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料还不等玉娘将轻纱搁在筝云手腕上,就见凤仪殿的掌事姑姑迈着碎步匆匆走了进来,见筝云已醒,便是跪了下来,焦急道;“公主,王爷命人请苏太医,前往灵犀殿一趟。”
筝云不知出了何事,闻言眉头只是一皱,心头却是微微慌乱起来,轻言道;“怎么了?是不是王爷哪里不舒服?”
玉娘知她是关心则乱,当下心头却只是轻轻一叹。
“回公主的话,不是王爷,是南陵王妃,怕是要早产了!”掌事姑姑摇了摇头,想起方才传话之人的口述,心头越发焦灼,再次言道;“来人很是急迫,只让奴婢请苏太医过去,说是南陵王妃现在的情形很不好,极有可能,会一尸两命呢......”
“苏太医正在为公主把脉,你让人回去说一声,等苏太医为公主诊治好,再去也不迟。”玉娘居高临下,对那掌事姑姑言道。
“住口。”筝云轻声一喝,玉娘深知自己逾矩,只将脸蛋垂下,还不等她再次开口,便见筝云转而看向苏太医,道;“苏太医,烦请您快去灵犀殿一趟,务必要保住南陵王妃母子!”
162章 要大人,还是要孩子?(为hehe赫钻石而更)
苏太医也是知晓事情紧迫,待筝云一语言毕,立时便是恭声称是,匆匆离开了凤仪殿。
待宫室只剩下筝云与玉娘二人时,玉娘双膝一软,跪在了筝云面前。
“怎么了?”筝云见她行此大礼,秀眉微微蹙起,出声问道。
“奴婢有罪,奴婢.....”玉娘咬了咬牙,道;“奴婢昨日里,已是将当年的事情全部告诉了王爷。”
筝云闻言先是一怔,继而心头却是百感交集,只轻声道了一句;“你全说了?”
玉娘点了点头;“未经公主许可,奴婢便将一切告诉了王爷,还请公主责罚。”
筝云沉默下去,隔了许久后方才道;“玉娘,你自幼就跟在我的身边,你的心思我自然是知道的。”
玉娘面色微微一白,道;“奴婢只是不愿见您这般自苦下去,所以才.....”
“别说了,”筝云打断了她的话;“服侍我起身吧,一会儿随我去灵犀殿。”
“公主,太医说了您现在必须要好好歇息,再也经不起一丝劳累了。”玉娘着急起来,期冀着筝云可以改变主意。
筝云摇了摇头,轻言道:“南陵王妃突然小产,和昨晚之事定然是推不开关系的,更何况于情于理,王妃既然如今身在宫,我都必须要去亲自探望。”
玉娘见她心意已定,只得服侍她起身,为她梳好发髻,作飞霞妆,以此来掩饰那苍白憔悴的病色。
筝云望着镜子的自己,那一张精致美丽的脸蛋上似乎一如从前,可细瞧下去,在她那一双宛如清泓般的眼睛下面,却已经是起了几丝浅浅的细纹。无论用多好的胭脂水粉,都再也遮掩不去了。
她将自己额前的发丝挑起,一道十分醒目的疤痕便清清楚楚的落在那光洁白皙的额头上,触目惊心。
她怔怔的瞧了好一会,方才将额前的发丝落下,淡淡的道了句;“走吧。”
玉娘跟在她的身后,主仆两一前一后向着灵犀殿走去。
灵犀殿,后殿。
温宁儿躺在床上,双眸紧闭,青丝墨染,一张巴掌大的小脸苍白如雪,整个人如同一缕青烟,倒好似会随时烟消云散了似得。
见到凌远峰走近,屋子里的众人皆是惊愕至极,如今王妃眼见着便要早产,产房自来不吉,尤其是南陵王这般长年戍边,需带兵打仗的人更是见不得这般的晦气。
凌远峰并未留意众人,他奔至床边,见到温宁儿静静的躺在那里,心头顿时便似被人紧紧攥住,令他连呼吸都是要艰难起来。
“宁儿————”他在床边俯下身子,将温宁儿的小手握在掌心,开口唤着她的名字。
温宁儿昏昏沉沉的睡着,模模糊糊就觉得身边有好多人走来走去,而她无论如何用力,却怎么都睁不开眼睛。
她一直做着噩梦,那样汹涌而来的绝望与难过便是如同翻江倒海一般,偏偏周围全是陌生的人,恐惧更是夹杂着无助与惶恐。
直到男人的声音响起,那一声宁儿清清楚楚的传进了她的耳里。
凌远峰只见自己话音刚落,温宁儿紧闭的眼睛忽然涌出来无数的泪水,珍珠般晶莹的泪珠一直往下滚,竟是在梦低低的哭了起来;“你别走,你别扔下我,我还怀着你的孩子,你不要走......”
她轻轻的哭着,那一声声,却满是无穷无尽的委屈与伤心,仿佛要将人的心都给扯碎了。而那声音,终是渐渐模糊起来,几不可闻。
凌远峰只觉阵阵发冷,心则是大恸,那双乌黑的眼瞳里泛出的光芒更是痛入骨髓。看着她的眼泪,心痛无法抑制,他紧紧握着她的手,声音低哑;“我不走,我哪里也不会去,宁儿,你睁开眼睛,你醒一醒。”
可无论他如何呼唤,温宁儿就是不愿醒来,她依然昏昏沉沉的睡在那里,整座宫室都是弥漫着一抹浓浓的血腥之气,凌远峰眸底满是血丝,便宛如要炸开一般,令一旁的宫人看着只觉惊惧不已。
“苏太医来了!”不知是谁开了口,凌远峰依然守在床边,一双眼睛紧紧盯着温宁儿的脸蛋,似是对周遭的一切视若无睹。
“王爷,还请您让一让。”苏华见到凌远峰的样子,心里也是一紧,只见他面色青白,眼底血红,整个人紧紧绷着,极是可怕。
此时的他,又哪里像是那位征战沙场,统帅三军的南陵王?
凌远峰回过神来,只站起身子,向着一旁退去。
“王爷,请恕老臣直言,这里不是您该来的地方,还请您去前殿等候,您在这里,只会耽误老臣为王妃诊治。”苏华声音不高不低,平稳却又透出一丝焦急。
凌远峰眼眸又是向着温宁儿看了一眼,待他收回视线,看向苏华时,那一双眼睛却是宛如深潭,他拱手,声音已是沙哑的不成样子,竟似喉咙都是小刀割出来的血口子,一字一血;“如此,便拜托苏太医了。若太医得以保全凌某妻儿,凌某定是结草衔环,任凭吩咐。”
“王爷言重,老臣不敢。”苏华立时便是躬下了身子,恭言出声。
凌远峰离去前,眼眸又是向着温宁儿看了过去,见她纤细的身子躺在那里,一张温婉柔美的脸蛋上满是泪痕,而想起她方才话语,更是令他心如刀绞,只得一言不发的转过身子,向外走去。
待男人走后,苏太医即刻探出三指,落在了温宁儿的手腕上,眉头,紧紧皱起。
待筝云领着玉娘赶到灵犀殿时,只见偌大的一个宫室鸦雀无声,宫人皆是大气也不敢出,蜷缩着身子立在那里。看见她走近大殿,宫人们尽数行下了礼去,唯独仍是没有人敢开口,仿佛生怕惹恼那位,站的犹如雕塑一般的男人。
看见他的背影,筝云心头一酸,她静默片刻,终是向前走去,温声言道;“王爷还请稍坐,苏太医最擅千金一科,而本宫听闻王妃如今身孕也已是七月有余,想必王妃定是会母子均安。”
凌远峰依然站在那里,高大魁梧的身影笔挺如松,听到筝云的话,一双眸子却仍是紧紧的盯着后殿的宫门,隔了许久,方才道出了四个字来;“谢过公主。”
筝云听他声音暗哑,又见他脸色十分难看,乌黑的眼瞳满是血丝,整个人看起来简直如同暗夜里的鹰枭,令人退避三舍。
她压下心头的涩意,只走到一旁,静静坐了下去,等着后殿的消息。
而凌远峰,便那样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犹如老僧入定了一般,半天也不见他动一下身子。
“吱呀————”
听到声响,男人身子一震,眼眸亮如闪电,笔直的望向从后殿走出的苏太医。
见筝云也在,苏太医先是向其行了一礼,继而向着凌远峰躬下了身子,道;“王爷容禀,老臣方才已为王妃施针艾灸,可王妃仍是血流不止,如今之计,胎儿定是万万不能再保的了。”
听了这话,凌远峰的脸色“刷”的一下,变得惨白。
“你是说,孩子保不住?”他望着眼前的太医,一瞬之间,整个人竟仿佛苍老了十岁有余。
“依老臣愚见,王妃如今怀胎刚过七月,胎儿虽不足月,可若此时催产,倒也还有一丝生机。只不过.....”苏太医欲言又止。
“不过什么?”凌远峰喝道,那一声低沉有力,显然他已是竭力克制着自己,可声音却仍是沙哑至极。
“不过,王妃身子柔弱,此番胎气又是大动,老臣也并无十成把握。老臣只问王爷一句,若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王爷是要保大人,还是要保孩子?”苏太医语句清楚,条理清晰,他说完,便是抬眸向着眼前的男人看去,等着他示下。
163章 大人,孩子,我都要!(为宝贝不跳舞vip钻石而更)
保大人,还是保孩子?
筝云听到这一句心头便是揪了起来,如此两难之事,莫不要说凌远峰会如何抉择,就是她这样一个旁观者,也是觉得太过残忍。
而她自幼长于深宫,宫子嗣历来代表着一个王朝的兴衰,自然是比天还重。先皇子嗣稀少,宫但凡有嫔妃怀了身孕,若是不幸难产,待太医问出这一句保大还是保小时,无一例外的,先皇总是要太医将孩子保住。
甚至是她的母亲,贵为一国之母的皇后,都是不能幸免。
她记得那样清楚,当苏太医跪在父皇面前,告知皇后难产,大人与孩子只能保全其一的时候,父皇宛如深潭的瞳仁只稍稍犹豫片刻,便是下令保住胎儿。
任由她声泪俱下,苦苦哀求,都不能令父皇收回成命。
为了孩子,不顾母亲的死活,不仅仅是在深宫,民间更是比比皆是。
她抬起眼睛,静静的向着凌远峰望去,却是不知他究竟会作何选择。
想起那位来自民间的女子,想起那一张干干净净,洁如莲花的小脸,筝云心头竟是涌来一阵不忍。
“王爷,王妃年纪尚轻,即使这一胎保不住,日后定然还是会再有孩子的。”她终是站起身子,语音轻柔,双眸却满是诚恳。言下之意,却是劝说凌远峰,保大不保小了。
苏华闻言,也是觉得筝云所言甚是有理,南陵王妃年纪尚小,日后怀孕的机会自然不会少了去。
是以,他也是俯下了身子,开口道;“公主所言甚是,老臣还请王爷三思。若王爷觉得可行,老臣定是会竭尽全力,保住王妃。”
“不。”凌远峰双眸暗沉,终是吐出了一个字来。
他这一语言毕,筝云身子便是轻轻一颤,苏华也是怔在了那里,哑口无言起来。
原来,他也是如此,在他的心里,也还是孩子重于母亲吗?
筝云转过视线,只觉心头酸涩不已。
“你听着,大人,孩子,我全都要!”男人的声音低沉,一双眸子利如刀刃,笔直的看着眼前的苏太医。而在那深邃的眸底,却是闪烁着令人心惊的光芒。
“王爷——-——”苏太医面带为难之色,不待他说完,便是被男人截断。
“不必多言,我信你的医术。”凌远峰言简意赅,他的神情已是恢复到惯有的沉稳,唯独脸色却依然是十分难看,他站在那里,却是令人无法说出拒绝的话来。
苏华咬了咬牙,一揖到底;“王爷既然如此相信老臣,老臣定是会拼尽全力,只愿不负王爷所托。”
凌远峰嗓音低哑,听了苏太医的这一句,拧的死紧的眉心终是有了一丝松懈,他拱手,艰涩的声音只道了三个字来;“一切有劳太医。”
苏华不在多语,心头却是暗自一声长叹,转身又是匆匆回到了后殿。
凌远峰垂下眼眸,却仿佛连站立的力气都是没了,他动了动身子,甚至可以听到自己的骨节处发出锁咯吱咯吱的声音来。
他稳住自己的身形,合上眼睛,脑海里却满是温宁儿柔美温婉的小脸,一如月下清莲般纯净无暇,她的唇角噙着甜甜的笑意,温温软软的唤着自己,相公。
金戈铁马,刀光剑影,权倾天下,却终究都是前尘如梦,抵不上她用柔柔软软,清清甜甜的声音,带着无尽的痴缠刻骨,信赖与依恋的那一声相公。
他心头剧痛,一颗心便狂跳的好似随时都会从胸膛里跃出来一样,睁开眼睛,只拼命的攥紧了自己的拳头,抬眸去看那紧闭的后殿宫门,深深地的吸了口气,磊落英挺的容颜上却让人看不出一丝的表情。
温宁儿是被痛醒的。
待那一碗浓黑的催产药灌了下去,没过多久她便是醒了过来。
肚子里的剧痛一阵接着一阵,似乎要将她的身子撕扯开来,只疼她的一张小脸更是惨白,额前密密麻麻的起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就连嘴唇因着疼痛也是褪去了最后一丝血丝。
“疼————”她哭了起来,从来不知道,这世上居然还会有如此疼痛的事情。
“王妃忍一忍,孩子这是要出世了,您使劲儿,等孩子落了地就不疼了。”宫里的嬷嬷拿着帕子为她将额前的汗珠拭去,看着她那一张纯稚的脸蛋,心里也是觉得不忍。
年纪还这样小,可却要当娘了,偏生孩子还是早产,能不能平安产下都难说。
那嬷嬷心里默念着,口却是不住的出声安慰。
温宁儿躺在床上,肚子里的疼痛竟是连一丝喘息的机会都不曾给她,那一抽抽的剧痛只让她的身子都是抑制不住的蜷缩在一起,甚至抽搐了起来,大的汗珠顺着那张小脸直往下掉,甚至连头发都是被汗水打湿了。
她的泪水一直掉,却是连哭泣的力气都要没了,只发出一声声十分细微的低泣来,听着让人的心里直发酸。
“王妃,您用力啊————”稳婆急的满头大汗,眼见着温宁儿的下身血流不止,羊水也是破了,若胎儿不能尽快分娩出来,那可就是十分危险了,极有可能一尸两命。
苏太医身在屏风外,听着稳婆的声音也是知晓里面的情况定是不好,当下心头不免也是焦急不已,只匆匆挥笔,又是写下了一个方子,命人去熬药。
温宁儿脸色雪白,小手紧紧攥着身下的被褥,一张小脸上早已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泪水。腹的疼痛没完没了,当真是疼的她死去活来,痛不欲生。
“啊————”又是一阵剧痛袭来,让她再也忍不住的唤出了声,那一声极是细小,可却是令站在殿外的凌远峰全身一震。
他听见了。
顿时,他只觉心头处仿佛是被利刃划过一般,痛入骨髓。
不时有声音自后殿传出,大多是稳婆催促着温宁儿用力,不时还有宫女焦急的声音隐含其,满屋子里的人,来来往往,足以想象后殿此时是一副什么样的情形。
凌远峰耳力甚好,将这一切都是听得清清楚楚,他一动不动,只捕捉着那一道细微的声音,她在喊痛,他听得清楚。
他的心跳犹如擂鼓,终是再也忍耐不住,抬腿便是向着后殿冲了过去。
让他站在这里听着她一声声的呼痛,不如让他去死。
“王爷请留步!”筝云眼皮一跳,看着男人竟是要闯进产房,当下再也顾不得其他,立时便是站起了身子,挡在男人面前。
凌远峰黑眸幽暗,笔直的望着眼前的女子,他一言不发,唯独眸底的光却是冷的。
那样的眸光令筝云不禁打了个寒噤,却还是言道;“产房不吉,王爷统帅三军,自是不能见那等晦气。”
凌远峰一字一句;“请公主让开。”
筝云见他执意如此,心头就是一恸,一双眸子却更是清亮如许,毫不退缩,坚持道;“王爷乃大周肱骨之臣,御敌安邦,全仰仗于王爷。若王爷一意孤行,为一妇人身染晦气,试问王爷今后又如何统帅三军,与敌国作战?”
凌远峰转开眸光,声音虽是低沉,却是斩钉截铁般的坚决;“公主若觉不妥,凌某愿交出帅印,今后无论何事,自由凌某一力承担。”
语毕,竟是绕过筝云的身子,向着后殿走去。
“咣当————”一声传来,是男人将宫门踹开的声音。
筝云站在那里,面如死灰。
“公主————”玉娘上前,扶住了她的身子。
她的眼睛转了转,看向了玉娘,她张了张口,却终是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过了许久,方才微微一笑,那一笑,是无尽的悲哀与怅然。
“罢了,咱们回去吧。”她轻轻出声,只觉这座灵犀殿,她竟是再也待不下去。
“王妃,您使劲儿,你用力啊,你这样怎么能把孩子生下来!”稳婆一头一脸的大汗,声音都已是嘶哑起来,简直是急的五内俱焚。
164章 生产(为我改还不行吗钻石而更)
就听“咣当”一声响,屋子里的人循声望去,便见一道高大魁梧的身躯大步而来,正是凌远峰。
见到他,殿的诸人皆是一怔,产房历来不吉,一向最是令人忌讳。尤其是他这种需要长年领兵征战的将领,则更是忌惮。
是以谁都没有想到,他竟然会闯了进来。
“王爷————”那稳婆满手鲜血,看见凌远峰走近,只不知所措的站在那里,几乎将床上的温宁儿都给忘了。
凌远峰越过众人,奔至床前,便见温宁儿躺在那里,乌黑的长发已是被汗水打湿,垂在枕头上,一张脸蛋苍白如雪,唇瓣上血迹点点,怕是疼极时自己咬伤的缘故。
她满面的泪水,只疼的说不出话来,腹的剧痛一阵胜过一阵,简直让她恨不得立时死去。
凌远峰瞧见她此时的样子,脸色顿时便是变了,乌黑的瞳孔几欲裂开,他伸出手将温宁儿脸蛋上的泪水拭去,望着那一双已是哭得红肿不已的眼睛,只让他心如刀割,疼惜不已。
“宁儿————”他唤着她的名字。
温宁儿睁开眼睛,在看到男人的刹那,却是将口的呻吟死死压了下去,她一语不发,只将脸蛋转开,唯有大颗大颗的泪水扑簌扑簌的顺着眼角滚滚而下。
凌远峰攥着她的手,见她紧紧抿着嘴巴,竟是倔强着不愿开口出声。他俯下身子,乌黑的眼瞳深不见底,只低哑着声音道;“疼就喊出来,别忍着。”
温宁儿因着疼痛,一张小脸都是皱在了一起,腹的锐痛再次袭来,只让她再也忍不住的哭出声来,她将自己的手从男人的掌心抽回,满脸都是泪水,只觉嗓子里好似有火在烧,连出声都是那样困难;“你出去....我...不要看见你....”
“宁儿—————”凌远峰见她紧紧皱在一起的小脸,更是心疼不已,见她如此说来,便知她定是为昨晚之事闹别扭,当下心头不免又是后悔,又是愧疚。
“啊.....”温宁儿一声惨叫,腹的疼痛不断的蔓延,沁入她的骨子里去,就连四肢百骸无不是绵绵不绝的剧痛,让她觉得自己的身子都是要被撕开,呼吸间全是满满的热气,眼前的一起却开始渐渐模糊起来。
她这一声痛苦的呼喊,只让凌远峰听得心惊肉跳,眉心拧成紧紧的一个“川”字。
“王妃,再加把劲儿,您使劲儿啊.....”稳婆面色忧急,硕大的汗珠顺着她的脸颊落了下来,心已是慌乱到了极点,更是看都不敢去看凌远峰一眼。
“宁儿,别怕,忍一忍就好。”凌远峰声音紧涩,那一双手将温宁儿的身子托起,细瞧下去,他的手竟是在微微发抖,他将她的身子揽在怀里,令她的脸蛋倚在自己胸膛,大手则是将她的小手握在手心,他那样的用力,几乎要将温宁儿的手指都给捏碎了。
“手————”温宁儿低泣着,脸颊上满是泪水与汗水交替的痕迹,可怜不已。
凌远峰一怔,立时便将她的手松开,这才发觉因着方才自己过于紧张,见温宁儿白皙柔软的手掌此时已满是淤痕,当下瞳孔的疼惜之色更深了一层。
他抚上她冷汗涔涔的额头,为她拭去汗珠,口却是不住的低声安慰。
剧痛依然没有结束,温宁儿身子越来越软,她早已是疲惫不已,嗓子好似被糊住了,甚至让她连呻吟的力气都没有了。
稳婆再也没了法子,匆匆奔到屏风后面,向着守在那里的苏太医如实说清了温宁儿的情形,苏太医面色焦灼,终是下定了决心,命人又是取来了一碗催产药汁。
待宫女将药碗端来,凌远峰一把便是接了过来,许是用力过度,药汁只洒出去了不少,全部落在了他的手上,一片通红。
“宁儿,来,将药喝了。”他端起药碗,以唇拭了拭温度,沉声道。
温宁儿双眸通红,全身只觉一点力气都没有了,昏昏沉沉的只想睡觉,可腹的疼痛却不愿放过她,将她折磨的奄奄一息。
她张开口,任由男人将药汁尽数灌进了她的嘴里,她迷迷糊糊的躺在男人怀里,只觉喉一片苦涩。
药汁灌下后未过多久,温宁儿睁开了眼睛,小手紧紧攥住男人的衣衫,身子却是骤然抽紧了,仿佛腹被人生生探进去了一只手,要将她腹的胎儿硬生生的从她的肚子里抽离,那种极致的痛楚,只让她连吭都没吭一声,就是晕了过去。
“宁儿,宁儿!你别睡,快醒醒!”凌远峰不断呼唤着,大手抚上她的小脸,眸子是惊惧至极的神色。
温宁儿并未睡去多久,剧烈的疼痛又是令她清醒了过来。
见她微微张口,似是要咬住自己的唇瓣,凌远峰心头一窒,不待她咬下,便是将自己的手送了过去。
温宁儿在剧痛脑子里一片迷茫,她紧紧咬住了男人的手掌,口立时便充斥着一股浓烈的血腥之气。
男人连眉头都不曾皱过,只任由她将自己的手掌咬的鲜血淋漓。
不知过了多久,温宁儿终是松开了男人的大手,那一张脸蛋已经是哭得不成样子,眼睛更是肿的几乎要睁不开了,她只觉得冷,似乎全身的温度都随着身下的鲜血汩汩而出,让她犹如身在冰窖,忍不住的簌簌发抖。
“宁儿——-——”凌远峰眉头紧皱,见她的脸蛋惨白,瞳仁里竟是一丝神采也无,就连倚在自己怀里的身子也是越来越软,他瞧在眼里,心跳如鼓,连呼吸都是紊乱了起来,他摇晃着怀里的女子,黑眸是从未有过的惊恐之色,让他连话都是说不出了。
“娘————”温宁儿眼眸微闭,神智越发的模糊,腹的剧痛依然在持续着,在精疲力尽,却是轻轻的唤出了一声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