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北上以前,王爷曾再三叮嘱过他,叫他寻着甄公子以后告诉甄公子自己已部署了圣朝边军以阳和为据点,接应他们还来。王爷叫他万事听甄公子安排,说“甄公子定有主张”。
只是童前自己不信。
以往他只从流言相传的只言片语里听过甄贤这名字,知道那是叫王爷蒙了心迟迟不肯娶妻立妃之人。
这些年来,王爷为了寻这个甄贤,回绝了多少朝中重臣世家门阀的联姻之好,明明是那么聪明的一个人,偏要做这种蠢事。他觉得王爷简直鬼迷心窍。
眼前这青年虽也算容貌清秀,但既不是什么国色天香,又不是贤淑好女可替王爷孕育子嗣,还是个被抄家灭门的犯官之后,没有能够助王爷一臂之力的势力,怎么就让王爷那么魂牵梦萦难以割舍?
什么红极一时的少年才子钦点探花,那都是过往传闻罢了。童前根本不相信甄贤能有什么大能耐。倘若真有能耐,何至于被鞑子掳来百般羞辱还要劳烦王爷兴师动众冒险来救人?
然而他才仅仅提到与王爷在阳和作别而已,甄贤便立刻猜知了王爷的计划,竟还猜得分毫不差。也不只是巧合,还是这人当真与王爷有如斯默契?明明都那么多年连面也没见着过了。
童前讶异地看着甄贤,没立刻应声。
甄贤却似满腹忧虑,来回踱着步子。
他又问童前:“他可与你提过七殿下的事?”
“没有,我也是到了这儿才知道。”童前嘲弄地一咧嘴,“嘿,竟然把这么大一个皇子弄丢给鞑子了,咱们这居庸关外的四镇总兵们可是厉害啊。”
甄贤闻之低头陷入沉思,良久,仿佛下定决心般咬了咬嘴唇,“咱们还是往延绥方向走。”
“…为什么?”童前挑眉反问。
甄贤却似疲倦极了,阖目凝神了片刻,才哑声开口:
“因为他知道我会这么做。他一定…在等我把鞑靼人引过去。”
第12章 十二、交锋
这个蒙人狂欢放纵祭拜腾格里的日子,是一举出逃的最佳时机,一旦搞砸了,恐怕就再也没有机会。
但偏偏就出了差错。
六个按捺不住的边民见鞑靼人全都在摔跤玩闹,便把甄贤入夜以后待鞑靼人酒酣疲乏时再举事的叮嘱忘了个一干二净,提前偷了马匹就想脚底抹油,结果惊动了牧犬,登时鬼哭狼嚎得闹起来,被负责巡逻的鞑靼勇士抓了回来,全拎到巴图猛克面前。
在此以前,巴图猛克还从没有见过敢结队从他眼皮底下逃亡的奴隶,从没想过南人也能有这样的胆气,且还晓得如何打马的主意,又是惊讶又是好奇,便叫勇士们牵着狗围成一圈,将那六人围在垓心,要他们交代是谁牵的头。
不料这六个全都一副死到临头的畏缩模样,哆哆嗦嗦地互相推诿指责,哪有半点胆气可言。巴图猛克看了一会儿这孬样便没了兴致,挥手让勇士们放狗猎杀他们。
面对已然垂着口涎眼冒绿光的獒犬,便有一人先哀嚎着喊了出来:“是甄贤!都是甄贤教唆我们逃的!”其余人立刻也都附和起来,全推在甄贤身上,又还口口声声指称甄贤要带七皇子出逃,连如何部署也全巨细交待出来。
起先巴图猛克还不信,觉得这些奴隶不过是看他待甄贤与众不同便想拉甄贤做个挡箭牌。然而愈想,便愈觉得不对。这可恶的甄贤整天得跟那什么七皇子凑在一起也不知在干些啥,看他昨晚上还是那一副不服软的模样,说他当真要逃也不是没有可能。何况这几个蠢笨的奴隶要真是编瞎话哪能编得那么有鼻子有眼?只是这甄贤被他抓来都四年也没有逃走,偏偏来了这个破皇子就折腾起来要逃了?巴图猛克顿时气急起来,哇哇大叫着吆喝人手,一面让人先去把他妹妹苏哥八剌严加看管起来,一面就要亲自去拿甄贤。昨晚上被苏哥八剌威胁了一番搅了他的好事,今天他可不想再摔在同一个坑里。
然而找了一圈却没找见人。
非但甄贤没了,连同那南人的小皇子和苏哥八剌别吉一起也全都没了踪影,羊圈里只剩新鲜的羊粪还是热乎的。
巴图猛克心头陡然一凉,顿时连酒也彻底醒了。
这甄贤竟然真的逃了。
他废了那么大的劲儿好容易抢回来的人竟然逃了,这么丢人的事说出去让他这个草原大汗的脸往哪里搁?
而更重要的是,甄贤已经在他的草原上,在他的部族里,不,根本是在他的身边待了足有四年。四年时间,足够任何一个有心人了解他,了解他的习性,了解他的部族。如果甄贤始终还是不肯降服,始终无法为他所用,那就宁愿一刀杀了,也绝不能放回南边去!
可恨他在这个甄贤身上花费了那么多的时间和心血,到头来竟还是这个结果?
南人果然是养不熟的!
但这草原是他的天下,任何人胆敢瞧不起他、羞辱他,甚至挑战他的权威,都必须付出代价,哪怕是这个他亲自软磨硬泡讨好了四年的甄贤。
巴图猛克恨得牙根痒痒,暴怒地跺着脚命人去追,务必把别吉和甄贤抓回来。
然而甄贤其实由始至终都没有走。
这两日巴图猛克忙着跟族人厮混玩乐,又被苏哥八剌一通呛声,难得不折腾他。他原本想趁机养精蓄锐,以备夜间举事,不料睡梦中被童前摇晃醒来。
童前是个机敏的卫军,一早看见那六个边民远离人群偷偷摸摸往马群那边去便觉得不好,连忙来找甄贤,说情势有变,应当立即带上七皇子出逃。
紧接着苏哥八剌也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心急火燎地说有人擅自提前动了手,已经被抓去了巴图猛克那里。
以巴图猛克的手段,那些边民要不了多久就会把他的安排和盘托出,原定的计划一样也行不通了,甄贤心知肚明。
但他不愿就这么带着七皇子匆忙出逃。
他也不愿就这么扔下那些被掳劫来的边民。他还记得昨日那些人以为终于可以重归故土时兴奋雀跃的眼神。
“甄公子,别异想天开了,你救不了那些边民了!”
见甄贤不肯走,童前已急得冷汗都出来了,恨不得不将这人一闷棍敲晕了扛走了事。他可是向王爷立了誓哪怕豁出命去也要将甄公子带回去,万一出了什么差池,他就算做鬼,百年以后也没脸再见王爷了。
然而甄贤执意不走。
“咱们就这么跑也跑不掉。这草原是巴图猛克的,只要他想追,就一定能追上。”
“那你说,怎么办?”童前急得双眼赤红。
甄贤沉思一瞬,转向苏哥八剌。
“瓦剌亲王的女儿这两天是不是也在这里?”
“对,嫂嫂带着酒肉和宝石来陪哥哥祭拜腾格里。”
苏哥八剌紧张点头,却仍不明白他在想什么。
“王女,你能不能请她帮忙?”
甄贤让苏哥八剌把自己的牧马放了,然后带他们去见瓦剌亲王的女儿牙巴忽都鲁。
苏哥八剌虽然猜不透甄贤意图,但对他仍十分信服,急忙便命她亲信的女奴们去放了马,又支开守卫,把七皇子嘉绶从羊圈领出来,匆匆带着他们去了牙巴忽都鲁的斡耳垛。
看见苏哥八剌领着三个汉人匆忙而来的瞬间,牙巴忽都鲁便知道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
尤其是苏哥八剌别吉身边那个眉目清俊身形瘦削的青年公子,她是认得的,那是她未来的夫君巴图猛克看重的人。
大汗从南边抢了个人过来,在身边一放就是四年,前阵子还干脆抱进了斡帐里。
而这个南人,有许多人都说,还是苏哥八剌别吉的心上人。
牙巴忽都鲁生为瓦剌亲王的女儿,在草原上身份尊贵,从小就是云端上的花朵,然而,巴图猛克却并不看重她。
这两日她特意盛装打扮,带着酒肉和耀眼的宝石来出席祭典,巴图猛克也对她十分冷淡,就好像应付她不过是一种必须完成的义务。
牙巴忽都鲁心里明镜似的清楚,她知道巴图猛克与她定下婚约是彻头彻尾的政治联姻,没有半分男女情感的成分。依着她骄傲的性子,这种婚约她原本是绝不答应的。
但巴图猛克是黄金家族的后裔,是大元的可汗。
而她牙巴忽都鲁从小就知道,她一定要做草原上最至高无上的女人,她要做大元的皇后。所以她一定要嫁给巴图猛克。不仅要嫁给巴图猛克,而且,她绝不能让巴图猛克小瞧了她。
眼下苏哥八剌带着这个在巴图猛克心中极为重要的南人过来找她,求她帮忙,帮他们逃出草原回南边去。
牙巴忽都鲁忽然觉得,她有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既可以把这碍事的南人撵走,又可以叫巴图猛克不得不好好看一看她,知道她的厉害。
“你们可以藏在我的车队里,我亲自送你们出去。”牙巴忽都鲁如是对苏哥八剌说。
苏哥八剌闻言立刻欣喜地看向甄贤。
然而甄贤却没有答应。
他反而静静地对牙巴忽都鲁说:“郡主只要自己领着车马离开就可以了。只有郡主先走,我们才有机会走。”
巴图猛克坐在斡帐里,焦躁不安地等着派出的人马将妹妹和甄贤抓回来。
他觉得气愤,又不甘。
他不明白。他自认已对甄贤用尽了所有的耐心,他甚至还付出了那么多感情,甚至愿意让这个低贱的南人整宿睡在他的斡帐里,若是养条狗,这样含在嘴里捧在心上得养了四年,早就对他匍匐认主摇尾打滚了,为什么甄贤偏偏就是不认他?
甄贤当然不是狗。
也许,就是因为甄贤始终不肯臣服于他,他才特别稀罕甄贤。
说到底,也不过就是个南人,真要杀了,也就杀了,没什么了不起的。
但他始终耿耿于怀。
甄贤不肯承认他,是因为心里还念着别的人。
那个所谓的二皇子。
巴图猛克打听过,那个二皇子嘉斐不过就是命好生做了皇帝的儿子罢了,既无文治,也无武功,每天在王府上享受安逸,前不久还又跑去江南玩乐去了,就连靖王这个爵位也是靠给死了多少年的亲娘守墓骗来的。这样一个人,怎么跟从小在骄阳下领军驰骋一手统一草原的他相提并论?凭什么能把他比下去?!
这口气,他实在咽不下。
他一定要把这个可恶的甄贤抓回来,然后杀过居庸关直捣北京城,砍下那个什么鬼二皇子的脑袋扔在甄贤面前,让这个狗屎糊了眼的家伙好好瞧瞧,谁才是真的英雄汉子!
他愤愤地仰头饮下一杯羊奶酒,只觉得有股火,从喉管一直烧到心里。
有人来报说,牙巴忽都鲁突然甩脸带着自己的人马走了。
巴图猛克此刻哪里有心思管女人闹得什么妖,挥挥手便说:“让她走!”根本不想理睬。
没多久,派去追苏哥八剌和甄贤的人马回来了,却没有找到要找的人,只追到了别吉的几个女奴,领着别吉的马群在拼命往南跑。
巴图猛克听完愣了好一阵,猛得跳起来,狠狠摔了手中酒杯,一把抽出手边弯刀,无处发泄地一刀砍在面前酒案上。
被骗了!
他早该想到,甄贤知道他一定会追,怎么会就这么直接骑马逃走。
一定是苏哥八剌跑去求了牙巴忽都鲁。
难怪那个女人好端端突然闹起要走,甄贤他们一定躲在那女人的车马队里!
这个甄贤,竟然躲去瓦剌亲王的女儿那里,看来他不亲自去把人拿回来是不行了。
“集结最快的骑手,都跟我来!”巴图猛克高声吆喝,自己已先跳上马背冲了出去。
七皇子嘉绶也坐在斡帐里,不能抑制地发抖。甄贤和苏哥八剌在旁边陪着他。少女心思柔软细腻,还宽慰地抓着少年的手,与他细声低语。
而甄贤的手,始终不曾离开腰间那把佩剑。
这剑是柄文剑,装饰意义大于实战,遇上生死搏杀至多只能拿来唬人。他的剑法也使得不好。从小他就偏爱读书,不爱舞刀弄剑的那些把式,唯一会的那么一点,还是当年二殿下学时硬逼着他一起学的,叫他学来强身健体。
他大概并不能凭这把剑保护任何人。
否则当年…
思及旧事,甄贤顿时眸光一暗。
一旦再见到二殿下,他就无可回避了。那些曾让他逃了千万里的过往,都将再也无法逃离,只能一桩桩一件件和血咽下。
甄贤不由自主轻叹。
忽然,帐外有了轻微响动。
甄贤警觉地看过去,见是童前猫腰一头钻进来。
“小王子带着人马追出去了!”童前满脸都是喜色,就催甄贤赶紧动身。
童前有些意外。他原本以为今番已是九死,这位甄公子也不知满脑子都在瞎琢磨些什么,完全不按着正常人的套路出招。也对,这位若是个正常的主,哪至于放着王爷身边锦衣玉食的好日子不过,跑来这苦寒荒蛮之地受凌虐?
他没想到甄贤竟然一步一步都料对了。
甄贤说直接跑没出路,苏哥八剌放出去做障眼法的女奴和马群果然就被追了回来。
甄贤说牙巴忽都鲁若走,巴图猛克一定会亲自带着人马去追,巴图猛克果然又去了。
也不知这位公子爷是运气太好还是怎么着,怎么就这么能猜?
童前回想了一下甄贤一言料定靖王殿下在阳和设下中军调度边防准备与鞑靼人迎头一战时的模样,舔舔嘴。
他心里依然很不愿意承认甄贤这个人至少还是有那么点本事的。但不管怎么说,如今巴图猛克不在,这是天赐良机。待那小王子追上他的未婚妻,弄明白自己又追错了人,再折返回头来,他们应该早就跑远了。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但甄贤仍旧不走。
他让苏哥八剌带他们去把她的马群再放出来,然后引着马群去冲乱鞑靼人的防卫,带上被抓来的边民们一起走。
“甄公子,你还真不死心啊!”童前急得满头热汗冷汗一起往外冒。
这甄贤干什么偏要救那些边民不可?明明都是些愚不可及贪生怕死的贱民,哪值得如此冒险?当日甄贤为保护七皇子百般受辱的时候,同为圣朝子民,这些贱民可有一个想过要救他么?这烂好人做得也太豁出命去了…
苏哥八剌却很赞同,“我要把娜仁她们也一起带走!咱们就这么跑了,哥哥回头一定会迁怒她们的!再说要跑也还是得有马啊!”
童前气得差点没翻白眼。怎么说他也是一都尉,向来都是他发号施令叫麾下怎么怎么做,甄贤是王爷命他来找的人也就算了,这么个女鞑子凭啥在他面前指手画脚?
“七殿下,您说?”
于是童前把希望寄托在了眼前他认为身份最高的人身上。
然而嘉绶不过是个半大孩子,早就被接二连三的惊险吓糊涂了,诺诺发着抖躲在甄贤背后,只探出半个脑袋怯怯看着童前,“都…都听先生的便是…”
童前两眼一黑,再不情愿也只得恨恨从了。“那我去那边的连帐放一把火,索性让他们乱个够!”
然而甄贤却一把拦住他。
“不行!你怎么能在草原上随便纵火?何况留在帐内多是老弱妇孺。就算两国交战也不能对平民百姓下手,做下这样的仇怨从此南北就再无宁日了!”
这话说得义正词严,童前一时张口结舌。他一心想着要能顺顺当当带着甄贤和七皇子逃出去,哪里想过那么多。他又是个在中土生长的汉人,见着如斯一望无垠的草海也是头一回,又哪里知道能不能放火的事。毕竟鞑靼人自己不也烧篝火烤肉喝酒么。童前心里多少还有些委屈。
苏哥八剌也怒目瞪着他。
童前看看表情犹如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甄贤和苏哥八剌,再看看一脸惶恐的七皇子,只得一口老血生生自己咽回去,才刚恢复的那点胜利在望的欢欣又被无尽的忧愁压回了谷底。
瞅甄公子那身板儿就知道这位没怎么练过。七皇子那吓傻了的小模样练过也是废的。一旦打起来,这一大一小俩爷们儿八成还没有那个女鞑子有用…得了,这可真是跌宕起伏,才见生门又陷死穴,要是他童前今儿到底交待在这儿了,那大概就是他命真的不好…
“好好,您说啥就是啥,都听您的!”童都尉仰头深深吸了一口气,认命的摆摆手,示意不能再耽搁了赶紧走。
巴图猛克心急火燎冲出去以后,部族中余下的鞑靼人多还处于茫然之中。
大家并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只依稀听说别吉带着可汗抓回来的两个汉人跑了,于是可汗就带了人马要去再将他们抓回来。苏哥八剌一向待人亲厚平和,颇有人缘。几乎所有人都替这个深受爱戴的小别吉捏着一把汗,担心可汗抓住了她要重重责罚。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苏哥八剌却突然冒了出来,打翻几个还蒙头转向的守卫,直奔她的马群。
自从发现苏哥八剌放出的马群只是虚招,巴图猛克就没什么心思再管那些女奴和牲口,并没有叫人严加看管,寥寥几个心不在焉的守卫,很快便被制服。
女奴们原本还很惶恐,忽然见苏哥八剌并没有扔下她们不管,而是又回来了,各个欢欣鼓舞,一拥而上帮着苏哥八剌夺了守卫的弯刀马匹,又放开了苏哥八剌养了那五只猎犬,领着自己的马群就往看押边民的屯所冲去。
据称出逃的别吉又回来了,还带着马和狗,族人们各个又是惊又是喜。鞑靼人大多淳朴,想事情往往想得简单,并不觉得苏哥八剌是在做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更无法预知这一次冒险出逃即将影响大元与中土未来数十年的邦交关系,还只当别吉是和兄长闹了矛盾于是任性而为,甚至有不少人还觉得她不如暂且先逃走,待到可汗气消了再回来就好,于是大多并不去阻拦,有些还特意给她让出道路让她快跑。只有巴图猛克留下的守卫军见状大叫不好,但也已被突然冲出的马群搅得阵脚大乱,来不及阻拦就被踹得满地翻滚。他们既不敢揣测不在驻地的可汗心中究竟是什么想法,也不敢当真伤了苏哥八剌别吉,行动起来迟缓犹豫,始终无法组成有效的围剿。
反观苏哥八剌和她的那几个女奴却俨然阵前的女战神,指挥猎犬在前开道,冲进守卫的包围中,大喊着让那些边民上马一起走。
边民们见事情败露,又听说甄贤、鞑靼公主和七皇子都跑了,本已心如死灰,如今见甄贤和公主回来救他们,连忙抓住救命稻草一样全跳起来,合力一举打散了前来围堵的守卫,抢夺了兵刃上马就走。
苏哥八剌冲在最前面,带着这几十个汉人,一气儿冲出驻地,向着南边撒腿狂奔。
蒙族守卫的将领只好带着人追出来,然而,驻地里最快的马已全被巴图猛克带走了,剩下的马匹根本无法和苏哥八剌的马群相比较。守卫们眼看着被越甩越远,又恐怕倾巢而出追得远了部族驻地成为空巢会遭遇偷袭,只得垂头折返,惴惴不安地命人去向可汗报信。
而巴图猛克收到信报时还正不死心地揪着牙巴忽都鲁不肯放手,执意认为是牙巴忽都鲁藏起了甄贤和他的妹妹,待顿悟过来自己又被甄贤摆了一道,气急败坏再往回去追,甄贤他们早已跑得没影了。
但巴图猛克是绝不肯轻易服输的。
好一番暴躁发怒之后,头脑逐渐冷静下来,他开始觉得甄贤的出走反过来也给他提供了一个绝佳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