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给十六皇子看看。”归海莫烬蹙眉点头,看向同样面带担忧的归海莫湛。

“我带她下去休息。这是‘归勒’商家的人,让他给莫睿看看见吧。”说罢,便也不再多呆抱着觅尘转身出了房。

归海莫湛听到那矮个男孩是“归勒”商家的人眸中闪过一抹光亮,忙闪身让他上前。连一旁站着的两个太医也都一脸诧异地惊大了嘴。暗叹,看来十六皇子是有救了,真是命大。

第四卷 初起风波 第二十九章 脆弱

华灯初上,屋中灯影闪烁,打在白色皎绡薄纱的花格窗上透出莹莹淡淡的光影,映出一个清隽挺傲的身影。

归海莫烬坐在床前轻轻执着觅尘的手,望着她苍白消瘦的脸,眸中闪过清晰的疼惜。

灯光下少女的面容显得极为柔和,消瘦的下巴和微微凹陷的双颊刺疼了身旁男子的双眸。她苍白的唇微抿着,黛眉纠起,似乎是被什么因扰着总是不安地轻摇着头。

归海莫烬倾身用指腹轻轻描过觅尘的眉头,将她蹙起的眉蕴开,可手刚刚放下她的眉便再次拧在了一起。

如此几次,归海莫烬无奈叹息,忆及觅尘以往的睡颜总那般恬淡,可现在…心中闪过懊悔和自责,似乎她需要他的时候他总是不在身边,眉头不免蹙起,眸中带过深深的内疚。

水,铺天盖地席卷而来蜿蜒流淌了一地,打湿了绣鞋。她茫然四望,苍茫一片,突然那蓝盈盈的水开始变红,浅淡的,浓重的,血色的红突然充斥了整个视野。恐慌袭上,她拼命地奔跑血色染得雪白衣衫斑斑点点。

“姐姐,我喜欢你!”

“姐姐,天堂真的没有烦恼吗?我要去神仙住的地方了…”

小莫睿突然出现在远方,大声吼着。

看到他,她是那么高兴正要向前奔,却听到他说的话,她大惊失色,大声喊着不要不要。可莫睿为什么都不理她?他走的那么急,没一会便没有了身影。

“尘儿!尘儿,醒醒!”

猛然睁开眼睛映入眼幕的是归海莫烬带着焦虑和关切的眸,觅尘一阵恍然:“我怎么了?”

听到她说话,看到她的双眼染上清明,归海莫烬这才微微泛开了紧蹙的双眉:“做噩梦了么?你太累了。”

觅尘任由归海莫烬坐到床边将自己揽起抱进怀中,轻轻闭眸,恍然记得她在给小莫睿拨箭,之后呢?莫睿!

“烬,莫睿!他怎么样了?我要去看看!”想到莫睿,觅尘心中一阵惶恐,刚刚的梦境又清晰地闪现在脑中,纠得心间痛彻难当。

说着便要起身,身子一抬却被归海莫烬紧紧又扣回了怀中。

“他没事!我不会让他有事的,相信我,好吗?”

归海莫烬带着无奈的声音在耳际响起,觅尘抬头撞上他从容的双眸心里微安。

“他没事吗?不行,我得亲自去看看,我不放…”

“尘儿!他有归勒商家的人照看不会出事的,相信我!你需要休息!”心中闪过一丝烦闷,归海莫烬将觅尘的小脸捧起,望进她染着焦躁和不安的眸,坚定道。

“归勒商家?真的?不是说已经绝世了吗?”觅尘诧异地睁大了眼睛,眸中带着分明的光亮,灯光下熠熠生辉。

归勒商家是前朝的传奇医学世家,相传他们专攻刀剑外伤,只要人还剩下最后一口气他们便能将其救活。

商景末期,这个传奇世家在军营任军医者颇多,传言经他们医治的士兵数以万计,就没有死亡的。可惜的是,商景王朝覆灭之态岂是一个家族能够挽住的?商景覆灭,这归勒商家便也跟着销声匿迹了。

觅尘也算半个医者,对这个神秘的医学世家倒是知之甚详。还曾一度感叹这样的世家绝世真是海天的一大损失,没想到百年后竟在此时听到归勒商家,怎能不令她欣喜。

“是,你该知道他们的能耐,所以莫睿的伤就交给商飞寰吧。你现在需要休息,听话。”宽言安慰,归海莫烬轻轻摩挲着觅尘微凹的双颊,似是想在那里抹出红润一般。

“商飞寰?是你找来的人吗?谢谢…”听到归海莫烬直呼那医者名字,觅尘便了然,轻轻笑了起来微抬身子在归海莫烬面上印下一个轻吻。

她的话还没说完,唇刚离开他的面便被他一把扣住脑后。腰际大力传来,下一刻归海莫烬微凉的唇便压上了她的,几乎不给她反应的时间,他狠狠地将自己的气息灌输给她,将她微讶的呼吸全数吞下。

他的舌滑进觅尘的气息里,搅动着各种疯狂的情愫,那是蚀骨的思念,是他一日来担忧,惊慌,惧怕,焦躁的倾泻,是他被折磨到几欲疯魔情意的宣泄。不算温柔的吻却用他疯狂的掠夺倾诉着这一刻表达特殊的怜惜。

觅尘微微一愣,随即便从他的唇舌间读懂了一切,眼泪不由控制地滑下,开始回吻他,用舌来告诉他自己这几日的惊恐和伤痛。

她的脆弱被他尽数吞下,混着她微涩的泪,归海莫烬心底升腾起深深的自责和内疚,激吻变得缠绵而温柔,带着不尽的怜惜和疼爱。直到感觉觅尘已经有些气虚缺氧轻轻挣扎这才退离了她的唇,却轻轻地吻上了她微凉的双颊,亲吻她微红的双眸,她轻凉的泪水。

“对不起,我来晚了…”

听到他的话,感受到他的疼惜,觅尘再也控制不住大声地哭了出来,扑在归海莫烬厚实的肩上,拍打着他的背,将这几日的痛统绕都宣泄在了他身上。

“是,你来晚了,为什么不早些来?为什么不早些来?我怕,我从没这般害怕过,血,到处都是血。那么多人在眼前死去…我怕,真怕自己也就那么…”

“不!不会!对不起,我该早想到的,是我大意了。对不起…”归海莫烬任由觅尘发泄着心中的恐慌,轻轻抚摸着她因哭泣微微起伏的背。

“不,是我任性了。我知道你这一日来一定不比我好过,我不该怪你的。”

从他的话中听出浓浓的歉疚,觅尘抹过眼泪,这才仔细将归海莫烬上下打量了个便。心中微酸,浓浓的心疼袭上,抚摸着他微乱的发,抚摸着他红红的眼眸和他亦是微显倦态的面颊。

归海莫烬定定望着觅尘,静心感受着从她指尖传来的怜惜,眸色紧紧,咫尺相对,心中满满都是暖意。

“我喜欢你的任性,我的尘儿不需要太懂事,那样会令我心疼的。你是我的女人,理应由我来守护。”归海莫烬轻牵唇角宠溺道。

“你是见到哥哥才知道这里出事的吗?哥哥还好吗?”他难得的甜言蜜语让觅尘的面颊微微泛起红晕来,轻轻将头靠近他的怀中问着。

“你哥哥…他受了点伤…”归海莫烬微微蹙眉担忧地望了一眼怀中的觅尘。

果然他的话尚未说完,觅尘一惊便直直坐了起来:“我哥怎么了?受伤?是不是很严重,一定很严重我都没有见他回来咸阳,他…”

本以为援兵既然来了那定是大哥成功回到了雒阳,却不想他竟受了伤,倘若是轻伤大哥定会不顾辛苦回到咸阳救城,可…

觅尘的话因为惊慌而带着丝颤音,归海莫烬不欲让她多想,也知道此事瞒不住,倒不如一五一十地跟她讲清楚。果断打断她的话:“他不会有事的,中了几箭,但你放心都不是要害,可能有些失血,现在在函谷关医治。我留了商飞捷照顾他,那商飞捷是飞寰的哥哥,医术了得,你就放心吧。”

听他说的肯定从容,觅尘微微放下了心,随即又是一急:“对了,云诺!云诺好吗?那日城破她没有进得了宫,她…”

“她还好,只受了些轻伤,听到你哥哥的消息半个时辰前已经快马赶往函谷关了,我派了一队人跟着呢,你就放心吧。不准再想别人!再想我要生气了!”归海莫烬的话带着几丝无奈和显而易见的不快,闷闷的惹得觅尘轻轻笑了起来。

他竟然吃醋了吗?

“这样便能让海天翰王生气真是我的荣幸呢。”

“是啊,普天之下唯你有此等能耐了。饿吗?”

归海莫烬的话刚说完,但听屋外传来匆匆的脚步声,眉心微蹙,眸中闪过不悦,定定看向觅尘。

“王爷,皇上宣您,您看…”

觅尘自然也听到了那脚步声,现在一听竟是高锡的声音,看向归海莫烬抬手将他蹙起的眉舒展开,轻轻一笑:“你快去吧,一定好多事要忙,替我好好收拾那帮北纥人,我恨他们!”

如果说以前她尚不将自己当海天人,只是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去度量评价北纥和海天长年的对峙。那么现在经过这一战,她已不可避免的对北纥产生了根深蒂固的恨意,她深刻意识到在这里她不是一个旁观者,这里的一切和她息息相关,她不是过客!

“去吧,我一定好好吃饭,好好休息,我保证!”见归海莫烬面色犹豫,眸中担忧,觅尘举起右手保证道。

见她面色和精神已经好了不少,高锡又在外面轻声催促,归海莫烬轻抿唇角起身在觅尘唇边印下一吻这才转身出了房。

没有食欲,觅尘随意用了些汤粥,等了一会归海莫烬,不见他回来心中又记挂着小莫睿,便起身向宫女交代了几句向景垄宫走去。

夜色下的景垄宫冷冷清清,只有宫灯明亮地闪烁着光华,却更衬托了宫阁的静寂。想到海清帝竟在小莫睿受伤后不曾来看过一眼,觅尘心中闪过疼惜和酸涩。怕是小莫睿没有归海莫湛这个慕王哥哥,这宫中还不知会如何呢。世态炎凉似乎在这高墙红瓦的皇宫更加凸显。

轻轻一叹,快步迈进莫睿住的景蓝院,脚步微凝。

殿门洞开着,殿中只依稀闪了一盏纱灯,归海莫湛坐在略显空荡的大殿,淡蓝的衣衫随风微微起伏,显得身影单薄。桌上放着酒壶,他喝酒了吗?为什么单是一个朦胧的身影便让她感到浓浓的伤痛和沉重,他低垂的头竟让她心口一窒,生生顿住了脚步。

第四卷 初起风波 第三十章 圣意

夜幕下的正坤殿沉寂在辽旷的乾元广场高阶之上,宫灯将漆黑的大理石台阶打的亮晃晃泛着一层银光,月光下却显出几分沉重和冷萧来。

归海莫烬跟在高锡身后缓缓向高高的大殿走去,大殿内流光溢彩,夜色灯光下高高在上的宫阙便如同天阙,战争一点都没有使它遭受洗劫,屋宇在光和影的辉映下壮阔铺展。

战争远去而这里又是庄严权威的顶端,执掌人间生死悲欢。

正坤殿前紫袍绯服黑压压跪了几排的官员,个个低垂着头,战战兢兢。他知道这些都是咸阳供职的官员,此次咸阳之耻海清帝定会大怒,天子一怒往往伴随而来的是杀伐,血腥,这些官员无疑会是第一批倒霉鬼。

咸阳虽说圣驾少临,可是却又一套和雒阳一般的政府机构。除了三省衙署之外,一应的机构,如宗人府、都察院、通政司、大理寺、詹事府、国子监、太常寺、钦天监、太医院等等,凡雒阳有的,这咸阳倒是一样不缺。差别在于,雒阳政府管的是实事儿,而这里的官位,都形同虚设。

咸阳的官员常年尽情享受闲情逸致,整日对月弹琴,扫雪烹茶。如今北纥是撤军了,城是保住了,可是这些人顶上的乌纱甚至是那项上人头怕是要不稳当了。

归海莫烬走近,他们更是个个将腰弯的更低,几乎贴在了大理石的地面上,他能清晰看到他们朝帽上的瑛苏不断抖动着,显示着此刻无比的心惊。

归海莫烬将目光从地上跪着的官员身上移开,缓缓看向灯光明亮的正坤宫,眉心微动。这里马上将会上演另一场战争,而这场战争才刚刚开始。太子谋逆,通敌叛国,咸阳国耻,这海天王朝的天也变了。

“逆子!可恨!”

果然他尚未进殿便听到海清帝的一声暴喝,伴随着物器碎裂的声音。归海莫烬眸中带过几分漠然的笃定,迈着沉稳的步子跨进了正坤殿高高的门槛。

殿中灯火繁盛,亮如白昼,紫檀香案上熏笼轻烟缭绕,凝神向四散殿内,却依旧压不住此刻殿中的紧张凝滞。金殿明烛,一只四碎的九云盘龙瓷杯散裂一地,可见那执出的力道有多大。

淡眸扫了一眼高高在上的君王,归海莫烬看向跪在殿中的几人,归海莫啸,归海莫凌,左相戴世矩。

此时的海天左相诚惶诚恐地跪在地上,这位平日以沉稳精炼知名的丞相此时已是一头大汗,面无血色。一身朝服略带风尘,想来是刚从雒阳赶来。两鬓的白发从官帽中散落了一些出来,明灯下颤颤巍巍。

归海莫烬冷眸轻扫,便从容步上殿中拂袍行礼,眉眼低垂。

海清帝微微敛目扫了一眼背脊直单膝跪地的归海莫烬,眸光再次移到了戴世矩的身上。

“你不是说太子谦恭吗?不是说他定能协理好朝政,定能为朕分忧吗?他这是分忧?是协理吗?他是要朕死,要谋逆!他要取而代之!戴世矩,你跟朕老实交代,你有没有跟那畜生合谋潜谋大事?”

海清帝越说越激动,面上泛起一层不正常的红潮来,恨得咬牙切齿,最后竟从龙椅上拍案而起,直直便向地山跪着的戴世矩走来,一脚便踹了上去。

戴世矩被海清帝一脚踹上身子一倾便就势倒在了地上,手覆在散碎的瓷茬上鲜血涌出,他哪里还有心思理会手上的疼痛,慌忙直起身重重便磕了几个响头。

“皇上,臣万死也不敢做这等不臣之事啊!不,这等忤逆之事就是借臣几百个胆子臣也不敢去想。何况臣对皇上忠心耿耿,这次皇上没有让臣伴君前往咸阳,令臣留守雒阳,臣知道是皇上对臣委以重任,半人也不敢怠慢朝政。臣岁不能陪驾身旁但也总嘱咐叮咛郇翔和尘儿要为皇上分忧,太子的事臣真的不知情啊。”

戴世矩声泪俱下,这也是他匆匆赶来咸阳的原因。人人都知道这一年多来左相与太子交好,当初也是他力荐太子留京主政的。现在发生这种事情,众臣怎么想?皇上又怎么想?他只能第一时间跑来咸阳请罪,好在这次郇翔出城报信,总是是也有些功劳。

海清帝回到龙椅上端坐,利目紧盯戴世矩,堂高殿深,殿中一时陷入了死寂,只听烛芯噼啪一声轻响,更显殿中沉闷。

归海莫烬眸光轻扫冷寒森森的戴世矩,暗叹这位老谋深算的丞相竟也有如此失算之时。他倒是不信戴世矩会行此谋逆之事。

此事风险太大,就算是海清帝驾崩咸阳,怕是这般混乱的局势也不是一个左相便能稳住的。左相手中可是半点并全都没有,太子未必能顺利登基,这般危险的事这只超堂老狐狸岂会陪太子冒险?

“父皇,儿臣原为戴相担保,他定无谋逆之心。他岂会陷唯一的儿子与危险之中,何况此次戴郇翔只身出城身受重伤,父皇理应赏赐才是。”

“父皇,戴相也算是儿臣的长辈,此事儿臣本该避讳的。儿臣也确实不知戴相有没有谋逆之心,不过儿臣所不明白的是,既然戴相知道咸阳有难,又何必让儿子和女儿都陷入险境呢。”归海莫烬有些漫不经心地道。

“父皇,儿臣也愿为戴相担保。”归海莫凌抬头道,心中只道倘若戴相获罪怕是尘儿也会受到牵连。

不想三人竟都为这左相求情,海清帝目光在三人面上微闪。半眯的眼睛赫然抬起,一道威严沉利的目光掠来,三人却毫不见惊慌之态,垂首从容,连眸光都不曾闪动。

海清帝微微闭目,挥了挥手:“下去吧,罚俸一年。”

戴世矩总算松了一口气,赶忙上前行礼谢恩,微微抬手抚过满是汗水的额头转身踉跄地向外而去,心却被掉的高高。他心中清楚,金日虽是有此三位皇子为他求情皇上饶过了他,可是三位皇子不约而同为他说话,怕也并非好事。以后皇上就算不再疑他,也再不会重用自己了。七皇子为自己求情也便罢了,毕竟他也算他半个岳丈,可翰王爷和八殿下却是为何?难道宫中的传言竟是真的?是为了尘儿?

“你们三个起来吧,高锡,幕王怎么不到?哼,朕的儿子可真是一个个都长了胆了。”挥手令一直跪在殿中的归海莫烬三人起身,海清帝看向高锡眸光微沉。

“回皇上,十六皇子身中数箭,幕王爷在景垄宫照看。幕王爷自己也中了一箭,想来是…”高锡被归海印扫到忙谨慎回道。

“睿儿身中数箭?可遣太医看过了?”归海印打断高锡的话眉头蹙起。

“看过了,是清尘郡主拔得箭,太医说只要明日十六皇子能清醒过来便脱离危险了。”

“恩,多派几个太医去照看着。”归海印不甚在意道,却也不再追究归海莫湛怠慢圣命之罪。

“黑翊军前锋大将杨岣杀了山西邢台大营都督程桂冒,用高祖爷的绿石扳指急调邢台大营六万大军围堵宝路涧是奉的你命?”海清帝微眯双眼盯向归海莫烬,神色不辨。

归海莫烬却也不慌,起身从容拂袍跪地:“儿臣擅作主张,还望父皇降罪。杨岣是奉儿臣的命,儿臣愿一力承担私调兵马及斩杀一品大将之罪。”

海清帝微显苍迈的手指轻动,半晌才挥手道:“起来吧,烬儿当机立断将北纥人困守宝路涧朕心甚慰。拟旨,令翰王为征北大将军统领京畿十万大军及山西邢台大营六万兵勇追击北纥右贤王一部,生擒抜拓奴戈,朕要将其碎尸万段!”

归海莫啸听到海清帝的话眸光微闪,薄唇微抿勾起一道冷然的线条来。他倒是没有想到父皇竟将高祖爷的扳指赐给了四哥。高祖爷开国之时那扳指可是兵符,凭借扳指可统领调动海天所有军队。虽然之后海天制成了兵符,这绿石扳指不再使用,不过现在父皇并未指责,就等于默认了扳指的作用呢,有意思。

“儿臣领谕!”

“啸儿和凌儿这次也颇有功绩,拟旨,晋封七皇子归海莫啸为肇王,八皇子归海莫凌为逸王。”

“儿臣领旨,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归海莫啸和归海莫凌起身接旨谢恩,面色平静。

归海印又看了一眼几人,微微闭目,挥手道:“都跪安吧,朕累了。”

“父皇,外面的官员…”归海莫凌起身虽注意到海清帝神色倦怠,却不免为殿外跪了一夜的官员担忧。

“哼,让他们都给朕滚!早干什么去了!咸阳凡三品以上官员皆抄家流放,三品以下革职,归贱籍。一群蠢材,朕养他们有何用!”海清帝猛然睁开眼恨恨道。

“是,儿臣告退。”

三人躬身退出大殿,归海莫啸眸光扫过那些依旧诚惶诚恐跪在殿前的官员,轻勾唇角冷笑一声便大步下了台阶,没一会身影便没与夜色中。

归海莫烬和归海莫凌并肩下了台阶,对于归海莫啸的独来独往倒也见怪不怪。

“四哥准备何时领兵出发?宝路涧那边可都还等着我们前后夹击击溃北纥军呢。我都等不及了,手痒痒,四哥这次一定得让我打先锋。”归海莫凌抬头眸光晶亮道。

“你先去点将,我去看看尘儿,马上就到。”归海莫烬眸光掠过他兴奋地脸,看向鸣音宫的方向微微蹙眉,这个时候他也许不该离开尘儿,可是…

“四哥别太担心了,尘儿向来坚强。那我先去了。”

归海莫凌了然点头,也不多说便向宫外急步而去。心中暗叹四哥平日总说兵贵神速,没想到心中竟为了尘儿做到这般,倒是令他生出几分羡慕之意了。

第四卷 初起风波 第三十一章 表白(上)

景垄宫中,明池春水,繁华锦盛,宫灯摇曳,宁静沁香幽幽飘荡。如此美景觅尘却毫无心情欣赏,黛眉微蹙,皆因昏黄殿中那个黯然萧索的身影。

归海莫湛一身淡蓝长衫略显宽松地轻轻荡起,露出了缠着绷带的腿,白色的绷带上淡淡的血色刺眼。伤口裂开了吗?见他又拿起身旁的酒杯,觅尘拧紧眉头迈开了脚步。

归海莫湛听到动静眸光轻带望了过来,入目是觅尘带着恼意的目光,夜色宫灯下莹莹水眸因着那怒意闪烁着流彩,异常晶亮。他怔怔地望着,轻轻笑了开来。

她这是为他担忧吗?似是为了正视自己的猜测,执起酒杯的手一抬,脖颈昂起一杯酒便带着凉意灌入了心胸。

“受伤了还喝酒!”觅尘几乎迈进殿中直直冲向归海莫湛一把便夺下了他手中的青瓷酒盅,重重放在了桌上。

归海莫湛望着觅尘紧蹙的眉,晶亮的牟,唇边逸开一个浅淡的笑,心意微酣,眸色也染上一丝迷离。眸光移到觅尘微微肿起的红唇确是一愣,笑意凝噎,滞在了唇边。

抬手便拿起了桌上的酒壶,抬臂仰首那酒在空中划过急流淌进了口中。手一紧,转眸便迎上了觅尘气氛恼怒的双眼,她纤长的手压在他执着酒壶的手上,微微的凉意消散了心中的焦躁和萧索。

她竟能影响自己至斯…便是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能在他心中漾起层层涟漪…双眸再次凝滞在她微显红肿的唇上,归海莫湛嘴角闪过一抹苦笑来。

“怎么喝这么烈的酒,受伤了喝酒不易伤口愈合,容易皮下出血。看,伤口又裂开了!”觅尘望着他微微蹙起的眉头,轻叹一口气。

似乎这几日他的眉头就没有舒展过。他的面容略显憔悴,觅尘暗叹,那个风轻云淡,总是笑容温润的男子何时这般清瘦萧寒了…战争果真摧残人的心志啊。

放开了他执酒壶的手,蹲下检查着他的伤腿,见那绷带上红色越来越多觅尘不免嗔怪。

归海莫湛放下白玉酒壶,静默地望着觅尘取来药箱为自己重新包扎伤口,唇角扬起了清苦的笑意。

觅尘将纱布打结抬头正看到他微带苦意的笑,心中一拧:“怎么了?莫睿不好吗?你都三日三夜不曾合眼了,我在这里守着你去休息吧。”

“莫睿…某天倘若能醒来便无妨了,只是他的腿伤到了筋骨,可能会有些麻烦。”见觅尘望过来,归海莫湛收敛情绪轻叹道。眉宇间忧色蕴染,剑眉拧得更紧了。

觅尘微楞,听莫烬说小莫睿没事了,怎么竟还没脱离危险吗?

“我去看看他。”

归海莫湛见觅尘行色匆匆向内殿走去也不阻拦,眸光紧紧跟随着她直到那抹清雅的鹅黄消失在殿角才收回了目光,身子微仰靠在了椅背上。微微闭目,脑中却总闪过她微肿的双唇,烦躁地睁开眼便又拿起了桌上的酒壶。

觅尘细细把过小莫睿的脉,又仔细检查了他的伤口,微微松了一口气。想来那商家是真的名不虚传,莫睿的脉象虽是弱却还算沉稳,定能清醒过来的。

至于他的腿,觅尘却看不出个所以然来。轻轻在莫睿额头印下一吻,陪他说了会话,掖好被角,想起殿外的归海莫湛,心中担忧便转身向外走去。

出了殿便觉一股酒味袭了上来,归海莫湛还是那般坐在案边,面色微红。觅尘走过去拿起酒壶一晃竟是空了,蹙眉扫向归海莫湛,却见他一手支着头侧目轻笑地看着自己,目光竟有几分醉色,氤氲迷离。