实因为兰菏的出现,这神奇的现象,让她开始对玄学解决途径保有很大希望了,只是结果不尽如人意。
倒是兰菏这么一问,更显得他对这些不了解了,真是全靠一身正气辟邪啊。
兰菏确实真的不懂为什么,他原以为就是还愿没完成,现在愿也还了,竟也无用?他都琢磨着,是不是写封信捎给老白,问问他可知道怎么回事。
兰菏正琢磨着呢,陈星扬过来说:“刚听到柳导在说,可能转场拍摄之前要停两天。”
兰菏的戏份主要集中在拍摄期前半部分,而接下来原定剧组去京郊一处四合院民居实景拍摄。拍完这部分,兰菏的戏份就要杀青了。
但现在似乎是拍摄地出了点问题,无法立刻进行拍摄。不得不给A组的演员放了两天假,让他们到时候去那边的拍摄地集合。
陈星扬玩笑地道:“不然,兰菏这两天跟我们回家去住?”
倒是陈星语正色拒绝道:“这几天已经很打扰兰菏休息了,放两天假不容易。不知道淼淼什么时候能好,总不能一直不让他歇着。”
实不相瞒,她都在和老林商量了,该怎么酬谢兰菏才好。
兰菏知道她为人父母,能说出这样的话,也是体谅自己,呐呐道:“那不如录点视频看有没有用吧……”
陈星扬:“噗。”
别说,还真可以试试有没有用啊。
老林掌镜,让兰菏给录几句哄孩子的话,类似淼淼不哭,乖宝宝之类。
兰菏就当拍戏了,迅速进入角色,录完这几句,又听陈星语说:“能不能再录催眠曲?或者儿歌也行。”
嗯,音乐倒是比语言更加丰富,兰菏的父母都是小学教师,儿歌他还是会一点儿的,只是一想到儿歌,不知怎么,倒是想到了那个不知道名字的离魂常客,被自己坑了后骑着小瘸驴奔跑。
他想着就乐出声来了,“哈哈,嗯……我有一头小毛驴,从来也不骑,有一天我心血来潮带它去赶集。”
这么哼唱录制完毕,别说,录的视频还真有一点用,不说次次灵,但淼淼听到兰菏的声音,总是会有些反应,能让陈星语他们轻松不少,也放心的暂时和兰菏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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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菏拖着行李回自己公寓,影视基地和下一个拍摄点,那是分别在京城两头呢,这次很幸运,可以睡两个懒觉,再去工作。
他才走到电梯前,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忍不住从背包里掏元宝……
“我不是来要钱的。”老白大摇大摆走过来,接过了元宝,说道。
兰菏:“??”
您在说什么胡话……
老白把元宝收好,笑嘻嘻地道:“嘿嘿,你前几日在阴曹地府可是闹了一回?”
“你都知道了?”兰菏有点忧心了,“我是和守门的鬼吏吵了几句,这件事不会闹大了吧?有没有给你惹上什么麻烦?”
“这算什么事儿啊,我们东岳阴司哪天不和那头吵架。就是阴间消息传得快,你可是名气大涨,牙尖嘴利啊。”老白看起来对兰菏的行为,是赞赏居多。
兰菏感慨,没想到我在阳间还是区区小透明,在阴间倒是成了三线名鬼……
老白不知他想什么,续道:“严三谢你呢,只一时抽不开身,他说是那鬼吏后来还给你使了绊子?给你找补回来了,把那家伙牙都打断了。还有,胡大姑娘也下山办差了,随我一道来,想同你见一面呢。”
兰菏一时放下了名气不名气,问道:“胡大姑娘找我做什么,能不见吗?”
他虽然想问淼淼的事,却觉得问问老白就算了,很不必去见胡大姑娘吧。
“……胡家人可是记仇得很,你确定不去吗?”老白的意思还是让兰菏见见。
兰菏:“哦,她又不知道我是谁,只能报复你吧。”
这叫父债子偿。
老白:“…………”
兰菏:“好吧好吧,我见,她在哪?”
老白:“车库里,没告诉她你家在哪儿。”
兰菏也不离魂了,反正胡大姑娘知道他是生无常,只拿了只口罩来戴上,就和老白一起下去了。只见胡大姑娘正盘腿坐在一辆小车上,见他们来了便跳下来,笑盈盈地道:“今日来办差,便想和老朋友叙叙旧。”
虽然只见了一次,但胡大姑娘俨然要把兰菏当知己了。原因大家都知道。
兰菏也很识相地把一把香交了出来,胡大姑娘接过狐头狐脸、急不可耐地嗅了几下,才貌似文雅地擦了擦鼻子,将香先揣好,然后似笑非笑地道:“你真的不带我回家么?”
老白给兰菏挡了,他收了钱还是很愿意挺身而出的,“大姑娘,这是我们东岳阴司的人。”
“嘻嘻,我知道,援建黄泉路……我都听说了,真是东岳的好无常。咱们都是东岳一脉,总是自己人,我也是忧心,小来是生无常,近来京城不太平,他若受了牵连怎么办。”胡大姑娘笑得眼睛也眯了起来,闪着精光。
“京城怎么不太平了?”兰菏不明所以,“这清明不都过去了么。”
胡大姑娘眼睛在他身上刮了好几遍,才问道:“还不清楚么?你可知道这京城的镇物?”
华夏风水有镇法和镇物,常见的镇物比如桃符、石狮子、瓦将军,都是镇妖辟邪用。
不过那些镇宅所用,而城市,也是需要镇物的,比如不少城市都修塔作为一城之镇物。
而对于一座皇都来说,镇物就得更厉害了。京城重地,历朝历代,都有皇家风水大师设下镇物,比如京城就有旧五镇和新五镇,以五行镇物镇住东南西北中五方。
像觉慧寺的大钟,传说就是新五镇中的西方镇物,属金。
兰菏道:“我依稀听过,好像有觉慧寺的大钟。其他不记得了,而且无论旧五镇,新五镇,好像版本也不止一个?都不知道哪个是真的……咦,对了,我好像听说妙感山的金顶,其实也是金属镇物?是吗?”
“这个嘛,有的真,有的假,至于哪个是真……”胡大姑娘按了按嘴唇,示意不得宣之于口,“除了这明面上的阳间风水高人设下的五镇,其实还有暗五镇,是京城的仙家们联手设下的,已有千年历史。要我说,不是这暗五镇,什么新五镇老五镇,也设得没那么顺利。所以近来,暗五镇出了些问题,甚至影响到了明五镇……妖邪们都坐不住了。”
但具体是什么问题,又出在何处,她也不能随便说。
兰菏仔细一回忆,之前听他们说过什么时节不对,小红小绿那样的厉鬼都作乱,可能就是指的这个,甚至老白为什么需要从人间借人手?也许亦是因此。
“大姑娘是为了此事奔波?严三哥说京城是高人最密集的地方,我觉得应该轮不到我被牵连吧。”兰菏半开玩笑地道。
“我也是担心你不是。”胡大姑娘的眼睛在兰菏和老白身上来回乱转,“你看你都不知道这事儿,明明就在京城地界上。老白也是的,不提醒提醒。”
老白讪讪一笑,他拿了钱答应不让兰菏干什么活儿,自然也不必特意告诉兰菏这些事。但之前他是拿阴司忙碌来搪塞胡大姑娘,现在被大姑娘看穿了,有那么一点点尴尬。
“谢谢胡大姑娘提醒,我以后一定多给您供香。”兰菏机灵地立刻道,果然看胡大姑娘露出了笑意,又转移话题,“对了,我……认识一个人家的小孩儿,是打妙感山栓来的,额头这里有道褐色的胎记,平时总是大哭不止,偏偏见了我就不哭……”
“哟,你见到淼淼了?”胡大姑娘漫不经心地道。
她竟还知道孩子叫什么?兰菏转念一想,名字都是娘娘宫里道士起的,胡大姑娘就待在山上,知道也不奇怪。
胡大姑娘笑道:“你们原就有缘来着,在山上救了他一次。他虽没记忆,却带着这缘投生,见了你就不哭了。”
竟然真是这样,系着缘分的呢!兰菏追问:“那你知不知道他为什么出生后哭闹不止?先前以为是还愿没还完,最近他母亲也去还愿了,可还是会哭,是还缺了什么环节吗?”
“哭着啊,和还愿可没什么关系。”胡大姑娘想想道,“淼淼投生前,本就是殿里最灵性的一个,娘娘看陈星语长得漂亮,才给了她……”
兰菏差点“我靠”一声,娘娘还看脸来的?
他硬憋着没说话。
胡大姑娘:“……怕是眼睛太灵了,平素见了脏东西,近来京城本就邪气四窜。你若不是早‘认识’淼淼,见了你也要大哭的。”
那倒是巧了,而且和柳醇阳捋出来的说法还对上了一半,只一点猜错了,兰菏不是一身正气,是一身阴气。
兰菏追问:“有办法解决吗?”
“自然是有的——”胡大姑娘一笑,“刚好呢,我也想谢谢你,美食相赠,你把手伸出来。”
兰菏看了老白一眼,见他点头,才把手伸出来。
胡大姑娘伸出右手,不知从哪拿出一个指甲刀来,把长长的食指指甲剪了一截,那指甲正好落在了兰菏手心。
兰菏:“……”
他差点手一抖,把这指甲给丢了。好像有点不卫生啊。
“你不是还劝我剪指甲么?现剪给你了。”胡大姑娘道,“这指甲就如我的分身,带着我几分本事。你要用时,把它挫下来一点烧了,就可以用我的本事了。你用了它,自然知道把淼淼见鬼物的眼睛蒙住。以后若遇到危险,也可如此。”
老白看胡大姑娘一眼,撇嘴道:“大姑娘这算感谢么,这是想让小来先试后买,试了你的本事,日后把你接回去吧。真是会做生意。”
兰菏哑然。
胡大姑娘掩嘴一笑,“你试试,用过都说好!”
“……”兰菏就会勾魂,不知道怎么帮淼淼解决,就算是试用品,他琢磨大不了坚决只试不买,小心地把那片指甲捻起来,用纸给包住收好,“谢谢大姑娘。”
他和老白、胡大姑娘就此道别,直接从车库坐电梯上去,一出去,迎面就撞到了应韶和他的两个师弟。
……
应韶买了一堆做法的用品,凝重地和两个师弟说:“咱们这次得罪的人不简单,你俩要是害怕了,现在还有机会,立刻买车票回老家。”
师弟们都摇头,“不,绝对不回去,跟那家伙干到底了!凭什么啊,他们不守规矩,又做巫婆又做鬼骗雇主钱,咱们只是实话实说。”
“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啊!”应韶叹气道,“当时你也太激动了,直接说出来,我本是想慢慢透给雇主的。”
师弟弱弱道:“对不起师兄,我犯傻了。那我更不能走了,我不走。”
另一个师弟也道:“不走,我们都不走,看他邪法师厉害还是我们蛊鬼凶残,谁怕谁。把他们的鬼都吞了炼蛊!”
应韶看他们放狠话,露出一丝苦笑,这场战不好打啊。
他正想着,电梯门打开了,他那漂亮邻居走出来,大家正对一面。
应韶一愣,没想到他会回来。
兰菏也不知道应韶他们在聊什么,就是看了应韶的袋子里一眼,有点惋惜,这没烧鸡啊,上回背着他吃的烤面筋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呢。
“啊……兰先生,”应韶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叫住想往自家走的兰菏,“我在网上看到你新闻了,才知道你是演员啊,而且在拍柳醇阳的戏,真厉害!”
“谢谢。”兰菏一笑,“是啊,我就回来两天,还得去片场。”
“哦,所以今晚在家哈,那个,你可得给我签名。”应韶主动上前,“我也能出去吹啦,我认识明星。”
“没有没有,小透明一个。”兰菏友好地给他签名,作为一个小透明,除了公司安排的,兰菏也就给俩人签过名,应韶算一个,另一个,是王警官……
兰菏刚签好呢,一抬头,就见应韶对自己一弹手指,几滴水落在了自己脸上。
兰菏:??
什么玩意儿。
应韶喝道:“出我口,入你心,金蚕系魂,魂随我意!”
有个词叫蛊惑,蛊者,惑乱人心神。
应韶正是打算催眠这个邻居,省得今晚他们有什么动静,邻居又打电话叫物业。
兰菏:“…………”
……好累,都回家了还要演戏。
亏得兰菏是个演员,又有保持淡定的习惯,他一动不动,看着应韶念叨完了,直勾勾盯着自己,命令道:“今晚,无论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理会,在房间睡你的觉。”
兰菏:“……好。”
应韶嘱咐完,刚想收了蛊,又想起什么,“对了,有没有什么娱乐圈隐秘,给我说一下。陈星扬前女友真的是黎倩吗?”
兰菏:“………………”
兰菏:“不知道,我太糊了。”
应韶怜爱地看了两眼,又觉得自己有毛立场同情人家啊,酸溜溜地道:“会红的。好了,你回去吧。”
唉,人不同命啊,他这邻居长这样,靠脸就能吃饭了。不像他们这些家户型宗教服务供给者,在京城这片土地上,竞争激烈,要跟和尚道士喇嘛顶仙的阴阳先生等等同行,有时候甚至是女巫抢生意……房租饭钱都岌岌可危。
应韶看着邻居被蛊惑完,无视他们,开门进了自己家,这才招呼师弟们回去,要布下法阵,严阵以待!
……
兰菏一关上门,就抽纸巾擦了擦脸,弹他一脸水也不知道干不干净,邻居今晚这是想干嘛呢。他赤脚走向厨房,心想可刚才那蛊对他怎么没用?
兰菏想了好一会儿才明白,应韶的蛊惑没用应该不是他学艺不精,也不是自己的无常身份——这无常也没说能免疫蛊毒攻击啊。
他估摸着,是自己他身上还有胡大姑娘送的指甲盖儿,迷惑人心是老胡家的看家本领,因此才没被迷住。
他随便琢磨了一下,也没往心里去,拿了瓶装水出来,晚上喝点水,再吃点外卖水果就对付了。
兰菏吃完水果,躺在床上看了会儿剧本,想着剧情就睡着了,半夜才被冷醒,爬起来一看,老白坐在他床头,阴森森地问道:“你还有钱啵?”
兰菏:“……”
兰菏崩溃地道:“这才多久,你就没钱了?有没有五个小时?”
啃老也不是这么啃的吧,过于勤奋了。
老白搓搓手,“都怪胡大姑娘,她埋怨我瞒着你的住处——我可是替你挡住她的搜寻了。她一生气,拉着我非要和我赌钱,把钱都给我赢走了。”
“没了没了,真没了,我一颗也没有了!你过几天再来!”兰菏无力地爬起来,想关窗户。
外头一阵一阵阴风刮进来,明明已经是夏天了,却阴寒得如在黄泉,他本以为是因为老白在,谁知往外一看,飘着十好几号冤魂。
这些冤魂手腕上都系着丝线,悬停在空中,正在辨认方位。
兰菏:“唉……”
好累,能不管吗?
但这些冤魂样子,像是被人拘着……要是视而不见,好像太冷酷了吧。
应韶的屋子门窗都贴了符,这些冤魂是被拘役为仆,但也因为是冤魂,神智不是特别清楚,看着兰菏家大开的窗,就琢磨从这边进去。
结果排着队从窗户进去,就见里头坐着无常,不是一个,而是两个,配置相当齐全。
其中一个无常幽幽看他们一眼,疲惫地道:“来都来了,跟我走吧。”
众鬼:“…………”
鬼还没到手,两个无常已经商量起来了:
“非要送啊?唉,看在你的面子上,拉觉慧寺去吧。”
兰菏讶然,“你也送觉慧寺?不是应该找个道观吗?”
老白:“你懂什么,花他们钱办自己事儿,超度完我给拉东岳去。”
兰菏:“……”
……
隔壁。
应韶正襟危坐,随时准备迎接大敌。
两个师弟则跺了跺脚,“师兄,你说什么时候才来啊,我脚有点麻了。”
应韶看看都子时了,笃定地道:“应该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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觉慧寺。
月色如水,宋浮檀和思空坐在庭院中下棋,窦春庭百无聊赖地托着下巴旁观。
因为上次离魂一去多时,下达黄泉,宋浮檀身体略有不适,便在觉慧寺住几日休息,窦春庭也被打发来陪表哥。
思空落下一子,微微一笑,“你有些心浮气躁。”
虽然宋浮檀看上去仍是一如既往的从容,但思空能从他的棋路看出来,心思确是乱了。
窦春庭还懵呢,哪有哪有,姑姑还让他注意表哥的情况,他可半点没看出来表哥心浮气躁,不还是安安静静,要么看书要么写稿子吗?
宋浮檀被思空道破,索性放下了棋子,大方承认,“那就到这里吧,没心情了。”
思空颔首,站了起来。
“思空。”宋浮檀忽然喊他,“你会金轮咒么?能不能教我。”
思空却是讶异地看了他一眼,这还是宋浮檀头一次要向他们学什么东西,“会,你要学,必然也是很快的。”
宋浮檀是师父口中的“病身红莲”,佛家推崇莲花,病身红莲指的即是历经劫难,却心性如红莲坚韧清净,不可动摇,正因如此,那些妖邪从来无法侵入他的心神,拿他没辙。
也因此,一个金轮咒,宋浮檀想学,不必担心学不会。
“金轮咒是什么?”窦春庭状况外地问道。
思空饱含深意地笑了笑道:“持此咒,夜梦所思之人。”
宋浮檀的手指在石桌上点了几下,算是默认了。
从第一面起,他就对小来有好感,这是在阴间或阳间都从未有过的。他甚至从未想过,自己会觉得一个阴间生物可爱。
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有趣的灵魂都死两百多年了。也正因为对方来自阴间,宋浮檀连他的全名也不知道,更不知道去哪里找他。
跃跃欲试,又举足不前……现在又是许久未见,他想,或能梦里见一见?
窦春庭“哇”了一声,“表哥你恋爱了?不对,恋爱了可以直接见真人啊,难道是单恋?”
宋浮檀站起来,并不打算和窦春庭分享自己的事,“你可以回去睡觉了。”
“我不,我也想学这咒啊。表哥,你到底想见谁,你告诉我,我保证不跟姑姑、姑父说。”窦春庭抱着桌子不肯走。
可惜宋浮檀态度坚决,
窦春庭含怨道:“不告诉我梦姑是谁也罢了,咒都不让学,虚竹哥,你也太小气了!”
宋浮檀:“……”
他一脚踹在了窦春庭身上。
第17章 这才是猛男应该修的佛
一干冤魂哪料到该进的大门还没进去, 就在隔壁被两个无常抓个正着,简直好比偷盗偷进了警察家。被兰菏和老白撕了身上拘役的绳子, 捆成一串前往觉慧寺, 自始至终都是满头雾水。
“你看你勾魂勾的也少,不知道我们无常有个手法,叫无常结, 打上了后,便是勾几十个鬼,也难跑脱。”老白展示给他看,“不像阴曹地府,他们的逃脱率高多了。”
他暗搓搓开始diss阴曹地府, 因为已经知道了严三有过挖角的想法。虽说兰菏应该不会去,也要未雨绸缪嘛。
技多不压身, 兰菏真学了起来。
老白哈哈大笑:“还说你不愿意走无常, 这不是学的挺认真嘛。”
兰菏看了他一眼:“老白,你有没有看到我头上写了四个字。”
老白:“看到了。”
兰菏:“念一下。”
老白:“来都来了……”
老白:“……”
……行吧,他懂了。
到了觉慧寺,只见这里游魂众多, 偶有路人走过,穿过他们的身体, 那些鬼力低微的游魂就会面目模糊地散开一会儿, 好半天才能聚拢回来。
“今日怕是在办法会,这样热闹。太好了,趁机混进去一起超度。”老白仔细听了听, 确实有念经声。
寺庙举办超度法会,自然游魂围在旁边听经,希望获得超拔机会。科仪咒语中会有邀请鬼差带着魂魄前来赴会的内容,这算是一个邀请,能让他们进去。
“来老爷,来老爷!”
兰菏忽有声音喊自己,一看,是穿着长衫的徐贵,他的身形看上去比上次凝练了不少,“是你啊,徐贵。”
“来老爷,还有这位老爷。”徐贵作揖,憨憨一笑,“给二位请安了。来老爷,我刚在里面吃了化食呢,你都来晚了,快进去吃东西吧。”
“哦哦!”兰菏想起了觉慧寺的素斋,抓着老白,“冲呀!"
进去后兰菏才发现自己想差了,法会上自然也摆着供品,却不是素斋,只是香花水果。兰菏挑拣着吃了一些,可他晚上吃得就是水果,实在有点腻了。
“我要是在这里飘来飘去找吃的,会被和尚抓起来打吗?”兰菏犹豫地问老白。
老白:“穿着制服呢,怕什么。要是遇到高僧,你就说来参加法会的,迷路了。”
兰菏:“可以可以。”
兰菏往觉慧寺的僧侣生活区域飘,想找找后厨,竟然在一处院落看到了宋浮檀,他随意地睡在靠窗的木榻上,窗户打开,月光和兰菏的目光就一起落在他俊美的脸上。
“咦……”兰菏也没惊讶疑惑多久,宋浮檀和觉慧寺颇有渊源的样子,出现在这里也不奇怪。
兰菏几乎没思考,就飘了下去,打量一会儿,蹲下来往他脖子吹凉气,“呼——呼——”
宋浮檀持诵咒文,渐渐入睡,脖子上凉飕飕的感觉,让他慢慢睁开眼睛,一般这种阴风掠颈,都是鬼怪出现的前兆,他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一睁眼却看到了小来蹲在床边吓唬他:“略略略。”
宋浮檀愣了一下,随即意识到,这应当是自己的梦境,金轮咒一念,他真的梦到小来了。
既是在梦中,宋浮檀也直勾勾看着他道:“你来了。”
“啊?你也太淡定了吧,难道一点都不惊讶吗!”兰菏还以为能吓宋浮檀一跳,这也太淡定了吧,不愧是常见鬼的,“我和我同事一起送冤魂过来,本来想找到吃的,没想到看到你也在啦。”
宋浮檀:“?”
他心中略有点奇怪,怎么这个梦还这么完整,甚至带了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剧情。同事,指的是那个阴曹地府的阴差吗?
不过,到底是梦,还是有荒诞的bug。东岳阴司的阴差,怎么押送冤魂到觉慧寺来。
宋浮檀忽略了这bug,只顺着道:“你是想让我带路去厨房,才叫醒我的吗?”
“被你发现啦,我看你肯定知道吃的在哪儿。”兰菏拿着勾魂索,“哎,不如,你跟我一起飘去吃吧,这样方便。我好像也更习惯看你的魂体。”
“嗯。”
既因为面对小来,又是在做梦,宋浮檀情愿离魂而出。
兰菏把他一勾,就扯了出来,又伸出手。
宋浮檀握住了兰菏的手,顺势完全脱离躯壳,站了起来。
魂魄与魂魄的接触,是一种奇妙的触感,冰冰凉凉,似虚还实。他想,果然是做梦,才会手拉手,但感觉还挺真实。
“跟我来吧,在单位吃得不好吗?”宋浮檀想到传说中饥一餐饱一餐的鬼差,觉得小来的确是很消瘦啊。
“太不好了!”兰菏想到的却是柳醇阳,“呜,我上司都不让我吃饱。”
虽是在梦里,但看到小来的样子,宋浮檀还是觉得太可怜了,这都是现实的映射啊。
宋浮檀立刻把他带到了厨房,“这里还有一些萝卜糕和素牛排,是我表弟备下的夜宵,你都吃了吧。”
白萝卜丝和粘米粉做的萝卜糕,透着萝卜的清香甜味,软弹可口,咸甜恰到好处,一点也不腻。而素牛排其实是豆干做的,浇上汤汁后几乎能以假乱真,色香味都十分接近荤菜。
兰菏快乐地吃了起来,“我早听说觉慧寺的素斋味道一绝,终于吃到了,刚才找了半天呢。他们烧菜怎么烧的,味道怎么就特别好呢?”
宋浮檀:“后厨告诉我,炒菜时会放《楞严经》。”
兰菏:“……”
兰菏大声道:“我不信!你不要骗我们东岳来的无常!”
宋浮檀觉得他实在是可爱极了,“因为放了《楞严经》心境更加平静,就能烧出高水平的斋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