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连应顿时笑了起来,他活动了一下双肩,道:“这段时间太忙,两个肩膀的劳伤地方真是有点僵了,待会谈完那笔生意,你倒是真的要帮我捏捏。”
马车停靠的客栈附近有一座石桥,石桥的下方有一个面铺。
“要吃面么,我请你。”
丁宁看着那家面铺,转头对着扶苏说道:“我们梧桐落那家面铺的面不错,尤其是酸菜肥肠面和红汤白菜肉片面最佳。”
扶苏点了点头,微笑道:“我不像你这么重口,我只要鸡蛋清汤面就可以了。”
“不要去了,上车,我们启程。”
就在这时,一声温和的声音却是传入了他们的耳廓之中。
丁宁目光微凝,转身看着那辆传出声音的马车车厢,道:“老祖?”
车厢之中,微眯着眼睛的周家老祖阴冷的目光闪烁不停,然而声音却依旧温和无比:“谢家是关中第一巨富,既然那名少女就是谢家长女谢柔,出现在这里必定是出了事情,你即便不想和她有什么纠葛,但若是她有什么麻烦,能帮自然要帮上一帮。”
丁宁的眉头微蹙,他当然知道周家老祖不可能有这么好心,只是周家老祖如此说法,以他此时所摆的姿态,他却也没有办法去拒绝。
“奇怪。”
谢连应将车帘掀开了一线,看着远远缀着的三辆黑色马车,转头对着谢柔道:“丁宁他们的马车跟了上来。”
谢柔沉吟道:“这不像他的做法。”
谢连应想了想,说道:“看来和他跟着的人有关。”
谢柔看着他,轻声道:“那些人不像是白羊洞的人。”
谢连应淡淡一笑,道:“没有关系,不管他这次是跟着长陵的什么人经过这里,但至少可以肯定不是我们的敌人,今天我们要办的事情,有长陵的什么贵人在场做个见证最好。”
“看来谢家真是要办什么大事。”扶苏也掀开着车帘看着谢家的车队。
谢家的车队此刻一共也只有六辆,这对于谢家来说排场很小,但是他注意到,这些马车并不是一开始就在一起,而是从这个县城的各个角落驶出,最终汇聚成一列车队。
丁宁沉默不语,眉头却深深的皱了起来。
这显然是在谨慎的掩饰着什么。
谢柔的踪迹自身并没有掩饰,但跟上来的这些马车却用这种方式出场,只能说明谢家需要办事的地方距离这里不远,而那些马车里装着的东西,显然对谢家而言极其重要。
那么那些马车里装着的到底是什么?
但相比谢家马上要做的这件事,周家老祖的插手却让他更为担心。
周家是长陵旧权贵,然而现在缺的便是钱财,谢家有周家最需要的东西。
他和谢柔的关系,便已经被周家老祖利用了一道。
第十三章 马贼
关中八百里平川,略阳县城外都是大片的农田,偶尔有不高的土丘,旁边村舍点缀其间,看上去到处都是美丽的画卷。
谢家的车队不急不缓的前行着,在距离县城三十里便逐渐慢了下来。
看着谢家这列车队越来越缓,扶苏皱着眉头思索道。
此时道路两侧都是一些旱田和未开垦的荒地,也没有什么村落,只有不远处一条小河畔有一个不大的马场,零零散散只有十几匹马在荒草坡上啃食着青草嫩芽。
再怎么看,周遭都没有任何可以和谢家交易的人存在。
“只是彻底放缓速度,但没有完全停下来,这便说明这地方是他们要办事的地方,只是对方还未到。”丁宁转头看了扶苏一眼,缓声说道。
周家老祖微眯着眼睛,就像始终在打着瞌睡,然而心中的心思却是活跃至极。
突然,他的耳廓微动,已然听到了什么。
“是马贼。”
也只是过了数息的时光,丁宁便深吸了一口气,看着扶苏说道。
“马贼?”
扶苏愕然,有些不解,但他马上也感到了地面由马车车轮传递到车厢底部的微微震颤,他马上也彻底反应了过来,深深皱起了眉头。
大秦王朝关中八百里平川,没有那种一逃进去便千军万马都难以追击的穷山恶水,然而没有呼啸山林的山大王却并不意味着没有大寇。
这种一马平川便催生了马背上的马贼。
马贼一般都备三四匹骏马,从不在一处地方多加停留,每日安营扎寨的地方都不同,对于大秦王朝而言,这种不事生产,只有破坏的马贼就是真正的蝗虫,对其深恶痛绝。大秦王朝在关中一带有专门追杀马贼的游击骑,然而精锐的骑军极难训练,此种马贼却是极容易形成,往往诛灭一支,却又涌出来两支,杀不胜杀。
远处的旱地之中,骤然卷起一道泥龙长烟,只是片刻时光,一群马贼便出现在了丁宁和扶苏的视线之中。
这群马贼有一百余人,每人都带着至少四匹骏马,除了骑着的一匹,身旁一匹空着的备马之外,其余的马匹身上都带着包裹负重,不仅用于包裹负重的布匹上,就连马匹的身上,都有干涸发黑的血迹。
所有的马贼衣衫各异,一色的黄巾蒙面,即便身形全然不似大秦的骑军坐姿挺拔肃冷,然而自有一种冷酷嗜杀的气息不断从身上散发出来。
丁宁的目光变得更加沉冷,从数量上而言,这些马贼并不算什么,强大的马贼往往超过千骑,备马数千匹,拥有和小股游骑军和修行者正面抗衡的能力,然而只是通过眼下这批马贼那些备马足蹄下扬起的尘土高度,他就可以判断出那些备马身上的负重超乎寻常。
一列商队多带着货物很正常,但对于马贼而言,多带的重量就事关生死。
谢家只是来了数辆载人的马车,而且每辆马车中明显都有乘客,不可能承载所有这些马贼多带的重量。
这对于丁宁而言,便是危险的意味。
“这些马贼备马带的负重好像都很重。”这时扶苏也转过了头来,凝重的看着他轻声说道:“而且看上去都不大,很有可能是一些符器或者军械。”
扶苏是元武皇帝和皇后最看重的皇子,从小自然是明师教导,能够做出这样的判断并没有让丁宁感到意外。
他点了点头,“这些马贼不像是来交易,倒像是来打仗的。”
“连这三辆马车的车夫都不是普通人。”谢家的马车中,谢连应没有过多的去看携带着尘龙而来的马贼队伍,而是将更多的注意力放在了跟在后方的三辆黑色马车上。
看着那三辆马车沉静的样子,谢连应肥胖微油的脸面上浮现出一丝放松的笑容:“连驾车的马夫都有气定神闲的气度,这长陵的贵人身份必然极高。”
“我们出去吧。”
在下一刻,他脸上的笑容消失,慢慢的浮现出一层罕见的冷意,“不要浪费长陵这贵人的时间。”
马贼队伍在接近谢家车队数百丈的距离时骤然停住,默然的一字排开。在这些马贼的控缰之下,无论是身下的马匹还是负重的备马几乎全部停步,马蹄下灰尘缭绕,还在如同凶猛的燃烧,但是上面的蹄足和骑者却都是已经沉寂如林,给人一种如山的压力感。
一名头发花白的马贼控制着身下的马匹缓缓踱步而出,看着掀开车帘走出的谢连应和谢柔,他有些昏黄的双眸里迅速的闪过一丝光亮,接着他的目光又落在了远处周家的三辆黑色马车上,眉头不可察觉的微微蹙起。
“我们的人和货物在哪里?”
看着这名越众而出的马贼,同样走到车队最前方的谢连应微微一笑,首先开口说道。
头发花白的马贼平静的看了他一眼,保持着静默,没有任何多余的表示。
他们身后带起的尘龙缓缓散开,数十骑停驻远处的马贼身影也缓缓出现在所有人的视线之中。
那些马贼围成了一个小圈,圈子里有十余骑明显和他们的衣饰不同。
“你们的货物在那里,你们的那些人都知道。”
头发花白的马贼首领直至此时才平静的出声,道:“你们的人已经看到了,我们要的东西你也应该让我们看看了。”
谢连应点了点头,他的神容没有什么改变,然而他的语气却骤然变得讥讽起来,“我真是很佩服你们的勇气,连我们的人都敢劫…真以为我们谢家,是关中什么人都动得了的么?”
头发花白的马贼首领的眉头深深的皱起。
他从谢连应的这句话里听出了许多不同寻常的意味,然而他却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左手脱离了马缰,就要抬起。
“不要想着随意杀掉我的一个人来威胁我。”
谢连应的眼睛在此时眯起,嘲弄道:“看过了我给你们带来的东西再说。”
随着他这一句话的出口,谢家车队里的其中两辆马车的车夫,都同时掀开了所驾的马车车帘。
头发花白的马贼首领的身体骤然僵硬。
那两辆马车的车厢软榻上,分别只有各自一名乘客。
一个是头发雪白的老妪,一个却只是五六岁的幼童。
谢连应看着身体骤然僵硬的马贼首领,带着浓浓的嘲讽道:“怎么样,我给你看的东西是否够分量?”
“我的人,从现在开始你随便杀。”
在接下来的一息之间,这名看上去极其俗气的商贾变了脸色,一脸的冷笑,“但只要你杀一个,我就让你们陈家上无老,下无小。”
丁宁和扶苏一直在努力的听着谢连应和马贼首领的对话,所幸他们的声音并不小,所以隐约都听得清楚。
此时他们虽然看不到谢家那两辆马车里装着的到底是什么,但通过谢连应的话语,两个人却是都很快的醒悟过来。
“这些不是真正的马贼,或者说平时还有别的身份。”
扶苏转过头看着丁宁,轻声说道:“他们劫了谢家的人和货物,但没有想到谢家也查出了他们的底细,劫了他们的人。”
马贼首领深深的呼吸着,一时依旧保持着静默。
这时谢连应却已经接着说了下去。
谢连应用同情般的目光看着马贼首领,摇了摇头,说道:“虽然我谢家比不上长陵那些真正大贵之家,但我谢家也已经在关中立足五十余载,什么风雨没有见过,你们这些孩子,难道以为只是用这样的手段,就能取代我们谢家的位置?”
“想要对付我们谢家也就算了。”
谢连应的语气骤然转厉,散发着油光的脸上也开始笼上了一层寒霜,“但你们应该清楚我们谢家押运的是什么,你们也是秦人,竟然连这种事都做得出来?”
听着谢连应的这些话语,马贼首领缓缓的摇了摇头,他昏黄的双瞳里,流露出一种深深的无奈和感慨。
接着,他直接解下了遮掩面目的黄巾。
黄巾下是一张略显苍白的瘦削面容。
“儿不孝,让您老受惊了。”
这名面容瘦削的花白头发男子深深躬身,对着谢家马车中那名老夫人行了一礼,然后面容恢复了平静,看着谢连应,异常简单地说道:“换人。”
谢连应冷冷的一笑,知道从今以后这些人便只能成为真正的马贼,于是他点了点头,道:“成交。”
马贼首领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他的左手再次脱离了马缰,就将抬起。
然而就在此时,他身后一个淡漠的声音响起,“我想试一试。”
第十四章 楚器
这声音淡漠,然而非常的尖细,第一时间听上去是女声,然而和女声之间似乎又有着一些不同。
谢连应的眉头不可察觉的皱起,那名头发花白的马贼首领其实便是关中陈家的家主陈吞云,陈家是关中的后起之秀,在生意上和谢家早有交锋,做出这样的事情原本也不算意外。
毕竟若是这件事谢家无法解决,谢家在将来必定元气大伤。
但陈吞云是出了名的孝子,而且又是老来得子,在他的心目中,他的老娘和陈家的这一根独苗恐怕比他自己的命还要重要,现在他已决定换人,陈家还有谁能提出异议?
陈吞云也在此时霍然转身。
出声之人就在他身后不远处,骑着一匹灰色的马,衣衫也是灰色,身材瘦小,面上也罩着黄巾,看不出是男是女。
“我要试一试。”
看着转头看着自己的陈吞云,这人再次说道,声音更显尖细。
陈吞云的双手微微震颤了起来,他的脸色苍白如纸,他用微不可闻般的声音,哀求道:“大人…”
“汝是小家,何以与国相比,更何况我又未必会失手,或许根本不会让你家人有所损伤。”这名灰衫人的眼神柔和,但语气却是说不出的坚定,散发着令人不容抗拒之意。
陈吞云的胸膛剧烈的起伏着,他还要再说什么,然而这名灰衫人的眼神却是骤然转厉,声音微冷道:“陈大人,不要忘记你的身份,不要忘记你根本不是秦人!”
陈吞云的胸口如被巨锤击中,他咬了咬牙,转过身去。
谢连应在此之间一直没有出声,直至此时陈吞云转过身来,他才深深的看着陈吞云,一字一顿地说道:“你应该听说我,我谢连应平生最讨厌的就是人做生意的时候反悔。”
也就在他声音响起的同时,空气里骤然出现了两声急促而短的啸鸣。
一红一青两道剑光骤然出现在那两辆掀开车帘的车厢里,分别在老妇人和小童的身上掠过。
血光迸现,两片血肉分别脱离了老妇人和小童的身体,飞出车厢。
老妇人和小童的身体剧颤,似乎用尽全身力量惨嚎起来,但不知何故,却是发不出任何的声音。
这种沉默的画面更让人心悸。
“谢连应!”陈吞云顿时如受伤的野兽一般剧烈的嘶吼起来,脸上的神色比哭还难看。
“这样是不是不太好?”扶苏脸色也十分苍白,虽然看不到车厢内的景象,但他也可以猜出发生了什么事情。
“是不好,但这不是谢家预料之内的事情。”丁宁的面容微寒,他的目光也始终停留在陈吞云身后那名声音尖利的灰衫人身上:“如果我没有猜错,此刻能够逼迫着陈家这名家主改变主意的,只可能是一名七境之上的强大修行者。这名七境修行者应该是确定谢家这列车队里没有七境的存在,所以才会阻止陈家换人。他不是想要用雷霆的手法刺杀谢连应,便是想要用什么手段抢夺陈家的人质。”
“谢连应并非像传说中的那么平庸,他此刻应该也看清楚了,若是不能对对方施以足够的压力,那他们谢家所有人可能都会死在这里。”丁宁的声音更冷了些:“而且现在开起来,对方根本不是想要从谢家身上取得巨大的利益,而是直接想要杀死所有在这里的谢家人。”
“杀死这里所有的谢家人?”扶苏的神容极其的震惊:“谢家是关中第一巨富,我大秦王朝的梁柱之一,只是劫了一些谢家人换取惊人的财富,尚且不会惊动皇宫,但若是谢家这些人被杀死,那会引起多大的震动,长陵必定动用全力追查,陈家这些伪装马贼的人,绝对不可能隐瞒过去,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丁宁冷笑了起来,道:“或许从一开始,他们的目的便是除掉这根梁柱,或者只是要破坏谢家此刻要做的事情。”
听闻此言,扶苏骤然想到了某个可能,不由得心中一颤。
与此同时,他的心情变得更为紧张起来。
若和丁宁所说的一样,那名声音尖细的修行者是七境的存在,此时谢连应和谢柔等人自然处在极度的危险之中。
在陈吞云撕心裂肺的厉嚎之中,在他和丁宁的对话之中,谢连应的脸色却是极为冷漠,他充满冷意的看着陈吞云,说道:“我不知道你们到底是什么用意,我也不管你们里面到底有什么宗师级的人物,但我可以保证,我的这两名侍从绝对不会吝啬自己的性命,即便你身后的那人出手再快,在我或者他们倒下之前,令堂和你那宝贝儿子的头颅,绝对会从他们的身上掉下来。”
“我也不会给你任何选择的机会。”
谢连应顿了顿,面无表情的看着陈吞云后方远处那些围着十余名谢家人的马贼,冰冷地说道:“三息之内,你再不放人,从他们身上掉下来的就不是一块血肉,而是一条手臂。”
“不要!”
陈吞云的整个身体已经都被汗水浸透,就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他失神的看着车厢里那两条流血不止的身影,右手脱离了马缰,往上抬起。
也就在此时,他身后不远处的瘦小灰衫人眯起了眼镜。
一股淡薄但分外锐利的气息,从他的身上迅速的释放出来。
陈吞云的整个身体还在做着往上抬起右臂的动作,然而他的右臂却没有能够抬得起来,因为他的整条右臂已然和肩部脱离,掉落下来。
陈吞云在灰衫人身上的气息散发出来之时便已经反应过来,只是依旧来不及阻挡对方切断自己的一条手臂,在他的这条右臂被切断掉落的瞬间,他终于也做出了反击。
一声绝望的厉喝从他的口中喷薄而出。
他的左手之中涌出一道彩虹般的光华,以惊人的速度朝着后方的灰衫人斩杀而至。
在他和灰衫人之间两侧还隔着两名马贼,只是这两名马贼根本未被这道彩虹般的光华触及便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呼,浑身响起无数骨骼碎裂的声音,往后飞出。
这一道彩虹般的光华散发着本命物独有的气息,然而却似乎比一般的本命物更为强大。
灰衫人的眼眸里似乎有无数星辰闪动。
这一道彩虹般的光华速度极其的惊人,但在他的眼镜里却似乎非常缓慢。
当身侧前方两名马贼被力量波及便浑身骨碎往后飞出时,他只是不紧不慢的往前伸出了右手。
他的右手拇指上戴着一个银色的金属扳指。
在他伸出手之时,天空里如有一座无线巨山镇落,瞬间凝缩在他的这颗银色金属扳指里。
无数股银色的气流从这金属扳指的微小符文里流淌出来,布满他的手掌。
他的手掌就像被沉重的银汞镀满,然后沿着手臂朝着身体蔓延。
没有任何花巧的动作。
他用这只银色的手抓住了迎面而来的彩虹般光华。
在银色的指掌和彩虹般光华接触的瞬间,指掌的缝隙里闪过无数道耀眼的光亮,一道道恐怖的劲力就要随着这些光亮的迸射而炸开,然而在下一个极为微小的瞬间,这些力量却就像沉入了水中一样,渗透进粘稠的银色气流中。
此时银色的镀层刚刚铺满这名灰衫人的半个身体,没有任何明显的响动,银色镀层的边沿骤然射出无数条浆线,就像是无数朵银色的异花在他的另外半面身体上骤然开放。
与此同时,陈吞云的瞳孔却是剧烈的缩放。
“噗”的一声闷响,他的整个身体就像是被无形巨物碾压过一般,一团血雾从他的空中喷出,他的整个身体软绵绵的往后抛飞出去,给人的感觉就像是轻到没有分量的柳絮在空中飘飞。
那条彩虹的光华被银色的指掌牢牢的锁住,光华迅速的黯淡,露出了真容,赫然是一截牛角状的七彩弯玉。
丁宁一直在看着那银色的扳指和这条彩虹的光华,他早已看出了这两件到底是什么东西,只是保持着沉默,并未出声。
“是银罗刹扳指,还有无忧角。”
扶苏的脸色却是变得极为难看,寒声道:“是楚王朝的人。”
大楚王朝炼器手段天下第一,修行者世界里最强的符器皆出大楚。
无忧角出自大楚王朝无忧宫,在大楚消隐了多年,流落在别国还有可能,然而银罗刹扳指是大楚银线工坊的镇坊之宝,银线工坊名为工坊,实则是大楚王朝十大修行地之一,这样宗门的密宝,自然不可能流落在外朝修行者手中。
“身为楚人,你根本不配用无忧角。”
这名灰衫修行者此时似乎也不想刻意掩饰自己的身份,看着在空中已然气息全无的陈吞云,他冷冷的摇了摇头,说出这样一句。
第十五章 应变
“陈家自上代起就已经在关中立足,我很想知道他为什么会是你们楚人。”谢连应看着如轻飘飘的柳絮一般坠地死去的陈吞云,用同情的语气问道。
灰衫修行者淡淡地说道:“儿是亲儿,娘却不是亲娘。”
谢连应有些意外,道:“收养?”
灰衫修行者并没有拒绝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冷淡地说道:“一名楚孤儿遭到了关中慈母的收养,视如己出,自然感恩。”
谢连应鄙夷道:“楚孤儿能入陈家,想必也是经过你们的安排。”
灰衫修行者挑眉,对于他而言这种事不需要解释。
谢连应冷笑道:“是个人便知道感恩图报,更何况是养育自己的慈母?陈吞云为母尽孝,是人知常情,即便你有所图,大可等他交换了人质再说,此次不成,哪怕下次,你口称大义,实则只是害怕他放了人质之后,我们四散而逃,你杀不掉我们所有人,让你们的阴谋败露。只是为了急功近利而杀死陈吞云,你这样的人简直枉为宗师,猪狗不如。”
灰衫修行者并没有发怒,只是不屑的淡淡说道:“我们的失败只是低估了你和谢家的能力。”
“你比外人对你的评判强出太多…”灰衫修行者微微仰起头,冷漠的目光扫过周围所有人,最终又落在谢连应的身上,“但想要用言语蛊惑我身周这些人内乱的小手段,却不要想着用在我身上,你应该明白,既然我已经出手展露了实力,那我周围这些人都很清楚,只要谁想要对我动手,就会立即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