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明远在景帝的书房里呆了足有半个时辰才出来,为了避嫌,出来之后便没有再同秦菁打招呼,径自跟着引路的太监离开。
景帝随后也跟着走出来,他站在台阶上先是远远的看了秦菁和白奕一眼,什么也没有说,只转身带着管海盛走了。
因为不是寝宫,御书房这边夜里并不需要留宫女值夜,景帝走后里面负责服侍的宫女太监把里外打扫整理之后也便跟着离开,只在殿外留了八名内侍公公把门。
三更过后地面上已经降了薄薄的一层白霜,殿内的灯火尽数熄了,廊下的灯笼也只留了一半,整个殿前广场上的气氛突然之间陷入一片死寂般的沉默之中。
秦菁的膝盖已经跪的麻了,原本红润的脸颊冻得隐隐有些发青,她却暗暗咬着下唇极力隐忍着把跪姿端的一丝不苟,旁边的白奕却更像只被这寒霜打过的茄子,整个人都无精打采的。
曾经一度秦菁很看重自己的膝盖,总觉得自己高高在上不容侵犯,哪怕是对着景帝还有梁太后都觉得随意屈膝是一种莫大的耻辱,而现在重活一世她却看开了,就像她曾对秦宣说过的一样,就算此时她是跪着的又有什么关系?只要有一天她能昂首挺胸的站起来,把那些人妄图打压伤害他们母子的人统统踩在脚下,那这一切就都是值得的。
想到蓝淑妃之前的狼狈,秦菁眼底突然闪过一丝寒芒,她掩饰性的垂下眼睑,却无意间发现旁边的白奕正贼头贼脑的回头张望。
秦菁心下生疑,稍一回头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却见月七鬼鬼祟祟的从远处跑过来,等他离得近了秦菁才看清楚他那怀里鼓鼓囊囊的像是揣了什么东西的样子。
“少爷!”因为白奕受的是景帝的罚,月七并不敢近他的身,远远的冲他招了招手,也不敢大声说话,只能以手比划他怀里的东西。
秦菁觉得其中必定有什么猫腻,却不知道他们要搞什么名堂,不由的皱起眉头。
白奕像是极为明白月七所指,当即脸上就笑开了花,他回头扯着脖子看了眼御书房门口的动静,然后飞快的冲月七使了个眼色,道,“月七,去!”
“嗯!”月七眼珠子一转用力的点点头,马上裹紧了怀里的东西扭头朝远处值夜的太监跑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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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这里咱家公主殿下跟二货的小白童鞋算不算开始交心了o(╯□╰)o~
看到这俩二货我就心焦,瓦的美艳帅锅锅们哇,啥时候乃们能全都出来溜一圈露露脸瓦就算功德圆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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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无法无天
“这大冷天的,几位公公辛苦了啊!”常年跟在白奕身边,月七的脸皮也磨练的相当厚实,他蹭蹭蹭的跑过去就是热络的对着几个值夜的太监殷勤的搭话。
“都是为皇上当差的,这是咱们为人奴才的本分!”因为白奕在宫里走动的勤,月七也混了个脸熟,几个太监跟他并不是太见外,就是对着个孩子神情有点倨傲,但是这种狗仗人势的傲气却没能撑多久,突然有人使嗅了两下道,“什么味儿这么香,好像是桂花酿啊!”
“公公的鼻子真灵,这就是城西蓬莱馆的桂花酿!”月七嘿嘿一笑,这才从怀里掏出那个藏着的酒葫芦,扒掉封口的软木塞在众人面前轻轻晃了一圈,浓烈清甜的酒香顿时就飘溢出来。
“真香啊!”小太监们肚里的酒虫子马上作起祟来,一个个馋的猛咽口水,眼睛都直勾勾的盯着那个酒葫芦。
月七见着时机差不多了,就笑眯眯的把那葫芦主动送出去,脸上带着讨好的表情道,“这壶酒是小的特意偷带进来孝敬各位公公的,公公们都是在御前当差的,可要多关照些我家公子!”
这几个小太监不过是负责御书房把门的,离御前还远着呢,但是抬举人的话任凭谁听了都受用,几人听了当时便飘飘然的称大起来。
这边白奕满意的看着,趁机远远的给月七打了个手势。
月七会意的点点头,回头蹭了蹭旁边那个管事太监的肩膀,道,“这样冷的天,公公们先去那边的墙后喝一口,小的在这替您守会儿?”
御书房这边入夜后只要景帝一离开一般便不会再有人来,几个小太监犹豫着各自交换了一个询问的眼神,想法不谋而合,还不及交代月七两句就追着那个手握酒葫芦的太监争先恐后的涌到不远处的墙壁后面偷酒喝去了。
骗走了这群人月七终于长出一口气,他回头拿袖子抹了把额上的冷汗,这边的白奕已经舒活着筋骨坐在了地上。
他自己一边晃着膀子一边对秦菁道,“喂,跪这么久你膝盖不疼啊?现在又没人看着,歇会儿呗!”
以前秦菁就知道白奕这家伙恃宠而骄无法无天,现在看来他还真是被右丞相夫人给宠坏了,这些劳什子的鬼把戏居然耍到皇宫大内皇帝的御书房门口来了。
秦菁心里无奈的叹了口气,并不理会他。
白奕撇撇嘴,自顾低头去鼓捣身上跪皱了的袍子,片刻之后突然随手扔了一团东西在秦菁面前,抬抬下巴道,“喏!”
因为他们是跪在广场正中,离着檐廊的灯笼很远光线射过来有些不明显,秦菁只能勉强辨认出那像是一团软布料做成的小物件。
她并没有去捡,只是狐疑的回头去看白奕,却见他正毫不讲究的坐在地上,撩开袍子正从膝盖上往下解什么东西,不多时就又抓了个跟她面前扔着的物件相同的东西一并送到她面前,眉毛挑高,用施恩般的语气慷慨说道,“给!”
秦菁看着他脸上固有的明媚神色,不觉伸手接下他递过来的东西,捏在手里摸了摸却是两片小垫子,展开来只有男人巴掌那么大,里面絮了厚厚的一层棉花,四角各缝了一条带子用于固定。
这东西秦菁还是第一次见,她不由得拧起眉头,脱口道,“这是什么?”
“你傻啊!”白奕跟她说话却不讲究,吊儿郎当的语气里满满的都是鄙夷,“这地砖这么硬,就你那个娇惯的公主身子,真要跪上一夜,就算不残废也得落下病根。”
他仰面朝天的努努嘴,可等了半天却没见着秦菁的动作不由的急了,爬起来一把夺了那两片垫子,下意识的就想按下她自己动手帮她系上。
他们此时的关系毕竟已经不是年少无知时的玩伴了,秦菁蹙眉,肩膀微微一侧避开他的手。
白奕也马上察觉自己逾矩,脸上表情带了几分不自然的缩回手去,语气仍是顽劣不堪的催促道,“月七撑不了多久的,赶紧的吧!”
她今天这一出唱的是“苦肉计”不假,却没必要真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秦菁垂眸略一思忖便不再犹豫,一咬牙也跟着白奕坐到地上,背过身去将裙摆撩至小腿把那两片软垫隔着内衣裤绑在了膝盖上。
重新再跪下去的时候,膝下明显没有那么难受了,可是她却不知道要跟白奕说些什么,于是便自顾垂下眼睑不去看他。
白奕似乎并不在意,撩起袍角也跪回去,这时躲在墙根后偷酒喝的小太监们开始陆续的走出来。
他规规整整的跪着,就好像方才什么事情也不曾发生过一般,唇角却是扬起一个明显的弧度不无得意的对身侧的秦菁小声的炫耀,“怎么样还不错吧?我娘给我做的,平时是用来对付老头子的,今天便宜你了。”
秦菁稍稍偏过头去看他,白奕感觉到她的视线也侧目回望过来,夜色中他那双黑色的眸子里潋起一层绝艳的光影,衬着他俊美的容颜,竟然有种动人心魄的力量。
秦菁一直都知道他的眼睛跟别人不一样,好像特别的黑,特别的亮,而且无论何时何地遇到他,那双眸子里总是带着不知疲倦的笑意。
醒过来的这几个时辰之内,除了秦宣出事那会儿的惊悸之外秦菁的心情一直很平静,只是每每看到白奕,尤其是对上他那双灿若星子的眸子,她心里总会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压着,让她莫名的难受,总也忘不了自己最后利用他时所带的愧疚。
她脸上的表情慢慢沉寂下去,带了种莫名的烦躁情绪低声问道,“那你呢?”
“没所谓啊!”白奕大大咧咧的耸耸肩,眉尾上挑还是不忘用鄙夷的眼神瞪她一眼,道,“小爷打小儿练的就是这个!”
秦菁当然知道他是故意在自己面前逞能,只是她并没有揭穿他,只是藏在袖口下的双手不由的握紧,默默的垂下头去。
那之后白奕居然一反常态的没有再折腾,像是心悦诚服的安心被罚跪,而事实上他们也并没有跪到天亮,只四更多一点孙嬷嬷就过来传旨说是太后开恩免了对二人的处罚。
梁太后和景帝母子一心,一般情况下但凡的景帝颁下的旨意梁太后就不会弗他的意,而且这一次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实在是没有必要。
月七扶着白奕一瘸一拐的走了,秦菁看着白奕滑稽的背影目光不由的沉了沉,扭头对身边的墨荷道,“到底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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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白童鞋乃这个二货,肿么就不知道消停点,作为一个一本正经的亲妈,某岚表示这货不是我亲生的,绝对是领养的嘤嘤嘤~
→_→传说中的跪的容易,穷摇奶奶乃看不见我~
第39章 愁云惨雾
墨荷闻言却是噗地一声笑了出来,道,“公主这回算是沾了四公子的光了。 ”
秦菁大惑不解,不由的皱起眉头道,“怎么?”
“还不是丞相夫人心疼四公子么。”苏雨也咯咯的笑了起来,抢着说道,“早前那会儿四公子前脚才被白丞相揪进宫来请罪,丞相夫人后脚就跟着去了太后宫中哭诉求情。太后让华瑞姑姑过来打听了消息,见罚的也不重本来是不想理会的,可丞相夫人死活不依,就一直在太后宫里跪着不肯走。太后哪能真让她也跟着跪上一夜,到时候也不好向丞相大人交代,于是便只能松口遣人去知会了皇上,让她把人带回去了。”
想来也是,既然连别人的儿子都无罪开释了,梁太后也就没有理由再把自家孙女留在这天寒地冻的御书房门外晾着了,所以墨荷说她这次是沾了白奕的光倒是一点不假的。
秦菁想着,抬头远远追着白奕的背影看了两眼,唇边不由的闪过一丝自嘲的冷笑。
“公主您没事吧?手怎么这样凉,可不要再受了风寒才好。”墨荷并没有注意到她的神色,取了早就准备好的大氅给她披在身上,心疼的把她冰冷的指尖握在掌中搓着取暖。
“我没事,不过是做场戏罢了!”秦菁从她掌中抽出手来安抚性的拍了拍她的手背,“回去吧!”说完就率先一步转身往回走。
乾和宫里晴云已经备好了热水,忙了一整天秦菁也是疲累的紧,沐浴之后就回寝殿歇下了。
次日一早,她先去万寿宫给梁太后问了安,之后又去永寿殿看过秦宣,出来的时候刚好跟从殿外匆匆而来的杜明远打了个照面。
他只带了自己的医童而并没有携同其他的太医一道过来,秦菁知道他这是已经定了心,决定配合自己演这场戏了。
她心中的石头落地脸上的神情却很寡淡,就着秦宣的病情同杜明远寒暄了两句便带着随行的宫女离去。
接下来的两天整个宫里的气氛都很变得沉闷异常,处处透着肃杀的诡异,景帝脸上的阴云一直不散,萧文皇后病在床上日日垂泪,秦宣因为一直没有醒不好随意挪动就一直留在永寿殿,梁太后每日倒是都会带着孙嬷嬷前去看上一眼,叹息声却是一声比一声重。
这几个人的性格就是这样,秦菁看在眼里并不奇怪,反倒是素来张扬跋扈的蓝淑妃一反常态,吃了那么大的亏居然也按捺下来,老老实实的呆在漱玉宫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秦宣是一直到第三日的黄昏才转醒过来,萧文皇后听闻了宫女的禀报是欢喜的又哭又笑,而等秦菁闻讯赶过去的时候,整个永寿殿里的气氛又已经再度冷凝,陷入一片愁云惨雾之中。
太子醒了,他安静的坐在床上不哭不闹,看上去完好无损,可是待要细看之时却发现他那双原本灵动的眸子毫无光彩,像是蒙了尘的琉璃珠子一般完全看不出一丝的生气。
萧文皇后扑上去抱着他痛哭,他却像根本不认识她一样,呆呆傻傻的坐着,没有丝毫的反应。
景帝把这种情况看在眼里不由的倒抽一口凉气,险些站不稳,他寒着脸把杜明远喊进来,眼中惊慌的神色几乎掩盖不住的怒声道,“这到底怎么回事?”
“这——”杜明远诚惶诚恐的跪伏在地,言辞间却不见得有多少慌乱,显然是已经准备好的说辞,道,“皇上,微臣已经尽力了,太子殿下的脑部受创,淤血短时间内不容易彻底清除,此时他能转醒已经是万幸了。”
梁太后听了这话却是急了,几乎是尖锐的叫喊出来,“这是什么意思?这孩子——”
她下意识的抬头看了秦宣一眼,但见他神色空洞目光完全没有落点只是痴痴的坐着,心下已经明白三分。
景帝脸上的颜色更是青一片白一片,但此时他明显已经缓过来了,咬咬牙道,“还有希望吗?”
为了防止情绪外泄,杜明远并没有抬头,他只是循着那夜在御书房前秦菁给她的暗示说道,“太子殿下有皇上和太后的福泽庇佑是一定会无恙的,这几日老臣已经和太医院的众位太医仔细的研习过殿下的伤势,只要对症下药再配合上针灸按摩之术,一点一点引导淤血化开,殿下自然便会痊愈。”
景帝等人闻言稍稍松了口气,梁太后的眉头却始终没有舒展开,她忧心忡忡的又看了秦宣一眼,道,“宣儿什么时候能好全了?”
“这个——微臣却是不好说了!”杜明远道,稍稍迟疑着顿了一下才又继续,“只是殿下伤在了后脑却是万分凶险的,非一日之功可以速成,如若操之过急,万一打散的淤血不能完全化开而阻塞血管,反而会适得其反。”
他虽然笃定了秦宣会康复,但言下之意又给不出一个明确的期限。
屋子里的气氛一时又变得死寂,每个人都各怀心思的沉默着,却再没有人失控。
秦菁也是算准了时间,所以才让秦宣在床上足足躺了三天才睁眼,她知道在这段时间之内已经足够让所有人做好心理准备来接受这个事实,没有人再方寸大乱的搅局她后面的计划才能按部就班的顺利进行下去。
半晌,还是景帝深吸一口气,率先打破沉默。
他起身走到梁太后面前,手掌覆在她皱纹迭起的手背上顿了顿,劝道,“母后,既然杜太医这么说了,您就放宽心吧,儿子先送您回去!”
梁太后抬头,两个人的眼底都藏着一线阴霾的彼此对望片刻,梁太后也只是叹了口气,默默的站起身来往殿外走去。
“恭送父皇,恭送皇祖母!”秦菁亲自把二人送上辇车,回头便敛了眸光吩咐晴云道,“你带人在殿外等着吧,本宫先进去看看宣儿。”
“是!”晴云谨慎的点点头,在她进门之后顺手阖上了殿门。
“皇姐!”寝殿里秦宣见到她来已经飞快的跳下床,跑过来抱住她的一只胳膊。
秦菁抽出帕子给他擦了擦掌心里的汗水,抬头问道,“很紧张?”
“嗯!”秦宣干吞了口唾沫用力的点点头,然后他踮起脚往秦菁身后看了眼紧闭的殿门突然就顽皮的笑了,晃着秦菁的胳膊眨眨眼道,“皇姐,刚才我装的像不像?”
秦宣毕竟年纪小,想要他声情并茂的去扮一个疯子难免多说多错,相对而言装傻卖呆却要容易的多。
“把父皇和皇祖母都蒙过去了你说像不像?”秦菁没好气的白他一眼,牵着他的手回到床边,叮嘱他道,“这几日你要小心些,便是在母后面前也莫要露出破绽,知道么?”
提起萧文皇后秦宣的眼中透出些失落的情绪来,有些不忍道,“是我害母后伤心了。”
“母后没有宣儿想象的那么柔弱,为了你,她会挺过来的。”秦菁摸了摸他的头,眼中突然明亮一闪,轻声道,“这几天你自己留点神,我去偏殿劝劝母后。”
秦宣看着她眼中莫名晃动的光彩心里突然雀跃了一下,但回头想想又觉得很没道理,于是便只乖巧的点点头,“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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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加速的码剧情,争取尽早把咱家口耐的男配门牵出来认认人,再握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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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教母杀人
自从秦宣搬到永寿殿养伤以来萧文皇后便把正殿腾出来给了他,自己搬去了偏殿暂居。
她的身子骨本来就弱,再接二连三的受了这么多打击,已经是病下了。
秦菁带着晴云进去的时候萧文皇后正昏昏沉沉的侧卧在暖炕上休息,眼角的泪痕新干,一张脸孔上几乎没有什么血色,憔悴的让人揪心。
李嬷嬷服侍在侧,端了碗参汤送过去,期期艾艾的劝着,“娘娘,就算是为着太子着想,您也要保重自己的身子啊。”
提到秦宣,萧文皇后原本毫无生气的双眼突然动了一动,紧跟着便是两行清泪顺着消瘦的脸颊滑落下来。
秦菁看着这样的场景不免暗暗的叹了口气。
上一世就是这样,母后因为宣儿的事情大受打击一蹶不振,恹恹的病了很久都没有走出这个阴影来,甚至顾及不到朝中风向的转变,直至后来群臣联名上书请求另立储君的折子端到面前,她整个人的火气才被一并激发出来,以至于歇斯底里之下怄着这一口气而做出了那样惨烈的决定。
说到底她这个人其实不是没有脾气的,只是太容易感情用事而被人左右情绪,进而失去先机罢了。
李嬷嬷眼见着劝萧文皇后不动,眼圈就跟着红了,秦菁抿抿唇走上前去道,“嬷嬷,我来吧!”
见到她来,李嬷嬷顿时生出一点希望来,犹豫了一下就把手里的瓷碗地给她。
秦菁接了那碗却是随手放到了旁边的桌子上,回头对李嬷嬷露出一个笑容,道,“嬷嬷,打发他们先到殿外候着吧,母后身子不适受不得吵闹,我在这陪她说说话。”
“是!”李嬷嬷会意,福了福身便把殿里一众宫女带了出去。
秦菁走过去,挨着萧文皇后坐下。
“菁儿!”萧文皇后猛的抬起头,看她的眼神就像是看到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一样,眼泪更是汹涌的簌簌往下落。
秦菁抓了她的一只手在掌中用力的握了握,只给了她一个宽慰的眼神却并不急着说话。
李嬷嬷去了一会儿又亲自端了两碗茶进来,回头吩咐人把内殿的门带上。
“唉!”她走过来把茶放在桌子上,看了眼萧文皇后病恹恹的模样心疼的叹了口气,转头对秦菁道,“公主您来的正好,还是您来劝劝皇后娘娘吧,自从小殿下伤了她便是这样伤痛欲绝不吃不喝,这眼见着已经瘦了一圈了。”
李嬷嬷说完就自觉的退开几步,站到了旁边,秦菁这才缓缓收回目光看向萧文皇后。
她的面容宁静目光平和,开口的语气也平淡的问道,“难道母后真的相信今天宣儿的事是场意外吗?”
“意外?”萧文皇如遭雷击,身子剧烈一震就那么僵住了。
李嬷嬷头皮一麻,整颗心都堵在了嗓子眼。
萧文皇后并不是个糊涂人,从秦宣出事那一刻她心里就已经有数,可是这么大的事,没有确凿的证据捏在手里却是谁都不敢明着说出口的,稍有不慎保不准就要被人以诋毁陷害之名反咬一口。
这几日李嬷嬷心里虽然也是愤恨,却是强忍着管制住自己的舌头,生怕一不小心说错了哪句话而刺激了萧氏,让她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来。
秦菁是她看着长大的,也是个懂得分寸的人,她是万没想到对方一开口就会单刀直入的去揭萧文皇后的疮疤。
李嬷嬷顿时心惊肉跳,她下意识的想要上前劝一劝,却已经晚了。
萧文皇后在经过短暂的触动之后猛的回过神来,这个素来端庄和善的女人眼中突然现出一丝凛冽的杀气,怒声拍案,“他们真当本宫是瞎的吗?”
说话间她广袖一挥,放在手边的茶盏便飞了出去远远的砸在墙角的灯架上。
琉璃的灯罩被撞落在地,内殿里噼里啪啦响做一片。
此时晴云年纪毕竟还小,又是第一次见到素来雍容宽厚的皇后娘娘震怒,腿一软,忙是垂首趴到了地上。
“哎——”李嬷嬷慌忙想要上前,秦菁却冷不防回头看了她一眼,那目光不能说是有多凌厉,射在人脸上却带了一种巨大的震慑力。
这一眼,分明就是警告。
李嬷嬷脚下一软,竟然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半步,再不敢开口多说一个字。
内殿的门是关着的,外头的奴才并不清楚里面的状况,但听到这般响动也是吓得不轻,个个都低垂着脑袋心里砰砰直跳。
任何一个母亲都无法容忍别人伤害自己的子女,前一世的萧文皇后为了秦宣连命都舍了,现在她有这样的反应也是再寻常不过。
秦菁看在眼里,平静的站起身来,把放在另一边桌角的那碗茶端过去递给她,“母后!”
萧文皇后接过来抿了一口,她极力的想要压制住自己的情绪,但胸口仍是剧烈起伏久久不能平静,又重重的把手里茶碗撂下,茶水洒了一桌子。
“这些年蓝淑妃恃宠而骄在宫里惹了多少事?可她再怎么嚣张跋扈本宫也只当她是妇人见识没有与她计较,没想到她贪心不足,如今竟然敢打宣儿的主意,想来真是本宫养虎为患,害了宣儿。”她说着不由又落下泪来,只是相较于前一刻近乎绝望的悲伤哀痛,此时眼中却多了三分愤恨的怒气窜动,隐隐的便要喷薄而出。
一个人在极度伤心的时候可以忽视身边一切的人或事,而在他极度愤怒的时候却会把周遭环境对他所造成的影响无限的扩大化。
秦菁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经已经达到了。
“这件事的缘由虽然我与母后都心知肚明,但到底是没能手把手的拿到她的把柄,父皇和皇祖母那边轻易是不容开口的。”她并不喜形于色,只是绕过桌子回到萧文皇后身边坐下,重新抓起她的右手在掌中握紧,坚定说道,“所以母后,宣儿现在越是这样您便越是不能倒下去,在这宫里有多少的明枪暗箭防不胜防,此时再若失去您的庇护,他要如何能在这重重宫闱之中立足?不管您有多伤心,有多痛心,女儿求您,为了宣儿,请您一定要保重自己!”
萧文皇后低头看着两人交握在一起是手掌,像是感知到某种巨大的力量,心头突然有种热血涌动。
是的,越是现在这种情况她就越是不能倒下去,更不能自暴自弃,如今她还是一国之母那些人就敢明目张胆的对她的儿子下手,可想而知,一旦自己从这个位子上跌下去,自己的一双儿女在这重重宫闱之中活的将会是何等凄惨。
瘦弱的身体里像是被一点一点注入了一股强大的意志力,萧文皇后的手指不由自主的捏紧,在秦菁的手背上掐出了几道深深的指甲印。
最后,她抬起头,眼中泪光淡去,咬牙道,“那你说本宫现在应该怎么做?”
秦菁看着她瞳仁中迅速的窜起的那一小撮浓烈的火焰,红唇微启会心一笑,语气轻缓的吐出两个字,“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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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杀鸡儆猴
秦菁的语气平淡,并没有透露过多的情绪,唇齿间吐出的那两个字却让人听来不寒而栗。
萧文皇后心头剧烈一颤,马上就明白过来。
眼下她虽然轻易动不得蓝淑妃母子,却总有动的了的人,莫不说她现在心中怒意滔天,就算只是为了做给外人看,这一次的事也断不能做一个哑巴亏给咽下去,否则那些人只会更加的有恃无恐。
可她到底不是个心狠手辣的主儿,眼底犹豫的神色一闪而过,她扭头对李嬷嬷道,“宣儿身边的那些奴才呢?”
李嬷嬷快步上前,回道,“回禀娘娘,这两日太后娘娘往咱们宫里走的勤,长公主怕他们碍着太后的眼,就让奴才暂且把人都扣下了,就关在小厨房后面的厢房里。”
说白了,秦菁其实只是怕太后提前发难,而把常禄那些人藏起来了。
那些人是该死,却不能借梁太后的手,她要萧文皇后亲自动手,一则为了解气,二则也是为了让萧文皇后在宫中立威。
作为一国之母她的宽厚大度已经是极好的名声,但是作为这皇宫内院的当家主母,只有这个贤良的名声却是不够的。
萧文皇后思量片刻,咬牙道,“宣儿伤了的这几日各宫的主子都来探望过吗?”
李嬷嬷道,“除了常年卧病的李昭容和被陛下禁了足的蓝淑妃,其他人都来过了,那两家也遣人送了礼物过来。”
“哦!”萧文皇后点头,垂眸略一思忖进而吩咐道,“嬷嬷,你传本宫的旨意下去,就说太子受伤劳动各宫前来探望本宫很是感激,明日一早让所有人都过来,本宫要当面致谢。”
这样吩咐下去的时候她的声音果决,语气间已经不带半分拖沓。
李嬷嬷神色复杂的偷偷瞄了秦菁一眼,然后慎重的点点头,“是。”
“时候也不早了,母后也早些歇着吧。”眼见着尘埃落定,秦菁微笑着站起来,对李嬷嬷道,“吩咐下去传晚膳吧!”
李嬷嬷下意识的看了萧文皇后一眼,见她没有拒绝的意思,知道她这是真的已经想开了,不由感激的对着秦菁施了一礼道,“是,奴婢这便安排下去。”
秦菁颔首,回头对萧文皇后福了福,“儿臣先行告退。”
矮炕上萧文皇后还是一动不动的坐在那,神色略微有点古怪,似乎并没有听到她的话。
秦菁也不在意,转身带着晴云往门口走去,此时萧文皇后却是突然回过神来,对着她的背影急切的叫了声,“菁儿——”
李嬷嬷见状赶紧过去伺候她穿上鞋子,她下了地却只往前跨出去一步又猛地顿住,神色间充满了恐惧和不安的看着秦菁的背影,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最后只是死死的攥着袖口不动了。
秦菁止步,听着身后的动静,片刻之后才缓缓转身,远远的对着萧文皇后展开一个笑容,道,“母后,曾经我也以为凡事与人为善留有三分余地总是好的,可事实证明我们错了。我们不争不夺,不见得别人就会安分守己,若是旁的事也便罢了,可每个人都有自己底线,母后你是知道的,我同你一样,都把宣儿看的很重,在这件事上,从今尔后都再没有一丝一毫转圜的余地。”
她的神色宁静,带着同往日里一样温婉平和的表情,唯一不同的是眼睛里沉寂到近乎冷酷的那抹幽光。
萧文皇后若有所思的看着她,神色有些混沌,又是半晌没有说话。
她与景帝不同,她是看着秦菁长大的,直觉上她总觉得自己的女儿今天是有什么地方不同了,可细看之下又找不出任何的破绽,不知不觉就信了秦菁的解释。
“你去吧!”她颓然的呼出一口气,摆摆手重新坐回暖炕上,道,“李嬷嬷,你送菁儿出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