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就这样轻轻一划,整面墙却就此断了。
这道色泽淡青的剑影,悄无声息的划开了迎面而来的第一柄大剑。
一片难以置信的吸气声响起。
所有来得及反应的修行者瞳孔剧烈的收缩着,不敢相信这一道淡漠的剑影竟然有着这样的威力。
他们也一时来不及反应,不知道丁宁的这一道剑影因何而生。
就在他们的吸气声响起,难以置信的情绪迅速蔓延之时,丁宁已经给出了他们答案。
一道剑光从铁匣里飞了出来。
这道洒落着无数洁白的细花的残剑对于在场的大多数人而言都不陌生。
但是在很多强大修行者的感知里,今日这柄残剑却和平时有很大的不同。
这柄剑的色泽明明没有任何的改变,然而却给他们分外斑驳之感。
末花残剑上有无数平直的裂纹。
这些裂纹在这柄剑折断的时候产生,像无数深入内里的符文贯穿整柄剑,一直蔓延到剑柄。
这些裂纹原本是特别的平直。
如果剑丝不散开,如果裂缝里不盛开洁白的细花,几乎看不出来。
然而今日在这些强大修行者的感知里,这柄剑的裂纹却并非平直。
那些剑丝,就像是打了一个个不同的结,然后组成了这柄剑。
裂缝不再彻底的平直,剑身上便有了各种不同的阴影,所以在这些人的感知里,便化为了斑驳。
就在第一道如青苔一般的剑影悄然无声的落在移动而来的剑墙上的同时,这柄末花残剑从铁匣中飞起的瞬间,末花残剑的剑身上的一个结消失了。
然后一道剑影从这柄末花残剑上飞了出来,就像是一片灰白色的墙灰。
这一道像灰色墙灰一样的剑影也落入了剑阵中,贴在一道压来的大剑上,然后压垮了这柄大剑。
容宫女施展的这个剑阵很庞大,而且积蓄了她很多年的怨气,以及任何东西都已经失去之后,连生命都不已经不在乎的豁出去的勇气。
和这个剑阵相比,这些剑影依旧太过细小,太弱小。
但是这些剑影蕴含的剑意,无一不强大,其中的意境,强大到开始让人有些战栗。
有些剑意,似乎带着可以改变前方元气规则的力量,直接震碎了移动而来的大剑。
而且这些剑影很多…
一道接着一道,斑驳的剑影从末花残剑上释放,朝着前方压来的剑阵刺去。
剑影里好像出现了一个庞大的胖子,如山镇落,硬生生的将整个剑阵压得凌乱不堪。
容宫女这样的旷世一剑,竟然就此被破去。
“借剑意?”
有人反应过来,叫出声来。
但是更多反应过来的修行者知道他喊出的声音是错的。
“借剑意”只能用真元激发出一些刚刚施展过的残留剑意,只是相当于模拟一些气息。
所以这是“御剑意”。
在整个方侯府,据说也只有方绣幕才有可能领悟了的秘剑。
用剑符取真正的剑意,用于对敌的手段。
丁宁末花残剑上的那些结,便是用剑丝结成的一道道符。
所以这一刹那,他就像是借了很多强者的剑。
就如刚才彻底压垮剑阵的剑意,就让人很自然的想到了横山许侯当时在长街上对夜策冷的那一剑。
“丁宁…他真的是方绣幕的亲传?”
有人忍不住失声的叫了起来。
容姓宫女的心脏剧烈的收缩起来。
当第一道剑意从丁宁身后的铁匣子里飞出时,她的身体肌肤上就自然的激起了一层小疙瘩。
强烈的震惊使得她的心脏压迫出更多的鲜血,她的双唇娇艳欲滴。
她的剑阵转瞬即破。
也就在此时,又是两道强大的剑意冲过破碎的剑阵,落向她的身体。
一个天地洪炉。
一道巨浪滔天。
这是分别来自赵斩和夜策冷的剑意。
这是两人真正生死相搏,而且是最后分生死的一剑。
这两道剑意此时同时出现,没有相撞,却是同时袭向一名敌人。
水火交融间,没有丝毫声息,然而以丁宁的真元激发,竟是带出了一些完全不属于他这个境界的力量。
容宫女完全没有时间思索。
她的双手往前推出。
一股本命剑独有的气息从她的手掌中涌出。
依旧没有任何的声响。
但是一团异常美丽的光焰却是在她的身前绽放。
那是一个晶莹的水团在往外炸开,水团的内里,却是有着无数条红到耀眼的火线。
一声闷哼从容姓宫女鲜红如血滴的双唇间迸出,她的身体被震得往后高高的抛飞出去,就像一只被放起的风筝。
一圈的黑雨伞快速的往后移动,引发了一片挤压而产生的惊呼。
战斗的区域已经扩大,先前让出的空地已经不够用。
所幸最前面的几乎都是修行者,这样的挤压也并未导致倒地和践踏,引发更多的混乱。
水团彻底炸开了,变成无数飘洒的水珠。
水珠被火线灼烧,开始变成团团的蒸汽。
容姓宫女的眼睛眯成了一道缝隙,一道剑光飞舞在洁白的真气里,射向她的身前。
那是丁宁的末花残剑,他的飞剑。
然而此时丁宁的身影,却是消失在了她前方的水雾里。
第六十九章 不断的秘剑
容姓宫女未去管丁宁。
她的身周三丈之内便是她的天地。
丁宁绝对不可能欺近她三丈之内而不被她发现。
最为关键的是,丁宁和她在力量上有着巨大的差距,丁宁只可能利用飞剑对她造成威胁。
所以她只需对付丁宁的飞剑。
只在眼睛眯起的瞬间,她的感知便准确的捕捉了这柄闪电般袭来的飞剑。
她挥剑。
她的本命剑已经完全在手中形成。
那是一柄两尺来长的短剑,枯黄色甚至带着一些焦黄,就像是秋天里枯萎焦干的芭蕉叶的颜色,但是表面上却散发着一股白瓷般的光泽,显得无比冷酷。
她这一剑斩出,前方的空气里带出一条清晰的光弧,一阵狂风便是骤然涌起。
所有的水汽,包括一些未熄灭的火线顷刻被吹得干干净净,她的身前一片清净。
没有丁宁的身影。
净琉璃和叶帧楠依旧站立在门口屋檐下的阴影里,此时一层淡淡的剑光就像一个很大的刃面树立在净琉璃和叶帧楠的身前,挡住吹拂向他们的蒸汽和火线,他们的身前却是没有丁宁的身影,也没有那个很大的铁匣。
丁宁不知是退回了身后的宅院中,还是隐匿到了周围的街巷之中,但是那一柄剑丝上盛开着细密白花的飞剑,却是依旧停顿在空中。
这柄残剑就像狂风里的蜻蜓,晃动着就将坠落。
容宫女已经完成了一剑。
只要她接下来的本命剑再挥出,丁宁这柄飞剑就会被她击飞至不知何处。
然而就在这一瞬间,一阵坚物破裂的声音响起。
这声音来自于容宫女的背后。
所有观战的修行者震惊不解的看着容姓宫女的身后。
虽是夏日,但是一片片碎裂的冰雪不断在容姓宫女的身后炸开。
噔!噔!噔!噔!
容姓宫女身体往前落地,她的双脚鞋底锤击着地面,不断飞起布屑。
连续数步,她止住了身形,双脚却是陷在一堆的碎石里,后方出现了两条深深的沟壑。
她背上的衣衫也碎了一片,有几滴血珠在阳光下挂在碎裂的布片上,显得很晶莹,很耀眼。
绝大多数人根本看不明白这一瞬间发生了什么,发出了一连串的惊呼。
容姓宫女蹙眉,轻轻的咳嗽了一声,吐出了胸腹之间的一口浊气。
感知着身后深入骨髓的寒意,以及在自己肌肤血肉上慢慢融化着的一些冰片上残余的气息,她微微抬头,声音微寒的自语道:“寒蝉变。”
就在此时,她身前已经消散的狂风里的那柄飞剑骤然加速,不落向她的身体,而是如真正的陨星一样直接砸落在下方的石板路上。
飞剑才刚刚和石板接触,容姓宫女的脚下却是已经涌出许多的火星。
一些飞起的尘土和碎石,急剧的燃烧了起来,变成熔融的岩浆颗粒,灼向容姓宫女的身体。
容姓宫女脸上所有的情绪瞬间消失,重新变为绝对的冷漠。
她身体里异常迅速的流淌出的天地元气,均匀而致密的包裹在她的体外,就像一层真正的瓷壳。
无数火星就像喷泉一样从她脚下冲出,冲击在这层瓷壳上,却是无法透入,四下飞溅出来。
若不是炎热的夏日,太过灼热,否则必定是一道绝美的风景。
“烈狱引”
角楼上的黄真卫的全部心神早已被丁宁的飞剑所吸引,他的脑海之中瞬间浮现了这道秘剑的名字,心脏也剧烈的跳动了起来,但是一种有些紧张和遗憾的情绪也在他的身体里蔓延。
丁宁和容宫女之间的力量毕竟相差太大,这样的秘剑引发的剑意,连容姓宫女的护体元气都无法破开。
就在他这心念电转之间。
容姓宫女的身上,又已经发出了啪的一声爆响。
从地上的飞起的飞剑恐怖的加速着,刺向容姓宫女的眉心。
在容姓宫女冷漠挥剑的瞬间,这柄飞剑依旧急剧的加速着,然而却骤然在原地绕了个弯,带出了一条彗尾般的剑光。
容姓宫女手中的本命剑没有切中飞剑,只是彗尾一般的剑光。
剑光被截断,但是剑意却并未就此消散。
一段剑光打在了她的脸上,依旧没有能够破开她身外瓷样光华一般的元气,但是却让她的脸上留下了一道红印。
她就像被打了一记耳光。
容姓宫女抬头转向走侧的街巷之中。
她确定丁宁没有退回净琉璃身后的院子里,而是隐匿到了那一侧的街巷之中。
丁宁的飞剑在此时飞绕回来。
接着毫无理由的放出光亮。
光亮在一刹那就耀眼到了难以想象的地步。
就像一个太阳坠落在了场间,亮到雪白的光线甚至使得人闭上眼睛都觉得自己眼球内的液体要被蒸干。
当耀眼的光芒消散,所有人可以重新视物时,一阵阵惊呼声随即响起。
容姓宫女的左腹处多了一道浅浅的伤口,鲜血正在缓缓的流淌出来。
容姓宫女的左脚正提起,右脚下一层真元正在沁出,托着她的身体刚刚开始离开地面。
这道骤然出现的伤口,让她一声闷哼,面上第一次出现了痛感。
那道已经飘然飞离她数丈的飞剑却是陡然一震。
只是一震,空气里便有数道看不见的波浪狠狠轰击在了她的身上。
容姓宫女的身体往前飞起,这次她无法控制自己的平衡,狠狠撞在前方的一道院墙上。
丁宁的飞剑如鬼魅般的消失,冲入浪潮般扩散的烟尘中。
容姓宫女的身影在下一瞬间便从烟尘中出现,她的脸颊上又添了一道细小的伤口。
所有围观的强者,就连位于最前列的那些黑雨伞下的数名监天司供奉都震撼到难以复加的地步。
“寒蝉变”
“彗妖尾”
“日冕剑”
“切玉剑”
“天浩波”
“逆光剑”
“潜尘隐”
一道接着一道的秘剑…谁都可以想象,丁宁会利用飞剑来对付容姓宫女,然而谁也没有想到,丁宁的飞剑会用得这么好,竟然会是一道接着一道,似乎永远都不会停歇的秘剑!
寻常的飞剑之术,或追求迅疾如电,或追求诡异飘忽,或追求前隐无踪,对于一名刚刚能够掌握飞剑的修行者而言,能够在一道上做到出色已经非常难,更何况是能够引发独特元气之威的飞剑秘术!
最让这些修行者震惊难言的是,这些飞剑秘术还不来自于同一个宗门。
寒蝉变来自于岷山剑宗,烈狱引是赵地的剑意,彗妖尾又是昔日大韩的剑意,切玉剑来自于方候府…
这些来自于不同修行地的飞剑秘术,今日里竟然在一个人的手中,接连不断的完美呈现,而且这人才刚刚踏入五境。
这种事情,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即便传到耳中,也是难以相信。
容姓宫女身上的伤口都很细小。
所有这些修行者知道这些伤口对她还无法造成任何实质的威胁。
然而这些伤口中流淌出来的鲜血,也让她身上的衣衫变得猩红点点,已有凄惨之相。
最为关键的是,现在面对容姓宫女的始终就是这一柄飞剑。
现在她甚至连丁宁的人都见不到。
这些观战的修行者心中甚至开始有些同情这名宫女,他们不自觉的想着,会不会这样的战斗,从头至尾她都是根本看不到丁宁的影子,就被丁宁的飞剑这样慢慢的杀死。
就在此时,容姓宫女却是抬起了头。
她的面容苍白,双唇却是血润的好像要滴出血来。
“你以为这样就可以战胜我么?”
她的声音里丝毫没有痛苦,有的只是冷酷的意味。
第七十章 捉迷藏
自真正的战斗开始,容姓宫女都根本看不到丁宁。
然而她依旧不觉得自己会败。
她只需要将丁宁找出来,然后出现在他的面前,丁宁就会死。
这样的飞剑,她还能承受很多剑。
但是丁宁不可能承受住她的一剑。
她抬起了头,对着左侧那片街巷开始说话时,许多黑雨伞下骤然发出了惊怒的喝声。
那些黑色的雨伞如一朵朵黑莲飞了起来,落向那片街巷中的人群密集处。
容姓宫女手中的本命剑消失了,但是随着她的每一个字的声音响起,她的吐息之中都带出一道真正的本命剑气。
依旧是闪耀着瓷片般光泽的冷酷剑气。
一道道剑气,直接朝着她目光锁定的那片街巷飞出,落下。
平直的剑气原本细小,然而从天空中降落时,却牵引着无数天地元气,凝成了无数更为细小的剑气。
这些剑气坠落在那片街巷中,没有任何事物能够逃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