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请她上来。”秦正南快速回了一条过去。

很快,木质的楼梯上传来“咯噔,咯噔”上楼的声音,秦正南敛了心神,走了出去。

韩秋,穿了一袭藏蓝色的棉长裙,上身穿了一件保暖的驼色貂绒外套,盘起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化着淡淡的生活妆,手里拎着的是全球限量版的名贵皮包。

完全一副贵妇的着装,面上无波无澜,透着冷傲。

远远望去,秦正南不由地皱了眉。

记忆中和了解中的韩秋,并不是这样的女人。韩家和庄家当年也算是富贵人家,何况韩老爷子是上将,在部队里也是非常有声望的人。所以不管是模糊的记忆里,还是后来在查庄家人的情况时候,了解到的韩秋的个性,都是那种淡雅如菊的女子。

眼前的贵妇,让他着实有点意外,很难将两个人划上等号。好在,这些年,韩秋的日子似乎过得不错,面部没什么变化。

确实是她。

人已走近,秦正南收回思绪,上前客气地伸出了手,“马太太,您好。”

任玉梅在秦正南两步之远的地方站定,抬眸淡淡地打量了他一眼,染了枚红色口红的唇微微勾起,伸出了手,“何必这么客气,我们应该认识吧,叫我韩姐…还是叫我任姐吧,叫我任姐就行了。”

秦正南微微一怔,旋即眸中的笑意扩散开来,“好,任姐,这边请。”

两个人面对面坐定之后,秦正南亲自为韩秋沏茶。

瞧着对面这面如冠玉的男子低头认真沏茶的样子,任玉梅和蔼地笑道,“记忆中的你还是一个小男孩子,转眼间就长成帅气高大的大男孩了。因为家里发生了变故,这些年也没和秦家联系,你父母如今可好?”

秦正南双手把茶敬给任玉梅,“我父母这些年一直在欧洲,都挺好的,多谢任姐挂念。”

任玉梅抿了一口茶,眸子里蕴起淡淡的忧伤,叹了一口气,“说实话,你突然来找我,我很意外。我以为我的新生活,不会再有人打扰,没想到,自己任性了这些年不跟故人联系,故人们反倒还一直牵挂着我们。”

“看来,我这么唐突地过来,真的打搅您生活了。”秦正南抱歉地说。

“没关系!”任玉梅大度地笑了笑,抬腕看了看时间,“正南,我想你来京找我,应该是有事的,想知道什么,你直接问。我们,只有一个小时的聊天时间,我待会还要去学校接我儿子放学。”

“好!任姐爽快。”秦正南放下手里的茶杯,“实不相瞒,家父自从知道你们一家人集体失踪之后,一直挂念着你们,如今好不容易见到您了,我想知道这些年你们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好向家父汇报。”

任玉梅微微点了点头,押了一口茶,转眸,面色落寞地看向窗外,打开了记忆:

“二十年前,我前夫庄立辉接到一个任务,要出国去,所以就带我们全家人出去。后来,还没出国,路途上遇到了以前被立辉抓过的一帮匪徒,绑架了我们一家四口。

在长期的禁锢日子里,我公公不堪折磨,死在了匪徒囚禁我们的房间里,立辉冷静下来之后,向匪徒提出条件,放开我和孩子,他会把他知道的所有关于国家的秘密都告诉他们。

后来,我和晓暖被匪徒放了。他们之前把我们囚禁在一个树林里,我和晓暖走了一天一夜也没走出那个树林,后来迷了路,因体力不支一起倒下来再也走不动了。

再醒来的时候,是在一个农家人的家里,我和晓暖都活过来了。因为担心立辉,我带着孩子离开农家,想来北京找组织去救立辉。可是,我们走出那个村庄的时候,我才发现,我根本那是什么地方,只知道,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绝望的时候,遇到了我现在的老公马英武,他的车子从我和晓暖身边经过的时候,救了我们母女俩,带回了北京。

因为立辉的身份特殊,我说出去没人相信,他的名字也不在他们单位的名单里…或者准确地说,他的上级组织到底在哪,他的领导是谁,我根本不知道,他们干保密工作的,口风很紧。

再后来,英武的人在一个树林里找到了立辉的尸体…立辉牺牲了,可因为他的工作性质,又是中途被绑架的,没有放出去任何信号,他的组织始终没有找到他。

英武找人悄悄把他葬在了北京公墓里。一切都归于平静的时候,我才发现,我女儿暖暖因为那段时间的恐怖经历,患上了孤僻症,不愿见任何人。英武和我,带她国内国外看了很多医生,都没有治疗好。

慢慢长大之后,她的病情好了一些。但也是除了家人之外,她只愿和从小教她的的几位老师熟悉,有时候连英武都不愿见。

我和英武结婚后还生了一个儿子,今年十五岁了,还在读初中,我待会要去学校接的,就是他。”

说完,任玉梅淡淡地看着秦正南,“我之所以不想跟过去的人联系,主要是担心那些匪徒会找到我和晓暖来报复。这些年,英武对我很好,我不想连累他,所以一直不愿回到过去的地方,反正大家都以为我们全家人失踪了,那就让我们一直失踪下去吧!”

听到这里,秦正南了然地点了点头,“难怪呢!若不是我朋友是用照片比对的方式来找人的话,如果只用韩秋或者庄晓暖的名字来查的话,还是找不到您的。”

“是的!答应来见你之前,我也是纠结了很久,一方面怕你们会扰了我和英武的生活,一方面又不想让你们继续担心下去。尤其是你们秦家。我记得,我们的肖暖和你外甥安俊远,还有着指腹为婚的婚约!如今,这过完年他们就二十四岁了,我们家晓暖是这个样子,是嫁不出去了。对了,俊远应该结婚了吧?”

“恩,有了结婚对象,马上结婚了吧!”秦正南微微蹙了眉,俊脸上浮起一抹不太自然的笑。

真的没有想到,庄家父子俩早已经不在人世,只剩下了她们母女俩,而庄晓暖…还得了那样的病。

如果安家人知道庄晓暖还在的话,这样的庄晓暖,他们家人会娶吗?

念及此,秦正南自嘲地垂眸勾了勾唇,自己真是想多了。

任玉梅喝了一杯茶,对秦正南说,“正南,今天见到我的事可以对你父母说,告诉他们,我和暖暖都很好。但是,请不要告诉家人我和暖暖住在哪里,也不要告诉你们家人,我现在是文武集团的董事长夫人。我先生素来低调,性格冷淡,不喜欢过多跟人交往。所以,我不希望因为我,他的生活被打扰了。”

秦正南点了点头,“好,这个您放心。”

话音刚落,跟任玉梅一起来的助理敲门走了进来,一脸的焦急担忧,“太太,不好了,大小姐在家又闹了,摔了家里所有能摔的东西,手也被划破了,现在谁都不见,爬到了三楼楼顶,手还在不停地流血。”

闻言,任玉梅腾得站了起来,面上一片紧张,“老师呢?医生呢?”

“都不敢靠进她,怕她从楼上掉下去。”助理着急回答。

任玉梅连忙拎起了包,转眸焦急又抱歉地对秦正南说,“正南,今天见面的事一定替我保密,我现在要回家看我家暖暖去了,有缘再见吧!”

说完,不待站起来的秦正南反应,转身和助理一起蹬蹬蹬匆匆离开。

站在门口的姚准看到他们疾步离开的背影,进来不解地问秦正南,“南哥,怎么回事?”

秦正南深邃的眸子落在那正在下楼的声音,拧着眉略一思忖,举步向前走去,“走,跟上他们。”

“好!”姚准连忙跟上了他的步伐。

任玉梅一直催着司机快点快点,助理那边还在一直跟家里的保姆联系着,时刻关注着庄晓暖的情况。

姚准开的黑色车子一直不紧不慢地跟在他们的灰色车子后面。

“太太,他们的车一直跟在我们后面。”助理向任玉梅汇报。

任玉梅从后视镜看了一眼,秀眉微微拧起,“跟就跟吧,秦正南不是会乱来的人。”

半个小时后,任玉梅的车子拐进五环外的一片高级别墅群,进门的时候,任玉梅吩咐门卫,“后面那辆931是我朋友,让他们直接进来!”

姚准的车开到小区门口的时候,正要停下来,却发现伸缩门打开了来,他立刻踩了油门,意外地说,“这么高级的小区,居然随便让车子进来。”

秦正南却始终皱着眉,视线一直紧紧跟随在前面那辆任玉梅的车上。

两辆车子一前一后在一栋别墅前停下来,秦正南下车时候才发现,周围已经站满了人,警察已经过来了,在马家的别墅外拉起了警戒线,几名警察在维持秩序,不让小区内其他人靠进。

“暖暖,妈妈来了,你别胡来啊!等妈妈上去!”

任玉梅的声音带动着秦正南的视线转到了马家的别墅上面。

别墅一共三楼,在顶楼三楼,一个长发女孩跨骑在栏杆上,背对着这边。因为她正面那边,有几个正在劝她过去的人。看不到她的表情,只能听到她的声音,“你们都走开,都走开,我不想见你们,不想见你们这些坏人!”

尽管楼下,消防人员已经准备好了气垫,但是这别墅的造型,恰恰在二楼那里有个凸出来的一块露台,怕就怕她掉下来的时候摔到了露台上。露台面积很小,如果碰到,也只是撞了之后再滚落到一楼来。

任玉梅已经焦急地进了别墅,她的助理走过来对秦正南说,“秦先生,我们家太太说您跟过来可能是想见我们家大小姐,请进来吧!”

秦正南俊脸上滑过一抹意外,点了点头,让姚准在这里等候,自己跟助理走进马家别墅,直接上楼,来到了楼顶。

楼上的警察,医生,还有佣人,看到太太回来了,都让出了路给她,秦正南跟在了任玉梅身后。

“妈妈,妈妈,他们都是坏人!”庄晓暖看到任玉梅之后,眼泪流了下来,身子不停地颤抖。

“乖,妈妈回来了,跟妈妈下来好不好?乖暖暖!快来!”任玉梅强忍住自己的担心恐慌,伸出手去,脚下一点点地往前挪动。

秦正南抬眸望去,看到了庄晓暖的样子。

垂直的长发,被这冬天的冷风吹得在楼顶肆意飞扬,露出了一张素净的小脸,大大的黑瞳,白皙的皮肤…准确地说,她脸上有种病态的白。

脸上满脸都是泪水,那黑眸里是一片惊惧。

三九的天,只穿了一套分体的单薄的粉色睡衣,娇小的身子在栏杆上面瑟瑟发抖。

完全就是一个受到了惊吓的孩子。

秦正南瞬间想起了记忆中的庄晓暖,那个穿着小白裙子的小女孩…没想到,第二次见面的时候,竟然是在这种场合。

“不要过来,不要过来,你们都是坏人!”

庄晓暖一声惊叫唤回了秦正南,他抬眸望去,坐在栏杆上的庄晓暖瞪大了哭红的眼睛,拒绝任玉梅的靠近。

任玉梅直接吓得瘫坐在了地上,眼泪流了下来,“暖暖,乖,快过来,到妈妈这里来好不好?”

“不要,不要,你们都是坏人!都是坏人!”庄晓暖双手扶住栏杆,拼命摇头,身子和栏杆一起晃动。

在场的所有人都屏住呼吸,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却也不敢靠前一步。

秦正南皱紧的眉缓缓舒展开,慢慢靠前一步,和任玉梅站在了同一个位置上,向庄晓暖伸出了手,努力让自己笑了起来,“暖暖,过来,到舅舅这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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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秦正南的话,现场所有人都怔愣住,包括任玉梅,都一齐抬眸看向这个突然出现的陌生男子。

高大挺拔,深邃的五官如雕刻般,鬼斧神工的完美,脸上的笑容温暖,一只手抄在风衣口袋里,另一只手伸向栏杆上的庄晓暖,简直就如同神祗般的出现。

庄晓暖立刻被他的声音吸引过去,蓦地扭头看过去,拧着眉警觉地看着他,却也只是几秒钟的时间,又开始摇晃身子,“不要,不要过来,你们都是坏人!”

秦正南似乎料到了这个结果,微微拧了眉,收回手的同时开始观察周围的环境。

任玉梅绝望地摇了摇头,“暖暖,我是妈妈,到妈妈这里来好不好?我们去找爸爸。”

“呜呜呜,暖暖没有爸爸,暖暖没有爸爸了…”庄晓暖听到母亲提到爸爸,眼泪立刻飚了出来,抬手委屈地抹眼泪,哭得格外伤心。

秦正南趁她不注意,直接横跨几步,来到另一面的栏杆处,竟也是直接跨了上去,两个人所在的栏杆在不远处形成一个直角。

众人不解地看向秦正南,姚准在楼下看到他跨上去,直接吓得出了一身冷汗,拨开身边的人,直接进了别墅上了楼。

“你,你别过来,你干什么?”庄晓暖也很快发现了和自己几乎是面对面跨坐在栏杆上的男人,惊恐地睁大了眼睛,那眼泪还在不停地往外涌。

秦正南的腿长,跨坐在栏杆上的时候,两只脚直接就触到了地面,他慢慢挪动脚步,看着庄晓暖,温和地笑,“暖暖,你不记得了吗?我是舅舅,我们以前见过面的。”

“舅舅?”庄晓暖迟疑了一下,可是在看到他正在向自己挪动的时候,立刻抬手捂住自己的耳朵,身子不停地晃动,“不认识,不认识,都是坏人,你们都是坏人!”

秦正南不得不停下来,“好,我不过去,我就呆在这里。”

整个房顶站了十几个人,都不敢吭声,紧张地看着栏杆上的两个人,把希望的眼神不断地投到秦正南的身上。

只要周围没有了声音,庄晓暖就会很快安静下来,她抬起头来向前面的男人看去,拧着眉仔细地打量他,蓄满泪水的眸子里满是疑惑。

似乎是在辨认他。

秦正南见她终于平静了下来,继续笑着说,“暖暖,舅舅跟你一样,也不喜欢那些人,我们把那些坏人都赶走好不好?”

庄晓暖迟疑地转过身来,在看见了任玉梅身后的那些人时,立刻惊叫道,“坏人,你们都是坏人,都走开!”

秦正南及时说,“暖暖,舅舅帮你把这些坏人都赶走,好不好?”

庄晓暖转眸看向他,眸子里露出半信半疑的神色,没有说话,只是好奇地盯着秦正南,挂满泪水的脸上那恐惧之色渐渐淡了下来。

秦正南连忙给任玉梅使了一个眼色,然后冲那群人喊道,“你们这些坏人,还不赶快离开,我们暖暖不想看到你们!赶快走!”

任玉梅微怔之后,很快反应了过来,连忙让佣人搀她起来,一边不放心地看着自己的女儿,一边招呼大家都退到了楼梯口,不让暖暖看到。

“南哥,你…”姚准迟迟不愿离开,担心地看着秦正南。

“你也是坏人,赶快离开!”秦正南不悦地拧了眉,斥责他。

姚准只好摇头叹气地后退着离开,“那你小心啊!”

庄晓暖的视线却一直停留在秦正南的脸上,歪着脑袋,皱着眉头,几乎是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脸上的神色时而好奇诧异,时而怀疑…

“暖暖,坏人都被舅舅赶走了,舅舅陪你玩好吧?”秦正南伸出了手,脚下开始慢慢向前移动。

庄晓暖秀眉拧得更紧,看向他的目光开始变得有点涣散,有点呆滞,像是没了反应。

秦正南不由地松了一口气,一边继续慢慢向前挪动,一边说,“暖暖一定还记得上次是什么时候见到的舅舅吧?那个时候,暖暖还有一个哥哥…”

秦正南一遍遍耐心地重复着自己的话,脚下也在往前移动,很快就越过了拐角,和庄晓暖面对面跨在栏杆上,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只剩下了两米不到。

这个时候,闻讯赶回来的马英武到了楼下,刚下车,仰头看到楼上的女儿时,大声喊道,“暖暖,爸爸回来了,千万别动,爸爸上去接你!”

马英武吼了一声快速跑进了别墅,栏杆上的庄晓暖却像是突然反应了过来一样,惊慌失措地扭头往下看去,只看到了一个匆匆的身影从眼前闪过,她立刻吓得抱住头惊叫起来,“不要,不要…”

秦正南皱了眉,看着不断摇着头的她,稍一思忖,大跨步过去,及时抱住了她,收回栏杆外面的腿,强行将庄晓暖从栏杆上抱了下来。

“走开,走开,放开我…放开我…”庄晓暖也反应了过来,拼命在秦正南怀里挣扎,双手捶打他打不走,索性直接抱住他的胳膊,在手腕处狠狠咬了一口。

秦正南吃痛地蹙紧了眉,弯下腰调整了一下姿势,直接将庄晓暖打横抱起,匆匆向楼梯走去。

庄晓暖似乎还不解恨,猩红的眸子瞪向他,身子还在不断地挣扎,“放开我…”

“暖暖,暖暖,”任玉梅连忙和医生上前,医生手里的安定很快注射到庄晓暖的胳膊上,她只挣扎了几秒钟,就直接在秦正南怀里睡了过去。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马英武上来的时候,看到这个情况,疑惑地看了一眼秦正南,又看向任玉梅,任玉梅连忙解释道,“英武,你先把暖暖抱回卧室。”

马英武和秦正南各自没有语言,相互微微点了点头,他从秦正南手里接过庄晓暖,抱下了楼。

警察和家里的佣人也匆忙下楼去,开始驱散外面围观的人,秦正南随着任玉梅下楼,在一楼客厅坐了下来。

“正南,刚好医生在这里,给你的手包扎一下吧?”任玉梅看了一眼秦正南那被自己女儿咬得快渗出了血里的手腕,一脸的抱歉。

“不用了!一个孩子,能咬多严重,有点齿印而已。”秦正南下意识地将袖子拉过来,盖住了手腕上露出来的伤口。

“真是对不起,让你跟着担心了!”任玉梅微微叹了一口气,转眸看了一眼楼上的方向,“暖暖的病情都好了很多,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了,突然又闹。”

秦正南没有吭声,接过佣人递过来的茶水,抿了一口。

“正南,谢谢你啊,如果今天不是你,暖暖可能就会受伤了!”任玉梅满脸的感激。

“任姐,不用这么客气。我们两家的关系你也知道,暖暖也算是我外甥女,我也做不到眼睁睁看着她处在危险之中不管不顾。”秦正南放下茶杯,站起了身,“外面的人都散了,我也该走了。”

“别急啊!”任玉梅连忙站了起来,“等我先生下来,我介绍你们认识一下,你今天帮了我们的大忙,他不表达一下谢意会过意不去的。”

话音刚落,身后的楼梯上传来蹬蹬蹬下楼的声音,紧接着马英武浑厚的声音传了过来,“没错,这位小伙子今天救了我女儿,我连名字都还不知道,你怎么能这么快就离开呢!”

任玉梅和秦正南一起抬眸望去,已经脱掉了外套,只穿了一件暗色格子毛衫的马英武走了下来,看向秦正南的眸子里含着感激的笑意。

五十多岁的男人,黑发白肤,脸上看不到任何褶皱,保养得也是极好,很有气质的一个男人。

秦正南微微牵了唇,上前伸出了手,“秦正南。”

“你就是秦正南?”马英武握住他的手,意外地挑了挑眉,又上下将他打量了一番,不住地点头,“果然是名不虚传!不过,百闻不如一见,本人比传说中的更有魅力!真是年轻有为啊!”

秦正南微微深邃的眸子微微弯了弯,“原来马董也相信那些传媒撰写的浮夸的东西,让正南倒是有点难为情了。”

“听说的时候也以为是浮夸,现在见到你本人,就觉得他们的水平太一般了,完全没有把你的个人魅力完全写出来。”马英武赞赏地笑着,按住秦正南的胳膊,两个人又面对面在沙发上了坐了下来。

任玉梅站起身来,“英武,我和正南的关系之前也告诉过你一点,我们父亲是老战友。今天他好不容易来京一趟,还救了我们家暖暖,你陪正南聊聊,我去让厨房添几个菜,马上就吃午饭。”

秦正南抬腕看了看时间,不由地俊眉微蹙,犹豫了一下,还是站了起来,“马董,任姐,不好意思,我确实还有点急事要走,改天再正式过来登门造访吧!”

“那可不行,今天这顿饭,你要是不在我家吃,如何让我心安啊!再说,这已经是午饭时间了,就算是办公事,也应该有吃饭时间吧!”马英武按照他的肩膀,将他又按在了沙发上,吩咐任玉梅去了厨房。

秦正南犹豫了一下,笑着对马英武说,“那我先打个电话,饭后再过去。”

“好!去吧!”马英武亲自拿茶壶给秦正南的杯子里蓄上了茶水。

此时的肖暖,拎着几个手提袋刚刚在国贸旁边的咖啡厅坐下。自己本不是太喜欢逛街的人,平时只有缺什么东西了,才会出来有目的地买一些用的穿着。

可是今天,她居然一口气逛了三个多小时,丝毫没感觉到累!瞧着那几只清一色的男装手提袋,肖暖不由地喜上眉梢,满意地勾了勾唇。

他的衣橱里根本不缺衣服,但是似乎正装太多了点,所以她今天全部给他挑的都是休闲装和运动装。想象着他穿上这些衣服时帅气的样子,肖暖忍不住花痴地眉开眼笑。

要了一杯拿铁,刚喝了一口,秦正南的电话打了过来,她忙拿起手机接通。

“喂,你过来了吗?”肖暖下意识地往窗外看去,语气里透着兴奋。

“暖暖,还在国贸吗?”秦正南的声音低沉,格外轻柔,听得她心里颤颤的。

“在啊,你还没忙完?”

“可能要吃过午饭才过去,你饿了吧?在国贸附近先随便吃点,我呆会过去陪你再好好吃一顿。”

“没饿呢!你不知道女人买东西时会有很大的力气吗?我买了好多呢!”

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女人那欢快的声音,站在马家花园里打电话的秦正南,眉心的郁结终于舒展开来,“喜欢就行。就在那边等我,我很快过去。你要是一个人不愿吃饭的话,我让姚准先过去带你吃饭。”

“不用不用,我又不是孩子!”肖暖说完,又怕他继续担心,笑着说,“我现在就在国贸一楼的咖啡厅里坐着呢,我就在这里等你好吧?保证哪都不去,不乱跑。”

“好,吃点东西。”秦正南这才放心地点了点头。

好在马家的午饭很快就做好了,秦正南和马英武从沙发上聊到餐桌上,相谈甚欢。

从马英武的口里,秦正南得出,任玉梅上午告诉他的那些确实是事实,马英武在他面前,毫不掩饰对任玉梅的喜欢和宠爱,说能跟她有这样一段缘分并娶了她,结婚生子,那种满足是任何生意上的成功都无法替代的。

吃饭的时候,秦正南见到了从学校赶回来的马英武和任玉梅的儿子马晓俊,是个无忧无虑的初中生,长得跟任玉梅极像,眉目间跟姐姐庄晓暖也有几分相似。

虽然庄晓暖没有和他们一起吃饭,但餐桌上,秦正南感受到了他们一家人其乐融融的感情氛围,心下决定答应任玉梅之前的嘱托,不再打扰他们一家四口的生活。

尽管庄晓暖生着病,但是毕竟这十几年来他们的日子都是这样过来的,可能早已经习惯。

只是,想想当年那个活泼可爱的小女孩,因为一场大的变故变成了那个总是心存恐惧的女孩,多少会觉得遗憾。

午饭后,秦正南向马家夫妇告辞,他们一家三口把他送到了别墅门口。

“正南,以后有空来北京的话,一定要到我们家来。”任玉梅客气地说。

“他以后肯定会常来的,你不知道,我和正南已经决定以后有合适的项目,就一起合作了!”马英武笑着说。

“是的,在做生意上,我还是个晚辈,以后要向马董多多请教的。”秦正南俊脸上的笑带着公式化。

秦正南正要上车,突然从别墅里跑出来一个粉色的小身影,待所有人反应过来的时候,庄晓暖已经抱住了秦正南的腰,将脸紧紧地贴在了他的腰上,身子不住地颤抖,“舅舅,舅舅不要走,不要走,暖暖不要跟坏人住一起,不要…”

众人皆是一惊,任玉梅连忙去拉女儿,“暖暖乖,舅舅要回家了,外面冷,我们回屋好不好?”

秦正南的身子在庄晓暖突然抱住他的一刻,不由地僵了一下,意识到是她的时候,转过身来,低头看去。

还穿着薄薄的睡衣,脸上挂着泪,安定的药性过去之后可能就醒来了吧?

“不要不要,暖暖不要舅舅走…暖暖要跟舅舅一起走…暖暖要舅舅陪暖暖玩。”庄晓暖拼命摇头,双手死死圈住秦正南的腰不放。

车上的姚准看到这一幕,仰头做了一个痛心疾首状,“南哥,这回是摊上事了!”

马英武和任玉梅连哄带骗,就是搞不定庄晓暖,秦正南不得不按照她的肩膀,柔声劝说,“暖暖,舅舅要出门办件事,很快就回来,回来之后再陪暖暖一起。”

“不要不要,暖暖就要舅舅…”庄晓暖仰起头来,蓄满泪水的眸子楚楚可怜地看着秦正南,稍一眨眼,两行眼泪就滚了下来,因为穿的少,鼻子、嘴巴和脸颊都冻得通红,“舅舅不是坏人…舅舅带暖暖一起走…”

秦正南的心,在看到她这副样子的时候,不受控制地剧烈收缩了一下,脑海里立刻回忆起了二十年前的情景。

三岁的安俊远跟同样只有三岁的庄晓暖抢玩具,直接将她推倒在地,抱着玩具心满意足地离开。坐在地上的小女孩,立刻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在那小脸颊上止也止不住,哭得伤心极了,委屈极了。

谁人看了都难以不心疼。

所以,那个时候只有十岁的他,就毫不犹豫地出手帮了她。把玩具从安俊远手里抢过来,递给她,然后再将她从地上抱了起来。

小孩子毕竟是小孩子,那眼泪来得快也去的快,抱着玩具的小女孩即刻就破涕为笑,还挂着泪痕的眼睛冲他挤了挤,“谢谢哥哥。”

那个时候,她还不知道,她应该叫他舅舅才对。

“不要,不要,暖暖不要离开舅舅…”

庄晓暖挣扎呼唤的声音唤回了回忆中的秦正南,他抬眸看去,任玉梅和马英武不知何时,已经将庄晓暖抱了过去,庄晓暖在任玉梅的怀里还在挣扎,可怜巴巴地看着秦正南。

不过,母亲毕竟是母亲,抱着她安抚了一会,庄晓暖很快就靠在了任玉梅的怀里,佣人连忙送来毯子,任玉梅对秦正南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就揽着女儿进了别墅。

马英武看着进屋的母女俩,叹了一口气,转身握住了秦正南的手,“正南,我就不运送了,希望我们能很快再见!”

“好!保重!”秦正南点点头,松开他的手,转身上了车。

回国贸的路上,秦正南坐在后面一直一声不吭,姚准从后视镜里看了好几次,都发现他一直看着窗外保持着一个动作,像是被点了穴一样。

那微微蹙着的眸子里,不知道蕴着什么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