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
觅尘轻笑,指向归海莫烬腰际挂着的冥峰剑。归海莫烬微微挑眉,却毫不迟疑地伸手取下佩剑,望向觅尘。
觅尘再笑,纤长玉手抬起探进怀中不时掏出一个鹅黄的丝帕,将它打开,其上一个红色丝线编织而成的中国结剑穗静静躺着,异常美丽。
将剑穗取出,扬眉看向归海莫烬。归海莫烬唇角一扬,手腕翻转那剑柄便已静静扬在觅尘面前。
觅尘轻笑,抬手便将那编织了半个月,来回试验了不下百次编织方法的中国结剑穗系在了剑柄之端。长长的红瑛苏随风轻扬,刚烈与柔美混在一起,令心为之一漾。
“很别致。”归海莫烬轻轻抚摸着心形的红扣柔声道。
“我会等你回来的。快去吧,大军还在等你。”觅尘轻柔一笑,回退了一步看向归海莫烬。
归海莫烬深深凝视眼前笑意盈盈的女子,风扬起她耳际的碎发若斯柔美,他的双手紧紧拉着缰绳,竟如何也做不到挥缰一下。
觅尘见他这般,心间一阵难受,知道他定是不放心自己。这次不比前几次分别,前几次总是知道相见之日,有盼头。而这次出征,海天是誓要扫平北纥的。这场战争会打到何时,怕是他亦不知归期。
觅尘望着归海莫烬挺拔的身姿,暗叹,他该是个英雄,威风凛凛统领千军万马,一手便能撑下江山的绝世英雄。他或许有时会温柔和蔼,或许有时也会儿女情长,他可能会是所有样子,可就是不该如此优柔寡断。
轻声一叹,决绝地又回退了几步:“走吧,我会照顾好自己的。等你凯旋!”
归海莫烬见她这般,狠狠握了下缰绳,深深望了觅尘一眼:“多则两年,我定归!”
说罢,剑眉一锁,狠狠勒缰,驰焰一声鸣嘶掉转马头向山下冲去。
长风吹拂面颊,归海莫烬眸中闪过坚定,心中却暗自叹息,今生他要错过尘儿的及笄礼了。他多想在她及笄那日亲手为她梳理长发,结丝挽髻啊…
觅尘望着渐渐远离的身影亦是一阵恍惚,两年,该是多漫长的一段时光。
只是此时的他们尚不知,半年之后南翼的一纸国书会改变既定的一切,让归海莫烬再顾上不什么北纥匆匆而归。
第五卷 风起云涌 第十三章 嫂嫂
秋风送爽,金秋八月,去姿郡主的嫁期终于到来了。
戴府上下早就已是华灯结彩,布置得仍为喜庆雍容。月色中天府中上下已经来回奔走忙碌了起来,热闹非常。
罗夫人,一早便梳洗整齐,匆匆将一应物器细细检查了个遍,临到最后还是不放心。赶往已经检查了不下数十次的洞房,眼见大红喜字遍挂,龙凤喜烛遍置,这才松了一口气。刚想坐下休息一下,忽然又想起了什么,匆匆又向大厅奔去。
觅尘从前几日起就住进了义钦王府,义钦王夫人打理婚事。云诺就只有一个姐姐,但慧妃娘娘深居后宫自是帮不上什么忙的。觅尘这几日忙上忙下虽是辛劳,但看着王府上下人人满面喜庆,看着云诺如花笑靥,心中也是洋溢着欢愉。
这日一早,觅尘被红研匆匆唤起,来不及好好梳理赶忙向云诺的闺阁冲。取了嫁衣,将云诺唤醒。觅尘回身拿起红绸上的嫁衣展开,只觉华彩璀璨,五色鸳鸯花团锦簇,精美异常,水袖和腰际的凤纹似是要自祥云中而出般精致绝伦。
觅尘将嫁衣抖起,得意地看向一脸震惊用手捂着嘴,双眼圆瞪直盯嫁衣的云诺,眨眼道:“怎样?本姑娘没有说大话吧?你这嫁衣可是花了本姑娘足足一个月,精心设计,又亲自指导京都最好的绣娘做成的!很漂亮吧?”
云诺欢呼一声,扑向觅尘,只冲的她身子一摇:“别闹,仔细将衣服弄坏了。都要嫁人了,一点长进都没有。”
“我可要当你嫂嫂了,还敢这样无礼,家法伺候。”云诺得意扬眉。
觅尘轻瞪她一眼,望了眼沙漏,赶忙将云诺按在铜镜前,招呼众人给云诺梳妆。一群人手忙脚乱,给她擦脸的擦脸,上妆的上妆,套衣裳的套衣裳。忙得焦头烂额,总算将一切都收拾停当了。
觅尘站在云诺身后看着那镜中的红衣新娘,眉如远山聚,眼若横波水,轻扫胭脂酡颜流霞,美极了。在不自觉中觅尘已是忘记了呼吸,心中洋溢欣喜。
“真美。起来让我好好看看,快。”觅尘说完拉起云诺,明灯嫁衣之下,更显她肌肤若雪,纤腰如柳。
“美极了,美极了,看得我都眼红了。”
听到觅尘的话,云诺璀璨一笑,觅尘只觉华室生辉。
“我那傻哥哥还真是有福气!”觅尘嘟嘴说着。这时已隐隐传来鼓乐之音。觅尘一惊,赶忙指挥众人忙碌了起来。
“快,快,迎亲队伍来了。盖头,盖头。”一面说着,一面接过丫头捧上的红盖头,轻轻给云诺盖上,回头一看又催促道。
“哎呀,先不要弄别的,快把那苹果拿来。”
取过红绸上的苹果,一把塞到云诺手中:“握好了啊,这可是你的幸福。”
云诺轻轻点头,觅尘拍拍她的手,让她乖乖地坐在了床前,又细细地检查了个便,这才松了口气,自言自语道。
“总算好了,就等着喜娘来背了。”
话语刚落,却听云诺轻声道:“尘儿,我好紧张啊。”
觅尘莞尔一笑,弯腰凑到云诺面前,粗声粗气道:“娘子,春宵一刻值千金,我们早早安歇吧。”
“你这死丫头。”云诺扑哧一笑,起身就要来抓觅尘。
这下觅尘可吓坏了,赶忙将她按住:“别动,别在这时候出了岔子。”
此时屋外已是唢呐高奏,鞭炮齐鸣,鼓乐声声中,觅尘扶着云诺坐上了花轿,一派喜气洋洋中,花轿终于从义钦王府起轿缓缓向左相府而去。
刚松了一口气,觅尘便又投入了紧张中,上轿赶忙又是往戴府赶。戴府比义钦王府要更热闹,巷子之中早已人潮涌动。觅尘走小道这才在花轿到前匆匆回到了府中。
鼓乐声动,唢呐悠扬,玉篆香炉,烛影辉煌,倾室笑语,高朋满座。
待花轿稳稳越过火盆,入院落下,戴郇翔才翻身下马,接过礼官捧上的弯弓,朝花轿虚射了三支红箭。在亲朋热火朝天的喝彩声中,掀开了轿帘,将云诺扶出了轿子。
觅尘站在一旁看他们十指相扣,心中亦是说不出的欣悦。为哥哥,为最好的姐妹,抬头望向湛蓝的天空默默为他们祈福。
众人喧嚣嬉闹声中,戴郇翔手拉红绸将云诺带进了大殿,高堂之上两双老人早已坐定,皆是满脸欣悦,笑不拢口。
礼官正要举行拜天地的礼仪,纪言却匆匆跑了进来。
“侯爷,老爷,皇上和慧妃娘娘的圣驾就要到府门了。”
亭上众人一听皆是一惊,抽气声响起,暗叹,真是好大的荣光。
戴世矩和黎戴熊亦是一惊,匆匆起身携众人赶往府门。觅尘也赶忙上前扶住云诺向府门而去,心中却暗骂,这皇帝来算哪门子的荣光,简直就是添乱。麻烦!
跪拜声中将圣驾迎进大厅,众人落座,又是一阵跪拜。海清帝和慧妃高坐上首。高锡上前一步打开明黄锦缎高声诵道:“皇上赐左侍郎大人及夫人金丝鸳鸯枕一对,纹云玉如意一对,细金合欢钿一对…慧妃娘娘赐左侍郎大人及夫人鸾凤结两双,碧翠烟云流串一副,莺歌金丝步摇两对,祖母绿流苏宝簪一对,温绿绯玉宝镯一对…”
随着高锡的高声,琳琅满目的物器被宫女们用托盘托着络绎不绝穿梭在众人面前,花样繁复,令人目不暇接。
觅尘耳尖听到坐在院中的众人已经开始交头接耳,说什么看这样子,怕是皇上有意要立慧妃为皇后了。还有的说什么皇上怕是要重新重用戴相了。
觅尘摇头叹息,想起不久前的“孔雀事件”,心中唏嘘不已。
一应赐品撤下,婚礼才重新步入了正途。觅尘扶着云诺慢慢走向亭中,一面低声轻拍她的手。
“叩拜一定要虔诚啊。”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礼官的高呼声中,仪礼终成,随着一声高呼“送入洞房。”
戴郇翔牵着红绫拉着云诺一步步地向洞房而去。
觅尘跟在两人后面,望着身前的一对佳人,红衣、红毯、红灯、红烛,觅尘心中还真是羡慕异常,不觉便想起了归海莫烬,也不知道大军行了哪里了。
“尘儿,尘儿。”
觅尘思绪被唤声打断,茫然抬头,竟已在新房之中。
戴郇翔看着一眼迷糊的觅尘,好笑摇头:“想什么呢,那般出神?哥哥得出去了,你…”
“哥,你快出去吧,这里有我呢,我会照顾好嫂嫂的。”觅尘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赶忙推着戴郇翔往外走。
新郎官回到大厅是要应付层出不穷的调侃、灌酒和搞怪的。戴郇翔回到大厅后同众人一道送走了海清帝,气氛明显轻快了许多,恭喜声,劝酒声,斗酒声不绝于耳。
戴郇翔一身红衣,显得更加意气风发。只是也少不得被灌酒,没一会儿便已双颊通红,大厅之上却依旧是吆喝声一浪高过一浪。
此时的喜房之中,云诺轻绞着衣角,心中又是期待,又是紧张。听着外面的喧闹声又是甜蜜,又是担忧。
“尘儿,要不你出去看看吧,别让你哥哥喝多了。”
觅尘望向云诺拉扯着衣角的双手,扑哧一笑:“原来女英雄也有这么小女儿的时候啊?不是说紧张吗?怎么又盼着哥哥回来?怎么,着急了?”
“你这死丫头,说什么呢。我…我是心疼你哥,谁着急!死丫头!”盖头下,云诺的双颊绯红,无措地将衣袖扯得更紧了。
“好,好。我出去看看,嫂嫂大人稍等。别扯了,扯皱了看一会儿哥哥怎么取笑你。”觅尘轻笑着拉开云诺的手,见她点头转身向屋外走去。
到了大厅隔着纱幕,觅尘远远便见几人围着戴郇翔灌酒,而自己的大哥分明喝多了,一脸迷醉。微微蹙了下眉,目光转向首席的归海莫湛,觅尘眸光一亮。
“小霞,你来。”觅尘招手唤来站在厅角侍候的红衣小婢,俯身在她耳边耳语了几句,见小霞点头轻拍她的肩膀。
“去吧。”
那小霞点头便匆匆走向首席的慕王归海莫湛。
觅尘隔着纱幕见小霞施礼凑前说了几句,归海莫湛转身轻撇过来一眼,轻轻点了下头,挥手示意小霞退下。
扭头看向远处的戴郇翔,归海莫湛见他的身影已有些微晃,眸中闪过笑意。以戴郇翔的酒量,才这些酒根本就不至于连站都站不稳的,再加上郇翔武功了得,摧气将酒劲驱散也不是不能的。
虽是这般想着,可还是站了起来,迈步走了过来。戴郇翔余光见归海莫湛过来,唇边逸出一抹笑来,身子一晃便向后倒去,刚好赶上归海莫湛伸手揽过的臂膀。
“郇翔今天也喝的不少了,本王看就早早让他洞房吧。这杯本王代为饮了,众位大人随意。”将戴郇翔交给紧跟上来的邹苑曦,归海莫湛取过他手中的酒杯,微微示意便昂头一饮而尽。
将杯子放下,轻轻点头回身便了戴郇翔二人。
觅尘见三人过来,又看戴郇翔被邹苑曦扶着,醉气熏熏的,赶忙吩咐准备醒酒汤,回身迎了上去。
“哥,怎么喝那么多。”
觅尘蹙眉嗔怪地望着一脸醉意的戴郇翔,撞上他的目光却是一愣,清亮有神,哪里像是醉酒之人。
“哥,你?”
戴郇翔狡黠一笑,轻轻眨了两下眼睛,一旁的归海莫湛和邹苑曦亦是轻声笑了起来。
“尘儿,你可是小看你大哥了。”归海莫湛笑道。
“连我老实的大哥都学坏了,不过洞房花烛夜,嘻嘻,了解,了解。”觅尘嘟嘴说着,后又嘻嘻一笑,一脸狡黠地看向戴郇翔。
“你这丫头。”戴郇翔见她这般,又是好笑又觉不好意思,抬头轻拍觅尘的头,迈步就往洞房走。
三人跟在他身后,看他步履轻快带着不可抑制的喜悦,相视一笑均是为这一对佳人高兴。
进了洞房,侍女捧着托盘上前,戴郇翔拿起上面缠着红绸的小弓,利落搭弓向新房四角各虚射一箭,又喃喃道:“一砍妖,二砍怪,三砍魔鬼坏脑袋,四砍丧神快离开,笑看麒麟送子来。”
觅尘站在一旁听着,不免莞尔一笑,心道这古代结婚可真比现代要麻烦多了。规矩一套套的,真够折腾人的。隔着纱幕看向静静坐在内床上的云诺,觅尘心中一阵唏嘘,那丫头可一天没吃东西呢。
这般想着,一阵头疼,心道这要轮到她,真是想想都要命。
一阵喧嚣传来,觅尘眸中闪过好笑,看吧,闹洞房的又来了。这结婚可真是受罪。
果然,思绪见一群人涌了进来,都是年轻人,几个皇子和戴郇翔的几个好友,觅尘倒也差不多都认得。
接下来可就热闹了,觅尘第一次参加古代的婚礼,不免心下好奇。静静立在一旁看着,暗自惊叹,谁说古人守礼。这闹腾起来可真比现代人有过之而无不及,根本就不是电视上演的那么一回事,新房里静静的新郎掀开新娘的盖头。
这里分明就是一群人的哄笑声中见证之下,新郎挑起盖头。然后又是各种搞怪的游戏层出不穷,直将戴郇翔和云诺闹得满脸通红。什么取筷子,吃香蕉、对诗比赛、咬苹果、咬喜糖、夫唱妇随。
觅尘亦被这热闹的气氛感染,不时也参与一下。忽而看向屋中的沙漏,竟已是不早,再看向被折腾地可怜兮兮的戴郇翔和云诺,眸中竟是同情。太可怕了!她可不想这样嫁人,简直是噩梦。
走向轻笑着望着一对璧人的归海莫湛,扯了下他的袖子:“让他们散了吧,不早了。”
归海莫湛笑着望向戴郇翔,眸中有着些许感叹,些许羡慕。今天的郇翔果真是意气风发啊,虽是被这般折腾亦是一种幸福啊。低头看向哭笑不得的觅尘,挑眉轻笑。
“娶亲都是这样的,闹上一整夜的都不少。通常闹得越晚越厉害便说明威望越高人缘越好,婚后的生活亦会过得越好。怎么?心疼你哥和嫂嫂了?不过今日既是尘儿相求,总要给我些好处吧?今晚我可帮你两次了。”
“好处?你说吧,我可不能让我哥哥的洞房就这么过。”觅尘诧异张口,这样的闹法还人缘好,真是吓人。
“等我想好了再告诉你吧。”归海莫湛轻笑,见觅尘点头,上前几步大声道。
“春宵一刻值千金,今日也闹得差不多了,还是让郇翔早早洞房吧,不然他心里可要嫉恨我们了啊。明日还要早朝,都早早散了吧。”
他一开口,众人见时辰也确实不早,随声附和着。戴郇翔和云诺这才松了一口气,互望一眼眸中皆是庆幸。
“好好,今日就饶了郇翔和嫂子了。将合欢酒喝了,咱们就散。来,快将合欢酒呈人。”兵部右侍郎扬声说着,回头示意侍女。
觅尘也松了一口气赶忙上前接过侍女托着的合欢酒,走向已坐与床前的戴郇翔和云诺。突然眸光一亮,眼中闪过狡黠,走到两人面前,见戴郇翔伸手就要取那酒杯,觅尘错身一躲,迎上戴郇翔诧异的眸光。
“哥哥,且慢,尘儿有话要问,你的回答要是满意才能取这合欢酒。”
见戴郇翔点头,觅尘轻笑:“戴郇翔,你是否愿意娶黎云诺为妻,在神面前和她结为一体,爱她、安慰她、尊重她、保护她,像你爱自己一样。不论她生病或是健康、富有或贫穷,始终珍爱她,保护她,不离不弃,直到永远?”
戴郇翔一愣,只觉心神一震,迎上觅尘带着激动晶亮又微微发红的眼睛,突然明白了她的心意,回头望了眼云诺。坚定点头:“我愿意。”
“大哥,这可不行,你得重复一下我刚刚的话,要对着嫂子重复哦。”觅尘狡黠一笑。
戴郇翔这次却没有再发愣,对觅尘一笑便回头照着她的话认认真真地重复了一遍,话语铿锵有力。
觅尘满意点头,示意他取过盘中的酒杯,看向云诺。
“黎云诺,你是否愿意嫁戴郇翔为妻,在神面前和我不结为一体,爱他、安慰他、尊重他、保护他,像你爱自己一样。不论他生病或是健康、富有或贫穷,始终忠于他,直到永远?”
有了戴郇翔的示范,云诺又是豪爽性子,虽是众目睽睽却亦是眸中只有戴郇翔,字字清晰,句句坚定。
觅尘看着面前眸中只有彼此的一对佳偶心中亦是充斥了满满的幸福感。
两人在众人面前喝下了合欢酒,众人才出了洞房。觅尘走在最后,轻轻帮他们关上了房门,红烛隐约从屋中透出,轻声一叹。
莫烬,我会等你,等你回来,等你......娶我。
第五卷 风起云涌 第十四章 及笄
雪花是冬的信物,也是冬的使者。永封二年的冬季来得特别突然,枝头的树叶还染着绿色,带着生机,一场大雪便突然其来席卷了整天雒阳城,鹅毛大雪扑簌簌下了一整天,觅尘第二天醒来一看,银装素裹,地上的积雪竟有一米多厚。
前几日还迎着令人遐思的秋雾,仅仅一夜之间便迎来了银装冰雪的冬季。换下薄薄的秋衫直接便着上了皮毛裘锦,觅尘望着院子中被大雪压得不堪重负的树木,微微蹙起了眉。
这场雪怕是要给出征的大军带去不少麻烦哪,这次出征不同往日的两次分别,那两次起码她和归海莫烬还能鸿雁传书,可这次打仗,战争是容不下他们的儿女私情的。
觅尘轻声一叹,他走了这么久了,连一封信都不曾送回来过,也不知道大军行到哪里了,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雪怕是要阻了他们的路,也不知道大军备了冬衣没有…这般想着觅尘又是一叹。
突然身后传来一阵清风直袭后脑,觅尘眸光一闪迅速侧身右手挥出直取余光捕捉到的那一抹红光。那光影微退,觅尘轻纵身体。
云诺嘻嘻一笑,收回袭出的左掌,面前觅尘已经施展轻功稳稳落在了几步开外。
“不错嘛,这功夫没学几天警觉性倒是强了不少。不过你这大早上的,叹什么气啊,别告诉我你是看今天下雪了,没有办法练功正苦闷呢,不会这么刻苦吧?”
自打云诺进门后,觅尘就跟着她学功夫,云诺也教的极为仔细,毕竟是平生第一个徒弟,说不定还会是唯一的一个,觅尘虽是前几天的时候嫌累,不过想起这一年多的生活倒也咬牙坚持了下来。如今两人见面几乎都是这般的开场。
觅尘得意地冲云诺挥挥拳头,她现在虽说功夫不怎么样,但是警觉性倒真让云诺给训练出来了。以前轻功就不错,只是警觉性太差所以每每遇到危险还没察觉就被放倒了,轻功再好也是没用。现在的她起码能像南洛师傅说的一样,打不过就跑了。
狡黠一笑,觅尘收了拳走向云诺:“去你的,我是在想这雪一下,大军冬日的军备,粮草就得加紧运往边疆了。怕是我大哥最近会很忙呢,他一忙没有时间和我嫂嫂甜言蜜语,嫂嫂岂不是要独守空房了。”
“死丫头,我看你是惦记翰王爷,怕他在前线受苦吧?说来今年的天也真怪,怎么说下就下了。哈哈,不过我却喜欢,弋阳可没有这么大的雪。尘儿,明儿你可就及笄了,这一个月我跟娘都要忙死了,准备着准备那的,你倒好,天天还有闲情逸致吃茶画画。”云诺目光扫到房角置着的小茶案和窗前书案上的画纸颇有些气恼道。
“这点事就嚷嚷了?想你嫁人本姑娘可是忙得睡都睡不好,你是美美地嫁了人,我可是一下子老了好几岁呢。”
觅尘横眉一竖一面调侃着云诺,一面回身在梳妆镜前落座,拿起木梳一下下地梳理着散在身后的长发。明天这长发将被挽起梳着发髻,心中说不出的滋味翻腾。及笄…他总是说盼这天,可现在她终于要及笄了,他却不在身边…
使劲晃晃头,暗骂自己没出息,怎么今天时不时就回想起他,觅尘轻拍脑袋,抬头正迎上云诺似笑非笑的双眸,面上的戏谑显而易见。
“想他了?”云诺见觅尘看过来,起身走向她,接过她手中的梳子帮觅尘理顺着丝发。
“恩,是啊。这雪一下,天一下子就冷了下来。大军出征时还穿的是秋衫,这么冷的天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挨的。”觅尘拉过云诺的手环在身前,身子向后一扬靠在了她的身上,眉宇间染上了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