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休息椅上的钟正谊,看着不停焦急徘徊的姚准,给他递了一支烟,“放心吧,老天不会这么残忍地对待好人的,我以前在日本的时候,被人打晕了,昏迷了一天一夜,还不是醒来了。那个时候,伤得都休克了,比肖暖这情况严重的多。”

姚准瞥了一眼他递过来的香烟,没有接,“禁烟区。”

钟正谊挑了挑眉,把烟重新插回香烟盒里,“你和汐子…”

“不要提她!”姚准打断了钟正谊的话,语气里透着十分的嫌恶。

钟正谊耸耸肩,“我相信这件事不是汐子干的。虽然汐子有点冷,但是不至于做这种伤人的事。这些年,我们作为罗天佑身边的人,也只是帮他打点打点家里的事,还有他自己的行程,从未做过杀人放火的事。如果真有,那也并非我们的本意,只是意外而已。”

姚准瞪了他一眼,冷冷地说,“别以为季妍跟了你,我就会对你们这些人有好感。罗天佑那种终极boss,我就不相信他身边的人能好到哪里去。”

“好,我闭嘴好了!”钟正谊看出了姚准此刻正在冲动期,不宜交谈,只好作罢。

焦急地等到了二十多分钟,急救室仍然没有消息,这个时候,身后的走廊里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两个人同时转身看去。

是秦正南。

后面跟着的,是庄立辉和崔承恩,还有尹子墨,三个老人皆是一副担忧的模样。

前面的秦正南,剑眉紧锁着,咬着牙每一步都是跨过来的。

姚准连忙上前汇报,“南哥,医生说可能伤到了脑袋,全身检查一下,才能得出结果…”

不待姚准说完,秦正南扬手制止了他,“我都知道了,还没出来?”

“还没…”姚准低下了头。

秦正南绕过他,走到了抢救室门口,仰头望着那红色的“抢救中”三个亮着灯的字,深深地闭上了眼睛。

所有人都不在说话,或站着或坐着,尽管心里和脸上多么焦急,心里多么担心,也都没敢说出来。

崔承恩看着一脸沉静的儿子,眉宇间的心疼加重了一层。心疼暖暖,心疼儿子…如果可以替代,他愿意为孩子们去承受这些。

而庄立辉,已经悄悄抹了好几次的眼泪,女儿早上还好好的,突然就从楼梯上滚下…此刻生死未卜。暖暖啊,你那么乖巧那么孝顺,和正南两个人都那么善良,孩子那么乖…你一定不能有事,一定不能!

时间,每一分每一秒都被无限的拉长,在所有人的心里,从未感受过时间过得这么漫长…漫长得好像过了几个世纪那么遥远。

终于,“抢救中”三个字灭了,等在外面的所有人都站了起来,来到秦正南的身后,和他一起把视线落在了即将打开的门上。

“吱呀”抢救室的门被打开,两个医生和三个护士走了出来。

“医生,怎么样?”

“医生,我女儿醒了没?”

除了秦正南,其他人都迫不及待地问了一句。

秦正南,那幽深的眸子里仿佛凝聚了无限的力量…聚集着,等到爆发。

医生取下口罩,松了一口气,“病人已经脱离了生病危险,但是因为脑袋受到了严重撞击,现在大脑里还有淤血,以目前的情况来看,不宜取出,因为量少,很有可能慢慢会扩散掉。不会危及生命,所以暂时不需要取出。”

闻言,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脸上顿时放松了很多。

秦正南这时候却开了口,“我太太,醒了吗?”

“暂时还没醒来,但是从情况看,很快就醒来,你们去办理住院手续吧,需要在医院观察治疗一段时间。”医生说。

“好,谢谢。”秦正南闭上了眼睛,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暖暖,你好棒,你真的好棒,谢谢你,谢谢你只是给了我们一场虚惊。快醒来,要过年了,我们回家陪小向阳一起回家过年去。

姚准和钟正谊立刻去办住院手续了,随后护士将肖暖推了出来。

病床上的肖暖,头上缠着厚厚的绷带,脸上因为受了外伤,已经被涂抹上了红色的药水,手上挂着点滴。一脸的苍白憔悴。

秦正南刚刚舒展了一点的眉头,再次心疼地皱了起来,俯下身去,在病床边蹲了下来,瞧着一脸伤痕的肖暖,那深邃的眸中盛满了心疼,自责,还有淡淡的担忧。

尽管医生说得很乐观,但是目前她还没醒来,醒来之后会不会有后遗症…一切都是未知。

“家属请把病人送去病房吧!”护士提醒了一句,秦正南才站起来,亲自将肖暖的病床推动了起来。

在病房安顿下来之后,看着秦正南寸步不移地坐在肖暖的病床边,双手握着她的那只没有挂点滴的手,双眸一眨不眨地盯着肖暖的脸,其他人都不敢靠前一步,远远地看着他们,个个都红了眼睛。

秦正南俯身轻轻在肖暖的手上吻了又吻,那深潭似的眸子里,不知道何时已经染了一层浓重的赤红。

抬手将肖暖贴在脸上的头发捋到耳后,他薄唇微扬,嘴角勾起的弧度里满是宠溺“暖暖,我知道,你一定已经听到了我的声音,快醒来,不要淘气不要调皮了,全家人都等着你醒来,过一个团圆年的。我们的向阳也马上过来了,在他来到病房之前,请一定醒来好不好?我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你不能就这样浪费我们在一起的时间。不是说好了,做任何事情都要一起吗?你这是耍赖皮…背着我偷偷睡懒觉。乖,快醒来,我们回家过春节。”

其他人都远远站在套间门口,看着这一幕,谁也没有发现,就在病房外面,还站了一个人。

汐子,她无力地靠在门框上,垫着脚尖努力地看着里面的一切,毫无血色的脸上终于泛起了一点笑意,“肖暖,快醒来,你醒来了,我才能安心。”

刚说完,她无力地闭上了眼睛,双膝一软,整个身子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

“噗通”一声,汐子直直地倒在了地上,闭上了眼睛。

248.天堂会有更好的男人爱你!(高能预警!慎入)

“噗通——”

汐子倒地的声音,让病房里的几个人都听到了,除了此刻一心一意眼里心里只有肖暖的秦正南。

钟正谊最先转过身来,在看到地面上躺了一个人的时候,连忙走了过去,在看到汐子那张苍白的脸,立刻蹲下来将她扶了起来,“汐子?汐子?”

姚准和庄立辉、崔承恩也走了过来,听到钟正谊的声音,姚准眉宇间顿时一紧,顿了一下,大步走过去,蹲了下来。

“怎么回事?她怎么了?”瞧着面无血色的汐子,姚准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推开钟正谊,抱起汐子站了起来,“叫医生啊,叫医生!”

说完,抱着汐子向医生办公室大步走去。

“我怎么知道,她晕倒在这里了。”钟正谊拧着眉,瞥了一眼姚准,跟上了他的步伐。

“医生,快,有人晕倒了!”这里是住院部,医生办公室就在附近,姚准直接将晕倒的汐子抱了进来。

值班的三名男医生看到有人昏迷了,连忙起身,“为什么会晕倒,快,放到旁边注射室床上。”

将汐子小心翼翼放在病床上之后,姚准正要离开把空间交给医生,他的眸子在收回的瞬间,落在了汐子的脖子上。

雪白的颈子后面和侧面,竟然有一些血迹。

他心里一颤,忙将她的身子侧了侧,在看到脖子后面的头发上已经被鲜血糊住的时候,他瞬间睁大了不可思议的眼睛,大声叫道,“医生,快,快,她流血了,流血了!”

医生看了一眼汐子的情况,让护士把姚准推了出去。

这边,钟正谊还在给另一个医生解释着,“她好像摔了一跤,在楼梯上摔的,不知道伤哪了。”

“好,我们先看看情况,家属先出去。”医生立刻合上记录本,关上了注射室的门。

“钟正谊,她怎么会这样?她怎么会受伤?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姚准一脸焦虑,满腹的狐疑没处可问,只能把所有疑问都抛给了钟正谊。

钟正谊拧着眉瞪了他一眼,“季妍告诉我,肖暖摔下来的时候,汐子因为受到惊吓,又被肖暖撞了一下,她也摔了一跤…晕倒,应该跟这摔跤有关系。姚准,不是我说你,在汐子这件事上,你太不理智了!季妍和秦先生他们都可以接受我,我曾也是罗天佑的下属,也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为罗天佑做了很多事…季妍,一个女人都可以原谅我,你呢?姚准,你一个大老爷们,竟然这么不懂宽容。汐子,除了汐子冷了一点之外,是个好女孩。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应该是她第一个敢说出喜欢的男人…”

“别说了!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她摔跤了?”姚准烦躁地打断了钟正谊,“你知道不知道?她后脑勺摔出血了,头发衣服上还有脖子里,全都是血…”

姚准说不下去了,想起方才看到的情景,拳头紧紧攥起,“咚”一声,用力砸在了墙壁上。

“应该没事的,汐子以前头部也受过伤,流了很多血,休息了一段时间就没事了。”钟正谊有点不忍心再苛责姚准了,抬手在他背上拍了拍,示以安慰。

注射室的门被打开,汐子连同病床被推了出来,几个医生的脸上,个个都是担虑焦急的样子,“快让开,病人颅内出血,必须立刻送手术室,抢救!”

姚准和钟正谊皆是瞬间不可思议地看了一眼病床上的汐子,傻傻地被护士推开站在旁边,愣了几秒钟之后,才双双反应过来,去追汐子的病床。

“医生,她到底严重不严重,颅内出血是什么意思?”姚准大步追上了一个医生,拉着他的胳膊问。

“没时间给你解释,作为家属,就应该在她摔倒之后的第一时间送医院!真是愚昧!”医生推开姚准,跑着进了手术室。

姚准还想追上去,被钟正谊一把拉住,大声斥责,“姚准,你有意思没?平时她对你那么好的时候,你去哪了?现在她进手术室了,你这样做出一副关心她的样子给谁看?你是不是想故意拖延医生抢救她的时间啊?”

钟正谊的这句话,让姚准愣住了,他僵硬地转过头来,染了猩红的眸子看向他,“没有…我没有那么恶毒!我是没想过娶汐子,但是我更没想到让她受伤让她死!我没那么残忍!”

“可是你已经残忍了!她一个二十二三岁的姑娘,心心念念要为你洗心革面,一心一意做你的女人,为了你认真努力地学习中国礼仪中国食物的烹饪…甚至,为了你忍心吞声低三下气…姚准,就算她以前是杀人犯,是十恶不赦的人,那你也应该给她一次机会是不是?可是,你没有…若不是你伤害了她,她就不会打算离开这里,自然不会回秦家去取东西,今天肖暖和她的悲剧都不会发生!姚准,你才是罪魁祸首!你现在,最好什么也别说了,什么也别做了,就祈祷着她们两个女孩赶快醒来吧!”钟正谊毫不客气地大声吼道。

姚准深深地闭上了眼睛,双手抱住脑袋,身子靠在墙上,一点点滑下去,蹲在了地上,将脑袋深深地埋在了双腿之间。

钟正谊瞧着他颓败的样子,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慢慢走到了手术室门口,瞧着门上那亮起来的“手术中”三个字,闭上眼睛,曾经和汐子相处的一些镜头慢慢在脑海里浮现。

他遇到罗天佑的时候,汐子已经是罗天佑的得力手下,那个时候,她不过十五六岁。经历和命运,把这个长得一副柔柔弱弱模样的日本小女孩,生生地打磨成了一个不会笑,只会僵硬地执行主子命令的冰冷女人。

一开始,他很不喜欢汐子的冷漠,不愿跟她交流。但是慢慢一起合作帮罗天佑做一些事情之后,他发现汐子很聪明,而且处事果敢,没有一点女人的优柔寡断。而且,他知道了她之所以唯罗天佑的命是从,那是因为罗天佑是她的救命恩人,她没有什么愿望,只希望能留在罗天佑身边一辈子。

两个人成了罗天佑的左右手之后,钟正谊发现,汐子是个外冷内热的女人,而且好几次他不小心看见她一个人的时候,会边吃零食边看宫崎骏的动漫,时而咯咯咯笑出声来,时而会伤感地落泪,那种小女生的多愁善感,跟平日里那个机器人般的汐子完全不一样。

后来,钟正谊发高烧一次,罗天佑让她好好照顾他,她便日夜守候在钟正谊身边,耐心地位他喂药擦洗身子,毫无怨言。从那之后,他才开始对她交心,两个人聊的多了起来,便慢慢长了“兄弟”。

汐子来中国,第一个喜欢上的人不是姚准,而是秦正南。在冒充庄晓暖的期间,她多次对钟正谊说,“如果我真的是庄晓暖,那该多好,秦正南是我遇见的最温暖的男人。他给我的关心跟罗先生给的完全不一样,罗先生把我当女儿一样看待,而秦正南,不仅把她当女儿一样宠爱,还当妹妹一样爱护,更当爱人一样宠溺着。”

可是后来,自从姚准上了她的床之后,随着身子的付出,她的心也慢慢改变了…直到如今,她毅然离开日本背叛罗先生,跟随姚准来到了中国。可是,这么久以来,她仍然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

想到这里,钟正谊睁开了眼睛,“汐子啊,等你出来了,哥给你介绍个好男人。我们中国有句话叫做,人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中国的好男人很多,咱一定找一个对你好的,一辈子都宠着你的,再也不会让你感受到这个社会的阴暗和不美好的男人…”

半个小时后,手术室的门被打开,一个女护士走出来,手里拿着单子,问,“谁是家属?”

姚准和钟正谊连忙走上前,“我们是…”

“谁来签字,要做开颅手术。”护士将手里的手术风险通知单递到了钟正谊手里,“尽快签,耽误不得。”

开颅?

姚准抓住了护士的胳膊,大力摇着,“你说清楚,她为什么要做开颅?她到底怎么了?”

“颅内出血,处理不及时,导致病情加重,现在如果不开颅,直接准备后事吧!”护士推开姚准,冷冰冰地说,“都成这样了,才送来,已经错过了最佳抢救时间了。再说,人摔了不能随便移动,这点常识都没有!”

钟正谊连忙在手术下面签了字,“我是她哥,签了,快抢救吧!请你们用一切办法抢救,谢谢!”

护士从钟正谊手里拿过签字的通知单,转身离开了。

姚准想要冲向手术室,被钟正谊拦了下来,直接抬手狠狠抽了他一个耳光。

“啪——”响亮的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格外刺耳,引得路过的医护人员和病人都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在看到这两个男人个个愤怒的样子,都默不作声地赶紧离开了。

一巴掌下去,姚准安静了下来,低下头来,嘴角浮起一抹自嘲的冷笑,慢慢地蹲下了身子。

钟正谊抬手看了看自己发麻的手掌,叹了一口气,“姚准,你冷静点!你如果真的心疼汐子的话,等她出来了,就好好照顾她。就算你们不能成为夫妻,也请你用对待朋友的心去对待她,至少不要像看待恶人或仇人去看待她,那样,她也会满足。”

姚准没有说话,闭上眼睛的时候,脑子里乱七八糟地掠过的,全都是曾经和汐子暗夜纠缠的画面…夜里的她,那么美,那么温柔,那么深情…

“啪——”

突然,姚准抬手狠狠抽了自己一耳光,两边脸一起红了。

姚准啊姚准,你为什么要把一起的责任都推给一个无辜的女人呢?就算没有那么多纠葛,这样的女孩向你示好,你难道会一直拒绝到现在?

不!答案是否定的。

是因为在他眼里,一开始就把汐子定义成了坏女人,所以之后,不管她再做任何事情,他都拒绝用心去感受去辨别。

他的心,果然是被蒙蔽了。

瞧着脸上有了自责的姚准,钟正谊松了一口气,还好,一切都来得及,姚准还有机会去接受汐子。

手术室的门,一会被打开来,护士急匆匆出去…没几分钟,只见拿了几包血浆的护士又从外面进去…随后,有三个挂着教授铭牌的老医生,亦是行色匆匆地进了手术室。

姚准一直垂着脑袋,并没有发现这些事。

钟正谊不淡定了,随手拦下了一个准备进手术室的护士,“护士,到底怎么回事?怎么那么多人进进出出的?”

“病人情况危急,专家正在会诊,请不要打扰。”护士推开钟正谊,说完立刻进了手术室。

听了这话,姚准才惊醒过来,等着手术室的门愣了好久,突然转身跑了出去。

肖暖病房里。

秦正南仍一动不动地握着肖暖的手,暖暖地笑着对她说着话。

姚准突然跑了进来,还未进套间里的病房,就喊道,“南哥,南哥,救命啊,救命啊…”

坐在外间的庄立辉几个人诧异地跟过来问,“怎么了?那个汐子小姐怎么样了?”

姚准来不及回答他们,大步跨进了病房,“噗通”跪在了秦正南身边,“南哥,求你,救救汐子,救救汐子…”

安静的环境突然被打断,秦正南停下来,眉心不悦地蹙起,却没有转过身去,“发生什么事了?”

“南哥,”姚准跪在地上用腿往前蹭了几步,抬手抓住了秦正南的胳膊,眼睛红得马上要掉下眼泪来,“南哥,汐子在手术室,医生说她情况危急…南哥,你快帮我求求医生,让医生务必把汐子救过来,她不能有事啊…”

“她怎么了?”秦正南这才转过头来,沉声问了一句。

“她和肖暖一起摔下来的,肖暖从楼梯滚下来的都没事了,她只是摔了一跤医生却说她危险了…南哥,医生一定是不好好医治的,你帮我啊…”姚准满脸的祈求,使劲摇晃着秦正南的胳膊。

秦正南转眸看了一眼依然没有醒过来的肖暖,迟疑了一下,站了起来,“带我去看看。”

此时,在手术室门口的钟正谊发现手术室上面的“手术中”三个亮着灯的字突然熄灭了,他忙上前一步。

随后,手术室的门被推开,一大群医生走了出来。

“医生,我妹妹怎么样了?”钟正谊拉着为首的一个年长的医生问。

医生连口罩都没取下来,满眸哀伤地摇了摇头,一个字没说,转身走了,后面的几个医护人员跟了上去。

钟正谊下意识地看了一眼他们身后的手术室,满眸的惊恐,“什么意思?什么意思?你们把人还没给我推出来,摇头晃脑几个意思?告诉我,汐子怎么样了?”

后面没有离开的几个医生和护士走过来,医生取下了口罩,满眸的歉疚,“对不起,我们尽力了!”

对不起,我们尽力了?

钟正谊瞧着医生那一张一合的嘴巴,脑子里瞬间空白,上前揪住了医生的衣领,“什么意思?尽力了什么意思?”

旁边的医生上前推开了钟正谊,一个女医生不客气地说,“你们把人送来的时候已经休克了,那个时候,她大脑里的淤血已经漫延了,加上外伤伤口感染,病人在摔跤之后又进行了大量的活动,导致颅内出血严重,开颅手术还没开始做人就没了生命体征。我们全院的专家都尽力了,是你们自己耽误了她,现在不要怪我们。”

闻言,钟正谊感觉自己的大脑被重重砸了一下,双腿不受控制地向后退了几步,靠在了墙上,难以置信地摇着头,“不可能!不可能!你们骗我,你们骗我…”

医生看到这情景,给护士交代了几句,就离开了。

秦正南和姚准来的时候,刚好在拐弯处碰见了离开的那一行医生。医生这边已经了解了情况,知道方才救治的人跟秦正南有关系,就主动停了下来,“秦先生,抱歉,叫汐子的病人,我们尽力了,送来的太晚,我们只能说抱歉!”

秦正南和姚准的眸子同时一缩,秦正南问,“您是说?”

“不可能!”不待医生回答,姚准大力推开医生,从人群里挤过去,跌跌撞撞地奔向了手术室。

“秦先生,抱歉了!您太太送来的及时,我们经过抢救保住了她的命。可是这位小姐,脑袋受了伤之后,不仅没有及时送医,还进行了大量的活动,导致脑部充血严重,手术也回天乏术…抱歉。”几位医生一起向秦正南充满歉意地鞠了一躬,转身离开。

秦正南深深地闭上了眼睛,垂在身侧的双手紧紧握成了拳头。

这边的姚准,已经不顾医护人员的阻拦,冲进了手术室。

空荡荡的手术室里,在位于中间的手术床上,一面白色的布盖在床上的人身上,只露出了一双脚…

姚准的脚再也走不动了,满眸不可思议地看着病床上的白白布覆盖着的身子,微微张着嘴,整个人直接石化了。

他的视线里,慢慢只剩下了那一张冰冷的床,周围的一切都在消失…他慢慢地,慢慢地抬脚,走了过去,在病床前停了下来。

她的脸已经被白布盖上了,一头柔顺的长发披散下来,让周围的气氛显得更加凄然。

姚准努力了好久,才抬起颤抖的双手,想去把遮盖在她脸上的白布揭开,心里一直在重复着一句话:一定是出错了,一定是出错了,这个人,一定不是汐子,一定不是…

可是,那手在空中颤抖了良久,也没敢去揭开那面白布…手在垂下来的时候,姚准的眼泪落了下来。

他直起身子仰起脖子,想努力让自己不哭出来,可是那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一点都不听使唤,唰唰下落…身子也跟着颤抖起来,最后,他双手捂住脸,趴在了汐子身上,泣不成声…

钟正谊在得到医院的允许后,进来看到这个情景,闭上眼睛,眼泪悄悄地流了下来。

汐子,为什么,为什么你明明知道自己受伤了不去看病,还要硬撑着到处走呢?汐子…你好傻,难道不知道只有留得青山在,才能收获爱吗…汐子啊,你才二十来岁,你怎么残忍到用这样惨烈的方式结束自己…好傻,好傻。

秦正南站在手术室外面,听着里面传来的姚准那大声哭泣的声音,缓缓转身,离开了手术区。

回到肖暖的病房,进去之前,他给季妍打了电话过去,“季妍,把孩子让保姆看着,加大保镖护院力度。在我和暖暖回去之前,这几天,你和正谊,帮姚准好好打理一下汐子的后事。”

“汐子的后事?”正在家里逗着宝宝的季妍一愣,连忙把孩子递给了小兰,走到一边,“先生,您说的是汐子小姐?”

“恩。好好料理吧,争取把骨灰送回日本。”秦正南沉声应了一声,挂了电话。

这边的季妍,握着手机良久都没有反应过来…汐子怎么了?出了什么意外了?

反应过来的时候,季妍眼圈已经泛红,双手颤抖着滑开手机,拨通了钟正谊的手机。

秦正南回到病房,对崔承恩和庄立辉说,“爸,你们回去吧,我在这里陪着暖暖就行了。她已经度过了危险期,很快就醒来,你们不要担心,有事我会给你们电话。”

庄立辉心疼地看了一眼病房里的女人,悄悄揉了揉红红的眼睛,艰难地点了点头,“好,我们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还会让暖暖觉得我们吵,我们还是回家去帮你们带带孩子。正南,你要多多跟暖暖说说话,我怕…我怕她做噩梦,这丫头,一岁多开始就喜欢做梦,有时候做噩梦醒来了,闭着眼睛使劲哭…有你在,听到你的声音,她就不会害怕了。”

秦正南心头一阵酸楚,却仍是努力地给老人笑了下,抬手握住了庄立辉的手,“爸,您放心,医生说只要暖暖醒来,很快就可以出院了。向阳,还拜托您二老照顾了。”

“正南,好好照顾暖暖,我和立辉晚上给你们送饭再来。”崔承恩抬手拍了拍儿子的肩膀,鼓励安慰。

“恩!”秦正南重重点头。

回到病房,秦正南再次静静地坐在了肖暖的旁边,深邃的眸里盛满温柔的深情,一动不动地看着肖暖,嘴角微微勾起,笑意融融。

宝贝,别偷懒了,快醒来,你从上午都睡到下午了,该醒来给儿子喂奶了!

一直到下午五点钟,肖暖还没有醒来,主治医生进来,轻声询问秦正南,“秦先生,秦太太最近要输液,恐怕母乳不能再给宝宝吃,我们建议现在给她把回奶针加上,能减少一些痛苦。”

秦正南毫不犹豫地拒绝道,“不。我太太一定不会同意现在就给宝宝断奶的,等她醒来再说吧。不给宝宝吃可以,挤出来就行了。等她能给宝宝喂的时候,再喂。”

医生听出了他语气里的坚决,只好离开。

秦正南抚摸着肖暖柔软的小手,“你说过,要给宝宝喂母乳喂到一周岁。前段时间,找宝宝的时候,因为涨奶得了急性乳腺炎,那么痛你都忍受过来了…我想,现在的你肯定也舍不得我们儿子还不到半岁就没母乳吃了,吃吧?所以,我做主给你留下继续给儿子哺乳的权利,你快醒来,我帮你挤奶,好不好?”

床上的人,仍然没有动静,只有微微起伏的胸口能让人确定,她只是昏迷了,还没醒来。

站在太平间的停尸间门口,看着钟正谊和季妍帮汐子换上衣服,姚准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

从未有过的感受,太难受,太难受!睁开眼闭上眼,看到的都是汐子的脸,让他心里更加疼痛。

就在季妍即将把那层白布再次给汐子盖上的时候,姚准突然发了疯般冲了进去,左手推开钟正谊,右手推开季妍,自己站在了汐子身边,闭上了眼睛。

从下午2点多她停止呼吸到现在凌晨,已经过了十几个小时了…他才有勇气过来看一眼她,看一眼,希望这不是她,也希望她忽然就睁开了眼睛,对他笑道,“姚准君,你输了,你愿意过来看我一眼,证明你心里还是有我的,是吧?”

他多希望,是这样的…

可是,没有,安静得可怕。

姚准缓缓睁开了眼睛,入目的,是汐子那张苍白的小脸,面无血色的脸上,竟然挂着些许欣慰的笑…她,她临终之前,竟是欣慰地去的吗?

姚准的心,就像是猛然间被万箭穿心一样,疼得浑身没了直觉…豆子般的眼泪一颗颗滚下来,他却没有再像白天那样大声哭出来,只是任由眼泪肆意流淌…流下来,滴落在了汐子的脸上,她嘴角微微泛起的微笑弧度上…

她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看她,好美的一张脸,只是缺少了生动…汐子啊,你快对我笑一笑好不好?我记得你当时假装庄晓暖的时候,那微笑好灿烂好灿烂,灿烂得不仅让我,让所有人都未曾怀疑过你…你是可以当一个快乐的女孩的,是不是?所以,你快起来,起来和我一起,我们一起去快快乐乐地生活,好不好?

好不好啊,汐子…你才二十三岁,你这么年轻,你怎么能说走就走,怎么可以啊…你带了那么大的遗憾走了,你让我姚准这后半生该如何去生活…你赢了,你赢了,所以你快起来,起来…我认输,但是我不想这么不明不白地认输,我不能在愧疚中生活下去…你不能这么残忍地对我,不可以,不可以…

季妍看着姚准哭得浑身颤抖,眼泪又止不住地流了下来,她想上前去安慰一下姚准,被钟正谊揽住了她的肩膀,俯在她耳边悄声说,“不要担心,让他好好宣泄一下吧,一天了,他忍了一天了…”

季妍擦着眼泪点了点头,可是心里太难受,那眼泪根本止不住地流下来。钟正谊只好揽着她走了出去,把门轻轻关上,把空间留给了姚准。

夜里的停尸间阴森的可怕,更何况第二天就是大年夜,这太平间里只有一个老爷爷在看着门,偌大的地方寂静得可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