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的修行之法有不同的启天景象,元武皇帝动用全力时,有巨大而耀眼炽烈的光柱落下,但此时他动用全力时,天空中却是有无数细微而曼妙,却不见耀眼的光星洒落,就如无数天女散花。

但真正的力量之感却来自于他自身的身体。

一种看不见却真实存在的力量不断的从他的身体里往外扩张而出,就像是他的整个身体在不断的往外膨胀。

那些落下的剑尖陡然遭遇了阻力,不是和空气摩擦,而是直接碰撞,碰撞上了金刚壁一般,直接发出了坚硬的物体的撞击声。

天地间出现了一个真正的透明的金刚壁。

这本身是东胡苦修僧一种用于防御的手段,但是在此时的东胡僧手中,却不再只是防御。

在他坚定的目光里,这无形但真实存在的金刚壁以一种恐怖的速度强行往外迅速的挤压。

那些剑不断的震荡,因为独特的心神联系,那些所有已经颓然跌坐在地的剑奴七窍都流出血来,瞬间到了垂死的边缘。

夜枭身体发肤间每一个毛细孔都在沁出血珠。

他感受着来自八境的恐怖力量,身体的一切都在提醒着他随时都有可能死去。

但是他的嘴角反而浮现出了一丝微嘲的古怪笑意,他的身体无法承受,但是强大的意志却让他举起了手,虚空用力一握。

他额头上很多血管浮现出了肌肤,发亮,然后燃起了真正的火焰,如同金红两色的符文。

他烙印在那些名剑的念力也燃烧了起来。

每一柄空中挣扎的名剑符文都明亮起来,燃烧起金红两色的火焰。

所有的名剑在空中就像纸剑一般崩碎,然而所有的元气力量依旧凝聚为剑形,以更强大的力量坠落。

在丁宁和长孙浅雪的感知里,这一刹那身躯无比庞大,几乎充斥到了这天地之外的东胡僧身上,被这些剑刺穿了无数的孔洞。

金刚壁破,无数已经失去剑胎的无形剑坠落。

每一剑落地都带着一座山的真正重量砸击在地,轰的扬起一蓬数百丈高的尘烟。

东胡僧手中杖插落身前地上,风暴在他们的身外旋转,却是无法入内。

已经许久没有出声,修为最弱的扶苏只觉得意识都被两种力量撕扯而涣散,他张口又喷出了一口血,晕厥过去。

那一蓬蓬尘烟矗立在空中,被元气的力量撑起,根本不散。

丁宁放眼望去,身外就真是多了千座山,一些元气激荡的辉光在山巅如细微的闪电不断闪耀,不断让这些尘山最顶端变得昏黄而又雪白,如千山暮雪。

这就是他最担心的事情。

只为报仇而活的人,始终最可怕。

第四十二章 当年的敌人

东胡老僧深邃的双瞳内闪耀着睿智的光芒,他手中杖上的力量渐渐收敛,天地重归平静,有一些雪片般的灰尘渐渐落地,但是那近千名剑所化的千重尘山,依旧矗立着。

这千山如梦幻光影,如海市蜃楼,但是却诡异的散发着一种血腥的味道。

这味道来自于那些剑奴,还有他们的主人。

当一个原本就权势已经接近顶端的人开始用尽自己的一生,只为一件事情而复仇,这个人的意志,便已经超越了他的修为本身。

那这些名剑出发凌空之地,那些原本可以成为这世间有名宗师,但却用自己的本命元气和过往所有世间来温养这些名剑的剑奴们已经全部死去。

他们的主人夜枭身体的肌肤也已经像烧裂的龟甲一样往外绽放,气血接近流尽,眼瞳中的精光和狂热的幽火也渐渐灰暗,接近死亡不远。

这座剑阵不只是超越了他的极限,甚至是完全不同等级的力量,当此时彻底形成之时,这座剑阵就已经和他再无半点关系。

若是将这座剑阵比为一株擎天巨木,那他只是这株擎天巨木生长途中吸吮到的血肉养分。

按理而言他此时精力已尽,应该和那些剑奴一样死去,然而就凭着惊人的意志力,他却是依旧活着,远远的看着那座剑阵。

他必须活着,他必须确保这座剑阵能够让人进入,然后他必须确保自己可以看到九死蚕传人的死去。

对于他而言,即便那名年轻人并非当年的王惊梦重生,那到了如今也是巴山剑场最重要的支柱,只要杀死了那名年轻人,巴山剑场最终就将消亡。

东胡老僧静静的看着最近的数座尘山,然后慢慢伸出手中杖。

一道辉光从杖间射出,探入这些尘山之中。

这些尘山摇晃不定,然而他辉光里蕴含的恐怖力量,却是沿着一个未知的通道,不知散发到了天地间何处。

“我破不了这剑阵。”

东胡老僧转头看向丁宁,认真说道:“虽然我们可以在这些尘山之间行走,但是这些尘山阻隔了我与外界的感知。甚至阻隔了八境的元气透入,我们在里面所观所看到的一切都处于这剑阵的法则,我们会在里面迷失。”

丁宁点了点头,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扶苏,确定他的伤势没有更加严重,同时说道:“这应该本来就是一座足以困锁八境的剑阵。”

“能进不能出?”长孙浅雪看着丁宁问道。

在她的感知里,这千座尘山不只是山,而是一个个变幻未知的世界。

“如果不能进不能出,那夜枭付出这样的代价就没有意义。”

丁宁不能看到夜枭此时的境况,但是他可以想象得出来对方会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他深深的皱起了眉头,说道:“这座剑阵恐怕就像是一口井,我们就像井底的青蛙,明明知道外面的天地在哪里,却是不能出去,也不能借以那一片明镜的天空分辨出东南西北。”

这个比喻不算特别贴切,因为长孙浅雪知道就算是井底的青蛙都依旧可以通过光线的阴暗变化知道哪里是日出和日落的方位,但是她很清楚丁宁的意思。

“你能破这剑阵么?”

她深吸了一口气,看着丁宁说道。

“困锁八境就需要八境的力量。法阵本身便是提高修行者力量的手段,夜枭不入八境,但是借这些剑组成的法阵,却是形成了足以禁锢八境的力量。”丁宁摇了摇头,“我虽然无限接近八境,甚至已经提前感知到了八境的一些玄妙,但我毕竟未真正踏入八境,所以几乎不可能破解这座法阵的法则。”

“所以我们只能等人来,等人跳进这口井?他弄出了这样的法阵,这法阵的力量自然不可能很快自然消隐。”

长孙浅雪放下手中的九幽冥王剑,任凭变得纯净透明的长剑插在身前地上。

此时千重尘山如同凝固,天地间也无风雪,一片平静,但是她很清楚很快就会又有一场腥风血雨。

“剑意和本命元气都是天地间至纯至凝之物,夜枭借这千剑,一是利用这剑本身的力量,二是要借由这些名剑主人之中残留不灭近乎永恒般的剑意和本命元气保持这法阵的长久存在。”

丁宁直接挑选了一处干处坐了下来,然后接着说道,“但头疼的不会只是我们,外面想要对付我们的人,他们也会头疼要采取什么样的方法才能对付一名八境。”

他看了一眼东胡老僧,有些感慨,“你在此时入八境,对于那些人而言,也是意外,但他们必须面对。”

东胡老僧恭顺的在他下首盘膝而坐,依旧如虔诚弟子听上师讲经般请教道:“过往只是以为您未窥探到八境之秘,然而今日听到您的这些话语,知道并非如此,然而我不明白,为何当年您停留在七境之巅却未入八境?”

“这是一种选择。”

丁宁看着他平静地说道:“纯粹的力量碾压会让修行者失去以弱胜强,或者同等真元力量下交手的锐气,会让很多战斗变得太过简单,从而会让人形成简单的习惯,不会再去仔细感悟有些剑意的精妙。修行之道在于锐意进取而感知入微,若是失去这种锐意,一切变得简单随意,便会自然懒散,影响今后的修行。”

“除此之外,我的前面没有其他人,没有师者告诉我七境到八境该如何走。”

顿了顿之后,丁宁微微自嘲般接着说道,“我总以为,若是在七境已经天下第一,已经没有人是你的对手,就根本不着急入八境,不如走得更谨慎一些。没有人会觉得自己在之前所有的修行过程里没有犯任何的错误,有些关键的阶段若是走得更谨慎,走得更好,今后的修为会更强。如果简单的说修行如砌墙,那段时间的想法,我只是想着将墙基尽量打得更稳固一点。去尽可能的弥补以前修行途中一些不足的地方。”

东胡老僧霍然而悟,而且在丁宁的话语之外,他感觉到了更多意味,心悦诚服地说道:“因为当年您认为的对手始终是自己,您认为七境之前才是基础,八境才是开始,您是想要挑战之前修行者的世界里只有传说存在,但却几乎没有人到达过的九境。”

丁宁慢慢的点了点头,沉默了数息的时间,说道:“就如你先前所说,不知道便罢了,但明明知道前方有异常美丽的风景存在,若是不能见到,就总会遗憾。”

东胡老僧也沉默了片刻,他骤然想到一点,眼中里涌起一些惊羡的光芒,“您说一名修行者一生的修行过程里,总是会犯一些错误,比如说在二境三境时修行选择的功法不对,有些修行的手段不对,便在体内留下隐疾,或者今后都无法更改。但若是一名修行者有足够的时间重新来过,重新修行,那他就自然知道自己哪里出错,不会再犯,修正过来。您现在便是借以九死蚕,拥有了这样的机会。”

丁宁没有否认,抬头看着上方黑色的天空,道:“如果有足够的时间,应该会更有机会接触到传说中的九境。”

第四十三章 指教

东胡老僧唯有赞叹。

他知道丁宁必定会成为修行者世界里最伟大的存在,但前提是必须要在这千山围困里活下来。

“其实做个了断也好。”

沉默许久的澹台观剑听着东胡老僧和丁宁的交谈,不敢打断,直至此刻,他已经不再问丁宁任何问题,而是如晚辈般坐在丁宁下首,说道:“至少可以知道谁是敌人,谁是真正的朋友。”

“不要太过在意别人的生死问题。”

看着开始沉默下来的丁宁,澹台观剑认真道:“无论生死,都因缘而起,但最终如何,却都来自自己的选择。有时候最怕是连选择的余地都没有。”

顿了顿之后,澹台观剑又看着丁宁补充道:“勉强的活着未必比死了更快乐。”

丁宁勉强的微笑了一下。

他明白澹台观剑的意思,然而他的心情却不可能轻松的起来。

在很多年前他踏入长陵时,想要成为的便是天下风云的中心,天下风云因他而起,任何大事件都围绕着他发生,或许会让他感到莫名的兴奋和虚荣感。

然而当真正经历那么多的生死,背负着那么重的分量,想法便会很自然的改变。

对于造成这千山围困的夜枭,丁宁此时也没有任何的恨意,即便有些事情只是意外和出于好的出发点,但战争和变革,的确真正的造成了很多人的不幸。

“您教过不少人用剑。当年长陵对你的用剑便是用‘完美’两字评价。”

澹台观剑看着笑容迅速淡去的丁宁,微微犹豫了一下,接着认真道:“或许你能让我变得更强。”

所有场间的人都知道他的意思。

在这样的困局里,如果有在短时间里提升他力量的方法,所有人活下来的几率会更大。

一个人的真元修为和对天地元气的感知无法在短时间里加强,除非像东胡老僧一样处于破境的关头。

唯一有可能迅速提升一个人的战力的方面,便是对于剑经和剑意的领悟。

如果能够最大程度的发挥剑招的力量,那这人的战力很有可能在短时间里大幅度提升。

这对于别人而言也是不可能的,但这恰好却是丁宁有可能做到的。

澹台观剑所说的便是修行者世界里公认的事实,当年的那个人从未公开收过徒,但是在他修行的很多阶段,却分别指点过几个人剑法,而那几个人在日后都成为了天下赫赫有名的宗师,其中最为人熟知的便是夜策冷夜司首。

然而听着澹台观剑这样的话语,丁宁却是摇了摇头,“其实没有真正完美的剑意,因为没有任何人,任何事情能够做到真正和绝对的完美。瑕疵始终存在,但某些方面做到极致,就会自然将这瑕疵遮掩。”

澹台观剑听得出丁宁这是有感而发,但是他有些不能理解,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剑意剑意,重在意,意来自于自己的内心,所以关键在于自己要信。”

丁宁看着他有些迷茫的双目,轻声说道:“修行者的典籍里,大多有记载一个故事,有名老妇人一直将一篇炼气功法当成经书来背诵,她不太识字,甚至读错了很多字,根本不明其中很多意思,但是她数十年如一日,便是那么背诵,却是反而自然炼出了真元。而有一日一名修行者路过,看她读错,觉得不忍,耐心讲解一番,纠正了她的许多错误,自以为那名老妇人会功夫更深,然而最终那名老妇人却是反而功力退步。”

略微停顿了数息的时间之后,丁宁看着眼中泛起一些亮光的澹台观剑,接着说道:“有关这个故事,有诸多的版本,但是表达的意思都是一样的。你的剑意走极致之快,其实已经很完美,若是说所缺的,恐怕便是最后的一点信心。你不需要我的指点,只需要一个像我这样的人给你肯定,让你更相信自己,连心里最后一丝的疑虑都尽消。”

“已经极致,只要你内心最深处也坚信这已经到极致,你的剑会更快一分。”

丁宁淡淡的一笑,看着眼神再起变化的澹台观剑,道:“如果说这是指教,这算不算是指教?”

澹台观剑的心境剧烈的波动起来,他身外的空气都产生了阵阵涟漪,但只是在下一刹那,他的面容就变得绝对平静。

然后他起身,深深的对着依旧坐着的丁宁认真行了一礼,轻声道:“这是最有用的指教。”

东胡老僧合十感叹。

这时天空微白。

微白不是因为接近天亮,而是某种强大的元气扰动产生的辉光。

除了昏迷不醒的扶苏之外,丁宁等人全部抬头。

这意味着已经有人到来。

能够带来这样的气象,能够在这个时候到来的人,自然是七境的宗师。

是强援,还是一场新的大战的开始?

丁宁深吸了一口气,平静的等待着。

澹台观剑的眼神渐渐澄静,依旧和平时一样谦和,但是在东胡老僧看来,他已经和之前有了一种截然不同的气息。

白色的辉光越来越亮。

当形成一条如吸聚了诸多夜光而变得晶莹发亮的白云时,他们头顶千山的缝隙里,出现了一道身影。

这是一名身穿蓝色袍服的中年男子。

他身上不见任何佩剑,但是身上的肌肤也像是月亮一般,在散发着一种皎洁而莹润的光芒。

这名中年男子的五官很柔和,最引人瞩目的是,他的眉心之间有一道银色的光条,就像是开了一只银色的竖眼。

这名中年男子飘落下来,他打量着丁宁和长孙浅雪,眼瞳里的神色越来越尊敬,情绪似乎越来越激动,看似在未真正落地之前就要行礼。

然而就在此时,丁宁眉头微微一跳,他身前地下深处隐隐传来一声闷响,接着响起一连串的枯枝折断般的声响,放佛有什么牵连的东西成片的折断。

地面骤然不断的隆起,放佛地底有什么庞大的东西正在试图钻出来。

东胡老僧有些诧异,澹台观剑眉头微挑,直到此时,他的感知里也才出现了一丝阴冷而令他感到极度不快的气息。

那名还未落地的中年男子也根本没有料想到这样的变化,面容顿时微微僵硬。

第四十四章 简单

无论是天上那名身着蓝色袍服的中年男子,还是此时从地下涌现的那股诡异阴冷的力量,都显然是因为丁宁而来,然而此时这双方都没有流露出对丁宁的杀意。

最直接的杀意来自地下,随着地面不断的隆起,杀意直指即将落地的那名身穿蓝色袍服的中年男子。

这名身穿蓝色袍服的中年男子并非弱者,瞬间起了感应,自然也生出杀意。

两道杀意如实质般在空中相交,丁宁等人却反而像是置身事外,和此间无关。

丁宁等人身前那不断隆起的地面终于裂开,伴随着一阵阵阴风,数丈数十丈方圆大小的土地如水中的落叶一般轻飘飘的往上翻转,在这些泥土的裂缝里,不断有不同的墓碑显露出来,往上升腾。

这些墓碑出现得越来越多,给人的感觉就像是无穷无尽,也要形成一座完全由墓碑形成的巨山。

澹台观剑先前一直不明这双方的身份,只是保持着警惕,却并没有任何插手,但此时看到这些不断涌现的墓碑的瞬间,他的心中却是一动,瞬间想明白了这些墓碑代表的是何人。

身穿蓝色袍服的中年男子手中本来已经出现了一道银色的长剑,银色的剑身上的符文就如一座月宫,在符文间流动的元气就像是真正的白云在流动。

当看到这些墓碑的瞬间,他的面色变得比这些白云还要雪白,面上原先对丁宁等人的恭谨神色骤然变成惊惶,一声凄厉的惊呼从他的唇齿间喷薄而出,他眉心里那条银色的光条猛然扩张,就像是一只银色的竖眼要睁开。

六道银色的剑光同时在他的身体两侧闪现,接着如孔雀开屏般散开,散开成千万片银色翎毛般的剑片。

千万片剑片在空中发出恐怖的破空声,形成了巨大的光瀑,轰向地面,然而与此同时,这名身穿蓝色袍服的中年男子的身体却像是违反了这自然的法则一样,强行扭转了落势,反而以惊人的速度往上方的天空弹飞出去。

他要逃。

原本他想要伪装成丁宁这一边的人,然而地下这人却很干脆的要杀死他,而且地下这人的身份,让他根本无法辩驳,根本无法让丁宁等人再相信他。

一块块墓碑的末端缭绕着黑色的烟气,就此漂浮了起来。

丁宁等人的上方,全部都是悬浮着的墓碑。

接着这千万片银色的剑片便和这些墓碑相撞。

无数令牙齿发酸的爆裂声响起,这些墓碑在空中悬浮着,不停的晃动着,表面一刹那爆开无数团银色的火光,就像是千万颗星辰在幻灭。

身穿蓝色袍服的中年男子的身体在空中扭曲着,抖出无数团影迹。

他发现自己也根本不可能原路退出,逃出这个足以困锁八境的千山困局,但是让他心情略松的是,他不惜本命元气施出的这一剑终于暂时挡住了地下这人的攻势,接下来他哪怕在这千山之中迷失,便至少不会马上被这些人杀死。

然而他忽略了一点。

地下那人此刻的确已经拿他无可奈何,但是场间还有一名和世间所有剑师都不同的存在。

澹台观剑抬起头来。

他伸手出剑。

就好像只是一个纯粹出剑的姿势,好像什么都还没有做,但是天空里那名身穿蓝色袍服的中年男子便已经惊骇的一声尖叫。

他的胸口和背后凉意透出,一团血雾已经从他的胸口和背后同时涌出。

澹台观剑手中的剑光消失。

因为太快,以至于都没有人能够看得清他的本命剑是什么样的色泽。

“你杀了他。”长孙浅雪看着空中那名如陨石般坠落的身穿蓝色袍服的中年男子,对着澹台观剑说道。

这像是废话。

那名中年男子心脉尽碎,就算不马上死,从这样的高空坠落,身体恐怕也会摔得四分五裂。

但是澹台观剑明白她的意思,他之前出剑对付那些宗师,只是刺穿对方的气海,让对方失却战力,却是留对方的性命。

“孔雀翎,这是独孤候府的人。”

澹台观剑看了她一眼,解释道:“但是他伪装成流云宗的人,流云宗宗主陈关鹤和林煮酒是旧交,也为巴山剑场战死在长陵那一战里。”

不杀,是强者对弱者的怜悯,杀,则是这人的行为太过卑劣。

若是这名不知名的蓝袍男子直接以敌人的身份前来刺杀丁宁,澹台观剑可能会留他一命,然而想用换取信任的方法来寻找机会杀死丁宁,这便是他所不能容忍的。

长孙浅雪点了点头,“孔雀翎唯有独孤候府最重要的数名人物才有资格修习,所以独孤侯府的选择是成为我们的敌人?”

丁宁没有回应什么。

这些侯府在元武登基前三年便大多做出了选择,过了十几年自然大多不会改变当年的选择,这是可以预见的。只是他忍不住想到岷山剑会里面的独孤白,不知道那名年轻人如果知晓了自己真正的身份,又将做如何的选择。

他头顶上方漂浮着的那些墓碑悄无声息的消失,一道道黑气朝着地面缩去。

他的目光便很自然的顺着这些黑气的收缩落在了一名刚刚出现,好像是黑气收缩而形成的少年身上。

这名少年身材不高,最关键的是没有丝毫生气,让人感觉不到有任何气血的流动,就像一具冷冰冰的尸体,但是没有任何一具尸体都他身上散发的气息强大。

“你是晏婴的弟子。”

丁宁看着这名少年,说道。

少年微垂下头,似乎有些羞涩,但还是点了点头,道:“是。”

然后这名少年似乎有些累了,竟是再不发一言,就在丁宁的身侧抱着膝盖坐了下来,将头深深埋起。

丁宁和长孙浅雪互望了一眼,然后他自己忍不住有些好奇的问道,“你不问我到底是谁?”

这名少年轻声的回答,“反正你是元武不惜代价要杀死的人,我不用管你是谁,只要将来有可能杀死元武就好。”

所有人都听出了这名瘦弱的少年话语里的情绪。

他有一名最敬爱师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